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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缠心藤(十五)

作者:飞花垂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雷云驱散浮云白日,无边落雨形成一片朦胧雨幕,冲刷着药师堂陈腐古朽的门扉与砖石。


    沈听寒听雨品茗,坐在支起的明窗前,淡淡掀了掀眼皮。


    他估算着,那个讨人厌的家伙今天大概是不会来了。


    药师堂内围炉煮茶,橘皮在文火的炙烤下透出丝丝酸甜气味,若隐若现的星星炭火炙干侵入屋内的水气。


    摇椅悠悠,身上的大氅透出好闻的花果香,他将要在这样温暖恬静的氛围中入眠。


    “沈听寒~我来找你换药啦。”来人声音明亮昂扬,伴随着她轰地一声把门踹开,逼人的寒意与潮湿都随她一道涌入屋内。


    沈听寒闭目不愿睁眼,然而英气的双眉已然拧成一股绳。他听着耳边细碎的声响,猜着柳伏意在他桌案上放下了一个包袱,随后脚步轻轻,慢慢停在他面前一丈之地。


    盘腿坐下,甩了甩头发。


    雨滴甩落到他手背。


    “今天雨下的这样大,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沈听寒睁开眼,猜忌和阴冷没有丝毫的收敛。他舌根抵着后齿,笑容俊美,却拒人于千里之外。


    面前尚且稚嫩的仙门翘楚全然没有大女子能顶天立地的情态,并非说一不二、雷厉风行,她柔和又好接近,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明亮的双眼宛如含星。


    沈听寒的目光从她笑意盈盈又掩不住疲惫的脸颊上转移到她手臂和全身,一身烟青色的窄袖袍沾着浸透雨水的污泥,手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他想起来什么,起身走向他的桌案,翻开那个干燥洁净的包裹,拆了连续三个外包才露出里面用锦盒装载好的宝物。


    五色草。


    满满一盒的五色草。


    他转身重新打量柳伏意的伤,衣袍划破了,手臂被擦伤,血痂尚且没有凝好。成片的伤口不像是训练伤的,倒像是从山崖上滑下去,被四周奇绝的怪石碰撞割裂的。


    “今天下大雨,你还去采五色草,你找死吗?”他丹田翻涌,喉腔中便翻滚着血意。


    沈听寒脸上流露出不解和愤懑,恨不得把那锦盒摔在她面前摔个粉身碎骨。


    她这是干什么?怜悯他?炫耀自己上山下海无所不能?


    她越是出手相助,他就越觉得自己的人生自小禁锢在药师堂之中阴暗又无用。他想要前途,想要自由,想要一切艳羡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而不是同情和与之而来的让步。


    读出他晦暗眼眸中的万般情绪,柳伏意一触即发的怒火稍有平复。她坐在地上长呼了一口气,扯了扯他的衣摆示意他坐下。


    “我想,你既然开口了,应该是真的需要吧。”她起身,第一次对沈听寒露出凶悍的神色,“我拿你当我的朋友,看得起你,才会帮你顶着大雨去悬崖边采药。”


    她迈步靠近他,哪怕浑身淋湿,散发而出的依旧是一股由内而外的暖意,融化他数年来慢慢郁结的寒冰。


    “听说你脑子很好,研习医术一点即通,药王谷李广白前辈甚至能医活死人追魂索魄,你怎么知道□□上的病痛治愈不了?”柳伏意提了提眉梢,“我靠近你,是觉得你与我同病相怜。”


    闻言,沈听寒面色阴郁,搜肠刮肚找不出一点柳伏意身上的不堪。


    沉默片刻,身影错落,他拉住柳伏意从他身旁擦过的广袖,将她扯回来按在软椅上坐下,随即熟捻地走到一墙灵药之下摸出几个小巧的药罐子。


    青绿的裙摆盛放如花,她安安静静地坐着,看他弯着腰细心替她上药。


    说不出哪儿不对劲,总之……有些尴尬。柳伏意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出言安慰,打破二人之间降至冰点的寂静。


    “你也不用把师父的话放心上,他只是年纪大,其实对医术一窍不通。治不治得好,他说了不算。”


    “……我知道。”


    沈听寒手脚麻利地将她的伤口包扎好了,便往后连退好几步。


    “谢谢你的五色草。”他身板笔挺,尊严让他依旧昂着头,他猜测仰头就不会让对面这个小丫头看到他眼里的失落和难过。


    其实她自下而上,将他眼眶里的那点晶莹看得一清二楚。


    “明天如果天气好,太阳落山时你来比武场找我玩吧。”


    柳伏意起身往外走,脚步没有停顿,最后一句话扔在风里,席卷了药师堂内的一片苦楚。


    “你要是来了,我背你上悬崖采五色草。”


    等沈听寒回过神来,那道青绿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连绵的雨幕里。


    “……好。”


    翌日,他如约而至,彼时衡阳心血来潮举行了一场加练。柳伏意作为他名下天赋最佳的孩子,无论是剑招还是体力都必须出类拔萃。


    衡阳手中握着一根去了刺的荆条,一排十个人,柳伏意站在最前头。不知道练了多久,双腿已然发颤,手上的动作也略有变型。


    平刺不够平,上挑不够快。


    她额前滑落汗珠,喘气的幅度越来越大。衡阳好似看不见她的力竭,凡是动作不到位,就是毫不留情的一荆条抽过去。


    太阳落山的时刻,残阳如火坠在天边。柳伏意摔倒在师兄弟面前,痛得眉头紧皱青筋暴起。


    “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位!练!基本功都不扎实日后怎么学剑法,再偷懒耍滑你简直就把自己的天赋浪费了!”衡阳气得不行,甩手荆条便脱手而出。


    一旁十五岁的师姐终于寻到空子将衡阳拉开,顺了顺他的暴脾气:“师父,伏意还小呢,更何况您前两天才打了她,手心的伤还没好,动作变形也是正常的……”


    师姐话音未落,衡阳便已经把柳伏意扶起来,他的灵力如沐春风,游走过她全身。


    “伏意,你不要怨恨师父。你根骨绝佳,一路稳扎稳打,迟早会青出于蓝。你任何一个阶段都不可以耽误!”衡阳揉着她的肩膀,他半跪着,柳伏意不过就他蹲下来那么高。


    她倔强地吞下眼泪与哽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心底的畏难通过张弛的呼吸排遣。


    “我明白,师父,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衡阳点点头,重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直到夜色降临,她才算是练完一天的基础动作。强撑着等所有人都离开练武场了,她便像一口气儿散了,猛地栽倒在地上,老半天起不来身。


    她练了多久,沈听寒就看了多久。


    他迈步走出郁郁葱葱的树丛,变扭地停在她身边,听她大口地给自己顺气,望天又望地,终于可以理会她的那句同病相怜。


    他是药师堂中的困鸟,困在一亩三分地无法翱翔。


    而她是担着责任的出巢鸟,永远只能在规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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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围内飞行。


    “你想下山吗?”他问。


    柳伏意睁开眼,仿佛能感觉到浑身血液正在流淌奔腾。她泄了口气,想起那个师姐口中繁华美妙的渝州城,暗暗失落:“想啊,但谁让我已经入仙门了,可能以后也有机会吧。”


    她说完,盯着沈听寒的下巴出神:“你还真来找我了?”


    沈听寒坐在她身边,语调悄然变得柔和:“你不是说背我上悬崖玩么?我没见过,挺期待的。”


    听他这样说,柳伏意还怪不忍心的,怎么就偏偏今天被一顿练,浑身肌肉痛得发酸。


    “你看我这个样子,不怕我摔死你吗?”她哪怕开玩笑,都透着一股精力被耗尽的疲惫。


    沈听寒那张春风和煦的脸上首次挂了笑,起身在她身前蹲下,语调温然,轻声细语:“那换我背你吧。”


    “?”


    “你转性了?”


    话虽如此,柳伏意并不和他客气。于内敛的人而言,蹲下的这一个动作就足以耗尽他的勇气。


    她趴在他身上,嗅到他脖颈间的冷香,绵绵的暖意从他的大氅过渡到她身前。


    他拖着病体,一步步将她背回药师堂。


    柳伏意一路上一语不发,老实地伏在他背上,替他一起揪着心。


    好不容易迈进药师堂,他将她放下,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他抬眼,面前灰扑扑的女孩儿笑容灿烂,同他说:“你不仅钻了狗洞,还将我背回来了,好厉害。”


    沈听寒红了红脸,不自然地把脸瞥向一旁,声音细如蚊虫叮咛:“厉害什么……”


    “你从前一直没试过倘若出了门能走多久吧?我也不算轻,你却能背着我上山来,你的体力很好。有没有可能……所谓的生病,是你自己憋的?”她仰着脸,往他身旁凑了凑。


    衣物相触发出响动,沈听寒的目光才转了一大圈落到她身上。


    柳伏意笑容更深,卷过面前的凉茶来一饮而尽,顺手揉着自己两条发麻无力的腿,道:“其实你还挺可爱的。”


    沈听寒照旧挑眉不解:“可爱?”


    “明明也是渴望有人和你做朋友的,干嘛板着脸把人吓跑啊。君子坦荡荡~”她逗弄几句,沈听寒也不跟她计较。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平静下来,柳伏意才叹了口气,卸下一整天的包袱:“你的存在是很有意义的。”


    夜风呼啸,冲撞窗纸,灵植在不知不觉间生长,一如某处静谧之地,友谊的种子自此埋下,只待一番心血浇灌滋润,春风一吹拂,满心便生根。


    沈听寒瞳孔略微震颤,烛火猛然跳动,他勾着嗓音,说不清的慵懒傲然:“哦?我怎么感觉不到。”


    他从数不清的药柜中拿出合适的那部分药膏,放在锦盒里递给她:“缓解疲劳的,也有治外伤的,别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了。”


    柳伏意尽数接过,歪了歪唇:“我没说假话,有你在我才不孤独呀。”


    沈听寒闻言却是笑了,往后一靠将满墙的药罐撞得叮当作响:“你朋友那么多,少我一个也没什么差别吧?”


    面前的女孩秀眉一拧,露出不合年龄的一抹失落。


    “孤单和孤独是两个意思。”


    沈听寒沉默半晌,见她一声不吭地服下他给的药,背过身去掩住了自己的表情。


    “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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