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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50

作者:作序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41章 138小衣2。


    齿尖轻轻摩擦着。


    他哼哼唧唧跟小猫小狗似得。


    楚江梨被他双手压着肩,可却也并未被推开。


    少年纵容自己与她缠绵悱恻、


    将他的小衣咬得湿润。


    他浑身柔软如水,像是一碰便会散开一般。


    只那一处如冰,坚硬无比。


    只是无论如何舒爽,楚江梨都并未想过与他做到最后。


    想来折腾一番也该休息了,楚江梨松开手,松开嘴,叫他一个人僵在原地,呆愣愣地看她。


    他喘着粗气,看着楚江梨。


    而少女却跟个没事儿人似得眨了眨眼,嘻嘻笑了两声,像是得逞的狡猾狐狸般。


    “若是我叫你不穿这小衣了,你可习惯。”


    楚江梨抬手,他便会将脸颊贴于少女的掌中,闭眼用脸颊蹭着她的掌心。


    像是被揉拧习惯了。


    少年的声音有些哑:“我……阿梨若与我说,那我便会改。”


    楚江梨疑惑:“为何改,在我看来这其实也并非不好的习惯,我只是好奇才问,却并未要你真的改。”


    小衣湿漉漉贴着他,叫他有些别扭。


    方才楚江梨以为他不懂,自然不叫他看见衣柜里的小衣。


    如今知晓了他自己原来也穿。


    楚江梨将衣柜打开,“试试可能穿?我看你这件也不能再穿了,若是能穿那便取一件出来先穿着罢。”


    “这……是阿梨的。”


    他脸颊红得已经不像话了,虽是这样说,心中却十分想要楚江梨的这些贴身衣物。


    楚江梨无所谓:“无事,我又没穿过,都是干净的。”


    她以为他是在担心这个,这才解释。


    少年抬头看她,神色要将她穿透,他心中却觉得若真是楚江梨穿过的,那便再好不过。


    若如此,他可要小心翼翼藏起来才好。


    这衣柜常年都放着楚江梨的衣裳,浸满了她身上的香味,就连这些小衣,都是楚母洗过后用平日里她常用的熏香熏过的。


    楚江梨才将


    衣柜打开,那熏香与他扑了个满怀。


    楚江梨又似想起些什么,眨了眨眼,将打开一半的衣柜关上,道:“小白你可想看看,我现在穿着什么样的小衣?”


    她凑近了些,少女身上的香气几乎扑面而来,红唇白齿在循循善诱,又重复了一遍:“可想看看?”


    白清安不说想更不说不想,这样的场面早就超过了他的思考力:“阿梨……”


    他唤她,却也只唤她。


    楚江梨却像是读懂了他的神色般,手指着腰间的即系,与白清安笑吟吟道:“解开。”


    他一只手扶住少女的腰,另一只手去摸着她腰间的细带,模样倒是乖顺又听话。


    少年拉着她身着外衣系带的一边,正要解开。


    楚江梨握住他的指尖。


    她笑:“我向来是一个公平的人,方才我与你说的,可还记得?”


    白清安看她,也隐约知晓她眼中的含义。


    楚江梨方才说过他只是一只狗。


    狗哪有能够解开系带的手呢?


    白清安的神色有些晦暗。


    少女笑道:“嘴。”


    这样的指令却叫他甘之如饴,心甘情愿俯下身,凑近方才抚摸到的那处,伸着脖颈,咬着系带的一头。


    少女身上的香气往他口鼻里钻,叫他整颗心都在颤抖。


    嘴终究比手脚来得笨拙些,他费了些力气,那松垮在外面的外衣才终于落在地上。


    “阿梨。”


    他抬眸看她,不知在这之后还要做什么。


    既然是狗,那便只能得了主人的指令才能有下一步的动作。


    楚江梨:“继续。”


    少年小心翼翼摸索了许久,才发现里衣的系带在胸口处。


    他微微仰面,才能将那端系带咬在口中。


    鼻尖轻触少女的前-胸,这动作虽轻,却还是叫楚江梨轻轻一颤,哼哼了两声。


    好容易叼住,系得有些紧,他用了些力气才将那处解开。


    待他解开,少女身前的衣襟已是湿润一片。


    若隐若现透着里面小衣的样式。


    他垂眸不敢看,是于将少女的衣裳弄湿,更是那里面的小衣。


    楚江梨既与他说了是有女子才穿这个,他便有羞耻之心。


    楚江梨见他不动,便问道:“害羞了?”


    少女见将他折腾成这样了,便也不再戏弄他。


    她自己将里衣脱下,那露出里面那件绣着精致花纹的小衣。


    那小衣的样式似肚兜,泛着浅粉色,绣着些洁白的花。


    做工精妙,面料柔和。


    白清安直勾勾盯着看,那目光就像是要将她吞下去。


    楚江梨警告道:“可不许有多的动作,只能看。”


    少年听话又温顺地点头:“我听阿梨的。”


    楚江梨打了个哈欠,“我将衣柜打开,你先选一件,再给我选一件我,明日穿。”


    白清安点头:“我……知晓了。”


    楚江梨她母亲买的这些小衣,花式齐全。


    白清安给自己择选了一件白色的,样式有些像肚兜,绣着花。


    给楚江梨选了一件……大红色的,绣着杜丹。


    少年从未见过她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再者,他更是觉得楚江梨肤白胜雪,想来穿红色也会好看。


    只是楚江梨本人不知道。


    白清安问:“阿梨,这件可以吗?”


    楚江梨困得睁不开眼,出于对白清安的信任,随意摆手道:“可以可以。”


    “选完了自己先换上,然后来与我睡觉,困死了。”


    白清安将那小衣攥在手中。


    “好。”


    ……


    晨间,楚江梨的房门被是她娘亲院中的小丫头敲响。


    那小丫头见无人开门,便在门前扯着嗓门喊道:“小姐,老爷夫人让我来唤你与公子去用早膳!”


    楚江梨捂紧耳朵,闭着双目,眉心紧蹙。


    归家以后向来如此,晨间便会有丫头来叫她用膳。


    楚江梨一般有两个选择。


    一是不起来吃早膳,在午膳被她爹好好教育一顿。


    二是起来吃了再睡,这一条是她爹比较认可的,毕竟也算是早上吃过饭了。


    楚江梨回道:“知道啦!”


    楚江梨闭着眼往旁边摸,发现白清安不知何时走了。


    想来男女有别,叫旁人看到他们同床共枕不好。


    等那丫头一走,白清安便开门进来,见她还懒懒散散趴在床上,便温声催促道:“阿梨快些起来罢。”


    楚江梨不满地哼哼了两声,又说:“小白,你怎得也催我。”


    白清安耐心与她解释:“昨日你与父亲说,要让我叫你起床,现在忘记了?”


    楚江梨人还没睡醒,闭着眼,小声又绵软地嘟嘟囔囔道:“你倒是听我爹的话。”


    白清安笑:“我听阿梨的话。”


    楚江梨朝着他张开双手:“那你抱我起来,帮我收拾。”


    “昨夜选的小衣呢,快拿出来,这个我自己穿。”


    白清安点头:“好。”


    他将自己选的那件递到楚江梨手中。


    楚江梨原本还没睡醒,看着自己手上这件大红色的肚兜,整个人都清醒了。


    不可置信道:“这这这这,你别与我说是你选的?”


    她没想到白清安这样看着清淡一个人,竟然选得出如此艳丽的颜色。


    白清安委屈:“阿梨昨日说‘可以’的。”


    楚江梨一只手拿着小衣,另一只手对白清安勾了勾:“你过来。”


    白清安走过去,少女扭着他的衣领,迫使他双手撑着床边,微微俯身。


    内里穿着的衣裳倒是让她看得明白仔细。


    她用非常暴力又干脆的方式将他的衣领拉开看了看,随即松手。


    只留白清安呆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后,又将衣裳系回去,整理好,他的耳尖泛着红。


    楚江梨碎碎念道:“我看你给自己选的这么正常,怎么到我就……”


    白清安解释道:“我从未见过阿梨穿这样艳丽的衣裳,且……我见阿梨肤白如雪,想来红色倒也相衬,谁知阿梨不喜欢……”


    他倒是越说越委屈。


    楚江梨心中想着,倒也是,昨夜自己都答应了,今日又说不喜欢,倒是有些伤人。


    少女轻声哄他:“那夜里回来,我再偷偷穿给你一个人看可好?”


    白清安点头,这才另外为她选了件与自己穿的色泽相近的一件小衣。


    楚江梨感叹道:“这才对嘛,这才是你应该有的审美。”


    ……


    等他们二人去前厅用早膳,便晚了些。


    楚母已将身着官服的楚父送到府门前,此时桌上就剩了阿月一个人还在吃。


    楚江月见他们二人来,先是欣喜,后是抱怨:“阿姐,你还是这样爱赖床,方才爹爹说,等午间他回来定会好好训斥你。”


    楚江梨道:“阿姐才不怕爹爹!”


    小孩儿贼笑两声:“嘿嘿阿姐,其实我骗你的。”


    “爹爹说阿姐昨日辛苦,今日多休息会儿也无妨。”


    楚江梨与白清安坐下,倒是还给他们另外留了早膳,二人一来,旁边的丫头便端上来了。


    楚江梨边吃边问:“那你今日为何没去学堂,可是又逃学了?”


    阿月睁大了眼,反驳道:“怎么可能!我可是乖孩子,学堂里的夫子喜欢我得不得了!”


    “当真?昨日爹爹可是说了,你总是逃学。”


    “哼哼,那些我都会,便觉得学着无趣,不过今日阿月可没有逃学!今日放假!”


    “阿姐你忘记了,昨日我还说今日要与你们一起去买糕点。”


    楚江梨“嗷嗷”两声,又道:“你阿姐记性不好。”


    随便吃了些,他们二人带着小孩儿便准备出门。


    昨夜落了些雨,晨间还有些风,楚江梨又为自家小妹穿了件薄袄。


    阿月不情不愿道“穿多了有些束手束脚,况且阿月不冷,阿姐又把阿月当小孩子。”


    楚江梨笑,又为她整了整衣裳:“阿月本就是小孩子。”


    “若是生病了又要半月才好,到时候可别哭鼻子。”


    楚江月反驳道:“阿月没说不穿!”


    ……


    夜里落雨,街上人烟稀少。


    楚江月一手牵着楚江梨,一手牵着白清安。


    看到有何喜欢的,便脱开手自己跑过去看,好在人少,一眼能看见她,便不怕跑丢。


    楚江梨想起白清安说从前他来过:“这街道你可来逛过?”


    白清安摇头:“未曾。”


    “那你去过我家?”


    “未曾。”


    “我只知晓阿梨是雪玉国的人,却不知阿梨的父母是谁。”


    楚江梨更疑惑了:“那你为何而来?”


    也不可能是除妖,雪玉国境内妖兽甚少,就连画人间的散修也少有到此。


    白清安停下脚步,看着她:“我在这城外,有一处自己的庭院,若得空阿梨可要与我去看?”


    楚江梨:“自然是去的,我还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庭院呢。”


    “阿姐!我想要这个!”


    远远的便看见楚江月手中拿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


    “什么东西?”


    楚江梨走近一看,两眼一黑。


    “这位姑娘,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这可是¥%@传承下来的奇门遁甲之书,此为孤本,老夫看你们与这书有缘,便一百两便宜卖给你们了。”


    楚江梨瞠目结舌:“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我这可是孤本!一百两都少了,前几日有个公子说五百两要了,我都并未卖给他!今日是看与这位小姑娘有缘,才这个价的!”


    她爹一个月的俸禄还没有五十两呢,一本招摇撞骗的破书也敢卖一百两。


    楚江梨抱手站在一旁:“正巧,我也懂这行,你与我说,这书是谁著的?”


    “这书可是奇门遁甲之术的开山鼻祖#@%5所著!”


    “谁?”


    “%¥……#¥所著!”


    楚江梨笑:“你这每遍名字都说的不一样啊。”


    那老头见骗不住她,便将摆在地上的书收了收,边收边道:“想来几位也并非诚信买书,不卖也罢,老夫去别处摆!”


    楚江梨:“且慢。”


    她伸手比了个五,道:“五个铜板卖是不卖?”


    那老头先是震惊,后“呸”了她一口,问道:“你怎么不去抢?”


    “那你倒是说到点上了,原来我可以直接抢你的?”


    “你你你!”


    “我再问一遍,五文钱卖不卖,若是不卖,我就抓你去报官,说你装摇撞骗便罢了,还偷我的钱财。”


    那老头见被楚江梨反咬一口道:“我何时


    偷你的钱了??谁看到了??”


    楚江梨笑:“那谁看到你没偷了?”


    第142章 139哇!好精彩!


    从前在山中,楚江梨便最厌恶这些坑蒙拐骗之人,就连她长月殿的弟子有人行这坑蒙拐骗之术,便会一律被发落去砍柴烧水反省自己。


    那老头登时瞪大了眼:“我我我,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如此苦苦相逼!”


    见与楚江梨说不明白,他便咬这一口祛黄的牙,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今日算我倒霉,五文钱卖给你得了!”


    楚江梨朝着自家小妹打了个眼色,“去拿。”


    楚江月欢欢喜喜去将那破书拿起来抱在怀中,像是得了什么稀奇珍宝。


    白清安丢了五个铜板在那摊位上,几人扬长而去。


    等走远后,楚江月眼冒星星道:“阿姐好厉害!”


    楚江月翻了翻那书,“奇怪,这怎得以我知晓的不一样?”


    她指了指书上几处:“这里,这里,还有那处还有几分错字。”


    楚江梨嗤笑一声:“若他真的卖的书有用,那你阿姐能舍不得出那点钱?我早就知晓,他多半是个江湖骗子。”


    “不过阿月你为何要那书?”


    楚江月嘿嘿笑了两声,将书关上,沉默许久后才正色道:“阿姐,其实阿月有个梦想。”


    楚江梨从未见过她这小妹如此正经的模样,越发好奇了。


    “说来听听。”


    “我想成为国师!”


    “?”


    雪玉国几乎举国上下皆有自己信奉的神明。


    故而作为神使的巫者地位很高,也将其称之为巫使,在举行重大仪式之前,当朝皇帝都会让巫使来测算时辰是否相宜。


    国师是雪玉国中仅供皇室使用的巫使,可以说作是举国最厉害的巫使。


    楚江梨的爹娘不信这些,家中更无相关信奉的相关陈设,对楚江梨也并无相关的教育,想来对楚江月也是没有的。


    楚江梨问:“说个有缘给你阿姐听听。”


    楚江月:“学堂里隔几日便会有巫使来授课,我听别的都没趣儿,就只有这个听得进去。”


    楚江梨了然:“所以你说有梦想是想当巫使,成为国师?”


    楚江月小脑袋狂点。


    “若是当真想学习些巫使相关的,是不是应该问你那巫使老师,究竟该读些什么书。”


    楚江月叹了口气:“我曾问过老师,只是她说我还小,便是有书也看不懂,就不与我说究竟可以看些什么。”


    “那你们这巫使究竟授课授了些什么?”


    楚江梨心中想,不会是邪1教吧,来给这些小孩传播些不能看的。


    不过想来既是整个国-家的信仰,想来也不会这么阴。


    “也并非授课,是讲些稀奇古怪的故事。”


    “也没跟你们说巫术能治百病吧?”


    “自然没有!多是有悲有喜的诡怪故事。”


    “我看你更想去茶馆里当说书先生。”


    楚江月气恼了:“阿姐!!”


    她双手叉腰便跟个小大人似得叹道:“都说了,你们这些大人不懂。”


    不过楚江梨想来也并非什么邪-教传播的故事,毕竟这一日两日的相处来说,她小妹还是根正苗红的。


    “那巫使与我们说,当今国师是个女子,并非雪玉国的人,也并非自小习得的巫术,而是云游之时,偶然救了某位皇子,被引荐成国师的。”


    “虽并未从小习得,却天资过人,悟性极高,后来便成了国师。”


    “阿月以后也可以像这姐姐一般厉害!”


    “可我瞧这皇宫也并非善地,不过你怎知那女子是姐姐,而并非大婶、阿婆的。”


    “那巫使说,那位国师大人,年轻貌美,善良慈爱。”


    “那也希望我们小阿月以后长大了,能够得偿所愿。”


    就一年没见,楚江梨发现她这小妹说话倒是越来越像个小大人了。


    不过若是她想,她这个做姐姐的自然支持。


    她都能修仙,楚江月以后为何不能当国师呢。


    白清安不如何说话,只听着他们姐妹二人拌嘴,偶有买的、需要拿的东西,便都是他拿在手中。


    想来是今日下了些雨的有缘,地湿路滑,糕点铺子前排队的人比平日里要少些。


    楚江梨与自家小妹站在远处等了没一会儿,白清安便买到了。


    那热气腾腾的糕点飘着香气。


    “这桂花糕可要趁热才好吃,时辰还早,阿月可有想去的地方,我们坐着吃。”


    楚江月道:“阿月想去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楚江梨问:“清安觉得呢?”


    白清安对上阿月可怜巴巴的神色,笑道:“都听阿梨的。”


    “耶!”


    “我瞧着你是真的想当个说书先生。”


    “才没有!”


    ……


    茶馆中坐满了人,想来街上人虽少,倒是都堆在这处了。


    人群哄闹,楚江梨选了个二楼僻静又视野开阔的位置,此处听和看都能更明了些。


    楚江梨道:“我倒想看看这位曾经去过上仙界的说书先生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白清安颔首:“我也好奇。”


    “阿姐只看便知。”


    等了一会儿,只见穿着白褂的先生上台,他留着长须,倒是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待他一上台,台下的哄闹声都逐渐止住了。


    不论究竟有没有去过上仙界,看这众人的反应,想来他的故事是真的讲得生动有趣。


    白清安道:“他并非修仙之人,体内并无气。”


    楚江梨点头:“是啊。”


    他们二人都是常年修行的,一个人究竟是否修仙、有无仙缘,一眼便看得出来。


    楚江梨饶有兴趣道:“那你说,他这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和说法都是何处来的?”


    白清安:“多是编的。”


    桌上醒木一拍,茶馆中骤然静下,茶客们都目不转睛看着他。


    说书人抚着苍白的长须,开口声音有些颤抖:“今日老朽要讲的是,仙界那五座仙山之一的长月殿神女与魔域魔尊的故事!”


    “……”


    “?”


    怎么说到她头上来了?


    楚江梨扭头,果然,白清安正在幽幽看她。


    这神色叫她有些心虚。


    楚江梨呵呵笑了两声:“哈哈哈……这说书的倒是消息灵通,这点破事儿都能传到他耳朵里,哈哈哈哈哈……今日天气真好。”


    白清安:“今日下雨。”


    “哈哈哈……下雨了才凉爽,天气才叫好。”


    “方才阿梨还说,‘下雨真叫人讨厌’。”


    “呃……”


    (⊙o⊙)…


    她就是这样的神色看着白清安。


    楚江梨头皮发麻,这说书的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阿姐阿姐,这故事里的主人公你可认识,怎么与我们一个姓?”


    楚江梨否认道:“阿姐……阿姐不认识。”


    “上回我们讲到,天地混沌,秩序混乱之时,几代元气真神的后代,共同创造了上仙界,将其分为五山,后代们各自维护一山秩序,相安无事近千年之久。”


    醒木一拍,话音起伏落下:“可近百年,上仙界却有了异变!”


    “如今,凡人飞升者甚多,而五山之一的长月殿,主神仙逝后,便由一位楚姓的年轻女子为长月殿新主神,则立神女。”


    “传闻,这位神女是凡人出生,生得貌美无比,其性却嚣张跋扈,粗鄙至极,上仙界众仙人都深受她的折磨,又因她位高权重,不敢反抗,只得息事宁人!”


    “世人都曾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便是如此,这位作恶多端的神女,在不久之后将会迎来自己的恶报!”


    说罢,台下众人欢呼一片。


    楚江梨:“……”


    想来她是被某位极其讨厌她的同僚做局了。


    少女偷偷瞄了一眼白清安,他倒是并无别的神色,见她看过来,也转头看着她。


    楚江梨


    小声道:“不知是谁这样恨我。”


    “想来是将阿梨的故事写成话折子卖给凡人了。”


    “我可并未有这样的故事,他可莫要将这种因循果报强加在我头上!”


    有看客问道:“这位叫人厌恶的神女,为何并未被上仙界众仙驱逐!”


    “此言差矣!上仙界需五座仙山来维护秩序,长月殿主神仙逝,长月殿若是一日无主,那便会引发大乱的!”


    “再说,这神女为长月殿原主神的唯一关门弟子,若不是她,那应当是谁作为神女?她若能坐上这样的位置,那便是因为她有能耐,叫众人敢怒不敢言。”


    楚江梨嘟囔道:“说得跟真的似得。”


    “如今魔域中的魔尊,是为昔日魔尊幼子,在经历多次主位争夺的暗杀中身受重伤,尚且年幼的他逃出魔域,却偶然躲进长月殿,便与这位神女相遇了。”


    “便有人会问,既是仙与魔,那便是殊途,又为何会有后续的故事?”


    “且听老夫细细道来。”


    “那神女见少年时的魔尊生得好看,起了色心,便将他悄然留下来,在殿中悉心照顾。”


    “少年魔尊并不通人与人之间的情爱,伤痊愈后,便想回到魔域,去与兄长争夺帝位。”


    “而这朝夕相处,这神女对他早已有了别样的感情,就她这性子,如何能舍得直接将魔尊放走,便问他可愿意与自己成亲,结为道侣?结果,你们猜那魔尊如何说的?”


    “魔尊说:‘你就是杀了我!我都不与你结为道侣!’”


    “神女气急败坏,便将他关在屋内,设下法阵,便如何都不让他走。”


    楚江梨:“……”


    楚江月听得入迷:“哇,好精彩!”


    哇塞,楚江梨也是第一次看自己当傻子。


    “那魔尊年幼,却也并非无能之辈,加之这上仙界的境界本就养人,魔尊在此处非但力量并未被削弱,甚至还突破了境界。”


    “原本神女能轻松将他打败,如今却不行了,魔尊三两下冲破法阵,逃回了魔域!”


    说书人长须短叹道:“此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原以为到此处,神女便会善罢甘休,谁知她竟带人追到了魔域中,说什么都要将这少年魔尊带回去!可那时,少年魔尊的兄长气焰正盛,他也听闻过长月殿神女其人如何,便对这位传闻中的神女起了兴致,带人去抓她。”


    “彼时魔尊正躲在魔域的角落中不敢出声,因为为何?他如今在魔域中并不得势力,若是被哥哥抓到,便难逃一死!他虽突破境界,这位置尚且还是只能智取。”


    “他们二人不是亲兄弟吗?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老夫曾游历数国,诸位可是不知,唯有雪玉国的皇室谦让、和睦,其他国家多得是为争皇位九死一生,水火不容的场景。”


    “这一去,好死不死,这位少年魔尊的兄长对上仙界长月殿的神女竟一见钟情了!”


    楚江梨:“……”


    “真是精彩绝伦了。”


    白清安问:“阿梨爱听这些?”


    “不爱,小白不觉得这折子戏里将我说得跟傻子似得吗?”


    白清安笑:“阿梨不傻。”


    “这位魔尊如何说,也要强行将神女娶回魔域当魔尊夫人,可神女哪里会从,毕竟……她喜欢的可是魔尊的弟弟!在魔域之中,修仙之人的术法力量会被削弱,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神女,在此处便无法使出全力。”


    “只能任由其将她囚禁起来。”


    “预知后续,请听下回如何!”


    这醒木一拍,这一回合便结束了。


    楚江梨在二楼喊道:“我想问这位先生,您从何处知晓这些事的?”


    那说书人有些傲气:“我自有凡人没有的门道,再说在座各位,谁不知晓我曾是上仙界的修者!”


    楚江梨道:“我不知!”


    旁人道:“我瞧着您这姑娘倒也面生,不知也正常,这位从前在上仙界可是大人物。”


    “不知先生从前高就哪座仙山。”


    那说书人道:“老夫不才,曾在长月殿修行。”


    “既是在长月殿修行,想来先生知晓长月殿神女最是厌恶旁人在背后非议她,毕竟这位神女性子嚣张跋扈。”


    “不过我更好奇,先生什么大人物竟能这般随意编造故事,叫凡人曲解神仙。”


    那说书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便道:“你这姑娘!我谅你年轻,便不与你计较!”


    虽不知为何阿姐这样生气,但楚江月也有些不服气道:“我阿姐也是很厉害的人!”


    “厉害能有这位先生厉害?”


    那台下的人给这说书先生的臭脚都捧得高高的。


    “罢了。”


    楚江梨想来她常年不在家,她爹在城中又任职知县,若是她如此大张旗鼓炫耀,那改日仇家上门该如何?


    “阿月,我们不与他计较。”


    “走罢。”


    第143章 140我一直都偏爱梨花。


    白清安道:“我并不在意那些捏造出来的故事,阿梨更不用在意。”


    楚江梨瞅着他的神色,倒是真的不在意,她松了口气,还以为从那茶馆中出来便要安慰白清安。


    “我以为你听了他瞎编的那些东西,会恼我呢。”


    白清安却笑:“在阿梨心中我竟是这般小气之人,阿梨是什么样的人,我比旁人都清楚,何至于因为三两句讹传而恼阿梨。”


    楚江梨倒是松了口气。


    想起什么以后,她又道:“可方才,你分明有些生气,却也并非装出来的。”


    “我厌恶阿梨与他的名字放在一起。”


    这样的醋意叫她心中暗爽,她道:“可方才那说书人并未说我的名字,也并未说他的名字。”


    白清安:“阿梨真狡猾。”


    楚江梨朝他狡黠地眨了眨眼。


    楚江梨气呼呼往前走了两步,方才那说书人与茶客如此不尊重自家姐姐。


    她停下脚步,对身后的楚江梨道:“阿姐!你为何不与他说明白?”


    “总不至于,他口中的神女便是你罢?”


    白清安与楚江梨面面相觑。


    楚江月年纪虽小,可人也机灵,他们二人的神色说明了她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你这小丫头,到底机灵,但这些万万不能与旁人说。”


    楚江月不解:“为何?”


    虽然她也不知道长月殿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楚江梨佯装叹气:“你也听到了,你阿姐在上仙界名声不好,仇家遍地都是,若被有心人知晓了我家在何处,趁我不在之时上门报复该如何?”


    楚江月虽似懂非懂,却还是两眼冒着星星


    ,赞道:“还是阿姐想得周全!”


    不过,周全为何意她也不懂,夫子还未曾教过。


    “那阿姐,方才那说书先生的话是真是假,我还想着知晓后续你与那魔尊的……哥哥如何了?”


    楚江梨忍无可忍,都说着谣传伤人,果然如今连她自己的亲妹都相信了那说书人的胡扯!


    “想来日后我不在家了,你出门在外见到那摆摊卖假书的,还是会去散尽千金买。”


    楚江月不懂自家阿姐为何又说到这上面了:“为何?”


    “因为你好骗!!”


    “阿月才不好骗!!!”


    “好骗!”


    “不好骗!”


    “好骗!”


    “不好骗!”


    一来二去一大一小竟当街吵了起来,却也并非吵架,只是姐妹之间拌拌嘴罢了。


    白清安在这二人中间打起了圆场:“阿月,你阿姐也不知晓后来如何了,因她并不认识魔尊。”


    “你阿姐她,自进入上仙界以后,便心无旁骛地勤于修炼。”


    “那说书先生无缘无故讹传你阿姐与旁人的故事,她才如此生气。”


    楚江月点头:“原来如此,阿月以后跟爹爹再也不去听那先生的故事了!”


    白清安笑:“若是阿月想,自然也可以去。”


    “阿月不是还想知晓后来故事如何?听故事何以为分辨其中的真假,不过是听个好玩儿罢了,下次我与你阿姐再带你来听。”


    楚江梨道:“只怕并非是下回如何,是那人还没编好。”


    “这些戏折子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不过小白,为何你也想听后面的故事?”


    方才提起戚焰,白清安还不高兴,如今竟说下次要与阿月一同来听。


    “阿梨既然说那故事里并非你与他,那便是当成故事听解闷罢了。”


    楚江梨却不依:“我看你是拿我来解闷的。”


    白清安神色却有些无辜:“我可从未如此想过。”


    “若是阿梨不高兴,那我下次暗中偷偷递一个长月殿神女与归云阁少阁主缠绵悱恻的戏折子给那说书先生?”


    “小白!你如今也学会拿我取乐了!”


    “阿梨冤枉。”


    “就算是在戏折子里,我也想陪着阿梨,更想与阿梨有个好结局。”


    ……


    正午时分,这天气终于稍微暖和些。


    待他们回家,饭菜早已置备。


    一早去买的糕点,也在茶馆中被吃完了,不过倒也不要紧,本就是买来她与阿月吃的。


    楚父方归家,喘吁吁将头上的官帽脱下,小女儿便立刻扑到了他怀中。


    “爹爹!”


    他将这心肝宝贝之一抱在怀中,摸着她的小脑瓜道:“阿月今日可听阿姐和清安哥哥的话了?”


    阿月头点得跟拨浪鼓似得:“听了听了,阿月可乖了,阿姐与清安哥哥说下次还要带阿月去玩儿,带阿月去看戏折子。”


    午间只是匆匆一顿,楚父饭后稍作休息,便要去县衙里,小妹也约了同窗放纸鸢。


    楚江梨原是想带她去的,可楚母道:“你与清安都照顾阿月半日了,应当休息才是!”


    “你们总归有些话想偷偷与对方讲罢。”


    阿月伸了个脑袋出来,气鼓鼓道:“阿姐与清安哥哥背着阿月有小秘密!”


    楚母点了点她的脑门儿:“人小鬼大的!”


    “哎哟!”


    “我知道啦知道啦!”


    没一会儿,这一大一小便出门了,只要是出去玩儿,阿月都是高兴的,方才还在难过阿姐不能与她一起去,过会儿出门便高兴得嘴都合不拢,将这些事都抛之脑后了。


    ……


    往日在长月殿,日日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序,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她心中清楚,却没有一点儿自己的时间。


    如今竟闲了下来,却又叫她不知该与白清安做些什么才好。


    楚江梨还在出神思考,倒是白清安主动勾着她的指尖问道:“阿梨想做些什么?”


    楚江梨一边思索,一会懒散回道:“小白你觉得,能做些什么?”


    既是白日,那便是不可宣……yin的。


    不过楚江梨自认为自己脑子里还不至于都是这些东西。


    她思虑到此处,不经弯起眉眼笑了笑。


    白清安却不大看得懂她的笑:“阿梨为何高兴?”


    “只是想起了些有意思的事。”


    “何事?”


    少女笑眯眯地,又朝他颇为神秘地勾勾手指。


    他将那微微泛红的耳尖都凑了过来,谁知楚江梨只是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得逞似得笑道:“无事呀。”


    “我在想,若是白日宣yin,想来也是不好的。”


    楚江梨的指尖抚摸着少年的下巴,他细皮嫩肉的,纵然是连点胡渣都没有。


    “若是阿梨想,那便没什么不好的。”


    少年的耳尖鲜红欲滴,脸颊也是。


    “我可并非会将人吃干抹净的。”


    白清安别过头,又问:“那阿梨想做什么?”


    楚江梨细细瞧他,又问道:“为何我觉得,没有白日宣yin你反倒有些失望?”


    白清安点头。


    楚江梨:“……”


    青天白日,虽说她家中丫头小厮不多,却也难免误闯,保险起见,自然不能做这样那样的事。


    楚江梨思考了一会儿:“你不是与我说,你在这城外有一庭院,闲着也是闲着,我与你一同去看看如何?”


    ……


    白清安答应下。


    他们二人走在街上已是下午,好在这几日凉爽,日光照在人的身上只觉暖烘烘的。


    比起晨间,街上的人也多些。


    与楚江梨打招呼的借方邻居有,红着脸偷偷瞥白清安的亦有。


    楚江梨总是忍不住顺着那些羞怯的目光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她发现,白清安除了看她时,其余目光都似淡漠。


    对上楚江梨的视线,这才温和一笑。


    她向来觉得白清安是温和的,却也时常能够窥见他漠然的一面。


    白清安的本性并非在她面前表现的这样温和。


    纵然在楚江梨家中,若非有人问,白清安也鲜少有说话之时,他多数时候更沉默寡言些,所表现出来的是旁人想看到的。


    她似乎无形中成为了白清安与这个世界联系的纽带,成为能够拨弄他情绪的那根弦。


    楚江梨不经想起007说的,在不久之后,白清安便会从内到外被瓦解、崩坏,最后会痛苦地死去。


    可时至今日,他身上似乎没有任何变化,或者说是没有被楚江梨看出来的变化。


    会不会是白清安自己克服了?


    又或者是他一直都在忍耐着。


    楚江梨停下脚步,问他:“小白,近来你的身体可有不适?”


    白清安敛了笑,微微思索


    ,似乎在想如何应对她的话。


    楚江梨醒着时,他尚且可以没有异样之处,可她睡着之后呢?


    “没有,阿梨不必担心。”


    楚江梨左看右看,见他如平日正常,难道是白清安自己克服了这个世界之上那群人带来的苦难。


    难道……他的生命不会就此结束。


    楚江梨比任何人都希望白清安能活下来。


    这熙熙攘攘的街头,来来往往的行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做的事,每个人都在按照程序所写的那样,健康而平凡的活着。


    楚江梨想,若是白清安是这芸芸众生中的随便一个人就好了。


    不用坐在那个自出生起便人人觉得珍贵,身不由己的位置上。


    楚江梨道:“若你我只是这人群中的一个。”


    “若是我与你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再两情相悦,最后成亲,那人生该是多自由自在。”


    楚江梨开始向往这些拥有幸福生活的npc,“幸福”二字早已被世界的缔造者写进了他们的程序里,故而此生无论如何,最后都会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而她,似乎无论在哪个世界中都不能等到真正幸福的结局。


    楚江梨的十指被他紧扣交缠,他道:“我也想如阿梨说的那样。”


    “我与阿梨会幸福的,会有一个好结局。”


    他总是温柔的,叫楚江梨心中有些酸楚。


    对抗世界的人,总是需要一些面对坏结局的勇气。


    楚江梨想,或许她也不该后悔,不该难过。


    这样的结局并非她一个人的选择,是她与白清安的双向选择。


    ……


    至城外人烟稀少之处。


    楚江梨越发好奇为何白清安会在这荒郊野外有个小院。


    他微微施法,在结界中的庭院露出了轮廓。


    四面环合的小院不大,周遭围着篱笆,入眼是飘然的花瓣,此处似乎因为少年布下的结界而四季如春。


    停至门前,白清安推开那矮小的院门。


    楚江梨垂眸,目视之处铺满了洁白的落花,像柔软的被絮,洁白到叫她有些不忍踩上去。


    等她往前,那些花瓣都像是有灵性似得,会自己散开,直直通向屋内。


    她又停下脚步,驻足于此。


    楚江梨确信她是第一次来这里,可不知为何对这样的场景却感到熟悉,就像是曾经来过。


    “阿梨……”


    “阿梨……”


    记忆深处,似乎有人在唤着她的名字。


    楚江梨听得模糊,却知晓他是在叫自己。


    她来过这里。


    “阿梨?”


    楚江梨回神看他:“嗯?”


    “我似乎在梦中与一个少年来过这里,但是我看不见他的样貌。”


    白清安道:“阿梨并未来过,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来过,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至少是只有他一个活人知晓。


    那时他知道阿梨的家在雪玉国,在这小县附近,却不知究竟具体在何处。


    再者。


    纵然知道,他会将阿梨归还给她的父母吗?


    他舍不得,所以是也不是,究竟楚江梨的家在何处,于他而言并不重要。


    白清安与她道:“这一世,我是从这庭院中醒来的。”


    他做完了一切准备后,这个世界还并未消失,精疲力竭之后却还是回到了这里。


    那时候,楚江梨在这个世界中已经死去很久,说不定已经进入了下一个循环。


    或者说楚江梨已经完完全全死在了这个世界。


    可白清安是不愿意相信第二种说法的。


    他宁愿自己只是被留在这里了,毕竟只要楚江梨活着,就算不是这个世界,他们也总会有见面的机会。


    在楚江梨死后没多久,她的肉身便化作了尘土,消失不见,似乎在这个世界中存在过的痕迹都被一并抹去。


    楚江梨不知道这些往事,便不解:“为何是这里?”


    “我总是觉得,这里应该会离阿梨近一些。”


    阿梨会怕他伤心难过,若是知晓他为她敛尸,为她铸剑,这其中不经要忍受身体、心理的疼痛。


    想来她会难过。


    所以他将这些都隐去,叫她觉得,只是因为此处是她出生、成长的地方,他只是因为太过于思念,故而才长久居于此处。


    白清安拉着她的手,推开门进去,屋内陈设简单,一桌一床,便再无别的。


    还有透过窗,缓缓延伸进屋内的梨花,洁白的花瓣还飘在了床边几缕。


    像是会在她梦中出现的场景。


    楚江梨道:“我总觉得,你虽本命为杏,可始终会对梨花多有偏爱,这是为何?”


    白清安却道:“我一直都偏爱梨花。”


    他拾过床边的梨花,别在楚江梨的发间。


    “梨花开时,便是春日,阿梨不觉得很美吗?”


    楚江梨抚摸着发间的梨花,对他笑:“若是你在,就算不是春日,梨花也会开罢。”


    这将庭院铺满的梨花便是一个极好的证明。


    天气转冷,再不出十日,便要入冬了,可这庭院中还是春意料峭,倒是叫人惊讶。


    可楚江梨同样也好奇,在几乎法术尽失之时,这花究竟是如何开的。


    白清安却不答她的话,只说:“阿梨,你我二人在此处成亲可好?”


    第144章 141香。


    楚江梨笑:“这里对小白来说,有什么不同的?”


    白清安却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此处……是我想要与阿梨一起生活的家。”


    阿梨有自己的家,可他也想与阿梨有一个家。


    楚江梨一愣,“家”这个词从白清安口中说出来十分难道。


    她笑眯眯道:“好呀!回家后我就与爹娘说说,婚期定下,我们就成亲。”


    “只请些亲近的人,上仙界的人想来都很恨我,请他们还不晓得背后要怎么骂我看我笑话。”


    白清安也笑:“都听阿梨的。我无亲无故,阿梨的亲人便是我的亲人,阿梨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


    今后他与阿梨不用再分彼此。


    就算这就是他最后的结局,他也甘之如饴。


    楚江梨道:“不过说起来,真要与我爹娘说,我反而有点紧张。”


    “为何阿梨会紧张?”


    “万一,他们不同意呢?”


    “伯父伯母都会将阿梨的想法放在第一位,若是真的不同意,那阿梨还愿意与我成亲吗?”


    白清安说这话时,眉目微垂,模样可怜巴巴的。


    “愿意!若是他们不同意,我便……跑出去与你偷偷成亲,等生米煮成熟饭了再与他们讲!”


    其实她也完全可以这样做,可还是想跟白清安得到她觉得重要的人的祝福。


    ……


    晚间饭后,书房中。


    “爹爹,我与清安思虑过后,决定成亲。”


    楚江梨紧张,脑中也是一团乱麻,还是有些怕爹娘不同意的。


    可楚父闻言,却面露喜色道:“想来我们楚府要喜事了!”


    楚母也眉开眼笑:“阿梨决定了便好,我们都希望阿梨以后能幸福。”


    楚江梨松了口气,笑得眉眼弯弯:“多谢爹爹、娘亲这些年来的疼爱。”


    这话出口便叫她鼻中酸涩。


    自出生起,家中父母便没让她吃过一点苦,向来都是要星星得星星,要月亮得月亮的。


    如今要成亲了,倒是心中不舍。


    “你这孩子,只是嫁给他,又不是从此以后都不归家了,如何说这样的话?”


    楚江梨眼眶红了红:“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楚父比划道:“阿梨儿时只有爹爹膝盖这般高,成天嚷着要去街上玩儿,还要爹抱。”


    “如今转眼竟已是谈婚论嫁之时,阿梨长大,我与你娘年纪也老了。”


    楚母却见不得他这样煽情的模样:“你年纪大便罢了,可万万别拉上我,我还年轻!”


    “是是是,夫人永远都是豆蔻年华。”


    楚江梨道:““清安在城外有一处庭院,我想与他在那里成亲。”


    楚父问:“阿梨不与清安去上仙界成亲?”


    楚江梨摇头:“不去。”


    “我想与清安在人间常住,以后与爹爹娘亲还有小妹都能常常见面。”


    “这样也是极好的!”


    楚江梨笑:“成亲礼数繁杂,想来还要多劳烦爹爹和娘亲多张罗。”


    ……


    从书房中出来时,楚母问她,可真的想清楚了。


    楚江梨点头:“自然是想清楚了,娘亲晓得女儿决定的事情向来不会有改变的。”


    楚母叹了口气,将心中的顾虑说出来。


    “我与你父亲,终究是与白清安相处的时日短些,这两日他倒是表现得倒是不错,但是谁知是不是装出来的?我与你说,隔壁你那赵大娘的闺女去年嫁了个文绉绉的书生,至少在旁人看来,那书生外貌周正,待人有礼,对她也是极好的。”


    “可成亲后却因些小事,三两句拌嘴,险些将你赵大娘的女儿活活打死!”


    “成亲并非儿戏,娘亲再三问你,不过是希望你与清安是真的相互知根知底。”


    楚江梨知晓楚母是担心自己,便宽慰道:“娘,你放心罢,光说一点,白清安他是打不过我的。”


    “我与他确实知根知底,他脾气好,也事事都听我的,娘亲大可放心。”


    “若是不好,以后我会与他合离,我可不会委屈自己一星半点。”


    楚母将心中的担忧说出来便好些了:“那便好。”


    不过楚江梨也有话想与他们说:“娘,女儿也有件事要求您与爹爹。”


    “都是一家人,阿梨何说求字,我与你爹能够做到的都会去做。”


    “清安从小便没有受过父母的疼爱和家庭的温暖,我想我与他成亲后,爹娘也可以将对我的那份好,分白清安一些。”


    楚母点头:“清安也是个可怜的好孩子,往后都是一家人了,爹娘自然也会多顾及他些。”


    ……


    快入冬了,冷风瑟瑟,少年穿着薄衣,立在风中,如这庭院中任何一株随风飘摇的花草。


    见楚江梨来,他便朝她笑,像感觉不到这冷风。


    楚江梨自己都被吹得浑身发冷,话语中有些责怪之意:“衣裳单薄,这处风又大又冷,我走过来都觉得刮得我脸颊生疼,要是被吹病了怎么办?”


    她将少年的手放在自己的怀中捂热。


    白清安笑:“阿梨关心我,我便不觉得冷。”


    “伯父伯母可同意了?”


    楚江梨叹了口气,却也并未说同意与否:“别说了,唉。”


    白清安却笑:“可是同意了?阿梨又想骗我。”


    楚江梨将脸上装模作样的神色收了起来,诧异道:“小白你为何知晓!!”


    白清安有理有据道:“阿梨分明高兴得压不下嘴角,可神色却装得难过,看着有些不协调,若是下次阿梨还想骗我,那便将嘴角的笑意也收一收。”


    楚江梨往床上一坐,叹道:“好没意思呀。”


    “小白,你为何就不能装作真的被我骗到了?”


    白清安微微思索后,竟真的装出了一副担忧的神色:“他们为何会不同意,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楚江梨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对对对,就是这样!”


    “情绪虽然对味儿了,但却演得像别人,不像你自己。”


    楚江梨摸着下巴思索道:“我想想,如果是你,那想来会不说话。”


    白清安笑:“阿梨最懂我。”


    楚江梨见他笑,也笑着连连点头道:“自然自然,收拾收拾睡觉!”


    “我刚刚拜托了我娘帮着我们一起置办成亲需要的东西,她说明日让我们与她去一趟,还问我……可知你的生辰八字。”


    白清安道:“我曾在书中看过,画人间男子与女子成亲前,需得了二人的八字测算是否相合。”


    “对对对,正是如此,还是小白书看得多,可是你相信这些吗?”


    白清安微微一顿,“若是好的便信,若是不好的,那便不信。”


    “我与小白的想法相同!”


    “虽然我不相信这些,却还是能够理解我娘亲的心思,不过是想求个吉利。”


    白清安笑:“阿梨心思剔透,会替他人考虑。”


    楚江梨原是趴在床边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三两句下去,她已是昏昏欲睡。


    白清安坐在一旁,见少女睡熟,他起身替她将被褥掖上,躺在她身旁。


    ……


    夜色深了,屋外偶尔能听见三两声鸦雀鸣叫。


    房中烛台上点着两只蜡烛,楚江梨怕黑怕鬼,无论在何处,睡觉都不会熄灭所有的烛。


    白清安也随了她这样的习惯。


    他睁开眼,起身下了床。


    两只蜡烛无法照到屋内每个角落,他走过窗边,见透过窗楹,折了些冷清的月色在屋内的地面上。


    他转身又看了一眼睡熟的少女,便推开房门走出去。


    白清安想起那日楚江梨的问题,想起自己与她说,身体并无大碍。


    他们二人要成亲了,楚江梨这几日看起来心情都很好。


    白清安不想她因为自己伤心难过。


    楚江梨向来心思细腻,若是不好好藏着,被她知晓,又要会好一顿伤心。


    少年的喉中溢出些吞咽不下的鲜血,那血是苦的,要开口中灼得他的唇舌疼痛难忍。


    千万根针在扎着他的骨头,蚂蚁正在啃食周身的腐肉。


    白清安跪坐在阶边,一口鲜血自口中喷涌而出,他双手捂住嘴,却还是难阻止那鲜血溢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疼得叫他溢出些眼泪来。


    阿梨,其实我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想这样与她说的,可如何都说不出口。


    身体中的器官仿佛变成了无数腐肉,每时每刻,都有一只手在搅动着少年的五脏六腑。


    楚江梨的屋子旁还有一间小屋子,她熟睡之后,少年总是会躲入那个地方,或是打坐修炼,想要强行将身体中的异常压下去,或是将桌上的笔墨纸砚依次摆开,那宣纸上他的血与泪,还有些他想与阿梨的话。


    还有千万句“对不起”。


    ……


    楚江梨发现他不见已是下半夜。


    屋外只剩皎洁的月色,星星尽数消失,远处传来几声鸡鸣,冷风吹着她踉跄的身姿和单薄的衣裳。


    冷却已经顾不上。


    楚江梨赤着脚,焦急地在庭院中寻找着。


    相安无事两日后,这样的场景再次出现了。


    寻了一圈却无果。


    楚江梨站在阶上,慌乱中偶然低头,却看到些斑驳血迹。


    血迹并未干涸,想来是白清安留下的。


    楚江梨顺着那血迹,走到旁边那件小屋门前。


    她在心中不经开始责怪自己是不是晚上睡得太死,如果白清安真的出事了该怎么办?


    楚江梨尝试着敲门,又唤了好几声白清安的名字。


    门内却并无反应。


    她垂眸,看着那门槛边的血迹,其实她可以直接破门而入,可她害怕推开这会扇门会看到她不想看到的画面。


    楚江梨道:“你若是在里面,便回应我一声。”


    回应她的只有屋外寂寥的风声。


    终于,她推门进去,屋中漆黑一片,不像是有活人气息的样子。


    这屋子狭小闭塞,虽有张床,却从未有人住过,连扇窗户都没有。


    楚江梨一向怕鬼,叫她心中登时如雷打鼓起来。


    “小白……”


    她小心翼翼往前走了两步。


    楚江梨又点上灵蝶,灵蝶的光将房中照得透亮,她这才看见黑暗中,角落里坐着个人。


    是白清安。


    他缩在角落里,神色木楞,纵然见她来了也并无反应,只是紧紧抱住手中那物。


    楚江梨看得不清楚,再走近些才发现,他手中竟然紧紧握着少女的小衣。


    再细看,是昨日她穿过、白清安也看过的那件。


    变成猫之后的白清安思考起来有些吃力,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身边多了个人。


    攥紧手中握着小衣,神色警惕看了她一眼,便背过身去。


    却又像若无旁人般低下头,将那小衣盖在脸上,吮吸着上面的气味,或是用唇1含1咬。


    这一幕叫楚江梨心中吃惊,却又脸颊到周身都有些热。


    楚江梨


    亲声唤他:“小白。”


    她想起,从前有位养猫的弟子说,小猫听不懂人说话,但是却听得懂语气,故而她尽量将声音放轻,说话也温柔些。


    他听见自己的名字便转头看向楚江梨,眼中的防备淡了些,口中却还叼着那小衣。


    楚江梨发现他喜欢什么,便会将那物咬在口中不愿松开。


    她试着用手去将小白口中那件小衣扯出来,却如何都拉不出来,甚至还叫他有些恼了。


    “小白,这是我昨日穿过的,有些脏,我可以给你一件新的。”


    楚江梨又觉得他应该听得懂自己说的话,可是却没有将她的话当回事。


    他说:“香。”


    随后如炫耀一般,又将那小衣咬在口中,晃了晃。


    “为什么喜欢?”


    在楚江梨看来穿过的是脏衣物了。


    “唔……有阿梨的味道。”


    楚江梨觉得是不是白清安已经恢复了意识,但是在与她闹着玩儿。


    她叫他:“白清安。”


    可眼前的少年却对她叫的名字并无反应。


    “小白。”


    “喵。”


    这才有反应。


    眼前的情况,看来是白清安又变成“小白”了。


    却不知他为何会来这里,难道是猫儿本能性的会往黑的地方躲?


    楚江梨怕鬼,早就习惯了睡觉会点上两盏灯,才得以安稳。


    想来是因为这缘由,他才从自己的屋子里逃出来的。


    楚江梨耐心与他说:“我将房中的灯灭上一盏,小白你去我房中可好?”


    “我刚刚在屋子外看到地上有血,小白是你哪里受伤了吗?”


    小白将口中叼着的小衣抱在怀中,在灵蝶的指引下楚江梨看清了他的神色。


    光源叫他有些烦躁。


    口中好似还有些鲜血。


    “嘶——”


    小白重重地咬住了她的手背,想来是以为她会伤害自己或是以为她要将手中的小衣拿走。


    楚江梨忍着疼,解释道:“我并不是要伤害你,或是拿走你的东西。”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约莫太委屈,少女的声音竟有些哽咽。


    小白的神色从不耐到错愕,口中鲜血的味道似乎叫他很是熟悉,有些甜,还叫他不愿意松口。


    既是如此,小白抬起手,将她脸颊上的泪痕擦干净。


    他咬着楚江梨的手背,她收不回来,但是楚江梨发现,若是她站起来,小白便会跟她一起站起来。


    楚江梨往外走两步,小白也会跟着她走两步。


    手背血淋淋的,却不是痛,而是习惯了疼痛之后的麻。


    她任由小白叼着她的手背,跟着她亦步亦趋往外走着。


    似乎比起小衣,少女的鲜血中属于她的味道更为浓郁些。


    就这样,他咬被她带到自己房中。


    楚江梨熄灭一盏灯。


    她答应的,自然也会做到。


    楚江梨坐下,看着还叼着自己手背的小白,眼眶红了红,终于落了几滴泪下来:“你可从未叫我这样痛过。”


    约莫是听懂了她的话,小白低下头,嘴巴也松开了。


    她又问:“怎么了,我的话叫你不高兴了?”


    “……”


    小白说:“对不起。”


    声音很小,楚江梨并未听清,便问:“什么?”


    小白抬头看她:“喵。”


    楚江梨:“我好像产生了错觉,听见你对我说对不起。”


    “小白是猫,又如何会说话呢?”


    楚江梨摸了摸他的脑袋。


    又用法术探了探他的身体状况,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更别说是受伤了。


    可这血究竟是从何而来呢?


    小白的神色中也有了些倦色,他缓缓爬过来,将脑袋靠在了她的双膝上,眼眸微微眯着。


    折腾了一夜,楚江梨也觉得精疲力竭。


    “不与你计较了,睡觉吧。”


    手上的伤倒也无妨,她的体质,向来恢复得快。


    ……


    第二日。


    楚江梨觉得被咬伤那处有些凉凉的。


    第145章 142前世姻缘,天作之合。


    手背凉凉的。


    楚江梨睁眼低头,见白清安正在为自己疗伤。


    而疗的正是昨天被他咬出来的伤口。


    少年见她睁开眼道:“可是我将阿梨吵醒了?”


    楚江梨摇头:“小白吗,你这是干嘛?”


    他眉眼微垂,神色中有歉意更有难过:“我并非故意将阿梨咬伤。”


    少女摆了摆手,表现得不是很在意:“都是小伤啦,担心我还不如多担心自己的身体,我恢复能力很好,不触及日就连伤口都看不到啦。”


    她说着便要将自己的手收回去。


    少年神色认真,抓住她的手腕,不疼却叫她无法收回来。


    “阿梨,让我将这伤治好。”


    他垂眸,楚江梨的手背上环绕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阿梨,对不起。”


    楚江梨却嘿嘿笑了两声:“这有何对不起的,不要与我说对不起,小白你又不是故意的。”


    她另一只手抓住了少年的指尖:“现在叫我觉得最幸福的就是,醒来就能看见清醒的你在我身边。”


    白清安又说:“阿梨,是我不好。”


    少女拉着他的指尖晃了晃:“哎呀,你怎么总是跟我道歉,都说了,不碍事不碍事,小猫抓一下咬一下很正常的,反正又没毒。”


    “若是我下次再这样,阿梨打我便是了。”


    “就算是猫也需管教才能温顺、听话,我无法容忍自己伤害阿梨,若是下次我再伤害阿梨,我会将那伤痕十倍奉还给我自己。”


    楚江梨连忙阻止他,毕竟她晓得,白清安说了什么就一定会做到。


    “别别别!我管教就是啦,我想想办法!”


    她又道:“可若我不这样,那猫便如何都不愿意跟我回来,就待在旁边那小屋子里,口中叼着我的小衣。”


    楚江梨说到这里赶紧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唔……”


    她说漏嘴了。


    小衣的事情,白清安应该不知道的。


    被咬了留着伤口,所以白清安醒来后晓得这事。


    可那小衣她早就收起来了。


    白清安听后,神色错愕,耳尖泛红,只看她一眼便垂眸看别处了。


    楚江梨安慰他:“其实也没什么,你与我什么没做过,这个倒也无妨。”


    白清安:“还是有许多事,是我与阿梨并未做过的。”


    楚江梨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小白,我发现你真是学坏了,谁教你这样说话的?”


    “阿梨教的。”


    ……


    等他们二人收拾好往前厅去用早膳,桌上只剩下楚母一人。


    楚母道:“今日你爹公务繁忙,你小妹也去上学了。我闲来无事,正好带你们做一身合适的喜服。”


    “再测测八字是否相合。”


    白清安:“今日有劳伯母了。”


    白清安生得好看,说话又有礼貌,很难不叫人心生好感。


    楚母欢喜道:“哎呀,你这孩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可莫要跟伯母客气。”


    楚江梨笑弯了眉眼,从桌下悄然捏着白清安的指尖道,挤眉弄眼道:“是呀是呀,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家人”这二字叫他一愣,随即笑着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别光顾着说话,清安吃些桂花红枣稿,我瞧着你面色苍白,想来该补一补,等今晚回来,我去给你们炖只鸡补一补。”


    楚江梨笑道:“好呀好呀。但是娘亲,清安也并非苍白,他只是原本就这样白而已,这叫天生丽质!”


    楚母的神色流转在他们二人之间,啧啧了两声。


    “瞧瞧你们二人都瘦成什么样了。”


    反正今晚那只鸡是一定要死的。


    “这街上有一巫使,算得可准了,只是也不常来,不知今日可能碰到,饭后我领你们去看看。”


    楚江梨放下竹筷,正色道:“娘亲,还有一个事,我与清安想一切从简,不大肆操办,请几位好友亲人便可。”


    楚母点头道:“娘自然知晓,不过这样的好时刻女儿家一生可只有一次,即便从简,自然也要最好的。”


    楚江梨吐舌,回家之后倒是有了小女儿的神态,贼兮兮道:“嘿嘿,说不定还有下一次呢?”


    楚母看了看白清安的神色,数落着自家女儿。


    “你这孩子说话也没个轻重?清安脾气再好,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他。”


    楚江梨嬉笑两声,点了点头:“知道啦知道啦。”


    白清安也笑:“不碍事伯母,若是阿梨想,成亲多少次都可以,但是只能与我。”


    三两句后这顿早膳也是吃完了。


    他们二人跟在楚母身后,去街上寻她所说的那个巫使。


    其实巫使跟算命先生差别并不大。


    楚江梨问:“这巫使……真的这么厉害吗?”


    “这位巫使先生还曾去给你小妹上课呢!既然能进学堂,想来是有些真本事的。”


    “再说,去算过的人可都说又好又准。”


    今日赶集,天气又好,行人比前两日多些。


    楚母从前便是这县里赫赫有名的厨娘,这摆摊的小贩、路过的客人,倒是认识许多,这一路都是打着招呼来的。


    要么,便问她身后这两位容貌出众的少女少男是谁。


    有见过楚江梨的,能认出来她,还同她打招呼,说楚江梨如今愈发貌美,又问及是否婚配。


    楚母张口就来:“我家阿梨早已成婚,甚


    至已有两个孩子。”


    旁人便会叹道:“如此,阿梨看着倒是年轻。”


    而后又有人问:“阿梨身旁这位个子高些的姑娘又是谁家的?可有婚配?家住何处?”


    楚母又道:“正是我们阿梨的丈夫。”


    便有人问:“阿梨成亲为何不请我们去庆贺?”


    “你们有所不知,我这姑爷并非雪玉国人,他们成亲也是在雪玉国之外的地方办的。”


    听者了然,便也并未再多问,只叹道:“倒是郎才女貌。”


    “有两个孩子”的楚江梨小声与她娘道:“娘亲,我那两个孩子是谁生的?”


    “哎呀,娘亲也是不得已,若不这样说,这邻里邻外的,又怎好意思叫他们不来?”


    “那娘亲,回去之时可要给我那两个孩子买些糕点。”


    少女重重咬这“孩子”二字,倒是将楚母逗笑了。


    “莫说是糕点,就是星星月亮,也为他们摘来。”


    楚母又正色道:“清安,阿梨还是小孩子心性,你瞧她这一副混世魔王的样子,哪里能当什么母亲,你们二人……应当也并未这么快便决定要孩子罢?”


    白清安微微颔首:“我与阿梨也有此意,我与她都愿以彼此为重。”


    楚江梨也道:“孩子之事……我与清安还并未想过。”


    楚母想起那时自己怀孕受的罪,不免絮絮叨叨起来。


    “你不知当初我怀上你时,害喜害得厉害,整个脚也是肿的,夜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可受罪了。”


    “你爹也是整夜整夜守着我不休息。”


    楚母抚着少女的发,怜惜道:“我的阿梨还这样小,可莫要受这种折磨人的罪。”


    “虽说我与你爹从未后悔过将你们姐妹二人生下来,可既然曾生过孩子,便明白其中的利害,女子孕育可是九死一生,我希望清安你可以珍惜阿梨,正如我与他父亲这般珍惜她,一切都以她自己的意愿为准。”


    白清安郑重道:“伯母,我会万分珍惜阿梨。”


    “好啦娘,我与他还没有这样的想法,就连成亲也是你跟爹提起后,我们思虑下决定的,孩子什么的等玩够了再说,或者说玩够了也不会想要孩子。”


    ……


    楚母道:“今日赶集,这街上倒是人多。”


    楚江梨点头:“确实比前几日热闹些,今日天气也很好。”


    “是呀,前几日雨淅淅沥沥的下。”


    这人挤人的场景,这几日倒是少见,想来是好不容易天气好,大家都想出来逛逛。


    在人群中,白清安一直扶着她的双臂,将楚江梨护在自己怀中,他们二人倒也并未走散。


    等过了这转角,人少了些。


    楚母指了指前面:“再往前走些便是了。”


    楚江梨原本以为应当是一个摆在外面的小摊子,再有一个留着长须的算命先生,立个什么旗的。


    谁知竟然有店面,还装点得古色古香。


    楚母道:“我今日本就是带你们来也是碰碰运气,谁知当真开着,也算开了个好头!”


    楚母带着他们二人走进去。


    陈设古旧,倒是不像算命的,更像是什么古玩店。


    这店中里还焚了香,似花香混了些安神的沉香。


    三人坐下,有小丫头送来茶水给他们喝:“几位稍等,前面还有四个卦要卜。”


    楚母问:“约莫需要多久?”


    “卜卦、解卦,想来需一个时辰不到,若是几位不能等,那便可以先离开。”


    楚母忙道:“自然等得。”


    “那请三位贵客稍作歇息。”


    那小丫头便下去了。


    楚母道:“这巫使每次来,只卜十个卦。”


    楚江梨问:“从前我怎么不知有这么一个人?”


    既然远近闻名,想来应该是在此许久了。


    楚母却道:“她是这几个月才到此处,阿梨自然不知晓。”


    在他们之后又来了两个人,等到第三个人之时,那丫头便说往后再不卜卦了,今日已满十卦,这个规矩破不得。


    楚江梨问:“巫使为何次次只接十卦?想来不是接得越多越挣钱?”


    白清安:“想来若是能窥探天机,也会因此付出些相应的代价。”


    一个时辰后,那小丫头便来将他们三人请进去:“三位贵客,到你们了。”


    “有劳了。”


    这店中有一长廊,长廊尽头转角还有一扇门,小丫头推开那扇门,对他们三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门中有一张帘,隐约能看到其中有一人,想来是那位所谓的巫使了。


    以帘掩面,是不想旁人知晓她是谁。


    小丫头:“请夫人将二位贵人的生辰八字呈上给我们巫使大人。”


    楚江梨有些惊讶,分明什么都没说,为何这巫使便知道卜卦的是他们二人?


    不多时,那小丫头抱来一个木罐子,摇了几圈后,递到他们二人面前:“请二人贵人各抽一支,但是不能看那签究竟如何。”


    楚江梨觉得有些故弄玄虚。


    若是不晓得卦上究竟是什么,那不就由着她胡乱说了?


    小丫头将他们二人抽中的签子隔着帘递到里面那位手中。


    珠帘晃了晃,楚江梨看着那双伸出来的手,苍白、纤细,像是女子的手。


    “前世姻缘,天作之合。”


    “二位贵人无论是卦象皆上,八字皆合。”


    “然。”


    “合也不顺。”


    楚江梨并未想到当真是卜算出了“天作之合”四字。


    不过……这位巫使的声音倒是听起来有些耳熟。


    楚母问道:“合也不顺为何意?”


    “合也不顺便是,二人相合,心意相通,可未来还会经历些挫折,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原是因为这巫使会说一些人懂的话,也并不故弄玄虚,故而才会这般炙手可热。


    楚江梨不言,却骤然站起身,将面前的帘子掀开来。


    第146章 143婚期,越快越好。


    坐于帘中的巫使也惊讶。


    在这个巫使地位极高的国-家,从未有人不尊重她过。


    可见到眼前的人,她也错愕:“阿梨……?”


    楚江梨神色冷峻,可见到眼前人那瞬间,神色激动起来,上去拉住她的手唤道:“渺渺!”


    这行径原本将楚母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可听见她唤的名字,却又了然,这巫使竟然是楚江梨从前时时提及的挚友。


    楚江梨道:“我听你说的第一句话就觉得熟悉,这才大着胆子掀开,谁知当真是你!”


    见他们都认识,楚母既听了楚江梨与白清安的卦象为吉,便找了借口与那小丫头一


    同出去候着了。


    桑渺回握她的手,也欢喜道:“方才我听着也觉得有些耳熟,却又想此处的人许多都与阿梨口音相近,想来应当是认错了,却没想到竟真能在在此处碰到阿梨。”


    少女声音又小了些:“不过,我这般将你的帘子掀开,不会触到什么禁忌罢?”


    桑渺摇头:“不会,我只是不想叫旁人知晓我是谁。”


    “那便好!不过你为何在此处?还成了巫使。走时不是与我说去云游了?可是钱不够花了,在此处……”


    楚江梨声音小了些,到底是顾及好友的颜面:“招摇撞骗?”


    桑渺神色狠狠却又轻轻拍了她一下:“自然不是!”


    “阿梨,就算我有朝一日饿死在街头,我都不会去招摇撞骗,因我知晓,你最讨厌那样的人。”


    楚江梨拉着她的手直晃,闻言又嬉笑两声问道:“那这是?”


    “先别说我,你倒是为何拿了一人的八字来与我算是否相合?”


    桑渺的神色落在白清安身上,她觉得这人有些熟悉,好似见过却又好似并未见过。


    “我见这位公子也有些眼熟。”


    “不过,那位时时跟在你身边的白姑娘呢?”


    楚江梨眨了眨眼:“其实,这就是那位白姑娘,只是那时我用术法将他的样貌遮掩起来了,若不这样,那我与他的行事就多有不便。”


    “你不觉得他很眼熟吗?”


    “确实眼熟。”


    “他是之前那位归云阁的少阁主。”


    桑渺眯起双眸笑了笑:“原来是他,我那时便说过,白这个姓并不常见,甚至也猜过他是不是那位少阁主,原来还真的与我想的一般。”


    “所以阿梨要与他成亲了?”


    楚江梨点头:“是啊,我原想之后婚期定下,便与你说谁知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你方才所说的,所卜的卦象,可都是真的?”


    桑渺道:“是真的。”


    “从前我就与阿梨说过,你会获得幸福的,只是这个过程有些来之不易。”


    楚江梨又问:“婚期呢?渺渺依你来看,多久合适。”


    “我算算。”


    楚江梨又道:“婚期,要越快越好。”


    桑渺嗤笑道:“看来阿梨有些着急将自己嫁出去。”


    “倒也并非如此,其中缘由,我之后与你说。”


    桑渺道:“四日以后,便是这月最佳的时日。”


    “那下月呢?”


    “下月末,为最佳,具体哪一日,还要下月才能测算出来。”


    楚江梨却道:“就五日以后。”


    她又转头问白清安:“五日以后与我成亲,你可愿意?”


    “阿梨若是愿意,那我便愿意。”


    桑渺不解道:“阿梨为何这样着急?”


    楚江梨玩笑道:“常言道,不能叫煮熟的鸭子飞了便是这个道理。”


    “夜场梦多也是这个道理。”


    桑渺嗤笑一声:“阿梨的歪理还是这样多。”


    楚江梨既说了事后会与她说明白,那桑渺便不会多问。


    他们也聊了好一会儿,那小丫头推门进来,俯身与桑渺说了些什么,说完后,桑渺挥手叫她下去。


    又与楚江梨道:“我还有几个卦要卜,若是寻我可用通灵,这几年都会在雪玉国,你若是有事,我很快就会来。”


    “你的婚期,我也会如约而至。”


    楚江梨点头:“那我们下次再见,渺渺。”


    ……


    “方才她与我说,婚期最佳为五日后,下月以后便再无最佳之时,需等到下下月底。”


    楚江梨说的不是实话,若是婚期延后,只怕会生出变故。


    楚母并未多虑她的话,只道:“若是五日以后,那三日内便要将喜服赶制出来,今日必须去量尺寸。”


    楚江梨点头:“一切都听娘亲的。”


    ……


    桑渺卜卦的铺子已算得上是偏僻了。


    谁知楚母带着他们穿过大街小巷,到了一处离家、离街远些的衣料铺子。


    选在这处,想来自有道理,楚江梨也没多问。


    楚母道:“这家衣料铺子客人虽少,可无论是料子还是做工都是一等一的。”


    楚母的声音小了些:“此处知晓的人也少,若是去街上那些个熟悉的衣料店再碰上些熟人,总不好不请人家的。”


    “还是娘亲思虑周全。”


    “三位贵客可是选衣料?”


    那掌柜是个女子,婀娜多姿、腰如细柳,浓妆艳抹,浑身雍容,举手投足都是贵气,身着绣工华美、衣料珍贵的蜀锦,人还未到,声音倒是先到了。


    见她这身派头,店面又开在此处,想来做的也并非他们这些凡人的生意。


    楚母道:“我这女儿出嫁,想今日选个衣料,做喜服,这两日便要。”


    那女子:“我名唤崔瑛,叫我崔夫人便好。”


    崔夫人将他们二人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眼睛有些亮:“这二位的体态倒是不错的。”


    “不过我们这里制衣,正常是十五日,短则五日,且婚嫁喜服会比寻常衣裳花费的时间更久些,一针一线皆出自我们这里女红最好的娘子,再短也还需七日。”


    “若是两三日便要的,那请三位贵人另寻别处罢。”


    是寻常人的话,那转身便走。


    可楚江梨非常人,她将这位崔夫人拦下来:“且慢,这位夫人,这三五七日的倒是好说,我们想先进去看看料子。”


    崔夫人笑,倒也没见过她这样性格的小丫头,不叫她厌恶,却心中生出些好感来:“自然,哪有赶门前客的道理。”


    他们三人进了店,里面陈放着许多不同的衣料,除了崔夫人也并无旁人。


    “二位要挑喜服衣料,那便请往里走。”


    崔夫人将他们三人引进内室,衣料种类繁多,将楚江梨都看花了眼。


    崔夫人走在前面,每每经过一张料子便介绍衣料来自何处,面料如何,何人所制,上身效果又如何。


    将楚江梨听得晕头转向。


    白清安问:“阿梨可有喜欢的?”


    楚江梨在他耳边小声道:“不是我说,这么些大红色的衣料,小白你分得清哪个是哪个?我眼睛都要看花了。”


    “倒也并非都是大红色,譬如这匹,颜色亮些,而另一匹则浅一些。”


    “这一匹产自苏南地区,那一匹是蜀川,还有旁边的那匹是……”


    “……”


    白清安将那崔夫人所说的,所介绍的,又与楚江梨说了一遍。


    楚江梨对此瞠目结舌:“你为何都晓得?”


    白清安:“方才她都说了。”


    她还是有些晕。


    方才白清安介绍之时,她生平第一次觉得听白清安说话都晕。


    楚母却在旁边笑:“清安倒是心思伶俐些。”


    白清安笑:“阿梨向来不喜这些枯燥的东西,我便帮她都记住了。”


    楚江梨问白清安:“那依你看,哪匹比较好?”


    “依我看……这匹色泽亮些的适合阿梨,比起方才暗红那一匹更衬阿梨的肤色,且这一匹柔软些。”


    楚江梨道:“依我看来,这些都一个色。”


    旁边的崔夫人也笑:“想来这位姑娘对这些个颜色不敏感,这位公子眼光极好,这料子原就只剩这么两匹了,正好做得出两身喜服来,不过这价格……”


    “且不说三位是否能付得起,就是这工期,我们这里再快的娘子也是赶不上的。”


    楚江梨问:“具体说说价格。”


    “一百两一匹,加之人工,一身衣裳约莫……三百一十五两,两身便是六百三十两。”


    “若是月内做好,便是六百三十两,可若是七日内,便要加二百两。”


    这价格倒是超出了楚江梨的预期,不过若是要她付,自然还是给得起的,长月殿家大业大,何至于几百两都拿不出来。


    不过这衣裳买来只穿一次,倒也不是很划算。


    在加上,几日之内他们也确实赶制不出来。


    白清安却道:“阿梨,你与伯母先看点别的,可有其他喜欢的衣料,不妨再多看几身,平日里的衣裳也可多做几身。”


    “伯父伯母的,阿月的。”


    楚母问道:“清安,如此可是太叫你破费了?”


    白清安笑道:“伯母不用为我考虑,我这几日本就空手来的,这几身衣裳却不算什么。”


    白清安道:“我与崔夫人有些话要说。”


    楚江梨也点了点头,想来白清安有他自己的办法:“娘亲,咱们再去看看别的。”


    “……”


    没一会儿白清安便回来了,见崔夫人心情不错,甚至有些春风满面。


    崔夫人道:“两日后,你们来取这婚服罢。”


    “?”


    楚江梨神色非常震惊地看着白清安,难道,难道……


    他们二人之间做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交易?


    第147章 144把我当成狗。


    那崔夫人见她神色,便咯咯笑道:“姑娘莫要担心,我与你未来的丈夫可并未做什么,只是他给了比这个价高出许多的罢了。”


    “我们这儿是做衣裳的,却也是寻有缘人的,我从见到这两位新人的第一眼,便觉得与你们有缘。”


    崔夫人笑得有些花枝招展。


    楚江梨:……


    究竟是与他们有缘还是与钱有缘?


    等出了店门,楚江梨才小声问他。


    “小白,你方才与她说了什么?刚刚她将话说得这么死,我都以为她不会答应了。”


    “阿梨可知一个道理,若是世间有一样东西你花钱都买不到,那便是……”


    “那便是……钱没给够?”


    少年点头:“正是。”


    “你加了多少?”


    “只加了二百两。”


    楚江梨问:“只是二百两吗?若是二百两,却也不算多。”


    这个价格就是她自己也能加得起。


    白清安笑:“阿梨以为,我还加了什么?”


    “还加了……”


    其实楚江梨也想不出来究竟还还加了什么,她不知道那崔夫人究竟还要什么。


    “等过几日阿梨便知道了。”


    楚母道:“今日倒是让清安破费了。”


    白清安笑得温润:“算不得多少,只要阿梨与伯母高兴便好。”


    “娘亲,你别替他心疼,清安家底殷实,可并不是我们这些寻常小老百姓能比的。”


    归云阁家底丰厚,楚江梨是知道的。


    且如今,归云阁只白清安一人,自然所有东西都在他手中。


    白清安:“阿梨又笑我。”


    楚母也笑:“如此便好,不过你们二人以后也是要过日子的,总不能大手大脚花钱才是。”


    ……


    见时候差不过,楚江月下课,便去接着她一起回家。


    小孩儿将手中的课业一放,怨声载道:“阿姐,你不知晓这读书究竟有多累。”


    楚江梨道:“你阿姐怎么会不知道?难道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天生这么大的?”


    楚江月嘿嘿笑了两声。


    阿月又说起别的:“今日晨间用膳,爹爹与我说,阿姐要与清安哥哥成亲了!”


    “那阿月是不是要有小侄女了?”


    到底是童言无忌。


    楚江梨与白清安何尝想过这些。


    “你阿姐和清安哥哥才决定要成亲,从那里给你来的小侄女?”


    “咦。”


    “可是阿月听对面家的狗蛋儿说,女子与男子成亲后,二人便会生出小孩子来。”


    楚江梨哭笑不得:“狗蛋儿是骗你的!”


    阿月气恼:“他竟然敢骗我!明日我一定要教训他!”


    “你这书究竟是读了些什么?怎么去听这些了?”


    “阿姐此言差矣,这是劳逸结合!”


    姐妹二人三两句拌嘴,楚父便回来了。


    他急匆匆取下官帽,喝了一口桌上的热茶。


    还在为这两日长女成亲的事欢喜,脸上是挂不住的笑。


    “爹爹,怎么笑成这样?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


    “可不就是你阿姐要成亲了!今日去衙门里,他们都在问我为何这样高兴,你爹差点就说漏嘴出去了。”


    楚父转念又问:“阿梨,你小妹的课业如何了?”


    楚江梨道:“阿月聪慧,几乎没有需要我教的。”


    白清安坐在一旁,给楚父又斟了杯热气腾腾的茶,“伯父辛苦了,当心烫。”


    楚父叹道:“清安心细,比我这俩小棉袄更会关心我些。”


    阿月伸了个脑袋出来,问道:“爹,我与阿姐哪里不关心你啦?”


    楚父还在自顾自道:“当年阿梨才出生之时,与我便不亲,如今更是带着阿月一起,对我这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不闻不问。”


    突然被cue到的楚江梨:“?”


    “爹爹!这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当真是我人老了,竟不知女儿也能伤我如此之深!”


    楚父遮住双目,一副即刻便要老泪纵横的模样。


    说实话,楚江梨一直觉得她爹跟司渊的性格有得一拼。


    楚父遮着眼睛假哭半宿,谁知没人理他,这才悄悄将手放下来,跟三个人的神色同时对上了


    楚父有些尴尬:“额……”


    其实方才白清安想劝的,谁知楚江梨将他拉住,“嘘”了一声。


    “我爹跟小孩似的,你若越是理他,他就越是起劲儿。”


    “不过想来也是我要嫁人了,他有些焦虑,体谅体谅,平日里你这个未来女婿多给他老人家些关爱。”


    白清安点头:“我知晓了阿梨,若是有空我会多陪陪伯父的。”


    “叫他们知晓,并非是我要离家了,而是你我二人成亲,他们便多了个儿子。”


    楚江梨想要给白清安的不仅仅是她自己的爱,还是她父亲和母亲的爱。


    想将他儿时所缺失的都尽数补回来。


    在楚江梨眼中,白清安总是这样,神色淡然,或是笑,却又像是对一切都不在意,无所谓爱与不爱的样子。


    可只有楚江梨知晓,他这一生渴求的不过于此。


    这话也将白清安听得愣住了。


    他点头:“好,日后阿梨的家也是我的家。”


    她带他回来前,便承诺过,她的父母亲也会对他好的,她的父母对他的关爱亦如对自己的孩子那般。


    她要说到做到。


    ……


    这几日也都相安无事。


    纵然是忙,也多不过是为他们二人成婚之时张罗一二。


    前两日楚母还与他们一起去了郊外,将那庭院也布置得喜庆些。


    这庭院位置好,周遭有水有林,夜里那桥上湖中还倒映着月色,倒是别致。


    楚母也连连称赞。


    楚母道:“以后我们阿梨也是有自己小家的人了。”


    话音落到此处,楚母却有些哽咽,望着那桥下倒映的月色,落下几滴泪来。


    楚江梨忙安慰:“娘亲,这里离家近,我想你了我便回来,或者娘亲想我了便来找我、。”


    她抬手替楚母擦拭过泪。


    “娘只是想我的宝贝阿梨也吃了不少苦,如今能这样幸福,是娘之幸。”


    白清安也道:“伯母,以后我也会常常带着阿梨回家的。”


    楚母拉过自己女儿的手,又拉过白清安的手,将他们二人的手交叠在一起。


    “成亲以后,相互扶持,宽容对方,若是争吵望你们彼此多理解些,顺顺意意的过下去。”


    白清安拂过少女脸颊的泪。


    楚母破涕为笑:“娘亲不哭了,阿梨也莫要哭,都是要当新娘子的人,高兴些才是哩!”


    ……


    这些准备好,他们不大肆宴请,不用挨家挨户发请帖,也省了些事。


    这几日也稍微闲了些。


    楚江梨趴在桌面上,指尖勾着白清安,懒懒散散问道:“小白你说,成亲的流程这样繁杂,为何还有人愿意成亲?”


    白清安却问她:“那阿梨为何要与我成亲?”


    楚江梨想也没想,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小白长得好看,我当然想将你拐回家,成亲了就避免夜长梦多了!”


    她又说:“我想给你一个家。”


    白清安也道,“我也想与阿梨有一个家。”


    如今的时日好似悠远漫长,也有了岁月静好的味道。


    楚江梨又将自己的发绕在白清安指尖,绕成了一个圈。


    白清安的手很好看,修长又骨节分明,再没有多的茧子和伤痕,一看便是娇生惯养,从不干粗活累活的。


    一缕青丝绕着他的指尖,倒是有些好看。


    “在我的世界中,男女成亲叫做结婚,成亲的仪式也叫婚礼。”


    “有一个人主持婚礼,叫做司仪。”


    “司仪会问结婚的男女:‘无论贫穷、富贵还是疾病,你愿意一直与对方在一起,爱她、陪伴她、对她不离不弃吗?’,这时被问的那方就会说愿意,并且像我这样,为另一方戴上戒指。”


    楚江梨将那一缕青丝绕成的圈推到白清安指尖的尽头,像是为他戴上戒指。


    白清安认真道:“我愿意。”


    楚江梨笑:“这婚姻可是坟墓,这戒指也是束缚后半生的累赘物,若是太爱了,一方背叛,便会叫另一方身若浮萍,苦痛一身。”


    “忠贞也并非人的本性,若是违背本性去只爱一个人


    ,那会变得痛苦。”


    白清安却说:“若是乱世,那便身如浮萍,若是在我身边,那便是有所依靠。”


    “无论是坟墓还是累赘物,我都愿意戴上,就算是终身将我束缚在方寸之地,我也甘之如饴。”


    白清安歪着头,微微思索她话中的含义:“阿梨为何将我当做人,若是将我当成狗,那狗的本性便是忠于主人了。”


    他不能理解何为本性。


    他只知道,他的世界里只有阿梨一个人,与阿梨亲近的人都是阿梨的附属品。


    阿梨想给他的,无论是亲人也罢,挚友也罢,于他而言,与他们亲近也只是因为阿梨与他们亲近。


    白清安从内心深处以为,他完全不需要这些关系。


    但是若阿梨给他,他便会收下。


    这是阿梨心疼他、可怜他、爱他的表现,这是阿梨给他的奖励。


    楚江梨笑,抬起手,像抚摸小猫小狗似得,摸了摸他的脑袋:“你倒是会无法选中。”


    “何为无法选中?”


    白清安将指尖覆盖在楚江梨抚摸他的手上,捏着她的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又穿过口、鼻,像小猫小狗似得,咬她掌心中的软肉。


    倒也不是疼,反倒有些麻酥、湿润。


    “就是让我无法将这些坏事往你身上引。”


    白清安:“我不会做任何对阿梨不好的事。”


    “晚些喜服便能送到,若是阿梨觉得不合身,或是不好看,那便扔了重新做一身。”


    楚江梨瞠目结舌:“这么浪费?”


    果然这世界多得是不把钱当钱的人。


    “既要,那便要最好最合身的。”


    ……


    晚些。


    在崔夫人那处定做的喜服便送来了。


    送这喜服来的却并非别人,而是司渊。


    司渊带来的却也不止是那身喜服,还有几大箱子奇珍异宝。


    叫楚江梨也有些惊讶:“为何是你来的?”


    司渊一见楚江梨,便翻了个白眼。


    显然前几日的事在他心中还未冰雪消融:“受人所托自然要忠人之事。”


    “何人所托?”


    白清安站在她身后:“阿梨。”


    司渊抱怨道:“自然是你身边那位,他要我为你置办的聘礼,给了我一个清单,上面全是些奇珍异宝,就这些东西也叫我这几日好找!”


    这几日,他白天为白清安寻这些个宝贝,晚上还要哄着白鸢入睡,着实没休息好。


    楚江梨眼睛亮亮的,她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自然不是因为这上面的东西有多稀奇。


    只是她并未想过,白清安会叫人给她置办聘礼。


    司渊将那些东西的名字罗列了一遍给楚江梨听,可以听得出,东西非常之多了。


    他将手中红色的折子一合:“其实也并非只有这些,只是我懒得念了。”


    “还有前几日,你们订下的喜服。”


    司渊又道:“不过说来也奇怪,为何我去拿的时候,那里的掌柜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还一直拉着我说话,不让我走。”


    这话楚江梨却跟没听见似得,只与白清安道:“小白,你倒是真的差点给我买了座城池来。”


    白清安道:“若是阿梨喜欢,星星月亮也为阿梨摘来。”


    司渊不高兴了:“你们二人怎么不顾及我一下?我这不辛苦?怎得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楚江梨这才搭理他:“哎呀,我与白清安可是新人,自然是以我和他为重啦!司渊你多包容包容,不过说来你这百年形单影只的,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对象啊?”


    “今日辛苦了,等会儿我让我娘给你做顿好吃的!”


    是顾及了,可楚江梨的话将他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只道:“我也只当你年纪尚轻,不与你计较。”


    “那谢谢司渊啦。”


    楚江梨又左看右看道:“这几日白鸢如何了?怎么没见你带小草来?”


    小草在司渊身后弱弱举了举手:“师姐,我在这里……”


    楚江梨垂眸,看到自家小妹正抓着小草的衣袖,都要盯出一朵花儿来了。


    阿月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娃,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未见过你,可要与我一起玩儿?”


    “我……我叫小草。”


    小草有些不适应与陌生人接触,又往司渊身后躲了躲。


    司渊没好气道:“小鸢还小,路途远,不宜出门。”


    等将司渊迎进门,见他走远了,楚江梨才问白清安。


    “你与那崔夫人,可是押了别的东西,才叫她心甘情愿这么快赶制出来?”


    白清安神色无辜:“那阿梨以为,我还押了什么?”


    “司渊?”


    “阿梨为何知晓?”


    “方才他说的话加之神色就能看出来。”


    “所以他刚刚说什么,我都假装并未听见。”


    “你与那崔夫人怎么说的?”


    “我问她,如何才能够三天之内将这嫁衣赶制出来,我可付双倍三倍的价格,可她说她并不缺钱,开这铺子不过是赚个手工费,若是三日,那便太难了。”


    “我便问她,那还需要什么条件,你开便是。”


    崔夫人道:“我见这位小公子生得俊俏,你家中可有适龄男子,最好容貌出众,能将那人介绍给我,你的兄长或是舅舅之类的尚可。”


    “我与她说,我倒是有一师父,模样生得好看。”


    那崔夫人虽说自称为“夫人”,却也年岁不大,动人华贵,脸上一道褶子都没有,若是配司渊这个老不死的倒是绰绰有余。


    二人面面相觑。


    楚江梨也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


    于是,白清安将司渊供了出去。


    楚江梨神色中狡猾些:“这还没过门,你就在外面叫我的师父‘师父’了?我平日里,可都不会这样叫他。”


    白清安笑:“若非如此,怎么叫崔夫人信以为真,以为阿梨就是我的师父。”


    楚江梨又道:“既然成了便好,都依你都依你!”


    ……


    晚膳间,桌上更是热闹。


    多了司渊和小草二人。


    一下午的时间,小草与阿月早就玩熟了,却也并非玩熟了,只是阿月这人自来熟,一直跟在小草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


    “小草,你与我阿姐是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师姐。”


    阿月嘴巴张成一个大大的“o”型,不经道:“小草你好厉害!在我心中,我阿姐是非常厉害的人,小草你与她是同门,那你肯定也是很厉害的人!”


    小草从未被别人这般夸奖过,羞得小脸通红。


    “师姐厉害,我如今年纪好小,什么都还没学懂,与师姐比不得。”


    “小草,我相信你以后会跟阿姐一样厉害的!”


    “当真?”


    “真的!”


    这两个小姑娘竟然已经亲昵成这样,将楚江梨都看得瞠目结舌。


    她一直都知道自家妹妹是个“社牛。”


    小草的性格与她相似,有些社恐,这样看起来倒是互补了。


    楚父回家便看到这样一副热闹的场景,心中也高兴。


    他端起酒杯看向司渊:“这位是……”


    楚江梨虽然总是叫司渊老不死的。


    司渊看着年轻,实则已经活了不知几百年。


    司渊:“我是楚江梨的师父。”


    楚父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阿梨这些年倒是麻烦您了!”


    “阿梨一直都很懂事,却也谈不上什么拜托,这些年也一直勤学苦练。”


    司渊拱了拱手道:“阿梨于我是故人所托,她的师父早已仙去,我虽教授她术法,却也是算不得是她真正的师父。”


    提起楚江梨的师尊,就连司渊,也鲜少有笑容。


    长留仙去时,楚江梨年纪尚轻,长月殿根基不稳。


    司渊与长留是挚友,于他而言,挚友这个宝贝徒弟便是“故人遗孤”,他这些年都在尽心竭力照顾着。


    楚江梨心中也有些难过,师父没办法看到她成亲之时,见场面有些沉重,却也笑着开口道:“我娘做的粉蒸肉可好吃了,司渊你尝尝吧,这可是我师父都没有吃过的。”


    旁边楚父


    也连声称赞道:“家妻当年可是这一带赫赫有名的厨娘。”


    司渊追忆过往难免伤神,此时也笑道:“那我便不客气了。”


    楚父与司渊在桌上相谈甚欢,阿月与小草也玩得好。


    等饭后天黑,司渊说要走。


    楚江梨问:“何不留到我与清安成亲那日?”


    司渊道:“阿梨可忘记了,那小娃娃还在我地云星阶?若我不时常照料着,难道交予你?”


    他这话并未当着楚父说。


    楚江梨笑:“那就劳烦师父了,今日也辛苦了!”


    司渊不可置信睁大了眼,他喝了些酒,总以为听到的是幻觉:“你方才唤我什么?”


    “好话只说一次!”


    楚江梨总是不愿意叫司渊师父,师尊故去,对她打击太大,除了长留,她不想将任何人认作师父。


    可司渊这些年来,一直都尽着自己作为师父的责任。


    司渊神色中多了哀伤,他叹道:“当年之事,我也无力改变结局。”


    历来长月殿的主神都只留一个,楚江梨既已成神女,长留的死便成为了定局。


    有这样的规矩,却并无这样的定局。


    规矩是人定的,人是活的。


    而长留,是用霜月剑自刎的。


    那日楚江梨慌了神,想要司渊救自己的师尊,可司渊却说:“一切已成定数,救不得也救不活。”


    就这样一句话,叫她怨恨了司渊许久。


    这些年,楚江梨一直觉得师尊的死,自己也难逃干系,见死不救的司渊也是。


    她不明白,他们既是挚友,又为何不能救。


    那些所谓的规矩,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旁人也都以为是楚江梨将师尊杀了。


    楚江梨一直活在自责中,对这些谣言视若无睹。


    她本就是个凡人,如今疯起来竟然弑尊,也是由此,便无人敢去招惹她。


    都说她是个冷心冷情之人,与她再如何交好,一旦惹怒了她,便会对那人不留丝毫往日的情面。


    更有甚者,说楚江梨早已对那个位置有所图谋,这些年不过是忍辱负重。


    一时间,于她的污名之风盛行。


    司渊道:“阿梨,你也知晓,那时你师尊的身体已是穷途末路,他早年为了救……早已元气大伤。”


    是了。


    师尊曾与她说过,早年喜欢过一个魔界女子,曾为了救他只身闯入忘川河,后面如何楚江梨便不知晓了。


    只知师尊伤及身体,大不如从前。


    “你师尊知晓自己的身体已不如从前,用你的佩剑自刎,也是希望在他走后,你在上仙界得以立足,不会被旁人欺辱。”


    “莫要怨他,更不要自责,这些陈年旧事我也从未与你提过,如今你已经长大懂事,也该知晓其中缘由了。”


    “阿梨,我走了。”


    “得空了记得去看看你师尊,你晓得,他最喜欢喝那一口桃花酿,我也时时备着。”


    司渊将手中缠绕着银色光丝的盒子递到楚江梨手中。


    “这是他要我给你的留音盒,与我说等你真正获得幸福那日再给你。”


    第148章 145在我心中,阿梨已是我的妻子。……


    司渊走后,少女眼中早已蓄满的泪水涌了出来,她的声音中带着些抽噎。


    “其实我知道,只是这些年我总是会想起那日师尊死的场景,我发现他之时已经晚了,地上都是血,霜月剑上也是血,他说不出话,只是见我急冲冲地来了,摸着我的鬓发,对我笑。”


    霜月剑与别的剑不同,此剑可以诛仙,若是致命伤,那便救不了。


    “寂鞘与我说,师尊的力量太强大,他没办法夺过霜月剑的控制权。”


    “师尊是个温柔的人,临死前都在为我考虑,而我在他死后为非作歹,却并不是个值得他这般对我好的人。”


    楚江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值得师尊这般好。


    她在这世上,除了亲人外有几个亲近之人,白清安,师尊长留,桑渺,还有司渊。


    这其中无论是谁离开,都会叫她无法忍受。


    白清安将少女抱在怀中,温声安慰道:“阿梨是个很好的人,若是阿梨的师尊知晓阿梨因此事否认自己,怕是要伤心难过了。”


    “我曾听说,死去的人并非离开了,而是用另一种方式陪在活着的人身边。”


    “阿梨的师尊或许一直都在阿梨身边,只是你看不见他,便以为他不在。”


    “或许可以打开方才他给的留音盒,听听他想与你说什么。”


    白清安替她擦干净眼泪,楚江梨接过留音盒,施法叫那盒子缓缓转动起来,一个虚影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正是楚江梨的师尊长留,那虚影左看右看,神色定格在楚江梨身上才恍然一笑。


    只这栩栩如生地一眼,少女泪流满面。


    “徒儿,如今几时了?怎么现在才将为尊放出来,我虽与司渊那厮说,要你获得幸福再将我放出来,可这也过了太久了罢!”


    “为尊不在的这些年,想来徒儿是吃了不少苦,清瘦了些,叫为尊看了心疼不已。”


    “徒儿,为尊问你,你可获得自己想要的幸福了?可找到你那时与为尊说的,举世无双的心上人了?”


    “这些年,可有因为当年之时,心中难过?”


    “想来司渊那老小子与你说过了,那为尊不多言其他,希望徒儿阿梨健康、快乐,不受任何约束的活着。”


    长留笑眯眯地,神色一直落在楚江梨身上,声音小了些:“我找司渊算过,他也与我说,就算没有我,阿梨以后会非常幸福。”


    “阿梨与未来夫婿,会琴瑟和鸣,白头终老。”


    楚江梨的眼泪滚滚落下,她极其厌恶这些招摇撞骗之术,不过是因为长留在时,事事卜算,多不过是怕自己触景生情,才与旁人只说厌恶此术。


    “想来那为举世无双的未来夫婿就在阿梨身边,为尊也有些话想与他说。”


    虽是虚影,白清安仍然拱手行礼道:“长留尊者,晚辈归云阁白清安,尊者所言的举世无双,晚辈望尘莫及,望日后能常伴阿梨左右,疼她、爱她,为她分担忧愁。”


    那虚影似能听见他的话:“好,那不若与阿梨一般唤我一声师尊罢。”


    白清安又复言:“师尊。”


    长留点头看向他:“阿梨是我的宝贝徒儿,纵然我现在不在了,我也不允旁人欺辱她。”


    他对楚江梨时,语气稍许柔和,对着白清安却更冷漠些。


    倒像是自己家养了许多年的白菜,有朝一日被猪拱了一般。


    长留又道:“不过,若能得阿梨青睐,想来你


    也不会是会欺负她的人。”


    “阿梨自幼怕鬼,年幼在家时父母陪伴入睡;少时拜入我门下,我常为她点上几只烛火,在门前守着她入睡。”


    “阿梨自小倔强,爱逞强,遇到不舒心之事也总会往肚里咽。”


    “阿梨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善良坚强,能明辨是非对错,是个极好的姑娘。”


    “阿梨曾对魔域那蠢货有意,但是我知晓,你估计不是那蠢货,要替她斩断孽缘,我已算过,她与那孽畜八字反冲,断然不能留的。”


    “说了这些,我都希望你记住,好好护着为尊的宝贝徒儿,否则我就算死后做鬼,也断断不会放过你的!”


    “留音盒的时间想来也到了。”


    那虚影逐渐消失,最后只留下一张笑容模糊的脸。


    “希望阿梨莫要再挂念为尊,步入轮回道,愿一切安宁。”


    “望吾徒阿梨,终得所愿,幸福平安。”


    少女将哭声吞下,眼泪却骗不了任何人,她哽咽道:“我想师尊了。”


    师尊不是与她告别后才离开的,而是前一日还为她下山买了爱吃的糕点,第二日夜里便自刎了。


    她总是怨,为什么走之前不给她留下些什么?就算是一字一句也好,可偏偏什么都没有。


    如今却又留下一个留音盒,叫她伤心难过。


    但这些年心中的难过自责与悲伤,到底是能放下些了。


    白清安安慰她:“等这段时日过后,我会与阿梨一起去看师尊。”


    “当真?”


    少女抬起一双泪汪汪的眼看他。


    “当真。”


    “我知晓阿梨也并非故意恼师尊,也并非故意不去看他,阿梨心中也难过,只是不愿面对这些。”


    “如今误会已经解开了,那得了空我便陪阿梨去看师尊。”


    楚江梨并非没想过去看长留,可那段路,若是她一个人走,对于她来说,是极黑极冷的。


    “师尊不会怪阿梨,阿梨也不要怪自己。”


    楚江梨哽咽道:“好。”


    “小白,你也要说话算话才行。”


    “好,说话算话。”


    白清安不会安慰人,却也不想叫楚江梨难过。


    他将少女紧紧抱在怀中,想给她一些慰藉,学着她安慰自己的模样去安慰她。


    一到冬日,万事万物都会极其畏寒。


    人也亦然。


    他只想让阿梨知晓,无论发生什么,她因为什么事情而难过,他总会在她身边。


    ……


    晚些,等司渊与小草都走了。


    他们二人回屋,少女约莫是今日哭累了,加之她本就有着画人间的作息,很快便睡去了。


    离成亲不到两日,白清安有些睡不着。


    这几日间,楚母给他与楚江梨都事无巨细地交代了成亲的流程还有禁忌。


    他记性向来好,只一遍就记住了。


    可记住了却并不代表不紧张,尤其是与他成亲的还是楚江梨。


    那日桑渺测算的时间原本有两个,一是五日后,二是一月以后。


    白清安原以为楚江梨会选择一月后。


    他心中在思虑,如何能与她说,五日后便成亲。


    谁知楚江梨也选择了五日后。


    白清安心中却隐约知晓,为何少女这样着急与他成亲。


    他这几日总是失眠多梦,时常整夜整夜无法入睡。


    那日回家后,夜里楚江梨睡熟,不经意从她怀中滚落出的百日卷轴,便是这其中的缘由了。


    想来,那上面已经写明了他究竟哪一日会死。


    他们彼此之间却也心照不宣。


    不说不问,心中也藏着自己的事。


    白清安侧身,在恍然的烛火中,理着少女鬓间凌乱的发。


    青丝如墨,睡颜乖巧。


    白清安见她这副模样却忍不住勾唇笑。


    这几日是他一生中过得最轻松简单之时,与少女心意相通,能时时睡在她身侧,这样的时日竟然叫他品出些旁人所说的“幸福”。


    ……


    第二日晨间,楚江梨试穿了喜服。


    这个试穿喜服的过程,新郎不能在现场,有的只是楚母与阿月。


    他们二人这成亲虽是从简,但其中有一些礼节,是断不可舍去的。


    这喜服如丝绸顺滑,穿着身上如蝉翼轻便,其上绣着凤凰,栩栩如生,生生叫楚母看得落泪了。


    她这几日总是多泪,却不是因为难过悲伤,而是因为看到女儿生得漂亮,如今又幸福,喜极而泣。


    阿月在一旁围着自家姐姐绕了许多圈:“阿姐真好看!这衣服也好看!”


    楚母擦拭着眼下的泪,尽量叫楚江梨别看出来了,不然又是好一番安慰。


    她感叹道:“阿梨真的长大了。”


    楚江梨笑,她握紧娘亲的手道:“娘,我好紧张。”


    楚母安慰道:“紧张才是对的,女儿家就出嫁这么一次,哪有不紧张的?娘那时嫁给你爹,也是一夜都没睡。”


    “今夜清安便不能在楚府中住着了,他要去郊外那处庭院,你们二人新婚前一夜可是不能见面的。”


    “我与你父亲商量,既然不大张旗鼓地办,那晨间收拾好后,等吉时一到,便乘马车去。”


    楚江梨点头:“好。”


    ……


    她思绪万千,从一开始楚江梨便知晓,新婚前一夜她与白清安不能在一处,那时她还并未觉得有什么,想来后面也还有几日,到那日再说。


    可真的到了这日,她心中却担忧,白清安的身体状况真的可以独处吗?


    她却并未与楚母提及此事。


    楚江梨脱下喜服,心神不宁地回到庭院中。


    白清安见她回来唤道:“阿梨?”


    “为何神色如此,可是喜服不合身?”


    楚江梨见他,露出一个淡笑:“自然是合身的,只是小白并未看到,我娘跟阿月都说很美。”


    白清安握住楚江梨的双手道:“合身便好,明日我便能看到了。”


    “阿梨可有烦心事?可与我说说。”


    看到楚江梨的第一眼,白清安便觉得她的神色不太对。


    楚江梨道:“新婚前一夜,你我不能待在一处,刚刚娘亲又与我强调了一次。”


    白清安一愣,却还是笑着说:“这不是前几日便说好的,此处习俗如此,阿梨如今是……舍不得我了?”


    楚江梨摇摇头,对上他的笑却有些不高兴,垂眸不在看他,只轻声道:“我可并未舍不得你。”


    白清安笑:“阿梨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一个人睡也没什么,不过是多点一盏灯的事。”


    “我与阿梨成婚,本就一切从简,一些习俗却也断不可舍下,阿梨可知,为何新郎新娘在新婚前一夜不能见面?”


    楚江梨摇头:“我不想知道。”


    “好吧,为什么?”


    白清安笑:“我从书中得知,成亲前一日,新人身上都会带着喜气,若是见面便会喜冲喜,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我们去寻了阿梨那位好友算了良辰吉日,若是提前相见,那便坏了时辰。”


    “我与阿梨,也想有个好的兆头。”


    楚江梨其实都明白,只是她私心是想与白清安在一处。


    更不知自己是紧张到心慌还是如何,总觉得白清安一走,就会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好吧。”


    她泄了气:“我听你的。”


    只是这一日,熬过这一日,他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白清安知晓她在担心自己,又宽慰道:“阿梨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会有事的。”


    楚江梨点头:“好。”


    ……


    一整天,楚江梨都有些心神不宁。


    直至晚膳过后,白清安要走,她才回神过来。


    楚江梨又小声问:“能不去吗?”


    虽说他们二人已经说定,楚江梨也同意了,可还是想问问白清安,说不定……说不定白清安这下会后悔舍不得她呢?


    方才她原想与白清安说,能不能只叫旁人以为你去了,走出去二里再回来睡在自己身边?


    可见白清安坚决,她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楚母却先道:“阿梨,我知晓你舍不得清安,等今晚一过,你们便能时时待在一处了,这岂不是更好?”


    “明日晨间,娘亲会亲自唤你起床的。”


    白清安也安慰她:“阿梨,无事的,听伯母的。”


    楚江梨点头:“好。”


    依依不舍松开了手,见他逐渐走远,楚江梨心中空落落的。


    ……


    离入冬又近了些。


    就这几日的时间,楚江梨庭院中那些花草都有了凋零、枯黄之态,那落叶落花满地都是,日日扫也扫不完。


    就连她爹都说,“冬日将至,那花开花败便是常态,我虽怜惜,却也不得不眼睁睁看着他们凋零。”


    楚父又安慰自己道:“等来年春日便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楚江梨心中却难免会想,翻过冬日至少也要九十天不止。


    到了春日以后,花还是那些花,草还是那些草吗?


    只怕是早就换了一批,人还不知。


    身边空荡荡的,叫楚江梨这样好眠的人也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忍不住会想,现在白清安如何了?


    或许可以与他传通灵。


    楚江梨刚起了这样的想法,自己又压下去,若是白清安想她,为何不主动与她通灵?


    如此想来,她倒是暗暗生白清安的气了。他不主动,那她也不会主动与他通灵,谁叫这人白日里这样决绝。


    她回忆着他们二人从前的事,枕着手,好不容易才睡过去。


    ……


    晨间,天还并未亮,楚母便将她叫起来。


    这一夜好眠,被叫起来那会儿人已是清醒无比。


    这次与之前和戚焰不同,她记得上次阿焕给她梳头,她还困得不行,一直在打哈欠。


    可这次,醒来就精神抖擞了。


    少女被丫头们伺候着沐浴更衣。


    尚且才穿上里衣,楚母便唤了她坐在梳妆台前,手中拿起木梳,沾了些熏香后的净水,为她梳头。


    边梳边道。


    “一梳郎情妾意,二梳恩爱和鸣,三梳白头偕老。”


    “娘亲便不四梳,四梳是早生贵子了。”


    楚江梨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早生贵子就算了。”


    楚母站到一旁,唤来一从未见过的侍女为楚江梨梳头更衣,收拾打扮,又将那一个个华美的簪子插上去。


    楚江梨任由侍女摆弄,那侍女并非是楚府中的,而是专门侍弄新人妆容更衣的。


    她为楚江梨细细描眉,又略施粉黛,叹道:“楚小姐当真生了副好颜色,就连肌肤也是吹弹可破的,真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哩!”


    楚母在一旁也笑道:“阿梨今日是最美的新娘。”


    楚江梨也笑:“倒也并没有娘亲与这位姐姐说得这版夸张。”


    “我可侍奉过不少新娘子,像楚小姐这般貌美的,想来没有第二个了!”


    “为楚姑娘侍妆,倒是我的福分!”


    这侍女都叫她沈娘子,侍奉过不少新娘子便知道这些新人成亲心中多半会紧张,便时时与她们说着话,消磨心中的紧张之感。


    楚江梨心中却说不上紧张。


    似乎从决定成亲,再到现在真的将喜服穿上,那些激动都化为眼前那抹平淡的云。


    她看着屋外的暮色逐渐淡去,晨光散开,将天色拢亮来。


    昨夜还并未有这样的感觉。


    今日得见晨光,才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一切是真实的。


    等收拾妥当,那沈娘子唤她:“楚小姐,可看看铜镜里的自己。”


    远山黛眉,细柳腰肢,妆立春风。


    楚江梨点头道:“娘子的手艺自然是好的。”


    楚母又唤人赏了沈娘子好些银子。


    沈娘子接过那些银子,笑容大方道:“是姑娘生得极好!”


    今日楚江梨的母亲父亲小妹都盛装打扮了一番。


    “你爹昨夜一夜睡不着,在床前踱步,叫我也没如何睡呢!”


    阿月也兴奋道:“阿姐今日好美!”


    楚江梨与父母行礼道:“女儿今日离家,日后便不能常伴父母左右,还望爹娘多多珍重身子。”


    楚父忙将楚江梨扶起来:“我们只盼阿梨日后能幸福。”


    再多嘱咐的话都化作眼泪。


    不多会儿,桑渺便来了。


    昔日挚友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她笑,又抹了抹眼角的泪,口中默念着望她以后幸福。


    沈娘子虽侍奉过不少新娘,却还是见不得这样的场景。


    躲在门外擦泪,见吉时到了才朝里面喊道:“楚小姐,吉时已到,请移步厅外!。”


    楚母为她将盖头盖上,笑中带着哽咽:“去罢,阿梨。”


    楚父上前,将自家夫人的肩膀搂住,望向即将嫁人的女儿,心中又喜悦,亦有伤感。


    ……


    在城中,女儿家成亲当日,鞋履是不能沾地的,当由兄长背上轿撵。


    却因楚江梨家中并无兄长,父亲也年迈。


    便只得在地上铺开毯子,新娘踩在柔软的毯子上,从门前走到庭外马车边,再踩着软垫上马车。


    还有一习俗,成亲那日需撒漫天飞花,此为新人未来铺好路。


    楚父将院里的花摘了花瓣,那花瓣顺着毯子撒了一路。


    漫天纷飞的落花,少女踩着毯子,步步轻盈生花。


    楚江梨能看到的只有脚下的红绣鞋,周遭至亲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还有自己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跳声。


    离家一步步远。


    头上的钗子随着她的步伐摇曳,走出两步后,便有丫头扶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段路父母是不能扶着的,若是扶,那便步步留恋。


    这个家是她生活了十几年的,纵然只能看见脚下一圈,却也能知晓自己究竟走到哪里了。


    丫头轻声道:“姑娘,小心脚下。”


    她抬脚踩上台阶,这是到府门前了。


    至亲的声音逐渐远去。


    马车在门口候着,只等着她上去。


    丫头扶她上马车。


    楚江梨坐上那马车,就连脚下的视野也消失了。


    只剩下马车内,她垂眸能看见的一双红绣鞋。


    这是母亲亲手绣的,做工算不得多精细,却含着母亲的心意和祝福。


    ……


    没一会儿,楚江梨感觉马车开始往前走了。


    她并未大张旗鼓的操办,就连马车也只是最为普通的样式,只是窗边系着两个红结,以此来图个喜庆。


    她的爹娘也会跟着一起去,只是不与她同乘一辆马车。


    娘亲昨日再三嘱咐,叫她莫要在马车上便自己将盖头掀开。


    这盖头随着风飘啊飘,将她的视野范围扩大又缩小。


    人若是只能看到脚下的一寸之地,便会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比好奇。


    楚江梨胡思乱想着。


    “阿梨。”


    耳旁传来通灵音,是白清安。


    楚江梨下意识轻哼:“嗯?”


    “阿梨昨夜睡得还好吗?”


    白清安的声音还像往日般温和,就连这关怀也是平日里会问她的。


    楚江梨听到少年的声音先是觉得安心,后却有些气恼。


    楚江梨道:“自然好。”


    分明并未露出什么情绪,白清安还是问:“阿梨可是生我气了?”


    “并未生气,今日你我大喜,有何可气的。”


    等下马车,与白清安拜高堂,介时他们二人便有夫妻之名了。


    “我知晓阿梨气我昨夜并未与阿梨通灵,这其中的缘由,之后我会与阿梨讲的。”


    楚江梨却觉得白清安应当会说,听母亲的,遵守礼法尔尔。


    她不想听这些枯燥的东西。


    白清安温声哄她:“我与阿梨鲜少分开,昨日那一晚我想阿梨了,阿梨可想我了?”


    楚江梨声音小些,还含着气:“……才不想你。”


    白清安笑:“阿梨说反话,若是不想我,想来便不会生气。”


    白清安的声音透过通灵阵,在楚江梨耳边响起,倒像是丈夫与妻子含情脉脉地恩爱耳语:“吾心中倒是一直惦念着吾妻。”


    “……”


    “……”


    “!!!!”


    楚江梨的脸颊红得快烧起来了,支支吾吾道:“谁……谁叫你这样说话的!我都还并未过门,怎么就成你的妻子了?”


    那盖头两端坠着铃铛,随着楚江梨的动作,铃声清脆。


    白清安:“在我心中,阿梨已是我的妻子。”


    三两句下来,楚江梨那一点点对他的气恼便已是烟消云散。


    白清安道:“他们唤我有事,我先去了。”


    “我会等着阿梨来的。”


    通灵阵断后,马车还在缓慢行驶。


    楚江梨与白清安去过那庭院几次,虽是步行,与白清安说着话,却觉得很快便到了。


    如今坐在马车上,看不到外面的场景,又觉得时间漫长。


    她盯着脚尖,还在想着方才白清安的话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下来,她听见外面有些吵嚷,甚至还有鞭炮声,想来是到了。


    楚江梨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手心中早已紧张得冷汗涔涔。


    随行的丫头在窗外轻声道:“楚姑娘,我们到了。”


    马车的帘子被人掀开,楚江梨的视野也明亮些。


    “阿梨。”


    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骨节分明,苍白却有力,那是白清安的手。


    她的视野之下,又多了一样东西。


    第149章 146前尘旧事,浮生若梦。


    楚江梨将自己的手伸出去,少年小心翼翼将她扶下马车。


    她出了马车,


    站上软垫,少年与她柔声道:“我抱阿梨。”


    要至堂中,楚江梨脚上踩着的红绣鞋才能沾地。


    白清安将她抱在怀中时,一阵风过,将红盖头吹起一角。


    楚江梨目视之处,少年一身大红喜服,肤白似玉,腰带紧束,坠着银纹玉佩,发间还飘着一缕红。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倾身,与她道:“阿梨扶好,莫要走神了。”


    白清安话音中含着笑意,想来知晓她看自己看呆了。


    庭院中开着好些花,亦如上次来那样。


    只是树枝上多了些坠着的红绸,随着风飘,正如白清安发间的束带。


    楚江梨在白清安身上闻到了花香气。


    至庭前,推开门,楚父楚母早就整理好衣裳,坐于高堂上了。


    白清安无父无母,至此,楚江梨的父母便是他的父母。


    这堂中除了他们二老,还有喜娘。


    白清安将楚江梨抱进来,轻轻放在地上。


    替她挽起裙摆,生怕她踩着裙摆摔跤,待她站稳后才将她放下。


    喜娘将红绸递到白清安手中,少年将红绸的另一段放在楚江梨手中,二人指尖交叠片刻,分开之时还带着余热。


    见他们二人拉好红绸,二老也已入座,那喜娘便扯着嗓子喊道:


    “一拜天地!”


    “一鞠躬:佳偶天成。”


    “二鞠躬:喜结连理。”


    “三鞠躬:地久天长。”


    “二拜高堂!”


    “一鞠躬,敬父母,骨肉情,情如东海。”


    “二鞠躬,谢父母,养育恩,恩重如山。”


    “三鞠躬,谢父母,享天伦,长寿百年。”


    “夫妻对拜!”


    “……”


    “三鞠躬,三生有幸,三星高照,永结同心。”


    她与白清安拉着红绸的两端,随着喜娘的话,拜天地,高堂,再夫妻对拜。


    他们二人虽已练习过许多次,可这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次,还是叫楚江梨紧张得浑身发热。


    坐于高堂之上的楚母早已泪眼婆娑,楚父亦然,却也出声安慰着自己的妻子。


    喜娘高声道:“至此礼成,送入洞房!”


    这声礼成后,此后她与白清安便再无你我。


    拜礼结束,白清安将楚江梨抱起,步步往洞房中去。


    至屋内,桌上放着系着红绸的喜秤杆子,白清安将楚江梨轻放在床边,用喜秤挑开少女头上的红盖头。


    两靥生花,容华若桃李。


    红烛之下,少女长睫如羽,她眨着眼睛,与白清安对视许久。


    白清安也看得出了神,他牵起少女的手,眼神只落在她一人身上:“阿梨真美,我一早便说过,这样的红色最是衬阿梨的。”


    喜娘还在门外喊着:“请二位新人饮合卺酒,行结发礼!”


    桌上放着酒杯酒壶。


    闻声,白清安斟上两杯,为楚江梨端来递到她手中。


    “阿梨。”


    楚江梨接过杯盏,与他交卺而饮。


    杯中是司渊晾的桃花酿,酒味淡,回甘,还有桃花香味。


    从前她与师尊常饮。


    师尊走后,只有楚江梨一人独饮。


    可今日喝起来,楚江梨却觉的回味有些苦涩。


    她想来是司渊因为这几日帮她看娃,又奔波于白清安的事,这才无意将这酒酿苦了些。


    楚江梨道:“这桃花酿比我上次喝要苦涩些,你可这样觉得?”


    白清安摇头:“并未觉得,与我上次喝来并无区别。”


    楚江梨想,许是自己感觉错了。


    饮下合卺酒,便不是新人,而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福祸相依又命运相连。


    桌上篮中还放着一把红色剪刀、一根红绳和一个荷包。


    白清安将这些都端到楚江梨面前。


    前几日,楚母便与楚江梨说了何为结发礼,更教了她结发礼应该如何做。


    只是楚江梨这些细致活上手笨,打打杀杀却擅长些,白清安学得比她更快。


    楚江梨手持喜剪,剪下自己的一缕发,又剪去白清安的一缕发,用篮中的红线将他们二人的发缠绕在一起。


    可她总是缠不好,发丝绕过红线,却还是未能紧紧将他们二人的发缠绕在一起,最后便松散开来。


    白清安见状,他用指尖包裹住少女的手,细心将他们二人的发丝交缠在一起,又绕上红线,装入荷包里。


    楚江梨心情很好的在他怀中哼哼两声道:“还是你的手巧。”


    白清安却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今后我与阿梨便是夫妻。”


    这是楚江梨见过的,白清安笑得最好看、最温和的一次。


    这样的笑容叫楚江梨真的确认,白清安现在很幸福。


    楚江梨问道:“昨日你不是就‘吾妻吾妻’的喊着,还说已将我当做妻子,今日怎么还高兴成这样?”


    白清安道:“在我心中早已将阿梨当做妻子,如今是在旁人眼中,阿梨也是我的妻子。”


    楚江梨不经道:“是谁之前不愿与我成亲的?”


    少年笑:“想来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


    三两句话,那喜娘又在门外喊着:“请二位移步庭中与宾客敬酒!”


    ……


    庭院之外摆着宴席,却也只有两桌人。


    按照雪玉国的习俗,新娘与新郎要一同出去敬酒,叫大家一起沾沾喜气的。


    白清安牵着她的手,步步都小心护着,他知晓楚江梨这身喜服虽说华美,却也不好走路。


    若是磕着碰着哪里,他会心疼的。


    庭院中,桌上坐着的多是楚江梨的至亲、挚友还有司渊、云釉和阿焕。


    白清安那边,若说是来人,那便来了白鸢一人与他有着同样的血脉。


    喜娘为她和白清安递来喜酒,楚江梨与他执手举杯。


    楚江梨的目光扫过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他们的神色各异,或面露喜色,或泪眼汪汪,却也多是对她的祝福,望她以后过得幸福、平安又顺意。


    楚江梨眸中也有了些打转的泪。


    白清安举杯道:“今日我与阿梨大喜,多谢诸位对爱妻的照顾,此后我定会像诸位那样爱她、保护她。”


    这是白清安给楚江梨的誓言,也是给在座所有人的保证。


    “此杯我先饮下。”


    他作揖,而后将杯中的桃花酿一饮而尽后,又接过楚江梨手中那饮了半杯的喝下。


    我有些担忧道:“你今日喝得太多了。”


    桃花酿向来味香而酒烈,如此喝下去,对白清安的身体会产生影响。


    白清安道:“不碍事。”


    “想来阿梨今日起得这样早也累了,不如先回屋休息,再吃些东西,庭外便交给我罢。”


    楚江梨点头,她听下白清安的话,毕竟这喜服,在庭外也多有不便。


    有丫头为她送来了吃食,楚江梨不知怎得,分明什么都没吃,看着这些开胃小菜,却也吃不下去。


    只喝了些鲜甜的菌汤。


    楚江梨对那小丫头道:“你出去吧,若是饿了我自己会吃些。”


    “若是楚姑娘有别的事,唤我便好。”


    说罢,那丫头便出去了。


    起得早,昨夜也并未睡好。


    楚江梨也是累了,坐在床上没一会儿便昏昏睡去。


    房中点着红烛,明亮得叫她安心。


    楚江梨做了一个梦。


    梦见一片茫茫白雾,前方出现了一个身影,那人回头,是白清安的模样。


    白清安在梦中神色哀伤,眉目之间是浓浓的忧郁之色,在短暂看了楚江梨一眼后,便往前走,离她越来越远。


    楚江梨想开口唤他,却无法发出声音来。


    她往前走了两步,后来又跑了起来,却如何都追不上前面那个身影,直至后来精疲力竭踩空。


    “阿梨。”


    楚江梨从梦中惊醒,额上都是细密的冷汗,身上盖着被褥。


    白清安坐在她身边,神色担忧。


    楚江梨朦朦胧胧间看向窗外,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天都黑了。


    她嗅到了身边少年身上淡淡的桃花香。


    白清安为她擦拭着额角的汗,轻声问:“阿梨,方才梦见什么了?”


    “梦见了……”


    楚江梨原想与他说,可是想来,今日他们新婚,新婚之夜,若是说这些,是不是也太不吉利了?


    于是楚江梨胡编乱造道:“梦见,梦里有个怪物追着我跑,我跑啊跑,最后摔下悬崖,就醒过来了。”


    想来应当是天衣无缝的吧?


    白清安也并未怀疑:“我就在阿梨身边,阿梨别怕。”


    见他仍然不改这声“阿梨”,楚江梨弯起眉眼笑眯眯道:“昨日唤我吾妻,今日便又叫我阿梨?你我二人倒是比昨天更生分些。”


    楚江梨看着他,大概是饮酒的缘故,叫少年以往苍白的脸颊在红烛之下也泛着些许红晕。


    “夫人……”


    他唤着她。


    这声“夫人”倒是叫楚江梨也不好意思再看他的脸,别过头也轻轻唤了一声:“夫君。”


    少年的指尖勾住她的指尖,额间抵上她的额心。


    那扑面而来的桃花酒酿香气叫楚江梨也有些醉了。


    楚江梨问:“今日你喝了多少?”


    “并未喝多少,我一向听夫人的话,爱惜自己的身体就像爱惜夫人这般。”


    他的话慢腾腾的,显得有些诚恳,可这样的状态下,显然说的并非真话。


    楚江梨知晓,他今日喝了不少。


    又见他眼下一周乌青,想来是这几日都并未睡好。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楚江


    梨的模样,骤然俯身,咬住了她的唇。


    楚江梨并未对他设防,少年轻易撬开的唇齿,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吮吸着她的舌尖,贪婪地汲取着体1液。


    舌心顶过上颚,叫楚江梨闭不上嘴。


    就连控制不住流出来的涟水,都被尽数吃入。


    这样激烈,叫楚江梨喘不上气,她下意识想将俯身将她盖住又对她发起攻势的少年推开,却如何都推不开。


    她被吞1咽得眼中绽开了泪花。


    可这样的感觉却并不叫楚江梨觉得痛苦。


    被挤压,被恶狠狠“吃”的感觉,适应以后,似乎叫她窒息又舒1服。


    楚江梨被他咬破了唇。


    鲜血将唇瓣染得更加鲜艳,疼痛不明显,更多的是酥麻。


    滋滋冒血的地方却又被白清安一遍遍舔舐干净。


    分开之时,少女小脸微红,气息不稳,有些埋怨地看着他。


    白清安在她耳旁轻声问道:“阿梨,你得到幸福了吗?”


    楚江梨觉得他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却也并未多心,只回答道:“与你在一起,我便得到幸福了。”


    白清安像释然一般,对着她笑了笑。


    楚江梨问:“为何突然问我这个”


    她并未得到回答。


    白清安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楚江梨细细看他,又觉得这几日他似乎苍白消瘦了些。


    白清安只说:“我骗了阿梨。”


    “什么?”


    楚江梨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有些不敢听白清安之后要说些什么。她总觉得后面的话并不是她想听的。


    就像是如临大敌一般的坏消息。


    白清安说:“我……这几日浑身都很痛。”


    他像个受了许久委屈的孩子,终于将那些叫他难过的话说了出来。


    楚江梨歪着头,有些不理解他话中的含义,甚至是希望自己不理解。


    少年的眼泪落到了她的脸颊上,温热滚烫,叫她心中无比慌张。


    是了,是楚江梨心中想了无数种,最不想知道的事。


    慌乱之中,少女的指尖抚摸着他的脸颊,想要给他些安慰。


    如今的状况,已经叫她无法顾及自己即将跳出胸口的心。


    一滴、两滴、三滴……


    少年的眼泪滚烫到炽热,楚江梨歪头,却愈发看不懂眼前的场景了,胸口出有些撕裂般的疼痛,叫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很少见到白清安哭,几乎是从未见过。


    楚江梨不经心中想,明明她与白清安才成婚,幸福的生活不是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白清安的声音有些缓慢,像是每说一句话,便叫他浑身上下扯着痛。


    “每走一步脚下便如踩在刀尖上一般痛。”


    “我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一滩腐肉,里面有一只硕大的虫,日日啃食着我的骨血和肉,叫我疼痛,叫我夜夜无法入睡。”


    “呜呜呜……”


    少年的身体轻轻抽动,他缓缓弓起,又如脱力般趴在她身上抽泣不止。


    楚江梨觉得自己的嘴却像是被粘合住了。


    往日里都被说作是伶牙俐齿的楚江梨,如今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又或者是,当一切都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脱口而出的安慰究竟有什么用。


    白清安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的双目中布满了血丝,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口中溢出撕裂般的声音:“阿梨,我痛,我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


    他捂住嘴,在鲜血即将从口中喷涌而出的瞬间,吞咽而下。


    “阿梨,我无时无刻……都想要死去。”


    “阿梨。”


    他一遍遍唤着楚江梨的名字。


    白清安用头撞墙,似乎企图让着疼痛再淡些。


    可终究并没有什么用。


    “阿梨。”


    刺骨的痛叫他这样坚强的人都涕泗横流。


    白清安哭得惨极了。


    再好看的人哭起来也会不好看。


    白清安却问她:“阿梨,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眼前的惨像叫楚江梨都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颤抖着唇,破口而出的声音连自己都觉得抖得不像样了:“好看。”


    白清安状如疯癫,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想来是松了口气。


    他被这样的疼痛折磨得太久,近乎是筋疲力尽,才能走到如今的时刻。


    楚江梨想起,前段时间她还在庆幸,白清安看起来并无大碍,想来可能是将那些疼痛,将这世界对他的伤害都克服了。


    白清安在她心中是无所不能的,能够将事情简单化,能够跨过时间空间来保护她。


    可白清安当真是这样的人吗?


    她只能相信,却也不过是骗自己,白清安就是无所不能的。


    楚江梨想起007与她说的,越是往后,白清安会越疼,最终受尽折磨而死。


    到现在,她才完全相信了007的话并非危言耸听。


    也是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结局并非是她想要改变就可以改变的。


    而此时此刻,她需要的是接受坏结局的勇气。


    人如蝼蚁,活在命运之下。


    从一开始,她与白清安便注定了无法战胜处于上空的凝视者,规则由他们缔造,是与非也是他们一言定之。


    就像他们说白清安是“病毒”,一定要将白清安销毁,那便不会顾及白清安又是谁的孩子,是谁的丈夫,会对那些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不过如今,楚江梨心中最后悔的是,为何当初不相信007的话,为何没有先将白清安……杀了。


    或许她会不忍心,会少些能够看他的时日。


    但,他所受的痛苦也会少些。


    楚江梨眼中含着泪,到如今,连她都不知道究竟做什么才是有用的。


    只得紧紧拥住白清安,即便她知晓,就算是这样也无法减轻白清安一星半点的痛苦。


    少女开口,声音干涩到沙哑:“我……是不是做错了?”


    “阿梨并未……并未做错什么,这是我与你共同选择的结果。”


    “我爱夫人,这点苦我受得。”


    可我却看不得你吃这样的苦。


    这话楚江梨却说不出来,她浑身颤抖得不像话,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哭得窒息。


    她想紧紧握住白清安的指尖,怕自己稍微不注意,他的生命顷刻间便会从她的身边溜走。


    百日卷轴从楚江梨怀中滚滚落出。


    她想起来了。


    新婚前夜,她曾翻开看过百日卷轴,关于白清安的那一页,日期尽数消失,只留下一个“一”。


    楚江梨却不相信,她将卷轴合上,卷上被子闭眼。


    那日夜里,房中目视之处,似乎并未被烛火覆盖的地方,都藏着一只怪物正在角落里悄无声息的注视着她。


    或许是给她的冲击太大,这件事被她抛之脑后,全当忘却,并未发生过一般。


    今日面对这样的场景,楚江梨想起来,正如从睡梦中惊醒。


    白清安快死了。


    一开始她就知道,昨天她也知道。


    想来白清安也是早就知晓,今日是自己的死期。


    今日是她他们二人的大婚之日,也是他的将死之日,来年的今日更是他的忌日。


    那她要怎么去度过,今日之后乃至未来的所有时间呢?


    一点点斑驳的白色从窗外随着寒风飞进来,落入少女的掌中。


    是雪花。


    冬日了,屋外飘着些雪,星星点点斑驳在窗边,仅仅一日便有这样的变化。


    却不仅是四季里的冬日,她与白清安的冬日也来了。


    楚江梨眼中的泪滚滚而下,她是旁人口中无所不能的神女,如今却独独救不了自己最爱的人。


    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尊死去,看着自己的丈夫死去。


    “夫人别哭。”


    白清安察觉到了她复而的泪,抬手轻轻擦拭过少女的眼下和脸颊。


    这样温热的掌心却叫楚江梨哭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自己并没有能够面对坏结局的勇气。


    她流着泪开口求白清安:“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你说过的,你说过什么都会答应我,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现在连你都要食言了吗?”


    他们说好了,以后会越来越好。


    少年说好过,以后会一直陪在她身边对她好。


    白清安说:“我不会离开夫人的。”


    楚江梨的眼中泪尽,白清安如今的话叫她看到了一些可能性,她问道:“当真?”


    “当真。”


    “我曾与夫人说过,人死后其实并未真的消失,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陪在至亲身边。”


    “我……会以另外的方式陪着夫人。”


    被置放在一边的霜月剑不知何时腾空而飞,剑身通体环绕着蓝白色的剑光。


    楚江梨见霜月剑行径无端,心中有不好的预感,她想要控制霜月剑,可霜月剑却并不受她的控制。


    少女的视线被白清安用指尖遮盖住,脸颊被轻柔地抚过,她听见白清安在她耳旁道:“夫人可知,我也是凤凰后裔,我这一生是为夫人而活,亦……能为夫人而死。”


    为她而死。


    007告诉了白清安,如果他仍然存在这个世界上,最终会导致楚江梨死去。


    他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


    “刺啦——”


    霜月剑从背后穿过了白清安的身体。


    滚烫的鲜血涌入她的手掌,叫她身上的喜服更加鲜红欲滴。


    “不……”


    楚江梨拼命摇头,眼泪决堤般翻涌而出。


    她就算用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白清安的生命从她指缝间缓缓流逝。


    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这也并不是她以为的,自己与白清安会拥有的结局。


    在做完这一切后,白清安好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浑身软滩下去,最后,就连为楚江梨擦拭泪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少年最后又问她:“阿……梨,我……得到爱了吗?”


    爱,是他终其一生,在父母亲人,在任何人那里,都从未得到过的,最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楚江梨顾不上眼泪,慌忙一遍又一遍点头道:“我爱你,我爱你,白清安,你别丢下我一个人。”


    “我会……回来的,若介时你改嫁,那……我便将那人杀了,将你夺……回来。”


    这是白清安与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勾起一抹笑,费尽全身力气终于抬手拭去了她眼角的泪。


    庭院之外的花草树木以极快的速度枯萎。


    在初冬之时,仅仅只留下一地枯枝败叶被白雪覆盖在底下。


    所有的不完美与残破,都被这银装素裹的光景被遮盖住。


    少年倒在她怀中逐渐失去温度。


    “你要多久才回来?”


    少女出声问,房中却并无人应当。


    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比她睡前还点得多出许多的红烛上。


    是白清安知晓她怕黑,为点上的。


    似乎他的离开是有所预谋的。


    楚江梨抱着他,流着眼泪,汲取着他身上最后一点温暖。


    她喃喃道:“我们明日去看我师尊可好?”


    依然没有人回应。


    “这是你答应我的。”


    少女从眼泪一滴滴落下,到嚎啕大哭。


    白清安从来都不愿看到她哭。


    她想看到白清安醒过来,抱住她,安慰她,说夫人别哭了,我会心疼的。


    可是谁都没来,白清安也并未醒来,他在她怀中安静得就像睡着了。


    如今,他也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楚江梨想,白清安说着爱她,却也是个自私的人,自以为怕她伤心不想与她成亲,如今又怕她会忘记他似得,就连死都要用她的剑。


    “我只等你两个春,若是你还不回来,那我就改嫁。”


    也不知他能不能听见。


    “自私鬼。”


    “小气鬼。”


    “我讨厌你。”


    “……”


    “算了,也不是很讨厌你。”


    楚江梨本就是修炼之人,从运气那日起,人间四季中的冬冷夏热对她便再无影响。


    可如今她望向窗外,那样银装素裹、白茫茫的场景却叫她心中生出几分寒意来。


    百日卷轴从怀中飞了出来,漂浮于半空中,缓缓展开。


    其上刻有的“白清安”三个字被抹去,就像从未有过这个人存在。


    白清安的过往如走马灯,在楚江梨的眼前浮现。


    前尘旧事,浮生若梦。


    她看见了,自己的第一世,自己死在雪地中,白清安在她身边自刎,白茫茫的雪地如厚重的衾被,盖在我与他身上。


    她看见了,死后被白清安带回雪玉国,看见他又在忘川河中找寻她的尸骨,被腐蚀得伤痕累累。


    她看见了,霜月剑原是少年以血肉之躯入剑铸造而成的。


    她看见了,他为了自己撕裂戚焰的身体,取出那半颗心,将从前欺辱她的人推下楼。


    她看见了,少年那父母冷漠、姊妹唾弃的前半生,茕茕独行,究竟是如何度过那些黑暗的时日走到她面前的。


    ……


    楚江梨看完少年的过往,却不觉早已泪流满面。


    她在白清安面前总是任性的。


    她喜欢他,可让他受的伤又何曾比旁人让他受的伤少?


    从前尘梦中窥得属于白清安的恶,却并无丝丝缕缕是针对楚江梨自己的。


    前尘梦的最后,定格在一个湿漉漉的雨天,他化作一只猫,与楚江梨在檐下相遇。


    这是白清安所说的,她忘却的事。


    雪纷纷落下。


    这个冬日似乎格外冷。


    这是楚江梨与他相遇后,第一个没有他的冬日。


    此后的每一日,于她而言,却都如寒冬凛冽。


    第150章 痛觉拔除[be结局]她在重复遗忘一……


    这章节是be结局可以跳过!!!!-


    主神世界。


    007:主神,病毒[白清安]已被完全抹去,宿主[楚江梨]所在的书中世界将会恢复正常秩序,请问我是否可以脱离这个世界?


    主神:可以,这次做的很好,虽然你并没有达到实际的作用,但是却也没有让[白清安]改变世界的大走向。


    007:谢谢主神的夸赞,之后还需要我做些什么?


    主神:消除关于他的一切记忆数据。


    007怔住了:包括宿主[楚江梨]的吗?


    主神:包括。


    ……


    修仙之人是没有肉身这一说法的。


    包括楚江梨的师父,也包括白清安。


    所谓的去看师父,不过是像凡人那样立碑纪念。


    在白清安死去的那日,楚江梨陪着他直至天亮,直至看着白清安在她怀中化为灰烬。


    那灰烬被楚江梨洒在庭院中的雪地里。


    会与庭院中日后长出来的花花草草


    ,陪她走过接下来没有白清安的一年又一年。


    第二日,楚江梨呆坐在房中,白清安的离开叫她伤心,可是今日却并无感觉了。


    楚江梨不知这后面有007和系统主神在操控,更不知道忘记一个人最先被拔除的会是痛觉。


    父母问及,白清安去何处了,楚江梨也摇摇头不说,她怕二老会担心她,也怕自己提起这件事伤心。


    还有就是,从心底里,楚江梨不想承认白清安已经死了。


    楚江梨独自在庭院中生活了很久,司渊也曾来看过她。


    司渊只说:“命数天定,非人力能改变。”


    楚江梨见他说话不中听,便将他赶出去,骂骂咧咧道:“他与我说,他会回来!”


    ……


    楚江梨独自在此处浑浑噩噩,生活了一个冬日。


    日日在房中呆坐,或是看着那檐上落雪。


    偶尔白清安会来她的梦里,叫她醒来后失魂落魄赤脚追出去。


    在庭院的雪地中呆愣愣坐着,四周白茫茫一片,只得回神后,红着眼骂道:“你不是说会回来?”


    “骗我。”


    后来楚江梨的父母不知怎的也知晓了白清安死了的消息,来安慰她。


    楚母说:“阿梨,你还年轻,想来清安也不希望你如此,若是得空可以出去走走,再……再寻一个也是好的。”


    楚江梨哭红了眼,问母亲:“娘,我与清安成亲之前,你与爹曾答应我会将清安当作亲儿子看待,他这才离开你们便这样劝我,他不会伤心难过吗?”


    这话叫二老愣住了,不多日便打算离开。


    走时,楚江梨坐在门前,看开春那树发的些绿芽。


    楚母又说:“阿梨,家中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


    不知过了多久,云釉也来寻她。


    楚江梨看着云釉跪在她面前,与她苦口婆心道:“云釉知晓神女伤心,可神女也该振作起来了,不为别人,纵然是为了……白公子。”


    “长月殿无人看管,归云阁中如今只剩下一个小阁主,一桩桩一件件事都需要神女来定夺,还请神女归山!”


    她提起白清安,楚江梨慢慢抬头,眼神中也有了亮光。


    是了,她不能够颓废下去,白清安说过他会回来,那她便等着。


    翌日,楚江梨与云釉一起回了长月殿。


    琐碎事堆满神女殿,楚江梨没日没夜处理,如此能让她暂时将失去白清安的痛苦抛于脑后。


    再后来。


    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白鸢学会了走路。


    会咿咿呀呀唤她娘亲。


    楚江梨知晓白鸢并非她所出之子,而是归云阁从前的阁主白若蔚的孩子,她怜她孤苦无依,便将她认作自己的女儿。


    可楚江梨又想,如今的自己,何尝不是与她一般孤苦无依呢。


    阿焕欢喜道:“小神女都会走路了!这几日衣裳都小了些。”


    楚江梨靠在门前,看着门前的杏花纷纷扬扬落下,她有些恍惚,觉得那树下好似站了个穿白裳的少年。


    再眨眼,那少年又不见了。


    白鸢年纪还小,走路不稳,又总是咿咿呀呀的,她拾起落花,递到楚江梨手中,眼眸又圆又亮。


    “娘亲,给。”


    楚江梨接过她手中的杏花,看着那微微泛黄的花蕊。


    隐约间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


    可是她的记性很好,从来不会忘记什么。


    ……


    白鸢大些,楚江梨带着她回到了雪玉国。


    她多年未归家,如今一看小妹都与她差不多高了。


    楚江月见到自己阿姐回来,欢欢喜喜飞奔过来:“阿姐!你终于回来了!这是……”


    白鸢缩在她身后,怯怯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小……小姨好。”


    楚江梨教过她的。


    楚江月小脸惨白,惊叫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姐!!!!你不是去修仙了,为何为何竟然还带了个小娃娃回来!!!!!”


    约莫是听见楚江月的叫声,屋里又走出来一个人,是桑渺。


    桑渺是雪玉国的国师,是最有名的巫使,如今也是楚江月的老师。


    桑渺惊讶道:“阿梨!”


    楚江梨与桑渺也好些年没见了。


    她歪头,微微笑着看向桑渺:“渺渺,你我倒是好些年没见了。”


    “阿鸢,叫姨妈。”


    小孩怯生生道:“姨妈……”


    桑渺下意识往楚江梨旁边看了看。


    楚江梨也循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


    她身后什么都没有。


    楚江梨问:“渺渺,你在看什么?”


    桑渺:“平日里总是跟着你的那位白衣……不对……”


    “什么?”


    这些年,她身边没有一个人爱穿白衣。


    就连桑渺自己也觉得奇怪,为何她脱口这样的话?


    桑渺摇头道:“没什么。”


    “不过说来,阿梨从前只穿颜色清淡的衣裳,如今竟穿了朱樱色的衣裳。”


    楚江梨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个人说我穿红色好看,我试了试,觉得好不错,便时常穿了。”


    桑渺问:“谁?”


    楚江梨答道:“是……”


    是谁呢?分明脱口而出的名字,顷刻便忘记了。


    ……


    那一年。


    楚江梨去看了师尊。


    他的碑在长月殿后山的极深之处,旁的弟子从来不会去。


    她去拜师尊那日下着阑珊的雨,将后山中的万物都打湿了,山路变得泥泞。


    她带了白鸢,还带了些桃花酿。


    立于碑前,那雨擦过长留的碑,却显得有些寂寥。


    楚江梨这些年心中有愧,便从未来看过他。


    白鸢手中不知何处来的白花,递到她手中。


    楚江梨听见白鸢与她道:“娘亲,这花跟了我们一路。”


    她以为是童真,白鸢才将这开了一路的花比拟为跟了他们一路。


    楚江梨笑着接过那花,花瓣在她触碰的那瞬间轻轻颤抖。


    脑中好似闪过一些短暂的片段。


    似乎有一个少年曾说过,要陪着她一起来看师尊。


    可那个人是谁,她却不记得了。


    ……


    又过了许多年。


    白鸢大了些,到了最为叛逆的年纪。


    楚江梨与她时常因为些小事争吵,吵完以后,白鸢总是会先认错,带着些自己爱吃的来找她赔罪,说自己错了。


    作为娘亲,哪里会生自己孩子气太久,楚江梨自然就原谅她了。


    白鸢喜欢跟她一起睡。


    那日夜半,白鸢将她吵醒。


    白鸢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凑到了楚江梨面前问:“娘亲,这个是什么?”


    楚江梨睁开眼,看着她手中盒状的东西,还有些法术注入过的痕迹。


    经年以后,那法术的痕迹有些淡,却也并未完全消失。


    白鸢问:“娘亲,你的殿中为何有一处地牢?我在里面看到了好多东西,有一身大红色的衣裳,有这个盒子,有一支生锈的钗子,还有……”


    楚江梨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神女殿下方有一地牢,可她并不记得那处是修来干嘛的,更不知道里面放了东西。


    楚江梨接过盒子,微微施法,里面余留下来的力量将她传到了另一个空间。


    她手中的盒子骤然开始往外长着梨花,直至将这漆黑的空间铺满。


    “……”


    “为何这盒中的是梨花,而不是杏花?”


    “我发现,你一直都偏爱梨花。”


    “阿梨……”


    这是那少年赠予她的礼物。


    楚江梨想起来了。


    这盒中的力量逐渐消失,她眼前翻涌而出的花海也消失了。


    如此,这盒子以后便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盒子了。


    白鸢着急道:“娘亲,你看到了什么?为何哭了?”


    楚江梨失魂落魄与她说:“我想起一个最不该忘记的人。”


    ……


    桑渺看过这两个八字,加之楚江梨递上的签,道:“前世姻缘,天作之合。”


    这样好的结果却不能叫楚江梨高兴。


    见她失魂落魄,桑渺问:我记得这是你的八字,另外一个八字是谁的”


    楚江梨抬眸,只是说起他的名字,眼中的泪便翻涌而出:“白清安。”


    “白清安?这不是从前归云阁少阁主的名字,早在许多年前他便仙陨了。”


    楚江梨道:“我曾与他成婚。”


    “可……我记得阿梨与这位少阁主并不认识。”


    “许多年前,你也给我与他算出了‘天作之合’这四个字。”


    桑渺将信将疑,又问楚江梨近来是不是精神不大好,应当多休息了。


    楚江梨又说:“你还记得,上次你与我见面,问我‘平日里总是跟着你的那位白衣’的话吗?”


    “那便是白清安。”


    桑渺回忆起这件事却似有些印象了,却也想不起别的。


    ……


    似乎,他们所有人都记不起有白清安这么一个人了。


    只记得,他是传闻中的一个名字。


    楚江梨一个人又回到了她与白清安成亲的庭院。


    庭院中的杏花树开了,枝繁叶茂。


    ……


    楚江梨的身子愈发不好。


    好在白鸢已经成了少女,成了能够独当一面的人。


    楚江梨与她说,等


    自己死后,要将她的骨灰洒在那庭院外的杏花树旁。


    可自己究竟为何这样做,是何缘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楚江梨只记得,自己在等一个人,那个人也在等着她。


    ……


    娘亲死的那日,长月殿山中下了一场暴雨。


    屋外娘亲亲手种下的杏花树开了,狂风骤雨砸开了娘亲殿中的大门。


    娘亲仙陨前与白鸢说,她死后要将灰烬散落在那庭院的杏花树下。


    白鸢哭红了双眼。


    她知晓这些年,娘亲独身一人,也过得并不开心。


    娘亲说,这些年她总是在重复遗忘一个很重要的人。


    白鸢问,既然很重要,为何还会忘记。


    娘亲却眼中含泪,不再说话。


    娘亲死后,白鸢随了她的心愿,将她化为的灰烬洒在了那棵杏花树下。


    那庭院处处布满了蛛网,像是许久都未曾有人居住过,只有那棵杏花树依旧如初地开得枝繁叶茂。


    是人间的春日。


    那杏花树拥抱了娘亲化作的灰烬。


    后来,白鸢还去了外公外婆家中,他们二人早已苍颜白发,小姨也成了雪玉国赫赫有名的巫使,更是国师。


    二老拥着她,就像是拥着她的娘亲。


    如今,她成了娘亲留给外公外婆的遗物。


    “你娘亲屋中有些东西,若你思念她,便可拿去。”


    白鸢道了声好,娘亲是他们的女儿,那些东西她如何能拿走,却还是去看了看。


    娘亲的屋子旁边有一处稍微小些的房间。


    鬼使神差,白鸢进去了。


    那里面漆黑一片,她落了蝶,照到了角落中有一木盒子,盒子上写着“与阿梨书”几个字,想来是别人写给娘亲的。


    白鸢将那物拿出来,打开一看,题头却有“婚书”二字。


    凭着“凤凰血”三字,白鸢查证到这份婚书的书写者大概是有着凤凰血脉的归云人白清安。


    正是娘亲时常念着的那个名字。


    如今她才知晓,娘亲与那位白姓的叔伯,曾有一段婚约,只是旁人似乎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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