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万物复苏[he结局]愿尔……
白清安死了,却又在几日后醒了过来。
醒来以后,玻璃似得眼珠子朝着四面八方看了又看,最后定格在楚江梨身上,朝她“喵”了一声。
上仙界的人死后是没有仙体的,都会化作一捧灰烬。
白清安死去的那日,就应当化作灰烬。
可楚江梨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许久,他还是如死去那是一样,甚至连腐烂的痕迹都未曾有,就像是睡着了。
到第七日,白清安有了呼吸,却还是并未醒来。
她请来自己那位师伯,为白清安诊治。
师伯看了后,捋着苍白的胡须道:“依老夫看,他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元气大伤,需几粒丹药,再静养几日,方可醒来。”
从师伯第一次给白清安诊治,便知晓他究竟是何人,如今也并未多问。
“不过,我见他身上还有霜月剑剑痕,可是阿梨欺于他了?”
楚江梨笑:“师伯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知晓我并非那样的人。”
“好好好,这些丹药阿梨你留着,他不醒,便可化水后喂他。”
“师伯炉里还有几味丹药未取,便先走了,若再有急事,阿梨可通灵与我说。”
楚江梨点头,送走了师伯。
“好,师伯慢去。”
……
过几日,便真如他所说,白清安醒过来了。
醒来了,却也并非白清安,而是化作了一只会“喵喵”叫的猫儿。
若是叫“白清安”他不会答应,但若是叫“小白”,他便会答应。
楚江梨与小白相处过,相处起来就不成问题,只是她自己心中尚且需要些时日来过渡。
接受少年从“白清安”变成小白的事实。
……
冬日。
她与小白在他们成亲的这处庭院中生活。
只是冬日里天气更冷些,小白也更爱睡觉些。
从前与她并不亲近,到了冬日,却会在夜里钻进她的被褥中取暖,抱着她温热的身体,合上眼睡去。
与从前的小白却有区别。
从前,若是楚江梨问些什么,他还有可能会说话。
可现在,楚江梨与他相处有几日,却从未听过他说话,只有“喵喵”叫之时。
还喜欢四脚着地在地上爬,日日穿得很少,似乎感觉不到冷。
比从前更像猫一些。
但楚江梨若是去抱他,他又会非常乖,非常温顺地任由她摸摸抱抱顺毛。
她时常逗他。
“小白。”
“喵。”
小白睡着了,她又将他摇醒,唤他:“小白。”
小白睁开眼睛看她:“喵。”
少女笑:“其实没什么事,就是好玩儿。”
小白却也不恼她,只是安安静静听完少女说话后,又趴回去,合眼休息。
……
后来某一日,就连消失许久的寂鞘也出现了。
楚江梨问他:“怎么是你,不是白清安?”
寂鞘被楚江梨这句话气得不行
,道:“这么希望是他?难道阿梨不知道,我就是白清安吗?”
他是白清安,却也只是白清安的一部分。
见她有些失魂落魄,寂鞘步步紧逼:“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狼狈。”
他时常见到的,都是楚江梨那副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模样。
如今……倒是不像她了。
看到眼前少女因为白清安而产生的变化,让他心中嫉妒得发疯。
“怎么了,你想他了吗?我也可以装作是他,与你……”
寂鞘与白清安有着截然不同的恶劣且外放性格,却与他同样生了一副极好的面容,叫人讨厌不起来。
少年沉闷的声音像发泄又像是委屈:“我是他,他亦是我,故而我从出生起就喜欢阿梨,我的眼睛并未阿梨身上挪开过,分明是我与你先认识的,为何偏偏你喜欢他?”
怎么可能不嫉妒。
“当初阿梨只知晓是我与戚焰说,白清安在你地牢中,却不知其中缘由。”
“我既嫉妒阿梨与戚焰成亲,纵然是假的。”
“更厌恶阿梨与白清安有接触,我与他都深深爱着阿梨,可阿梨只有一个,我也想阿梨是我的。”
楚江梨听到他这话却并不惊讶,毕竟她不是傻子,却也猜出了一些来。
寂鞘想要伸手触碰楚江梨,却被她周围的一圈光晕弹开。
这是白清安防止寂鞘靠近楚江梨而设下的禁制。
被这禁制弹开的寂鞘倒也无所谓:“切。”
小白在一旁也冲他“喵喵”叫,这样的叫声并不温和,甚至带着些敌意。
若是寂鞘敢碰楚江梨,他便会扑过来一般。
寂鞘百无聊赖将双手搭于颈后,道:“我不会真的将你如何,他让我留下只是为了保护你,阿梨知晓,一柄剑,有无剑灵,能够发挥的力量是不一样的。”
“当然,我的作用也是防止有些人乘虚而入。”
楚江梨并未将方才寂鞘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听进去,却听进去的最后几句。
少女勾起嘴角笑了,可这一笑,便觉得唇上又些撕裂般的疼痛,甚至叫她尝到了血味。
她轻抚那处,才发觉她与白清安成亲那日,少年在她唇间咬出的伤痕并未痊愈。
每当伤口隐隐发痛,她便会想起白清安。
楚江梨道:“他真的会回来吗?”
寂鞘身形一怔,他笑得有些邪,直勾勾看着楚江梨:“我倒是希望他不回来。不过既然他这般说了,你相信他吧。”
“走了。”
……
不知时日过去了多久,院中的雪下得大些,也更厚些。
在与白清安成亲以后,这小小的庭院也等来了第一个客人。
桑渺。
楚江梨推开院门,看到桑渺之时,神色亮了亮,将她请到屋内坐下,又喝一口热茶,二人才开始说其近来之事。
桑渺问她:“阿梨近来过得可好?”
她环顾四周,与成亲那日相比,这里几乎没有变化,只是不见白清安。
“近来都好,渺渺你怎么来了?”
桑渺道:“这几日我测算出,你与他的星象轨迹有所异动,这才来看看你。”
楚江梨一怔,却也并未说什么。
这几日楚江梨闲来无事,便训练着小白只用两只脚走路,尤其是在有旁人来时。
小白聪慧,没多久便学会了。
小白原本在睡觉,可睡着睡着发现楚江梨不见了,便出来找她。
桑渺还在屋中,小白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楚江梨,又“喵”了一声。
楚江梨摸了摸小白的脑袋,“乖乖坐着。”
小白乖乖点头。
桑渺也发现了白清安的状态不对。
在卜卦那日,楚江梨便说之后会与桑渺说,她与白清安之间的事,今日她来,楚江梨便将自己与白清安的事跟她娓娓道来。
这个世界的禁制像是被解开了,就连“攻略”“重生”“穿书”一类词都能说出口。
楚江梨将与戚焰只是攻略需要,曾经恨白清安,将他囚禁在地牢中,后来如何喜欢上他,又是如何知晓他是男子的,再说其白清安的过往,说他是如何保护自己的。
尔尔诸事,都与桑渺说了。
楚江梨所说的一切叫桑渺觉得不可思议。
桑渺本就是巫使,更知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的道理,便没再多问别的。
于楚江梨而言,要将她与白清安的事情讲出来,会让她心中难过。
从前那样风光霁月的人,如今却成这副模样。
她落了泪。
小白听不懂她与桑渺说的话,却知晓她落泪就是代表她“难过”“伤心”了,便抬起手将她的泪拭去。
桑渺安慰道:“他既然答应你,就一定会回来,阿梨莫要太难过。”
无论是寂鞘还是桑渺,他们都这样说,叫楚江梨不知道他们说的究竟是真的,还是看她太难过而用这样的话来安慰她。
“我并非安慰阿梨,我的卦一向很准,我想,无论如何,阿梨最后都会获得幸福。”
“不过有一事,是我骗阿梨。”
“那日卜卦,我与阿梨说,良辰吉日除却五日后,便是一月末,前半句是真,后半句却是假。”
“若二人相合,那一月之内必有一日为良辰吉日,可除却五日之后,你与他便再无良辰吉日。”
甚至连桑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算错了。
可来回又算了几次,仍旧是那样的结果。
桑渺问:“所以,白清安是从哪日开始这样的?”
“成亲那日。”
就连桑渺的卦象都隐约知晓,白清安的死期。
楚江梨原本不相信这些东西,可如今只要与白清安相关的,她都会相信。
“那之后我应该做些什么?”
“阿梨不必太紧张,顺其自然便好。”
二人间又说了些别的,再往后天色渐晚,桑渺便要走。
“今日天色已晚,我先走了,阿梨若是寻我可与我通灵。”
她又道:“阿梨若是心情不好,也可与我通灵,只要阿梨想,我会马上出现在阿梨面前。”
这话叫她感动,连连点头将桑渺送到了门外:“好。”
桑渺笑:“天寒地冻的,阿梨不必再送我。”
……
意识到已是春天,是某日有一只蝴蝶不偏不倚落到了楚江梨的掌中。
她只看了一眼,小白便飞扑过来,不仅将蝴蝶从她掌中赶跑了,还在庭院中追着玩儿了许久。
楚江梨坐在台阶边,看着这样的场景,心情也好上许多。
环顾四周,却总觉得庭院中光秃秃的,少了些什么。
她看思索半日,才明白少了那些会飘花落叶的杏花梨花树。
她没有白清安那样的能力,能够平白叫这地中长出树,开出花来。
只能趁着赶集去街上买了杏花梨花树的树苗,还买了几样工具。
当即准备将那小树苗埋进去。
小白却并不理解她的行为。
见楚江梨用铲子在庭院挖出一个个坑,将小树苗埋进去,他便跟在楚江梨身后,用手将小树苗又刨出来,弄得庭院中乱七八糟一片。
结果就是一双白净的手,连指甲缝里都是污泥。
楚江梨回头,看着狼藉一片的庭院和小白一双脏兮兮的手,差点没晕过去。
少女抓着他,将他的手冲洗干净。
约莫性情像猫,他不大愿意沾水,神色一直不大好。
最开始小白碰到水还尝试挣脱,可大概是看楚江梨神色不大好,再往后,便任由少女给他清洗干净。
楚江梨严肃道:“若是再将这手弄得这样脏,今夜便不准上床睡觉。”
小白:“喵。”
纵然她这样说了,白清安还是在她埋小树苗的时候,将她埋进去的小树苗挖出来.
甚至有一次直接将那树苗咬在口中,楚江梨掰着他嘴巴说自己不种了,才终于将那树苗从他口中拿出来。
以此循环往复几次后,楚江梨终于放弃了。
你与他说,他会装作自己听不懂,一只眼睛站岗,另一只眼睛放哨。
你打他,他会一动不动,任由你打。
依照白清安本人的性格来看,楚江梨甚至觉得他这副模样是因为……自己给他打1爽1了。
额……
那算了,不种了。
第二日,楚江梨起床,看到那她并无种任何东西的庭院中,经无端多了几颗小树苗。
她回头,看见小白还在房中呼呼大睡。
楚江梨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因为他在,这庭院中就算不埋下种子,春天也会有花草生长出来。
……
与冬日相比,小白却有了些不同的变化。
比如不再像冬天那样嗜睡,反而喜欢在庭院里跑来跑去捉蝴蝶。
还喜欢四脚着地跑。
院中并无旁人,楚江梨只教了他,若是来人了要用两只脚走路。
小白的手掌中常常有些大大小小的擦伤。
最初楚江梨还并未发现,直到有日她给小白洗手,约莫是碰到伤疤,将他疼得龇牙咧嘴,
她这才发现,他的掌中早就有许许多多被石子磨伤的痕迹了。
楚江梨只得边为他上药,一遍警告他:“以后不许这样。”
可小白不爱听的话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比起伤,他似乎觉得在庭院中捉蝴蝶对他来说快乐些。
楚江梨原本生气。
可她又想,小猫哪里会懂这些呢?
她如何说,小白都只会看着她“喵”一声。
……
某一日,司渊来了,还带着白鸢。
那孩子才几个月大,还是只会在怀中咿咿呀呀的年纪。
楚江梨看着她,倒是觉得司渊将她养得很好,甚至这小丫头比她交给司渊之时更有肉些了。
还是个很乖的,不爱哭闹的小女娃。
司渊说:“若是你再不将她抱回去养,那日后她懂事便不与你亲近了。”
见到白清安后,司渊有些惊讶。
司渊问:“白清安,为何……会这样?”
楚江梨挡在他面前道:“他生病了,会好起来的。”
司渊了然,似乎是因为白清安如今这样,楚江梨才陪着他在此处颓然了许久。
可究竟会不会好起来,就连楚江梨自己心中都没底。
司渊见她抵触,便不再多问,只说:“孩子我可以再带一段时间,可阿梨,你不能再这般浑浑噩噩了下去了,长月殿和归云阁两处,还有许多事要你去做,我能够为你应付一时,却没办法为你应付一世。”
“如今归云根基不稳,虎视眈眈的也大有人在。”
楚江梨听后,只沉默了一会儿,与司渊道:“我会回去的。”
听了她这句话,司渊才终于松了口气。
“等你回上仙界,我会将白鸢送到长月殿。”
……
她与白清安并未等到庭院中的树开出花来,便回
了上仙界。
大概是司渊提前打过招呼,阿焕与云釉也并未对白清安的状态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庆幸楚江梨回来了。
若是再过几日她不回来,那云釉也要下山去寻她了。
殿中的事,在她不在时已经堆积成山。
云釉尚且可以处理一小部分,大事她却无法定夺,她若插手,那是逾矩。
仙山中四季如春。
楚江梨日日在神女殿中处理大小事,白清安便在她身边绕圈,再累再困,也会等她将手中的事办完了,才与她一同睡去。
只是楚江梨偶尔想要趴在桌上小憩一会儿,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了。
她急忙将身边的白清安叫醒问他:“小白,是你将我抱回来的吗?”
小白还并未睡醒,在朦朦胧胧中睁开双眼,轻轻朝着她“喵”了一声,才又睡过去。
她总是对白清安回来这件事抱着些希望。
在某一日寂鞘无意之间的话中,她得到了答案。
“我抱你回殿的,我答应过他会照顾你,怎么,晓得是我便有些失魂落魄?”
“切,那我下次不管你了。”
但其实下次还是会管楚江梨。
楚江梨问:“可你不是有不能够触碰我的禁制?”
她还是对寂鞘的回答抱有怀疑态度。
寂鞘耸肩:“这便不知道了,那时我能碰你。”
“不过说起来,你能不能别处理起来公务,就没完没了的不休息?”
……
长月殿主神归为,她恶名在外,就算旁人再如何对归云阁和长月殿有歪心思,便也只敢敲碎那点野心往肚子里咽。
又过了几日,司渊将白鸢送回来了。
楚江梨将白鸢抱在怀中,她也很给面子的不吵不闹,只睁着一双懵懵懂懂的大眼睛好奇地看楚江梨。
就连楚江梨都对她有些好感。
可小白却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似乎是以为,楚江梨怀中那个位置原本是他的,可如今被一个小豆丁霸占了。
他便打心里讨厌这个小豆丁。
却又知晓楚江梨疼她,护她。
如何讨厌也只是在楚江梨将她抱在怀中的时候,自己远远在角落里蹲着。
长此以往,原本还与白鸢一同睡觉的楚江梨,夜里也将她抱给阿焕和云釉睡。
也适量少了些将白鸢抱在怀中的时候,分些时间陪小白一起玩儿。
小白傲娇,一开始并不领情。
可楚江梨脸皮也厚,总是去黏着他。
楚江梨与他说:“我并非不喜欢你,只是白鸢还小,她……也是你与我的孩子,我自然要多照顾她些。”
也不知白清安听进去没,只与她“喵喵”叫了两声。
……
她与白清安回来以后,长月殿花花草草都生长得非常好。
多是因为白清安。
某日在殿中处理公务,楚江梨听见那房檐上的常青藤缓缓生长的声音。
她听力向来不错,纵然只是极细微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骤然回头看向屋外,甚至以为是白清安回来了,走出去却发现庭院外空空荡荡并无他人。
自白清安走后,每一株植物的生长都让楚江梨以为是他回来了。
楚江梨才发现,原来白清安已经离开她这样久了。
久到最初离别时带给她的些许痛觉到如今都淡了。
……
人间的秋季。
白鸢学会了叫她“娘亲”,学会了慢腾腾爬步。
看着她从只能抱在怀中,到如今咿呀学语、蹒跚学步,楚江梨终于有了些初为人母的感觉。
楚江梨又将自己看好的女弟子收为关门弟子,将她作为长月殿未来的主人培养。
这弟子名唤宁树羽,与她一般,有着些坚韧的品质,且是个凡人。
楚江梨作为师尊时,对她事事都严格。
宁树羽却并未喊过一句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任凭楚江梨如何说,都像自强不息地小草似得,野蛮生长着,术法剑法都日日精进。
楚江梨有时看到宁树羽就像看到从前的自己。
恍惚间会觉得,自己当弟子时好似还在昨日,怎么如今成别人的师尊了?
……
小白时时在她身边,可偶尔觉得闷了,也会四处走走,却也绝对不会出神女殿,更不会离开很久。
可今日,小白已经许久没回来了。
楚江梨心中慌乱,丢下手中的事,出门找他。
找了许久,才终于在后院的树下找到他。
那时小白正与一只狸花猫扭打在一起。
楚江梨一下便想到,今日晨间,阿焕与她说,有名弟子养的狸花猫不见了,到处都没找到,又问她。
“神女可看到了?”
那时楚江梨摇头,“没看见。”
可如今眼前这只被小白按在地上,神色委屈的狸花猫想来就是那弟子走丢的那只。
说是扭打起来,实则是小白以大欺小,一直朝那可怜又无助的小狸花非常凶地嗷嗷直叫,还一只手将其按在地上。
倒也并未叫小狸花受伤。
楚江梨伸手摸着小白的脑袋,轻声安慰着他,他才逐渐松开手。
将狸花猫送回去给那弟子之时,他道:“多谢神女,想来是它不小心闯入了神女的寝宫。”
楚江梨道:“方才我看见它与我殿中养的猫儿扭打起来。”
那弟子与她道歉:“它这几日发-情,总是没来由的烦躁,喜欢去找公猫打架。若是伤着神女的猫儿了,我与神女赔罪,万物生灵,它不通人性,并非有意为之。”
“这倒也不碍事,你且说说,猫发-情还有什么特征?”
“除了以上两点,便是爱扑东西,还会去寻着气味找小母猫。”
……
楚江梨意识到,原来白清安这几日奇怪的行径,是发-情了。
他虽然是人,可如今的性格却是猫,连习性也与猫相似。
她不愿意叫小白去找别的小母猫。
以后的几天里,楚江梨便将小白关在自己的殿中。
这却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某一日夜里,小白终于忍不住,将她扑在了床上。
小白嗅着她的脖颈,像她是他的母猫。
除了嗅,还有用舌-尖去舔-舐,在她身上急切地寻找着些什么。
这样的行径宛如动物为了生理反应的交-合。
虽然对小白来说的确是这样。
可楚江梨并不想这样。
无论如何,她想要至少他们二人是两情相悦的之时。
而不是现在这样。
楚江梨想起他们二人从前的亲密,又想起如今白清安的模样,不知不觉落了泪。
她木楞地看着头顶的珠帘。
衣裳被小白扯去了一些,细嫩洁白的肌肤露在外面。
热泪滚落在白清安身上,叫他骤然一愣,随即抬头看她。
见她泪眼朦胧,他起身,像个手足无措又做错事的孩子。
此后,小白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于发-情的状况了。
……
人间的初冬,却还是长月殿的春。
白鸢能在地上走了,时时缠着楚江梨,“娘亲娘亲”叫着。
在楚江梨不得空之时,便时常围着白清安转。
小白也像将她那日的话听进去了,纵然白鸢拉着他玩,也不会表现出厌恶,甚至还会与她一起。
但是偶尔也不会理她,只是在楚江梨身边待着,懒懒的。
小白鸢说话奶声奶气,指着白清安道:“娘亲,小白为何不动了?”
小孩儿是照葫芦画瓢的,常常见着自己的母亲唤白清安为“小白”,她便也唤做小白。
楚江梨将她抱在怀中,正色道:“小白可不是阿鸢能叫的,这是阿鸢的爹爹。”
白鸢歪着小脑袋,神色疑惑道:“爹爹?是阿鸢的爹爹?”
“是呀。”
“阿鸢的爹爹生病了,等阿鸢长大了,爹爹的病就好了。”
白鸢懵懵懂懂点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
通灵阵中。
楚母问道:“阿梨,你是何时走的?为何都没与家里说
一声?”
母亲向来不会怪她,只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那时失魂落魄,将除了白清安以外的事情都抛之脑后,没想到与家里说一声。
楚江梨道:“娘,山中有些急事需要我去处理,我与白清安便先走了。”
“怎么了娘亲?可是家中发生什么事了?”
“家中一切安好,只是阿梨,我与你爹想,想你与清安一同回家,咱们过个好年。”
白清安的状态,真的适合带回去吗?
楚母又道:“前几日打扫时,娘在清安住过的那间屋子找到了些东西,那盒子上写字你的名字,想来是清安要给你的,娘也并未打开,阿梨你可要与清安回来看看”
楚江梨一顿,她并未听白清安提过这个。
她微微思虑后,回答道:“好。”
白清安早已学会在旁人面前站着走路,不会带给她太多的麻烦。
今年新年,还可以将白鸢带回去,给他们二老看看。
……
人间,正是新年。
处处银装素裹,却也张灯结彩,大红灯笼给天寒地冻里的人间带来了些烟火气和喜气。
白清安怀中抱着白鸢,裹着厚厚的袄子。
至家门前,天色渐黑,只留下门前两个石狮子和高高挂起的三个红色灯笼。
这是楚江梨她爹为她留的。
楚江梨与白清安进门后,楚父楚母便欢欢喜喜迎了上来。
见他怀中还抱着个小娃。
二老面面相觑。
“阿梨,这是……?”
看这小女娃的年纪倒也不像是白清安与楚江梨的孩子。
楚江梨却说:“这是我与清安的女儿,得空我会与爹爹和娘亲说明白。”
纵然孩子还小,但是有些话却并不是能够当着她的面直接说的。
楚母瞧见楚江梨的神色,到底也明白了她有些难言之隐,便将话题另起道:“好好好,那便吃饭罢!路途遥远,今日阿梨与清安也辛苦了!”
可白清安听见“清安”二字却并无回应,只是呆愣愣站在楚江梨身边。
楚父道:“清安这是……”
楚江梨挡在白清安面前道:“爹爹,清安病了。”
无论是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楚江梨都会说白清安生病了。
楚江月看着白清安怀中的小娃,神色亮亮的,“之前阿姐还说隔壁狗蛋儿骗我,这不就是阿姐与清安哥哥的孩子?”
楚母在一旁与楚江月道:“是呀是呀,我们阿月有小侄女咯!”
楚江月两眼放光,盯着那小家伙,眼神都不挪动一下,欢欢喜喜道:“小侄女!阿月有小侄女咯!”
“阿梨,你们这一路也累了,阿鸢不如让我来抱着罢。”
阿鸢不认生,楚母将她抱过去时,她还在怀中笑,这二老看着心中也欢喜。
一顿饭后,楚母见白鸢是越欢喜,又道:“阿鸢今夜就与我一起睡罢,想来阿梨与清安也累了,如此回家了,我便给你们带带这孩子,也叫你们清闲些。”
楚江梨也笑:“娘亲喜欢阿鸢,那再好不过。”
楚母又道:“阿梨,你住的屋子,我叫丫头打扫过,那旁边屋里的东西,还好好放着,你去便能看到。”
“多谢娘亲。”
楚母又将她拉到一旁,小声道:“你老实与娘说,可是早就知晓清安会病,故而你们二人的婚期才这样快?”
楚江梨神色复杂地抬头看着她,最终还是点头道:“娘……是。”
“白清安这病会好的。”
“如此便好,不过阿梨若是好不过来……”
楚江梨打断她的话:“会好的。”
楚母看着自家女儿这副偏执的模样叹了口气,她将想说的话都咽下去,只应了一声“好”。
这是她看着长大的姑娘,阿梨这样倔强,认准什么便是一头撞上去都拉不回来的性子,她也不是不晓得。
她再多说,也不会有用。
……
二人回到院中。
记得上次回来,院中还是一片苍翠,空气中都有些淡淡的花香,风一过,便能见着花花草草随风飘摇。
如今只剩下那秋千孤零零在中央。
小屋的门虚掩着,里面还点了盏烛火。
桌边放着的正是她母亲所说的东西。
几张字迹凌乱的宣纸,旁边还有个狭长的盒子,边上写着“与阿梨书”,是白清安的字迹。
他的字迹并非像其他男子那样气派,大起大落又笔锋料峭。
而是小巧娟秀,圆弧得当的,像少女所书。
宣纸上的字却显得潦草些,想来是随意书写的。
楚江梨以为是草稿,正要将盒子打开,小白在一旁却无意间将那宣纸弄在地上。
纸面被屋外的寒风一吹,缓缓摊开。
楚江梨看到上面的内容,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满篇的“对不起”。
笔墨被剐蹭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些许泪痕和血迹。
经过许久的时间,宣纸上的血迹褪去,连泪痕处都只剩下褶皱,却还是能依稀分辨出来。
楚江梨将那旧到有些泛黄的宣纸拾起来,过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她想起了那夜醒来,她寻着血迹来到这个房间里,找到了白清安。
那样的钝痛此时在她心中绽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如果她早些发现该多好。
可就算是早些发现,如今这样的结局却也已是再难更改。
她什么都做不了,纵然能提前发现,能做的也只有让白清安早些解脱。
紧扣着宣纸的指尖发麻,她颤抖着将那宣纸放下。
失魂落魄地去拿旁边的盒子,这里面又会是什么。
她有些不敢看。
可最后还是将盒子打开了。
她还是想知道,白清安想与她说什么。
她总要有面对这些的勇气才行。
盒中是一卷卷轴。
楚江梨将那卷轴缓缓展开,最右边写着二字“婚书”。
那卷轴四周画着栩栩如生的梨花,楚江梨方一打开便嗅到梨花的香气。
白清安那时本就法力尽失,却还是将这订婚书注入了法力,想用这香气哄她高兴。
她后读着,读到结尾才知,为何白清安那时并未给她。
这婚书并未写完。
楚江梨缓缓将婚书合上,放入盒中,终是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她原以为这么久,她早就该习惯。
习惯白清安的离开,习惯自己一个人。
可再看到白清安的字迹时,才骤然发觉自己并未从失去他的伤痛中走出来。
楚江梨缓缓滑坐在冰冷的地上,手中抱着那檀木盒子,哽咽着喃喃自语道:“你跟我说,人间的四季中纵有万物冰封的寒冬,亦有冰雪
消融,万物迎春之时。”
“你跟我说,你会回来。”
“可我的春天究竟多久才会来?”
一时间这些时日的难过尽数涌了上来。
小白在一旁记得团团转,只能轻轻抱着她,舔-舐她眼角的泪。
“喵。”
除此之外,他也再没有别的办法。
……
楚江梨将那婚书收好。
长月殿的事,这段时日已经交给宁树羽,叫她熟悉熟悉,再不济从旁还有云釉教她。
若是再有无法决断的,再通灵问她。
白鸢这段时日也是楚江梨的母亲带着。
楚江梨决定,等这年过完,带着小白去他们成亲的庭院中住些时日。
原是打算将白鸢也带去,可楚母却说:“阿梨,我与这孩子投缘,你与清安有何事便去,将她放在我这儿养着,你爹日日公务缠身,阿月也课业繁忙,左右我也是闲来无事。”
“也叫我体会体会孙儿膝下承欢的乐趣罢。”
楚江梨知晓娘亲是在给她与白清安单独相处的空间。
“那便有劳娘亲了。”
这次她准备与白清安一起,在那庭院中呆到开春。
……
这庭院与他们离开时一般,处处铺着白雪,却多了些被雪压弯树枝的树。
想来这树,开春之时也曾有杏花微雨之景。
只是如今掉光了花和叶子,是剩光秃秃一片。
楚江梨将树枝上的落雪抖一抖,让这树能将腰直起来。
小白一到冬日就极其容易困乏,楚江梨将床铺好之后,没一会儿他便趴在床上,半眯着眼看着楚江梨打盹了。
楚江梨坐在一旁,看着窗外亦如那年洋洋洒洒的景象,像是将她拉回了,她与白清安的新婚之夜。
少年在红烛之下,轻轻挑起她的盖头,他们二人眉目传情,心中想的也是,以后会与别的夫妻一般伉俪情深。
还有那日深夜,少年将霜月剑刺向自己,血淋淋一片。
楚江梨将带来的桃花酿打开,饮上一口。
平日里楚江梨总是多言,会同他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可今日有些安静过头了。
不知是闻到了桃花酿的香味,还是意识到楚江梨不对劲的情绪,小白主动靠上去,静静呆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酒量不好,三两口便有些醉了。
目视之处的场景微微晃动,她将眼神定格在小白身上。
“白清安?你……回来了?”
楚江梨倾下身,吻住了小白的唇。
桃花香在二人之间蔓延。
小白不懂这个吻的含义,只是学着楚江梨舔舐着她的唇,因为这样似乎会舒服些。
可吻着吻着,楚江梨的泪水滑了下来。
那样滚烫炽热的泪,落在他的脸上。
约莫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叫眼前的少女不舒服了,他便抽身分开。
楚江梨的眼含着泪,看着他,哽咽道:“再过几个月就是第二个春天了,你多久才回来?”
她那日说的都是气话,就算白清安不回来,她也不会改嫁,而是会一直等着他。
小白不会说话,只是舔-舐着楚江梨的掌心,呆呆坐在她身边。
小猫是不会说话的。
自白清安走后,小白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
楚江梨偶尔会拿出那放着婚书的木盒子,或是打开来看,或是并不打开。
或是呆呆看着。
打开逐字逐句读下去,会叫她伤心。
可就算光看着这盒子也会叫她伤心。
白清安对她是好的,对自己却是坏的。
分明说要像对她好一般,对自己好。
可这婚书中,多的是他诅咒自己的话。
意识到这木盒子会让楚江梨难过,有一日小白将那木盒子拿去埋在庭院中的雪地里。
可是还并未完全遮盖住,便被楚江梨发现,又将那木盒子跟宝贝似的拿回来了。
少女并未责怪他,只是叹气。
……
桑渺得知她回来后,偶尔也会来此处陪她,与她一同说说话。
楚母也会带着阿鸢来,问问她近来如何了,可缺些什么,又或许说一些阿鸢的事。
在他们的面前,少女总是会表现得很坚强。
只在夜里偷偷难过,会将过往的事拿出来一遍遍想。
她心中还是觉得自己对白清安有亏欠。
……
画人间的时日总是比上仙界过得更快些。
楚江梨日日看着庭院外逐渐变薄的雪,想来冰雪消融的那天就快要来了。
树枝上仍旧挂着薄薄的一片雪上,除了雪,竟还冒出些小芽。
开始回温,日光也叫人觉得暖洋洋的。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往前走着。
只有楚江梨守着这庭院中的树发芽、开花、枯萎,一年又一年,如此循环往复。
前几日,云釉与她通灵,说宁树羽将殿中一切都处理得很好,也成长了不少。
“如此便好。”
云釉又问她:“那神女多久回来?”
楚江梨看着屋外的景色,微微思索后道:“等画人间的春天过后,我便回来。”
她最想看到的场景是某个春日,白清安从她身边醒来,睁开眼,笑容温和地与她说,阿梨,我回来了。
若是这样,她再也不用与旁人说,白清安病了。
可她在这里已经等了许久。
冬日里小白多爱睡觉。
到春日,已经会偶尔在庭院中扑蝴蝶了。
白清安还是并未回来。
某一日,她醒来,却先闻到了问外梨花纷飞的香气,见那窗边簌簌落着些洁白的梨花。
可身旁的人却不见了。
她急忙起身,光着脚跑到庭院中,得见如她所预料的梨花与杏花纷纷扬扬落下的场景。
冬天过去了。
终得见冰雪消融,万物复苏之时。
她看见少年亦如他们二人初见时那般穿着一身白裳,站在梨花树下,抬手接过下坠的梨花。
楚江梨加快步伐,穿过那铺满落花的小径,身上穿着的罗裙随风飞舞。
她终于扑到了白清安的怀中。
少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与她说:“我回来了,阿梨。”
万物复苏的春日。
他与春天一起回到了她身边。
……
婚书
今以凤凰血盟,缔卿人世之契。
永生永世,钟情不渝,永无相负。
然若背此誓言,甘受焚骨栾割,万蚂啖体,历万劫销形之灾,魂散忘川,永无相见。
愿尔尔辞晚,朝朝辞暮。
此誓。
白清安-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