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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作者:作序曲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1章 118血脉之爱


    楚江梨听着白清安的声音有些委屈,又想到昨夜他发热不退,便不忍心将他推开。


    她细想,觉得从来归云阁之后,白清安身上就出现许多怪异的地方,想来是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影响着他。


    她轻拍少年的背:“怎么了?我在呢。”


    白清安在她怀中摇了摇头:“我无事,阿梨。”


    他只是想被楚江梨拥抱,想听她轻声细语的关怀,想叫她的双眼一直都看着自己。


    白清安所求的不过是楚江梨的爱。


    白清安如何不知道,这是私自。


    但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的人,他也愿意当这样自私的人。


    楚江梨松了口气:“无事便好。”


    他们相处至今,楚江梨总怕白清安会悄无声息地突然离开她。


    就像她的妈妈那样,一句别离的话都未曾与她说,就永远的离开她了。


    “我方才不是说昨夜梦见了,你与另一个人站在这里?醒来后,我还真的以为,那不是梦。”


    白清安:“阿梨说,那二人并非我,却也是我。”


    “我知晓,他们二人与你的容貌相似,不……不只是相似,更像是你年幼些的模样。”


    不如白清安如今这般乖顺,那年纪小一些的少年更像是一只长满刺的刺猬,随着警惕防备着每一个有可能伤害他的人。


    二人松开,因为这个来得突然的拥抱,将白清安衣裳弄得凌乱。


    锁骨间一片嫣红梅花落在楚江梨眼中,这是前几日她弄上去的。


    楚江梨下嘴可不轻,时时将他浑身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这几日印记都还并未完全消失,落了点星星点点的红梅样式,叫楚江梨不好意思的别过头。


    这般看去,倒是有种她轻薄美人的感觉。


    白清安起身,将衣裳扣好,未曾看见楚江梨神色中的不对劲和脸颊的红。


    “这庭院从前是我爹娘住过的,而此处是我的居所,后院的杏花树……从前便有。”


    楚江梨心中原想,这庭院如此小竟然是白清安爹娘从前的居所,倒是听起来有些不合理。


    可她又细想。


    那男侍将他们二人带到此处时,分明进了一个又一个的门,这小庭院之外,是一个更大些的庭院。


    她这才明白,白清安所言的,“此处”是只关门之后的这一小个庭院,而外面那大的庭院才是从前的阁主殿。


    白若蔚肚子里装着坏水,才将他们二人安顿在此处。


    楚江梨:“那此处,便是你从小长大的家?”


    白清安神色有些疑惑,似不解道:“何为家?”


    “就是叫你觉得安心的地方。”


    白清安:“若是阿梨所言,那我的家应当是后山的极寒之处。”


    说罢,白清安回眸,朝后山眺望,少女随着他的视线往那边看。


    想来白清安目色所及之处,便是所谓的极寒之处。


    楚江梨又小声道:“那改日有空了带我去看看?”


    “若非冰系、水系,进入极寒之处,轻则伤身,重则会坏灵根,我怕会伤害阿梨的身体。”


    楚江梨:“无妨啊,你若不带我去,便是小瞧了我!”


    “再者,我可是冰系,看霜月剑都看不出来吗?”


    “二位贵人,阁主前厅有请。”


    敲门声顿起,是男侍来唤他们去前厅。


    分明这群神仙也不食五谷杂粮,却每次有点大小事就宴邀,摆上些珍馐,装着举杯同庆的模样。


    既是不屑于与画人间同流合污,又有许许多多地方是参照画人间的。


    想来昨夜宴席他们便拒了,今日便不好再不去。


    不过也刚好,她想去问问白若蔚为何将他们二人安排在此处。


    肚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坏水。


    男侍带着他们二人走出庭院,楚江梨这才看清,从前的阁主寝殿究竟有多大。


    绕过雕栏玉砌、亭台水榭,那热闹无比的前厅便在眼前。


    楚江梨环视一圈,周遭的面孔都是一些她的“老熟人”,随是“老熟人”见,却都是些不怎得待见她的,她在上仙界也有些时日了,与这些神仙倒是无一人交好。


    反倒得罪了不少。


    楚江梨与白清安来,众人屏气凝神,见楚江梨目光扫了一圈,并未落在自己身上后,这才松了口气。


    他们二人入了座,方圆五里内无人敢坐在靠近他们的位置,那些神仙宁愿挤在一处,都不愿往这边挪一星半点。


    主位上坐着白若蔚,她旁边是赵毋宁,今日白若蔚看起来比第一日来时,状态好上许多。


    白若蔚是名不经传的无名小辈,竟成了一山之主,叫仙们不议论纷纷。


    且不说她如何默默无闻,还有一点是,白若蔚作为一山之主居然身有残疾。


    不过说来,还有一座仙山的一山之主也身有残疾。


    在楚江梨来之前,神仙们还在底下碎碎念,说这归云阁怕是要走到头了。


    她一到,跟噤声了似得,她昨夜才发过疯,那些闲言碎语倒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传入她耳中了。


    待宾客满席,白若蔚带着笑举杯道:


    “多谢诸位仙僚来参加吾儿的满月宴。”


    “请众宾客与我一同举杯,此后吾儿便是归云少阁主,还望诸位多多照料。”


    仙山之主的位置从来都不是继承制。


    这个位置通常都会给同辈中的天资、修为佼佼者。


    白若蔚贸然决定,此举叫旁人颇有异议。


    不过他们都不是归云之人,索性也并不做声。


    他们原是觉着,归云这辈只他一人为延续归云血脉倒也无妨。


    可如今白清安回来了。


    众仙本想会有一番腥风血雨,谁知这位


    曾经的少阁主也并无动作。


    真的不大闹一番,在此打一架吗?


    从前白清安一剑惊鸿,他们在坐许多人可都见过。


    若不打可真的太无趣了!


    白清安本人倒是不管这些,只顾着将面前的珍馐往楚江梨碗中夹去。


    他与少女相处这般久,就连平日她爱吃些什么都摸得清楚了。


    还有些楚江梨吃东西时的小习惯、小动作。


    比如:


    看到吃的会两眼放光。


    吃到爱吃的会更开心些,眼睛眨得更快些。


    喜欢吃甜的,却不喜吃过甜的。


    爱吃辣的。


    诸如此类尔尔,他看了看便记得了。


    不过今日叫众人议论纷纷的还有一事,那便是他们二人竟同桌而坐。


    在上仙界中,只有二人为道侣才能同坐一桌。


    从前曾有两位仙关系好,席间常同坐,便被旁人说成有画人间的“龙阳之癖”。


    不过诸仙想了想,又觉得似乎合情合理。


    毕竟长月殿神女从前是画人间的凡人,想来就是没规矩也是常有的。


    酒过三巡,他们自顾自吃的有,有离席的有,有喝得醉醺醺的有。


    这会倒是并无人在背后絮叨他们了。


    赵毋宁将白若蔚推到二人身边,怀中抱着孩子。


    /:.


    白若蔚道:“清安,可想抱抱你这小侄女?”


    说罢,便想将怀中的孩子递到白清安手里。


    白清安躲开了,神色冷冷道:“你最好当心我些。”


    白若蔚却笑:“神女在此,想来在她面前你也不会做什么。”


    她也并未强求,将怀中抱着的孩子交给侍女带了下去。


    “若是吃好了,随我来,我有些话想与你们说。”


    楚江梨吃得差不多了,便撂下竹箸,二人一起随着白若蔚一同到了书房。


    白若蔚道:“坐罢。”


    他转头看向白清安,问道:“清安,今日可想明白了?”


    白清安不作声。


    白若蔚却也不恼,又道:“自前任阁主仙去,你失踪后,从前的阁主殿已是许久未有人住过了,我虽差人去打扫过,却不知他们可有打扫干净,二位住得可还舒心?”


    楚江梨道:“倒也并未有什么不舒服。”


    “但你为何将我们安排在那处?”


    白若蔚笑:“神女认为我有何阴谋?”


    楚江梨笑:“阁主曲解我的意思了。”


    “既是从前的阁主殿,我们去住,不会冒犯了阁主?”


    “倒也不会,毕竟……从前他们这般疼爱清安,清安回去住,他们又如何会怪罪?”


    “再说,倒也并非我故意,只是这几日阁中人来来往往,那处反倒清净。”


    楚江梨心想,这话说得倒是恶心。


    “为何一定要白清安照顾你的孩子,赵毋宁不行吗还是说你们二人都要死了。”


    白若蔚尚且能够看出来命不久矣,这赵毋宁她倒是看不出来身患绝症。


    白若蔚:“毋宁要随我去。”


    “她要跟你一起死?”


    “正是。”


    “若我死了,怎会叫毋宁一人独活。”


    楚江梨:“你们倒是情深,既如此为何当初要将她生下来。”


    她心中觉得这二人还真是不负责任的父母,不负责就算了,还要麻烦白清安。


    赵毋宁:“是意外。”


    白若蔚:“归云阁本是孕果,一旦有了孩子便如何都不能再打掉,这是归云为了保护后代的一种方式。”


    “既是孕果,你为何又要自己生?”


    这才是楚江梨最不能理解的。


    “因为……我想来人会比孕果脆弱些,若是我怀着,那这孩子是不是有可能就不会出生在这世上。”


    “可我试过许多种方法,最后却也只是伤害了我自己的身体。”


    楚江梨笑:“我总算知道旁人口中的聪明人绞尽脑汁,不如蠢人灵机一动究竟是什么意思了。”


    她敛起笑容:“那你们二人还真是活该。”


    她想过许多种原因,却独独没想到白若蔚是为了打掉这个孩子,才选择用自己的身体孕育。


    这就是所谓的爹妈是真爱,孩子只是意外。


    白若蔚也不还嘴:“是我活该。”


    “可后来有了她,我却又觉得还挺好,开始后悔当初想伤害她,自己为何没有多的时日去与她相处,没有办法看她长大。”


    “那便叫赵毋宁留下来。”


    白若蔚摇头:“毋宁是凡人,无法在上仙界立足。”


    “再说,我也放不下毋宁,我也需要毋宁在我身边。”


    “你真自私,若是这般自私,当初为何将她生下来。”


    楚江梨不敢想,等他们二人都死了,这孩子会过着怎样的日子。


    “我是自私,但这孩子毕竟是我与毋宁的,且不说我,她身体里流着毋宁的血,都会叫我不得不去爱她,在死之前还会为她以后谋出路。”


    “如今归云阁无人,若我死了,旁人一定会欺辱她。”


    白若蔚自顾自说着。


    白清安:“为何归云会成这样,你不知道吗?”


    白若蔚神色变了变,看着白清安道:“那阁主和阁君是如何死的,清安知道吗?”


    此言一出,二人间的气氛顿时有些剑拔弩张。


    白若蔚话中有话,显然是告诉楚江梨能够威胁到白清安的,是与他的父母有关的。


    提及白清安的父母后,他的情绪更是异常夸张。


    若不是楚江梨拦着,白清安早就冲上去掐住白若蔚的脖颈了。


    意识到危险,赵毋宁也挡在了白若蔚身前。


    赵毋宁是画人间的凡人,自小无父无母,全是靠自己才活到现在,在世间摸爬滚打久了,又拜师学艺,如今在画人间武功也算得上是出类拔萃。


    但这些武功在上仙界人的眼中不过是小打小闹,无法伤其分毫。


    无论如何,她都想要保护自己的心爱之人。


    白若蔚:“让开。”


    赵毋宁却并未有动作。


    白若蔚睁大眼,发疯似的拉扯着赵毋宁的衣裳,声嘶力竭道:“我叫你让开!!”


    这与楚江梨对白若蔚的印象不同。


    初次见到白若蔚,她甚至以为白若蔚是一个柔弱温和的人。


    可撕开表面,是人都会有狰狞之时。


    赵毋宁不得已让开。


    楚江梨看着她的神色中有痴狂,看着白清安,骤然捂着半边脸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样子像是疯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想叫她知道?想在她心中有个好的形象?我告诉你,我偏要让她知道!”


    “从前我只当你胆小,白清安,谁知道你竟也有这样一面?”


    “你与我,从前到现在,又有何区别?”


    他们好似都心知肚明,只有楚江梨一人不知。


    第122章 119阿梨姐姐


    白若蔚的笑声停止,这话似乎叫他很疑惑:“我以为你会很厌恶他们。”


    “原来并非如此啊——”


    赵毋宁情况不对,担心白清安会对白若蔚做些什么,两步上前却被楚江梨拦住了。


    楚江梨:“他想以此来威胁白清安,那也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才是。”


    “你也不必如此看着我,你是凡人,打不过我的,如今的场面只得全凭我心意,所以你与白若蔚最好也叫他心中好受些。”


    楚江梨心中多少有些不悦,少部分是对白清安,多数是对白若蔚二人。


    赵毋宁往后退了两步,再没有说别的。


    白若蔚:“我并未做什么,但是清安你尚有一日时间思虑,若是我死之时你还是不同意,那第二日我所知晓的这些便会飞到上仙界的各个仙山,届时旁人都会知晓……”


    白清安:“若是我现在就将你杀了。”


    白若蔚笑:“你会当着神女的面杀人吗?”


    他咬着“神女”二字,就像打定了白清安的软肋一般。


    “我累了,毋宁推我回房罢,还请二位自便。”


    ……


    在回住处的路上,他们二人倒也不说话,各怀心事。


    楚江梨倒是细细看了那庭院,路过时见从前阁主殿那后院中亭亭的树,生得高大又枝繁叶茂。


    心中想的却是,这里也无人居住,为何这树能生长得这样好?


    还有白清安住处的杏花树又是如何长这么高得?


    分明也都无人打理……


    ……


    二人坐在床边,楚江梨看着窗外簌簌而下的杏花,听着身边少年偏头靠着她,声音中带着些困倦:“阿梨,我累了。”


    楚江梨摸了摸他的脑袋,像在摸小猫小狗似的:“睡罢,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白清安迟疑:“阿梨没有想问我的吗?”


    楚江梨反问:“为何要我问,你没有想主动与我说的吗?”


    白清安却不说话了,只歪头看着她。


    楚江梨叹了口气:“若是不想说我不会强求你说出来,但是我不想所有人都知晓,但你却独独在瞒着我,就像方才。”


    “他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


    少女的声音中难得带了些委屈。


    白清安也不愿叫她难过:“会说的,我会说,阿梨


    ,再给我一些时间……”


    白清安话还未说完,便靠着她的肩头睡了过去。


    楚江梨查探了白清安的身体状况,他的呼吸比从前浅一些,身体似乎也更弱了些。


    不过倒也均匀,算不上有大问题。


    她小心脱了鞋袜,躺在白清安身旁,双眼描摹着少年的模样,又闭上眼胡乱想着些别的,也悄然睡去了。


    直至深夜。


    “阿梨……”


    “阿梨。”


    她在半梦半醒中总是听见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楚江梨睁开眼,坐起来却又并未听到什么,也并未探查到其他气息。


    她环视着屋内的一切,直至目光定格在屋外的杏花上,她又听见了那一声极轻的“阿梨”。


    那树枝微颤,却如何都不敢伸进屋内,想来是惧怕屋内的白清安。


    楚江梨下床走到后院中那杏花树面前,杏花树的树枝颤了颤,像是没想到她会出来一般。


    树枝缓缓靠近她,楚江梨伸出指尖,他骤然攀附了上来,随着她的指尖绕圈,还生了几朵小杏花落在楚江梨掌中,倒是与她亲昵。


    白清安曾告诉她,不要靠近这杏花树,万物生灵都有自己的脾气,他怕这杏花树伤了楚江梨。


    可她觉得奇怪,这是杏花树原是白清安的本命花,自当归于他才是。


    顿然觉得,白清安这谎话说的连篇。


    从刚刚开始,说话的便是她眼前的这棵树。


    那树道:“姐姐,阿梨姐姐,你想知晓他有何事在瞒着你吗?”


    楚江梨问:“你知道?”


    她将树枝递过来的花瓣捏在掌中揉了揉,那树枝竟舒服得又颤了颤。


    “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我要你同我共沉沦。”


    树枝轻轻抖动,慢慢伸到了楚江梨脸边,伸展出来的杏花缓缓触碰楚江梨的唇。


    花香味淡淡扫过,她心中竟然没有产生分毫的厌恶、抗拒。


    只是刹那,树枝骤然回缩,好似她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楚江梨不明所以地往后看,白清安已经走到她面前了。


    冰冷的指尖亦如白清安冰冷的神色,他掐着她的下巴,不有分手地吻住了她的唇。


    后面再发生些什么,楚江梨记得不是很清楚。


    只是依稀记得那淡淡的花香,记得浑身被少年咬得疼。


    ……


    楚江梨醒来之后,白清安正看着她,神色非常奇怪。


    白清安问她:“阿梨,夜里你去了何处?”


    楚江梨下意识想要隐瞒:“我并未去……”


    白清安又问:“你可是去后院了?”


    少年直勾勾盯着她,神色中没有往日的柔和。


    楚江梨心虚却还是嘴硬极了:“我没……”


    她总是觉得被白清安知道不好。


    白清安的神色却有些复杂,想来心中有了答案,却也并未再说什么了。


    可楚江梨越想越不对劲,方才不是白清安也出现过,为什么还要问她夜里去哪里了?


    直至照镜子,楚江梨歪头才发现,她的脖颈上都是玫红色的印记。


    可在她的记忆里,这些印记都应当是白清安干的,为什么他却像不记得一样?


    那是她的梦?


    又或者……那人并非是白清安,只是有着与白清安相同面容的“别人”。


    ……


    “我与你说过,若是招惹她,我便一把火将你烧了。”


    白清安神色冷冷地站在杏花树下。


    “那大雨也是你做的,若是被发现,于你也并无好处。”


    “若你只是想与我争,那便试试吧。”


    “……”


    这杏花树尚留一缕残魂。


    世界有世界的规则,一个世界中尚且不能够存在两个“白清安”。


    若是同时存在,便会成为悖论,最后两个同样的人一起走向灭亡。


    这是白清安第三次生命,他落地这世上,夜里偷偷来到院中见到了“自己”。


    那日大雨。


    他将少年的尸体埋在后院中,多年后长成了如今眼前这棵枝繁叶茂的杏花树。


    他原以为少年早就死了。


    谁知前日刚来,进入这庭院他便感受到了少年的那一缕残魂。


    白清安与少年本就不能共存。


    如今纵然他只剩这一缕残魂,却还想同他争楚江梨。


    只是白清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衰弱,甚至越是后面,便越有可能他连这残魂的力量都比不过了。


    暮色将至,白清安的身体便会格外虚弱,而那残魂少年便会乘虚而入。


    白清安既不想叫她知晓这些,又想知道,若是楚江梨知道了他那些不堪的过往,又会对他如何。


    ……


    夜里,白清安抚摸着楚江梨的发梢,轻声在她耳旁说:“阿梨,我爱你。”


    这话听不出几分浓情蜜意,他的指尖与话音一般冰冷,叫楚江梨心中生寒。


    楚江梨问:“为何突然说这些?”


    白清安:“在阿梨心中,我是怎样的人?”


    楚江梨:“是……如月般皎洁的人。”


    倒也并非她胡说,在她眼中,少年是干净又纯真的人,即便他的心中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白清安却笑了:“明月是阿梨在我心中的模样。”


    “阿梨是我一个人的月,若是旁人敢多看阿梨一眼,我便想将那人掐死。”


    楚江梨:“谁会看我?他们厌恶我,想躲着我都还来不及。我在上仙界早就臭名昭著了。”


    “阿梨在我心中什么都是好的。”


    “若是……我并非阿梨心中那样,该如何?”


    楚江梨却说:“小白就是小白,小白是什么样的,我都会喜欢。”


    白清安有些愣神,别过头:“阿梨莫要后悔才是,睡罢。”


    ……


    楚江梨睁开眼,目视周围,只见一片白雪茫茫,自己正一1丝1不挂地跪坐在雪地里。


    少女缓缓站起身,她的肌肤白皙如雪,赤脚踩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她抬头看着天空,张开手,那雪星星点点落在她掌心里,慢慢融化开。


    这雪于她而言,却不冷。


    这是哪里?


    楚江梨不知道,她只记得刚刚她还在跟白清安说话,不知何时昏睡了过去,醒来后便到了这里。


    她赤脚往前走,直至看见了长廊,直觉告诉她,长廊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


    少女踩着雪,走过风霜飘摇的长廊,那长廊的尽头是个宽阔的庭院,在庭院中央跪着一个少年。


    少年看起来瘦弱极了,他周围布满了斑驳如红梅的血迹,还有星星点点的杏花。


    这风裹着雪,吹得他周身瑟瑟,少年衣裳单薄,他的身体在风雪中止不住地颤抖,但脊背却始终笔直。


    薄得像一片纸,她在心中评价道。


    楚江梨认出来了,这少年是白清安。


    现在的他不仅瘦弱得像只鸡仔,探了一下术法,甚至还如普通人一般。


    是还未曾进行术法修炼,天赋也还并未展现出来的白清安。


    楚江梨此时明白了,她在幻境中,而这幻境中的场景,似乎是白清安的过往。


    是谁做的?


    白清安……还是那庭院之外的杏花树。


    楚江梨走过去,依稀能看到少年周身环绕的,纯净洁白的微光,这便是天赋的初露,只是旁人大概是看不到的。


    此处既然是白清安过往的回忆幻境,那应当没人能够看见她。


    就算是眼前这少年。


    楚江梨有些好奇,过往的白清安究竟是什么样的。


    她站在一边,少年抬头,一双干净的眼却与她对视上了,二人面面相觑:“……”


    楚江梨本就片1缕未着,被人看到有些尴尬:“哦,原来你能够看见我。”


    她心中想,等会一定要去找件衣裳穿上,不然她都不好意思跟白清安说话。


    白清安眼眸的颜色微浅,似镶嵌着两颗流光溢彩的玻璃珠子,含着一种皎洁与天真。


    瘦得像片纸不说,更是干净得像张白纸。


    少年在雪地里跪久了,冻坏了嗓子,开口的声音是微微沙哑的,却有带着些少年稚气:“你……是何人?”


    他眼中有纯真、困惑、防备,却丝毫没有她片缕不着的不齿和奇怪。


    像是对周遭的一切都无知无觉。


    楚江梨不答,反问他:“你为何跪在这里?”


    白清安被冻得唇瓣失了血色,颤巍巍回答道:“父君罚我,我不好,惹怒了父君。”


    楚江梨:“为了何事?”


    白清安看起来这样温和、乖巧,若是她,她可不忍心将这少年罚跪在雪地里。


    楚江梨却丝毫没意识到这是自己对白清安的偏袒才会这般想。


    只是她知道,白清安的爹娘对他从以前便不好,只是罚跪,倒也不奇怪。


    少年抿唇,开口有些悔意:“为……我打碎了的那个碗。”


    楚江梨心中想了许许多多的原因,却唯独没想到是为了一个碗。


    果然,若是想责罚一个人,什么样的理由其实并不重要。


    楚江梨:“就这么点小事儿?”


    “你们这偌大一个归云阁还能少了


    一个吃饭的碗不成?”


    她随口道:“你爹不过是想找个理由罚你罢了。”


    少年心中似不甘,不相信父母如她所说的这样,便小声反驳道:“父君说,若是有错便要认错改错,并非……并非你说的那般。”


    楚江梨嗤笑:“他唬你罢了,见你小,又不懂这些,故而欺负你,不信你看看,他可会这般苛责旁人?”


    少年似还想再说些什么为自己的父君辩解。


    可这时,大殿里传来刺耳的声音,随后听见“噗嗤”一声,侍女跪在地上,双手伏地,惊慌道:“阁君息怒!婢子并非有意为之!阁君息怒!”


    那被称为阁君的男人挥了挥手,不耐道:“一个碗罢了,收拾好再去取一个。”


    少年:“……”


    楚江梨问:“看到了吗?”


    她打心里觉得白清安他爹太不是人了,这种差别对待的事还真就做得出来。


    刚刚她也只是随口一说,谁知一语成谶了。


    少年的头埋得低低的,他轻声道:“所以……当真是他们厌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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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检测到角色:白清安,目前黑化值15%。】


    这声音楚江梨却并没有听见。


    第123章 120我的存在本就是个错误


    少女是还未修炼术法的白清安,如今与凡人无异,只身无法抵御风寒,被这漫天风雪冻得红肿、流血。


    他却并不抱怨,就连多的神色也没有。


    坚毅得如雪地里亭亭的竹。


    在幻境之中,楚江梨感觉不到冷,但这样大的雪,她始终担心,眼前这少年冻下去会出事的。


    她曾听闻,白清安的爹娘对他不好,却没想到是这般的绝情。


    都并非是不好了,简直是要他死,巴不得他死。


    少年还强撑着羸弱的身体,不过已是摇摇欲坠。


    不一会儿从长阶之上缓步走来一个侍女,她将手中抱着的狐裘递到白清安手里。


    白清安双手接过。


    她温声道:“少阁主,快快穿上罢,若是冻坏了,阁君该心疼了。”


    侍女目不斜视,丝毫不觉旁边还有楚江梨这号人。


    这幻境中,似乎只有白清安才能看见她。


    若是当真心疼他,为什么不让他进去,而是假惺惺丢一件御寒的衣裳出来。


    少年的声音如易折的竹:“替我谢过父君,是我错了,若是父君原谅我,那我便穿上这衣裳。”


    那侍女将衣裳放在旁边,叹声道:“少阁主这又是何苦,阁君如今正在气头上,想来还需要些时间,少阁主还是快快穿上罢。”


    说完,她便回了殿中。


    少年垂头,看着地上的狐裘,那毛茸茸的领子如散落在雪地里,更洁白些的血,他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起来。


    他慢慢走到楚江梨面前,那雪的清冽扑面而来,叫楚江梨真真儿感受到了寒意。


    狐裘被他披在了楚江梨身上。


    楚江梨不解:“为何要给我?我感受不到冷,还是你披着罢。”


    “若是再冷下去,你会死的。”


    少年并未与她多言,跪了回去才轻声回答道:“你冷。”


    楚江梨:“我不冷。”


    “我与你并不熟,若是给了我衣裳,冻死了你自己,该如何?你不会后悔吗?”


    少年摇头:“不会。”


    他是第一次见这人,却不知为何心中对她生出了一种亲近之意,想要保护她,想要与她在一起。


    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产生这样莫名奇妙的情感。


    少年说:“女子如此,终是不好的。”


    他指的是自己并未穿什么。


    楚江梨:“那又何妨?别人又看不见我。”


    这会儿楚江梨才发现,跪在雪地里的少年周身都是白的,唯有耳尖又热又红。


    少年道:“我看得见。”


    那殿中传来沉闷的男声:“还跪着做什么?起来罢,若是死在我门前了,倒是晦气。”


    少年行了个礼,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多谢父君。”


    楚江梨松了口气,这次惩罚终于结束了。


    其实她并不用担心,毕竟白清安都活到跟她相遇的时候了,又怎么会在这时被冻死?


    不过是不忍心看到这般场景罢了。


    ……


    楚江梨披着身上那雪白的狐裘,被白清安带回了住处。


    这个庭院意外的熟悉,是她与白清安在归云阁居住的地方。


    只是看着更破旧一些,像是并未修缮过。


    偌大一个归云阁,就连少阁主的平日里休息的床都是补了又补的。


    少年站在一边有些拘谨,好似怕楚江梨觉得自己平日里睡的床不干净一般,将自己暖和的衣裳垫在床上,与楚江梨道:“坐。”


    又说:“干净的。”


    楚江梨倒是随了他的心意坐下了:“你都不知道我是谁,便敢将我带回来,不怕我图你什么吗?”


    少年小脸冻得通红,他摇头道:“我有何……可图的?”


    他身上要什么没什么,就连一床适季的被褥都没有。


    楚江梨见他这副“家徒四壁”的样子,也点了点头,“也是……”


    晚些,有女侍从正殿中给她送了些吃食过来,却多数都是冷的。


    如今正是冷的时候,楚江梨不敢想这些冷食下肚会对身体造成多大的影响。


    白清安自己饥肠辘辘,却先问楚江梨吃不吃。


    楚江梨摇头:“我是神仙,不食五谷杂粮。”


    “你把穿的给我,吃的也给我,那你自己怎么办?冻死?饿死?”


    少年这才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丝毫没有觉得这饭菜冰冷难咽,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这样的吃食。


    等吃了饭,天便黑了。


    他这屋子就连窗户都是坏的,无法完全关上,夜里总是会漏些冷风进来。


    少年不睡床,也不愿意挨着她太近,自顾自睡在地上。


    楚江梨蹲在他身边,指尖戳了戳少年的脸颊:“为何不跟我一起睡?”


    少年扭头不看她:“因为……”


    他不喜与旁人亲近,无论是身体还是心。


    可惜他弱得跟鸡崽子似得,楚江梨单手将他拎起来,裹进自己身上披着的袄子里。


    这也是第一次楚江梨能够抱得动她,少年在怀中尚且小小一只,倒是显得比与她朝夕相处的白清安可爱许多。


    少年感受着从她身体中传来的暖意,他的脸颊热了起来,也能够呼出些热气来。


    入冬了,屋内总是很冷,寒风瑟瑟叫他常彻夜难眠。


    少年神色迷糊,抬眸看着她的下巴,不经心中想着。


    上一次觉得温暖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不记得了。


    少年的指尖不经意的擦刮,他并非有意更是不懂这些,却叫楚江梨浑


    身一机灵,难免娇嗔一声:“嗯……你安分些,别乱碰。”


    不说少年,就是她自己也是第一次与旁人这样近。


    少年不动了,小声道歉:“对不起……”


    楚江梨感受不到冷,但少年却能够从她这里感受到温暖。


    楚江梨:“若是他们爱你,便不会将你丢在这里自生自灭,不会任由你一身伤痕不管不顾。”


    少年垂眸看着自己轻轻被包裹起来的指尖伤痕累累,而楚江梨的指尖却是白皙光洁的,叫他有些不敢触碰,甚至想抽手。


    少年的声音有些小,不知在想些什么:“嗯……”


    【检测到角色:白清安,目前黑化值30%。】


    ……


    到了春日,庭院中处处落花,芬芳扑鼻,比起叫少年穿不暖的冬日,楚江梨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春日些。


    白清安身上的伤早就好了。


    陆听寒也请了资历年长者传授他心术、剑法,并嘱咐他勤学苦练,不求甚解才是。


    少年的成长速度极快,旁人修炼三两年的速度却也比不过他三两日来得快。


    楚江梨坐在庭前,常常看见少年舞剑、修炼,偶尔她会从旁干扰,少年却从来不恼。


    甚至她说些废话连篇又食之无味的话,少年也会耐心回答她。


    楚江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冬去春来,倒是有些时日了,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了,又过去了多少时间。


    她之前还在找出去的方法,只是她尝试的方法都行不通。


    她所有的力量都被幻境压制了,想要压制她的力量可并非容易的事,想来幻境的主人也费了些神。


    是白清安吗?


    目前为止,这个幻境还并未出现伤害她的行为。


    若真的是白清安,那便只能等着,看看究竟想告诉她些什么,多久才会让她出去。


    少年日日舞剑,照他这个成长速度,想来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所成就了。


    可这日,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这人是白清安的亲爹陆听寒。


    自从他罚少年在雪地里跪着,楚江梨就开始讨厌他了。


    陆听寒:“听闻你这几日剑术略有长进。”


    “……”


    “修炼之人忌骄,莫要觉得你小有成就了就了不得了!”


    少年神色倔强地看着他:“父君,孩儿并未如此认为。”


    他都未曾与除了楚江梨之外的任何人说话,又如何算骄?


    “还说没有!我当真是将你惯得无法无天,竟敢这样看着我!”


    少年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叫父君这般生气。


    他这几日确实高兴了不少,至少父母会正眼看他了,师父也夸他学有长进,说他有父君当年的模样。


    但归云阁中难免也会有闲言碎语,说为何他一个初学者,要这么些厉害的人来教。


    如今父君也责怪他太过骄纵。


    可是他并没有,他依旧日日勤修苦练,并未有半分怠慢。


    只是语言间的解释显得无力多了。


    他如何说自己没有,父君也不会相信。


    教授白清安的长者在一旁也见不得这般,便同陆听寒道:“阁君待少阁主严苛,但少阁主已是老朽所教授之人中最为勤奋,天资最高者,恕老朽逾矩,阁君……当多夸赞少阁主些才是。”


    “归云阁中的门内之事,倒是不劳旁人费心,我如今不知,规束自己的孩子,竟需要旁人说三道四。”


    陆听寒又回头,冷冷地看着少年:“拿木剑来,我今日便要好好教导他何为规矩!”


    楚江梨的身体“飘”在一旁,她也劝着少年低头,这样打下去,他又要养三五个月了。


    可惜少年是个倔脾气,小身板挺得笔直,只与她说,“我并未做错什么,又为何要我认错。”


    “权宜之计,权宜之计,若是不认错就会被打,这皮肉之苦可不是好受的!”


    可少年却还是不听:“就算打死我,我也绝不认我并未做过、想过的事。”


    楚江梨见劝不动,便只得叹气:“向来便是如此,认错并非你做错了些什么,而是旁人觉得你做错了,那你便是做错了。”


    “陆听寒从前可称之为三界第一剑,哪里是你这才拾了木剑练了几日的毛头小子能比的?”


    楚江梨说什么都没用,陆听寒的剑已经刺过来了。


    自与白忆絮结为道侣后,陆听寒便少有再练剑。


    虽有些生疏,但对付少年这种三脚猫功夫,倒也绰绰有余。


    楚江梨眼睁睁见着他们父子二人缠打在一起,最初还能打个你来我往的平手,也是到后面,白清安便越吃力。


    陆听寒招招致命,纵然手中只是木剑,不一会儿,便是将少年刺得浑身伤痕了。


    少年手撑着地面,嘴角还渗着血,神色坚毅。


    陆听寒收了手中的木剑,问道:“不服输?”


    少年被打得偏体鳞伤,楚江梨劝不好他,什么都做不了,只得飘在他旁边干着急。


    “你分明是天赋很好,是聪慧又勤奋的人,你瞧,你师傅不也夸你?旁人再说你不好,不过是受了爹的意,叫你失去修炼的信心。”


    陆听寒走了,少年趴在地上,神色木楞,楚江梨蹲在一边戳了戳他的脸颊。


    她以为他会哭的。


    楚江梨问:“你可是难过了?”


    少年缓缓站起来,擦了擦唇边的血迹,哑声道:“为何难过,是我不如父君。”


    楚江梨看着他的背影,发现少年比才之前高了些,肩膀宽阔了些,却还是那样孤零零的。


    他一瘸一拐的,往庭院中走,师父告诉他,父君说今日不用再练剑了。


    楚江梨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非常奇怪,白清安他爹一边希望白清安能跟他娘搞好关系,但若是白清安当真天资过人,他又会表现出嫉妒那一面,来处处打压他。


    等回了庭院中,白清安兀自解开那带血的衣裳,少年的肤色偏白,后背前胸皆是伤痕累累。


    他是常练剑的人,房中各种药倒是有,楚江梨坐在一旁给他上药。


    楚江梨:“忍着些,可能会痛。”


    那药膏抹上去,少年疼得大汗淋漓,却一个字都不说。


    待楚江梨为他缠上绷带,穿上衣裳,少年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沉默许久后,少年才有些不解地问她;“为何父君要这般对我?”


    像是问她,又像是在责怪自己,为何没有叫父君阁主喜欢的本事。


    “这还不简单,你看这归云阁中部都是以女为尊,纵然你爹是那所谓的天之骄子、天下第一剑又如何,还不是日日待在后院中争风吃醋。”


    “既是女子为大,你又是个男子……那自然叫他脸上无光,不受你娘待见,这才日日拿你来出气。”


    “你娘肯定也更


    希望你是个女子,也正因为你是男子,你爹在你娘那里也说不上话。”


    “你叫他觉得丢脸了,叫他在你娘面前抬不起头了。”


    楚江梨与他说了个七七八八,少年神色还是懵懂,对她话中的含义有些似懂非懂。


    “可……这些当真有这么重要吗?”


    “我乖些听话,好好修炼,就不能叫他们喜欢我?”


    “这些,还不如我说的那些重要。归云阁是最看重传承的。”


    少年小声道:“所以……我的存在本就是个错误。”


    “唉,其实也并非如此,这世间的万事万物皆有其存在的理由。”


    “我说这些话虽然难听,但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你呀,莫要将他人对你的看法放在心中,也莫要觉得他们不疼爱你,又舍尽千百种方式委曲求全,想要得到他们的宠爱。”


    “人,越缺什么,便越想要什么,越想要什么,便越是得不到什么。”


    楚江梨叽叽喳喳说着,一旁的少年神色灰蒙蒙的,也不知听进去没。


    【检测到角色:白清安,目前黑化值50%。】


    第124章 121阿梨喜欢猫吗?


    少年还是日日练剑。


    楚江梨与他说过之后,他不像从前那般在意那些。


    只是日日月月,幻境中的时间在不停往前走,而她在这里耗费的时间也会越来越多。


    一直出不去的话,到最后究竟会发生什么,她会被困死在幻境中吗?


    或者说,等到了幻境里时间的尽头,她便能出去了。


    楚江梨不知道,在幻境中经过无数日月,而在幻境之外的时间是否在往前走,又离她进入幻境过去了多久。


    她法力全失,这段时间便试过许多种方法,看能不能试图摆脱这个世界。


    却都是些不靠谱的俗套办法,比如割1腕自1杀,在割开的瞬间只能看着血缓缓流出来,她以为这次当真要成功了。


    谁知那血流一会儿便不流了,伤口也自己愈合了,她也感受不到疼。


    楚江梨有些泄气,似乎无论如何,她都无法逃出这个世界。


    少年站在庭前,看着她伤害自己,看着她困恼,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年问她:“你非走不可吗?”


    楚江梨:“我还有不得不去做的事,也有人在等着我。”


    “在这个世界之外,我有一个心悦之人。”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


    少年将她所说的都记下了。


    白清安便不说话了。


    楚江梨问:“你今年几岁?”


    白清安摇头:“我也不知,只是曾听见父君说,恨不得十四年前并未生过我,想来我应该是十四。”


    楚江梨有些怜悯道:“你恨他们吗?”


    若说不恨,估计也是假的。


    少年神色茫然问:“何为恨?”


    他不明白“恨”之意,从未有人教过他。


    楚江梨问:“他们并未教过你,爱与恨?”


    是了,这话白清安也曾经同她说过。


    他不懂爱与恨,就连一些情绪也不太能懂。


    楚江梨道:“恨就是这人教你尝到了这世间最痛的感受,爱就是这人教你尝到了这世间最甜蜜的感受,爱与恨亦是想通,二者可相同,亦可以相反。”


    因为不懂恨,也不懂讨厌,纵然是被人欺辱,也不知该如何去表达心中的感情。


    但若是没这么多恨与爱,便不会被绊住脚步。


    这也是少年能够成长至今的一个原因。


    少年问她:“姐姐,所以你爱那个一直等你的人吗?”


    她初次与少年见面,少年还比她矮上好些,如今已经比她高出许多,她需要抬头来看她。


    他却还是像小孩儿似得,抓住她的衣角,有些拘谨。


    楚江梨一愣,这个问题她自己倒是从未仔细想过,说不仔细看不如说不愿意细想,她心中还是有些拒绝与他人产生羁绊。


    她想,从前对戚焰只有些单薄的好感,但是在戚焰做了某些事以后,就连这些好感到最后也烟消云散了。


    可她对白清安究竟算什么?


    楚江梨想了想,道:“算是爱?”


    少年看着她光洁、苍白的脸颊,瘦弱的身形穿着单薄的衣裳,眉眼中结着忧郁之色,想来是对他提出的这个问题相当苦恼,若是犹豫,无法直接说出来,那便是爱了。


    少年轻声道:“阿梨姐姐爱那人,那我便恨他。”


    他还是不懂少女口中的喜欢、爱、恨究竟是什么,但是却知道她口中那个一直在等她的“所爱之人”会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少年想杀了那个人。


    他想这应该是恨吧。


    【检测到角色:白清安,目前黑化值75%。】


    ……


    春去秋天,又是一个冬天。


    少年比起从前又长高了些,他还在院中练剑,只是院中多了些花花草草,那后院中窗边的杏花树生长得尤其好,却不如后来楚江梨与白清安看到的那样高大。


    每次楚江梨坐在门口看着少年练剑,都能见着那满地的杏花花瓣,风吹过,还能嗅到杏花香。


    楚江梨想起,那杏花树本是有灵性的,之前还会用树枝缠着她的指尖撒娇。


    她绕过屋子,走到后院去触摸那杏花树的树枝、花瓣。


    可那树枝静悄悄的,并没有别的动作。


    她也感受不到这树的灵气。


    难道此时这树还并未有灵性?


    楚江梨一边思索,一边揉搓着那花瓣。


    一只冰冷的手从一旁伸过来,抓住了她不老实的指尖。


    他苍白的小脸叫楚江梨看出些尴尬的情绪,脸颊还微微泛红:“阿梨姐姐,别摸。”


    “为何?”


    少年道:“因为……这是我的本命树。”


    “归云之人都有自己的本命花草,而我的是杏花,自我出生起,便有人在归云阁中埋下一颗种子,施加灵力,这树便会同我的生命相连接,而我也会畔树而居。”


    楚江梨:“我可以理解为,这棵树是你的本体吗?”


    少年点头道:“嗯。”


    这棵树既然就是他,那为何那时候白清安不喜她靠近树,更不喜她触碰树。


    但,那时她触碰,树却表现出非常的喜欢她。


    她越发不明白了。


    少年问:“为何阿梨姐姐要问这些?”


    “随口问问罢了。”


    眼前的少年与她朝夕相处的白清安是同一人,可似乎在少年眼中,他与白清安并非同一人,在楚江梨自己眼中,亦不能将他与白清安当做同一人。


    那日,少年被白忆絮叫去询问课业如何。


    白忆絮平日里很忙,很少来看他。


    楚江梨便坐在门口等他会来。


    倒也并非她不跟着少年一同去,只是不知为何,她似乎并不能离开这院子,那层薄薄的屏障将她困在了里面。


    但是也并非完全不能出去,与少年一起便可以出去,但今日晨间她睡过头了,少年也并未叫她,便只能在这庭院中等了。


    若是她自己,最多不过可以到门前。


    天气渐冷,她身上还披着初见那日少年为她披上的狐裘,少年总说她会冷,说不愿她白雪似得肌肤沾了落雪。


    毛茸茸的领子蹭着少女的下巴,周身都是暖和的。


    她看着门前的落雪,不觉如何便恍然睡去。


    “喵……”


    “喵~”


    指尖微微湿润,楚江梨睁开眼,夕阳西下,少年还未回来,只是她怀中多了只取暖的猫儿。


    那猫儿通体洁白,毛绒绒圆滚滚的,踩在雪地里一步一个小脚印。


    正深处舌头舔舐着她的指尖。


    “喵……”


    这猫能看见她,还同她这样亲近。


    楚江梨用指尖点了点猫儿湿漉漉的鼻尖,猫儿抬头,一双圆鼓鼓的眼正看着她。


    “这样冷的天气,你是从哪里来的?”


    猫儿不会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从前好似养过一只与你差不多的白猫,只是那猫儿……”


    楚江梨说到此处便顿住了。


    她从前当真养过一只猫儿吗?为何会下意识这般说,她全然不记得了。


    等天色见黑,天空飘着鹅绒大雪,将地面又厚厚盖满了一层,楚江梨将猫儿一起抱进了院中等少年回来。


    楚江梨怀着抱着猫儿进了庭院,转身打算将门关上,一只手拉着门挡住了。


    “阿梨姐姐。”


    一听是少年清脆的声音,楚江梨抬头,有些欣喜:“你回来了。”


    大门前挂着昏黄的灯笼,少年衬着烛光,看向楚江梨怀中瑟瑟发抖的白猫,点头道:“嗯。”


    楚江梨绕着少年转了两圈,才确认少年身上并无伤痕,她有些惊讶:“今日怎得……身上不见有何伤痕?”


    难道是白清安他爹娘良心发现了,不打他了?


    或者说是,不让别人打他了。


    楚江梨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少年却道:“我将他们都打残了。”


    楚江梨有些惊讶,她看着少年有些木楞的脸,愈发觉得他的轮廓渐渐有了如今白清安的模样。


    却多一分叫她陌生的感觉。


    那些人不都是归云阁中的高手吗?


    仅凭少年一人,究竟


    是如何将那些人都打残了的?


    白清安将手中的伏杏剑横在二人之间。


    这是楚江梨第一次近距离见那世间早已失传许久的伏杏剑。


    伏杏剑带着一股浓郁的杏花香气,剑身上沾着鲜血,地面落了几朵杏花。


    楚江梨没说话,少年能将那些人打败,比亲眼看到伏杏剑还叫她吃惊。


    她怀中抱着的白猫喵喵叫了一声,楚江梨见少年正看那猫儿,这才道:“今日我坐在门口等你时睡着了,醒来后着猫儿便在我怀中了。”


    “我等啊等,等得都有些饿了。”


    楚江梨走近些,垫脚用袖口将他脸颊上的血迹擦拭干净。


    其实她不饿,更不会饿。


    楚江梨像平常那般同他道:“你饿吗?”


    “进屋罢,外面太冷了。”


    少年还立在原地,低头任由发梢遮住他的双眸,不知为何叫楚江梨看去竟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阿梨姐姐,不觉得我做了坏事吗?”


    楚江梨不解:“为何是坏事?你对坏事的定义是什么?”


    “我并不觉得打了伤害自己的人是做了坏事,我更觉得你很勇敢,很厉害,居然保护了自己。”


    “不要自责,就算之后我不在,你也应该知道,被欺负了打回去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要说错,也是他们错了。”


    少年还是不说话。


    下一刻,他倒在了楚江梨身上,二人摔倒在雪地里,楚江梨怀中的猫儿都被吓跑了。


    他浑身冷极了,叫楚江梨都感受到了,冷得没有一丝活人温度,就像是一场朝着楚江梨扑过来的大雪。


    “阿梨,我冷……”


    少年在楚江梨耳旁喃喃道。


    那滚滚热泪将楚江梨的脸颊沾湿了。


    少年的呜咽声如猫儿似得,在冻得如刀尖似得喉间反复吞咽,只溢出来少许。


    楚江梨轻轻拍着他的背,她总是怕他憋出病来,若能哭出来倒也是好事。


    二人在雪地里躺了一会儿,才进屋。


    楚江梨一直催促着少年,怕他被冻坏了,自己倒是无所谓反正感觉不到冷。


    可少年一直都是一副就算是被冻死,只要是跟她在一起也死而无憾的模样。


    这点倒是跟白清安很像。


    偏执的思维倒是从小养成的。


    楚江梨:“进去将你这身衣裳脱了,换身干净的衣裳,若是觉得冷,夜里可以抱着我睡。”


    少年耳尖都要烧起来了,“阿梨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之时便不懂这些,与她一同睡过,可如今他已经长大。


    身体也有一些他耻于开口的变化。


    “十四岁不也是小孩子吗?我从前怎得没发现你竟有这么些讲究。”


    少年与她,是胳膊拗不过大腿,再者若非如此,她真的怕第二日白清安会生病。


    从他回来的模样,楚江梨便知道,想来在他娘那处也并未捞到好的,说不定在院中打了一日未停过。


    她才来之时,还能够将少年抱在怀中,如今却不行了,他长高了,反倒是楚江梨被他抱在怀中了。


    “阿梨姐姐,好温暖……”


    “是吗?我一直都感受不到我身上的温度。”


    那白猫不知何时出现,蹲在他们二人的床前。


    少年见那猫儿,瞳孔微缩,他不喜欢那猫在少女怀中。


    少年垂头吻住了怀中的少女。


    他轻声问已经睡熟的少女:“阿梨喜欢猫吗?”


    ……


    “我也可以当阿梨的猫。”


    【检测到角色:白清安,目前黑化值85%。】


    第125章 122你会恨我吗?


    从那天以后,楚江梨几乎时时跟在少年身边,不过偶尔也会睡过头,她醒来后便会在门前看着落雪,等少年回来。


    楚江梨也并不知晓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没听见少年偷偷说的话,她早早的睡着了。


    只是比起之前,她发现了来自少年身上的一种异常明显的变化。


    少年的眼神再没有从前那般天真的意味了,没有对爱与关注的渴望,没有对楚江梨所说的“父母并不喜欢他”这一类话的争辩。


    他好像已经知晓,自己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努力,在父母那里仍旧是多余的。


    他不再奢望被赞扬,甚至是被爱。


    这是好事,却也是坏事。


    楚江梨想,她所能看见的终究也只是一部分,而少年在她看不到的许多时刻,还经历了些别的。


    偶尔少年也会下山历练,他也是只身一人。


    旁人不喜欢他,更不会与他同路。


    只有楚江梨拉着他的衣角,同他一起去了许许多多地方。


    少年习惯了楚江梨的存在,也并未觉得自己孤独,他不需要别人,自己一个人反而方便。


    春去秋来,到庭院后的杏花树上结满了杏子。


    ……


    那日,白忆絮又叫白清安去她殿中。


    白忆絮偶尔会唤白清安去自己殿中,美其名曰检查课业,可次次少年去那处,也并未捞到好处。


    没有亲昵的关怀他今日是否好好用功、好好吃饭、心情如何,没有课业的指导,有的只是随处可见的伤痕。


    楚江梨这次早早起床,她知道若是自己还睡着,少年便不会将她叫起醒。


    从上次去了白忆絮殿中,少年的性情才有了些变化。


    楚江梨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少女人还没醒,打了个哈欠,指尖拽着少年的衣角,懒洋洋地与他一同去阁主殿中。


    可是到那里之后,殿中寂寂,一个人都没有。


    楚江梨抬头左看右看,问:“你爹娘去哪里了?”


    少年对这样的场景似乎并不惊讶。


    他摇头道:“我知晓一个地方,他们可能在……”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不自然,像是不愿意带她去寻他们。


    楚江梨却觉得莫名,不知为何少年是这个神色,她问:“我与你一起去找找?”


    少年点头,带着她一起进入了主殿的书房内,他的指尖拂过书房中央那一排排帛书,最后轻轻按下居中的一本,地面骤然塌陷,竟多了一条往下的台阶。


    楚江梨惊讶,没想到阁主殿中竟还有这样的地方:“这里?”


    少年点头:“嗯。”


    “阿梨姐姐……要与我一起进去吗?”


    “自然要,怎得?这里面难道有鬼怪不成?”


    少年摇头:“倒也不是……”


    二人踩着台阶,往下走,少年在唇边做了个“嘘”地动作,楚江梨点了点头,便并未再说话。


    越是往下,楚江梨越是嗅到一种奇怪的气味,她说不上来是什么,只是觉得是非常奇怪,叫人闻了想吐的气味。


    像是……石楠花的味道?


    可这里为何会长着石楠花?


    楚江梨骤然瞳孔放大,因为她知晓有一种东西与石楠花气味相近,只是……那物难免污浊。


    “姐姐,还要往下吗?”


    少年在问她。


    楚江梨点头:“嗯。”


    来都来了,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这气味也叫她越来越好奇了。


    踩下最后一个台阶,眼前琳琅满目的刑1具进入楚江梨眼中。


    倒也不是刑具,就是……杏1具,多是调1情用的。


    越是往里看,越叫楚江梨看得面红耳赤。


    他们……额,白清安的爹娘未免在这方面太大胆了些吧!!


    “嗯……嗯……嗯……,不要,主1人,我知道错了。”


    那男人的声音落在楚江梨耳中,她浑身一颤,随着这半带哭腔半带爽1意的声音,还有一阵阵刑具打在身上的声音。


    “这……”


    这是白清安这种小孩儿能看的吗???


    他为何会知道这里?


    少年表现得却比她想得更加平静,好似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了。


    “阿梨……”


    少年不唤她姐姐了。


    他们二人挤在一起,蹲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一幕。


    那


    鞭条抽打在陆听寒身上,他的神色中既有痛苦也有沉迷。


    “轻1些……”


    “嗯……!”


    ……


    污言秽语落在二人耳中。


    楚江梨不停在想,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少年看到这个的?


    这时,黑暗中的少年握住她的指尖问道:“这是阿梨说的爱吗?”


    她听见了少年的心在怦怦跳着。


    楚江梨总算知道,为什么白清安对这些事情的解读这般扭曲,并且他自己也带有这方面的倾向。


    喜欢受伤,喜欢疼痛,还认为这是被爱了。


    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是。”


    “我说的爱并非如此。”


    少年却有些偏执:“……可父君与我说,爱便是痛,阿梨可以爱我,可以叫我痛吗?”


    长久以来被固化的爱恨观,并非这么容易被改变。


    楚江梨道:“我会教你这些。”


    “我会教你爱与恨。”


    就像她与白清安说的那样。


    她无法将少年与白清安看过同一个人,却又无法将他们完全分离开。


    在黑暗中,少年并未再说什么,呼吸轻轻打在他的耳边,他侧身往前吻住了楚江梨的唇。


    楚江梨下意识想躲开,却并未如愿,少年禁锢着她的身体和双手,叫她承受了这个缠绵的吻。


    “嘶——”


    楚江梨咬伤了他的唇,鲜血的气息流淌在二人唇齿之间。


    她的神色有些警示意味。


    楚江梨极少有生气的时候,可这个吻来得不合时宜,更并非她所愿。


    少年垂眸也不再看她,眸中神色暗淡,他知晓自己似乎叫楚江梨不高兴了,冒犯了她。


    内心深处的疼痛与内心深处的愉悦逐渐蔓延开。


    少年并不后悔,因为他得到了楚江梨的吻。


    【检测到角色:白清安,目前黑化值95%。】


    这是什么声音?


    楚江梨骤然在脑海中听到“滴”的一声,随后机械般的电子音响起。


    黑化数值是什么?


    楚江梨抬头,看着意识之海中,头顶上95%的血色印记。


    “007,你出来,你就在这附近是吗?”


    “……”


    意识之海中并无别的声音出现。


    “007,滚出来。”


    【滴——检测到宿主召唤,请问宿主有何吩咐。】


    “这是什么?”


    楚江梨指着自己头顶血红的大字。


    007又将刚刚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我知道,我问你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白清安会有黑化值,以前你从前没有跟我说过!”


    她有些失控了,朝着007怒喝,她不知道这些黑化值究竟是哪儿来的,又会对白清安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请宿主放心,黑化值不会影响白清安本人。】


    “你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


    【这里是幻境,黑化值仅代表角色白清安的当前内心变化状况,不能代表幻境之外,白清安本人的状况。】


    “那我能够做些什么?”


    007:【宿主做什么都没用。】


    “那黑化值达到100%会发生什么?”


    【会……】


    007话还没说话,连接就断开了。


    楚江梨回神,看到少年的头顶赫然出现“黑化值95%”的血色大字。


    她有些垂头丧气。


    若说是对这少年一点感情都没有是假的。


    她应该早就知道这只是过往的幻境,无论她做什么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会按照自己的节奏往前走,都不会因为她做什么而发生变化。


    她能够在这里的原因大概是,白清安或是别人想让她看到这段过往。


    ……


    经此之后,楚江梨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越来越虚弱,时常能够睡一整天。


    少年还是照常白日的时候练剑或是被白忆絮唤去主殿,每次回来都伤痕累累。


    少年走时,楚江梨能微微睁开眼看到他在自己床边,握着她的手,跪上好一会儿才离开。


    等日落西山,他便会像月亮似得,又出现在床边。


    少年少有与她说话,却似乎知晓了离别将至,眼中总是藏着落寞与悲伤。


    楚江梨不忍心看他这副样子,可同样,她也逐渐意识到,在幻境中死去的那一天,就是她回归现实世界的时候。


    而她似乎也快“死”了。


    最初,她还能够时时下床走动,在门前等着少年回来,但是总是会睡着,少年便会将她抱进屋内。


    再到后来,甚至无法下床,日日昏沉。


    那白猫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她垂手,猫儿伸出柔软的舌尖,轻轻舔舐她的指尖。


    某一日,少年仍旧带着一身伤回来。


    楚江梨缓缓睁开眼,竟看到少年头上的大字变成了:黑化值96%。


    她问他:“今日发生了什么?”


    少年却不说话。


    “如今也不愿同我说了?”


    少年仍旧不言。


    “罢了……”


    她纵然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少年问她:“阿梨姐姐要离开了吗?”


    楚江梨也不说话。


    他俯身低头,将脸颊贴着楚江梨的指尖。


    “阿梨。”


    “阿梨。”


    “阿梨要去见那个人了吗?那个你心爱的人。”


    楚江梨:“是,我要离开了,你留不住我,我也改变不了你的过往经历,更拯救不了你现在的痛苦。”


    “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有一刻,她憎恶自己的攻略对象为什么不是白清安。


    为什么救不了他,为什么不能庇佑他长大。


    少年趴在床边,泪水沾湿了被褥,沾湿了楚江梨的指尖。


    他哽咽道:“我不要这样。”


    若是楚江梨离开了,那之后的苦痛他要独自面对。


    人生寂寂,像看不到尽头。


    他自呱呱坠地爆发出第一声震耳欲聋的婴孩哭泣后,茕茕于世间多年,第一次产生了撕心裂肺般的苦楚。


    少年痛哭流涕,哽咽抽泣,甚至连那颗心都在为这巨大的悲伤而震颤。


    他握紧她的手,跪在床边乞求着她不要离开自己。


    楚江梨抚摸着他的头,不忍地轻声安慰着他:“别哭了。”


    “以后的路还很长。”


    “在很久很久的将来,我们还会再见的。”


    她窥探了白清安的过往,却也深深感受到了自己的无力。


    又过去了些时间,楚江梨大多数时候都在睡梦中。


    她总是做些光怪陆离的梦。


    梦到自己初到这个世界,睁眼的那瞬间看到这个世界的爹正带着包含爱意的神色看着她。


    梦到自己爬上天梯,周围相互扶持的人,都成了森森白骨。


    梦到救了戚焰却被反咬一口。


    梦到大婚当日与戚焰决断,她自己眼角滑下的那颗泪。


    她在梦中将她这短暂而漫长的一生走了一遍。


    她从梦中惊醒,屋外已是狂风骤雨,白猫守在她身边,天色昏黑,却不见少年回来。


    不知又过了多久。


    楚江梨又睁开眼睛,少年还是未曾回来,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费尽力气起身,撑着床边,缓缓走到门口。


    白猫蹲在原地,朝她叫了两声。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的脸颊上,她用尽力气缓缓推开门,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往外面走。


    楚江梨知道,白清安和这个庭院是在阁主殿之内的,这外围便是阁主殿了。


    不知走了多久,她的脑袋昏沉,意识模糊,双腿如同灌了铅。


    推开门,刚好碰到少年从里面出来。


    见她来,少年神色怔怔。


    楚江梨抬头,看见他头顶那几个大字已然变成了“黑化值100%”。


    发生了什么?


    她看到白清安浑身是血,脸颊上还有几道伤痕。


    她心中越发不解。


    那门被屋外的狂风吹开,门内的残像落入了楚江梨眼中。


    横七竖八的尸体,被大雨冲刷得近乎血流成河。


    她的大脑宕机了。


    这是谁做的?


    白清安?


    楚江梨不相信,却眼下看来只有可能是他了。


    楚江梨再往里面看,那些堆积的死人中,找到了两个熟悉的面孔,他们瞳孔失焦,神色木然,深深相拥在一起。


    那是白清安的父母。


    少年见她看见了,便不再加以遮掩,大雨将他淋湿,长发遮住双眸,他笑了两声:“阿梨,我将他们都杀了,你会恨我吗?”


    楚江梨眼前的景象逐渐黑了。


    第126章 123他与他的赌注


    少年还如往常一般,去练剑、修行,或是被唤去阁主那处。


    却是日日如行尸走肉,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练功,又为什么一定要听他们的话。


    在旁人眼中他勤劳苦练,似乎除了修炼之外,他没有没有爱好。


    “少阁主认真得都不像个真真儿的人。”


    侍从们都在私下偷偷传着。


    少年也从来不在意这些。


    夜里,他进门看着床上安安静静躺着的,没了人气、没了呼吸的少女,他才发觉,原来楚江梨已经离开好几日了。


    几日呢?他的记忆好像有些模糊,不知道究竟是第几日了。


    最初只是没了气息,他日日回来待在床边,就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不说话,也不做什么。


    只是偶尔窗外的风将她身上的被褥吹来,他再给少女掖回去。


    又过了不知几日。


    他从阁主殿回去的路上,下了雪,他站在白茫茫的雪地里,目及四方,有些茫然。


    冷。


    少年心中感觉。


    他已经修炼有段时日了,外界温度的变化于他而言,并不会造成太多的影响。


    可今年的冬日,叫他觉得冷。


    比那年在雪地里跪了一日还叫他觉得冷。


    他推开门,回到房中,床上空荡荡的。


    好像少了些什么,他心中想,或许是如往年一般过季又单薄的被褥。


    或许是他比之前长高了许多,那张小床于他而言有些拥挤了。


    可似乎都不是。


    他记得每日都要修炼,记得添衣,记得好好吃饭,记得……爱与恨。


    可好像还是忘记了什么。


    他看着床上绵软洁白的被褥,拾起被褥放在鼻边闻了闻,那破旧的被褥上面不知为何叫他觉得有种无比温暖的气息。


    “阿梨……姐姐。”


    少年的泪如断线的珠子滚滚落下。


    少了楚江梨,少了阿梨,他想起来了,可他不知道为何这般重要他会忘记。


    是有人在刻意抹除他的记忆,越是往后便越是会记不起来楚江梨究竟是谁。


    这似乎是他不可抵抗的。


    阿梨说在以后他们还会遇见。


    最初楚江梨失去意识,他还能够当做她在。


    可如今楚江梨的身体不见了。


    连同他的记忆也要被剥离。


    他会等到再遇见阿梨的那一天。


    可是,阿梨离开的冬日,他应该如何才能熬过去。


    ……


    楚江梨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觉得时间似乎已经过去许久了,幻境里的秋去春来已然数个,叫她醒来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屋内漆黑一片,她看向屋外,月色皎皎。


    身边是睡熟的白清安,叫她安心些。


    她回来了,回到现实的世界中了。


    楚江梨看着窗边缓缓延伸进屋内的树枝,上面挂着点点杏花轻颤着。


    她小心翼翼下床,走到庭外,抬头看着天空漆黑,还下着细密软薄的小雨。


    她走到那杏花树边,只是轻轻抬手,那树枝便贴上了她的指尖,萦绕着点点微弱的白光。


    “阿梨姐姐。”


    “我读不懂你说的爱与恨,可我爱你,我也恨你。”


    那树枝轻触她的唇心,又缓缓收了回去。


    从楚江梨离开的那一刻,他的世界似乎被封存在极寒的冬季里。


    雨越下越大,将地面的泥土都冲刷殆尽。


    那深埋于泥土之下的涔涔白骨缠绕着千丝万缕的根系,经过许多年,裸露在了楚江梨眼前。


    雨水扫过她的双腿,沾湿了裙襟,一道闪电从天而降,将她错愕的神色照见半分。


    楚江梨终于明白了,为何庭院里这棵杏花树长得这样高。


    如今这棵树也并非是白清安的本命树。


    那树枝颤颤,楚江梨的神色叫他有些兴奋,他问:“阿梨姐姐可知,这下面的白骨究竟是谁?”


    “是我自己。”


    “我是白清安。”


    他是白清安?


    那屋内的那个人是谁?


    那树还在说:“阿梨姐姐你曾说,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可为何我没有等到再见的那天?”


    楚江梨从来没有怀疑过,与自己相处的人究竟是不是白清安。


    为什么这个世界中会有两个白清安?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连串的问题从她脑海中冒了出来,将楚江梨的思绪弄乱了。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身后的少年声音更加低沉些,他淋着雨,走到了楚江梨面前。


    “也不应该知道这些。”


    楚江梨看着他,疾风骤雨中,雨打在身上格外的疼,楚江梨分不清眼前的白清安脸上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只是他的神色,叫她看出了无尽的伤悲来。


    果然,无论是谁,撕开最表面的那一层,都会露出血淋淋又肮脏的那一面。


    楚江梨:“如果当真不想叫我知道这些,一开始就不要试探性的告诉我。”


    他心中既想让她知道,又怕被她知道。


    在楚江梨看来,这是一种对信任的试探。


    “啪——”


    楚江梨抬起手,一巴掌恶狠狠地扇在白清安脸上。


    痛觉叫他抬头,叫他有了动静。


    楚江梨:“就算你杀了父母,杀了兄弟,杀了师父,杀了世间无数个人又如何?他们从前对你不好,我又如何会责怪你?”


    说来说去,她与赵毋宁又何尝不是同一种人。


    “我只想要你高兴、开心,没有烦恼,我也知道……你并非有意这样。”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


    楚江梨曾在幻境中看见,少年在疾风骤雨中为脆弱的小花小草撑伞。


    看见他与花花草草温声细语地说话。


    他的本性分明不是这般,是被人逼成这样的。


    “若是他们亲你、敬你,你将他们杀了,那便是你的不对,可他们对你并不好,有血脉相连又如何?那便不是亲人,而是仇人。”


    楚江梨不知道白清安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说话,她的耳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更不知道自己乱七八糟说了些什么。


    白清安开口:“阿梨……”


    “我只是怕阿梨讨厌我,我只有阿梨一个人了。”


    大雨裹着他的眼泪,痛苦似乎要将他吞下。


    在遇到楚江梨以前的每一天,他都过得如同行尸走肉。


    他甚至记不清那些日子是如何过去的,又做了些什么,又遇到了些什么样的人。


    于他而言,如何都不过是茕茕独行。


    楚江梨:“我不会恨你,更不会厌恶你。”


    “若是有一日,我亲眼目的你杀了那些伤你、害你的人,我为成为你的共犯,我会喜极而泣,为你高兴终于得到了解脱。”


    “我不是其他人,我不会像他们那样疏远你。”


    白清安两步走上前,楚江梨张开双手,将他抱在怀中。


    湿漉漉的衣裳与淅沥沥的大雨,宛若将二人紧紧缠绕在一起的藤蔓,紧紧贴着的两颗心难得温热。


    楚江梨:“我知道许多你的过往,知道你的不堪与脆弱,人并非是完美无缺的,我喜欢你这个人,喜欢你的好,更喜欢你的缺口。”


    再往后,天刚破晓,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拖得狭长。


    ……


    二人进了屋内,换了身干燥的衣裳,并肩


    躺下。


    白清安缓缓闭上眼,没一会儿便熟睡过去了,他似乎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也从未睡得这般熟过。


    楚江梨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他,等他醒了之后,再慢慢找他“算账”。


    白清安不想假旁人之口,将这些告诉楚江梨,他只想自己说出来,才用了这样蹩脚的方法。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们二人再无可能,也再无相见之日。


    将这些事告诉楚江梨,却也解了他心中长久以来的结。


    所以这一夜,他睡得很熟。


    ……


    从庭院离开以后,那大雨也停了,只留下一地湿润。


    庭院中还站着一个少年,瘦弱不堪。


    杏花早已枯萎,只剩下一地残枝败叶。


    他的身体是半透明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失。


    白清安最懂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疯子。


    少年与白清安下了赌注,他会替白清安说出这一切,说出他的过往与不堪,将这些赤1裸1裸地展现在楚江梨面前。


    但是需要楚江梨在他创造的幻境中做出决断,究竟是选择他,还是选择白清安。


    是留下,还是离开。


    若是楚江梨选择留下,他则会慢慢侵蚀白清安的身体,最后变成“白清安”,陪着楚江梨。


    可楚江梨却并未选择他,而是选择了幻境之外的白清安。


    他心中说不伤心,倒是假的,他以为,算与楚江梨朝夕相处了一段时日,二人终会有些感情。


    谁知她心中心心念念的还是白清安。


    但他也是白清安。


    可最终他还是输了这赌局,输了会付出的代价是牺牲他的灵魂,与白清安相融合,支撑他再陪着楚江梨走一段路。


    少年那日还问他:“以后若是你死了,那阿梨怎么办?既然一开始你便知道自己会死,又为何招惹她。”


    白清安反问他:“若是换做你,会舍得将她让给旁人吗?”


    他们本就是同一人,自然心意相通,说让?纵然是有人多看了楚江梨一眼,他都需要控制住将那人手刃的心。


    白清安:“我会回来的。”


    他不会将楚江梨一个人留下,他会一直陪着她。


    ……


    第三日晨间,白清安才醒来。


    昨夜发生的事他都还记得,身旁的少女也累了,呼吸均匀地睡在他怀中。


    他看着少女的睡颜,她的眼周有些乌青,想来这几日也是并未睡好。


    他想叫她多睡一会儿。


    却也在想,若是醒来他们二人眼对眼,他又该如何去回答她的那些问题。


    白清安闭上眼,将少女的身体拥在怀中,直至听见她有些难受地哼哼了两声,他才放手。


    他总是会有这样的想法。


    若是楚江梨能死在他怀中,镶嵌进他的身体,变成他血肉的一部分便好。


    这样无论去哪里,他都不是一个人。


    可这样的话楚江梨还是楚江梨吗?


    经历过三世的轮回后,楚江梨的身体早就换了一具有一具,那些死去的是楚江梨吗?自然也是,但是却又不是。


    他想听见阿梨的关切,想要看到楚江梨笑,纵然是肆意捉弄她之时的模样,他也喜欢。


    阿梨就是阿梨。


    就像阿梨说,小白就是小白那样,他就是他,他不是别人,更不需要变成别人。


    他从小就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喜欢与他们说话。


    可自小,父君便不准他有多余的感情,要他当面将那些鲜活的生命摧毁。


    还要他不对这些袒露出情感。


    他有时会搞不懂,父君究竟是为何让他长大,分明父君还是恨着他母亲,恨着他,更恨着整个归云阁。


    父君不在了。


    如今他也不用再毁去自己喜爱之物来证明自己了。


    ……


    再晚些,楚江梨也醒了。


    却也并非她自己醒的,是庭院外有人敲门,叫他们去阁主也就是白若蔚的书房。


    来人却并非什么侍从,而是赵毋宁。


    她神色焦急,匆忙道:“请二位与我一同去书房,阿蔚他……快不行了。”


    第127章 124那我还学师姐吗?


    赵毋宁知道,白若蔚不是病,也治不好。


    她从前还只是贪睡,越是往后,夜里她与白若蔚同床共枕,却还能听见那树枝不断生长的声音。


    如今白若蔚咳血不止,那树枝已经缠绕、生长到她的腰腹以上了,不久之后更会将他困死。


    可她又能够做些什么?


    无法医治,更无法缓解疼痛,叫她慌了神。


    白若蔚只同她说,让她把这二人叫来。


    倒也并不是为了治好自己,而是为了他们二人的孩子。


    赵毋宁能够看得出,白若蔚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可是她却无比疼爱这个孩子。


    她与白若蔚不同,虽说她自小是孤儿,活得艰苦,不过她也并非是被父母遗弃而是父母因为战乱死了。


    再者她如何都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后人,母亲曾与她说,要将血脉传承下去,她一直谨记。


    白清安与楚江梨二人看起来人都不坏,若是真能得他们二人的庇佑,想来孩子也会健康的长大。


    虽说他们二人不愿,可始终她还抱着一份期望,阿蔚曾说,她生于一个最重视血脉传承的家庭,故而她也厌恶着血脉之说,也不想这血脉传承下去。


    ……


    楚江梨并未睡醒,她微微眯着眼,拉着白清安的指尖,二人一同跟在赵毋宁后面。


    赵毋宁的鬓边竟一夜之间生出些白发来。


    赵毋宁年纪不大,可凡人的生命终究苦短,纵然白若蔚能过活下来,赵毋宁也不能够长长久久陪在她身边,最终都会有生离死别的那日。


    楚江梨也看过了,赵毋宁虽然武艺出众,却并无仙缘,至少此生无缘仙途。


    但是这也并非她能够说得准的,说不定后半生她有自己的造化呢。


    ……


    书房,那面帘将白若蔚的脸挡了去,他们坐在屋内,却也能听得见自白若蔚身体中生长出的植物,那树枝盘踞、缓缓向上生长的声音。


    树枝自出现以来,便会不断生长。


    最初生长速度会慢些,越往后越快,最终会刺破人的脾脏,穿透人的头盖骨,将其中之物当初养分吸收,吸收养分后变得枝繁叶茂。


    白若蔚咳了几声,隔着面帘,与他们说:“求神女庇佑吾儿。”


    楚江梨抬头看她,有些稀奇:“往日不是都求白清安吗?今日为何求我了?”


    既是将面容掩盖住,想来那树枝已然穿过白若蔚的眼鼻。


    白若蔚如今无法发出太多声音,她的许多话只得赵毋宁代为通传。


    赵毋宁道:“想来神女也知晓,那院中究竟埋的是谁了。”


    楚江梨:“我知道了,可那又如何呢。”


    白若蔚:“若非我将神女二人安顿在那处,起穿针引线的作用,神女又如何能看出他的真面目。”


    楚江梨笑:“真面目?那你们二人的真面目又是什么?”


    白若蔚每说一句话,那树枝缓缓生长的声音便犹如车轱辘碾压而过。


    楚江梨:“若是用旁人的痛苦来威胁他人,那我觉得你也死不足惜。”


    “她要死了,那便为她准备后事,来寻我们做什么,你既知是天谴,寻我来,我又能做什么?”


    赵毋宁跪在地上,低头求着楚江梨:“只求神女能够庇佑吾儿,是我与阿蔚活该,纵然是天谴,我与她也会一同受着。”


    “若是有哪里叫神女不悦了,神女杀了我,我也不会有一句怨言。”


    楚江梨觉得当真好笑,他们夫妻二人是各执一词,一方求她,一方觉得这些都是她该做的。


    “我与你们二人并不熟,我还是一山之主,若是叫我护着她,不怕哪日我将这归云阁一并吞没了?”


    “你们的孩子是死是活我可管不了。”


    赵毋宁:“若是神女想要归云阁,那便拿去,我与阿蔚并无怨言。”


    白若蔚并非不说话,只是她如今的状况已经说不得话了。


    赵毋宁虽爱她与白若蔚的孩子,却更爱白若蔚。


    楚江梨只觉得无趣得很,冷声道:“我对你们这归云阁并无兴趣。”


    她虽然这样说,却还是难免会将那孩子的处境代入从前的白清安,若非他的父母自小便不爱他,又如何会造成如今白清安的模样。


    赵毋宁双膝跪地,颤声继续求着:“求求神女了,就算将她当做自己的孩子,此生不再提起我与阿蔚也可,只要肯留她一条性命!”


    楚江梨心中有些动摇,照顾一个孩子并不难,她一方面想白若蔚从前并未欺辱过白清安,可以原谅,另一方面是,世间万事万物具有平衡性,若是她真的收养了这孩子,便不会有人打归云阁的主意。


    她也不会吞并归云阁。


    归云之人的存在,于上仙界而言是必要的,这孩子天资过人,未来是无可限量的。


    于公于私,都应当留下。


    但是,楚江梨也并不是会为三界,上仙


    界考虑的人。


    楚江梨问:“小白,你以为如何?”


    她更愿意听听白清安怎么想的,毕竟若是以后,她其实不是很愿意自己生一个孩子。


    白清安点了点头,“若是阿梨愿意,倒是可以留下。”


    “我可以与阿梨一起养这孩子。”


    楚江梨神色凝重,却是装模作样的唬他:“你愿意?若是这般,你要回来当归云阁的阁主,以后都要与我分开住。”


    白清安摇头:“那我不愿,我不想与阿梨分开。”


    楚江梨笑:“骗你的。”


    她又与赵毋宁道:“我可以帮你,但我不会在这孩子身上花太多的时间,再说你总是轨我做什么,我又不是事事许愿多能灵验的神仙。”


    赵毋宁起身,忙道:“多谢神女,我与毋宁还有些时日,我们与那孩子最后再一起待一会儿,不会太久。”


    其实她心中也并未有多大的把握楚江梨能同意,但是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应允了。


    昨夜她与白若蔚商量过,若是楚江梨也不允,那这个孩子只能与他们一起死去了。


    她如何都不愿这孩子孤苦伶仃地活着。


    ……


    孩子往日里都住在如今阁主殿的偏殿,由专人照顾。


    白若蔚如今身体不好,便不宜照顾孩子,赵毋宁也是日日照顾着白若蔚。


    赵毋宁将白若蔚推到了偏殿,殿中的侍从见他们二人来,便行礼退出去。


    彼此心照不宣,这坐着轮椅的阁主第一日来这里,他们便知道,会有终的那日。


    那孩子尚在熟睡中。


    树枝编织而成的婴儿篮轻轻晃着,她含着自己的指尖,睡得正香甜,赵毋宁也并未将孩子叫醒。


    上仙界的孩子,自年幼时便比寻常孩子多些记忆,或许少看他们几眼,日后便会忘记得快些。


    白若蔚勉强伸出头看了孩子一眼,与赵毋宁道:“我这一世,做了许多错事。”


    “但我却并未后悔将她生了下来。”


    她说完这话以后,身体中的树枝冲破了她的唇舌。


    窗外的风吹拂而过,她脸上的面帘被缓缓吹落。


    那横七八竖的树枝,自下而上穿过了她的嘴、眼眶、头顶,并未有鲜血流出来,被冲破之处反倒生长着花蕊。


    闭上嘴或是闭上眼睛,她都做不到了。


    白若蔚睁着眼,却又永远的闭上了眼。


    最后时刻,她抬头看着赵毋宁,这是此生她最爱的人,也是最爱她的人。


    白若蔚的眼前恍然走过她的前半生,到与赵毋宁相识相知,记忆才逐渐清晰。


    白若蔚的眼帘落下了几颗血泪,她以为她会从容的赴死。


    却还是在最后时刻朝着赵毋宁伸出双臂,痛哭道:“毋宁,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好痛,我好痛……”


    赵毋宁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将她抱在怀中,柔声安慰着:“很快便好了,很快便不痛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蓝紫色的鸢尾花缓缓飘落在孩童掌中,像只蝴蝶起的,花瓣翩翩起舞。


    赵毋宁将她的脸用面帘挡住,叫外面的人把孩子抱了出去。


    她维护着“妻子”最后的尊严。


    等侍从抱着孩子出去,将门关上,房中又是漆黑一片。


    赵毋宁兀自坐在一旁,听着黑暗中枝桠不断伸展又收缩的声音。


    还有身旁人周身骨头被搅碎的声音。


    她知道白若蔚日日承受着这树枝生长,穿透身体来带的疼痛,早就想一死了之了。


    知道她的阿蔚总是口是心非,停留这么久不过是为了多看孩子几眼,若是问,他便又会说自己不爱这孩子。


    赵毋宁缓缓一笑。


    “阿蔚,我来陪你了。”


    她与阿蔚相识于是在一个雨夜。


    白若蔚撑着伞,笑容可掬,问他能不能将住在那处的两人杀了。


    过往的场景在眼前宛若走马灯似的浮现,赵毋宁看着这些画面不忍笑了出来,那树枝在地面蛇形着,骤然将他吞没进去。


    她被绞死了,至少笑容还是甜蜜的。


    一把大火,将这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


    ……


    阁主殿失火了。


    方才消息已传至何处,这才满月的婴孩便成了孤儿。


    可好端端的为何会起火?


    这大火又如何能将仙活活烧死?


    这些便无人知晓了。


    不过叫旁人更在意的是,以后的归云阁又该如何?


    倒也不是真的担心归云阁的以后,而是有人虎视眈眈忌惮着这一山之主的位置。


    不过还有人猜测,白清安会坐上这个位置。


    归云阁一时间门庭若市,有一部分是自称是归云之人的,他们东躲西藏便是害怕被白若蔚找到后杀死,得知白若蔚死了,便敢回来了。


    这其中都是平庸之辈,窥伺着如今的阁主之位。


    甚至其中不乏有曾欺辱过白清安,便被赶了出去,


    还有一部分便是来自其他仙山,究竟是为了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这位置。


    ……


    第二日。


    楚江梨抱着孩子,拿着白若蔚的手写信,向众仙宣布着她将暂管归云,宣布这孩子便是归云阁的现任阁主。


    且无论是谁,都不能后在这孩子面前提到白若蔚和赵毋宁的事。


    若是有人说了,便会被楚江梨追究责任。


    而她将负责养大这个孩子,更会长久的庇佑如今的归云阁。


    此言一出,别的仙便不敢有异议了。


    毕竟谁敢与她楚江梨争,谁不知道他就是一条疯狗呢?


    而白清安也会从旁协助,暂管归云阁中的琐碎之事。


    原本


    楚江梨如此,归云中尚且有人不服,但若说白清安协助,那便都服了。


    毕竟白清安是归云之人,前阁主的独子,在上仙界中拥有些知名度,且天资又极高。


    如此既能够保护年幼的孩子,为了白清安,也是为了三界的稳定。


    这般折腾了几日后,这件事总算了之。


    众仙议论纷纷,多数都说长月殿这位女魔头神女总算做了一件像样的事。


    地云星阶。


    届时司渊还在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种地,小草绘声绘色与他说了此事。


    司渊有些感叹:“你这位师姐竟为三界众生考量,当真是长大了,能独当一面,未曾辜负她师尊的在天之灵。”


    “小草,你可要多跟你师姐学学!”


    小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丢下比司渊手中的锄头小上几倍的小锄头,又掏出小手帕擦了擦汗,问道:“师尊,何为在天之灵?”


    司渊又看她,摇头道:“小草,你太让为师心寒了!”


    小草不明所以:“为何?”


    司渊:“你擦汗为何不给为师擦?唉,你小的时候我一把……”


    小草无语,将自己的小手帕拿远了些,有些嫌弃道:“师尊,你当务之急是少看点人间的话本!”


    司渊痛心道:“为何?小草吾徒,就连为师的这一点爱好你也要剥夺吗?好狠的心!”


    小草:“……”


    她真是不知道怎得与她这个师尊说话了。


    司渊才说夸赞了楚江梨几句,马上便接到了少女的通灵。


    通灵阵那头,楚江梨直呼他的名讳:“司渊你有时间吗?你一定有吧?”


    司渊被她这不尊敬的态度惹了一肚子气,暴怒道:“我没时间!”


    谁知少女像是听不见他的话一般,又自顾自说道:“你若有时间当真太好了!我这几日没空,还要麻烦你照料一下小鸢!”


    白若蔚与赵毋宁的孩子取名为白鸢。


    司渊怒喝道:“我说我没!时!间!”


    楚江梨仍然装聋作哑:“什么?你说什么?司渊,这通灵阵信号不好,我改日将小鸢给你送来,劳你之后好好照顾了!就这样,再见!”


    通灵阵哪里来的信号不好这一说!!


    司渊咆哮道:“楚江梨!!!!!!”


    小草扯了扯自家师尊的衣角,小心翼翼问道:“师尊,那我还学师姐吗?”


    第128章 125病毒与变量。


    白鸢尚且年幼,如今又是归云阁的独苗,自然得她亲自护送到地云星阶。


    但她同样也不想见司渊。


    在这两者中挣扎了好一会儿,磨磨蹭蹭,才终于将白鸢送去了。


    孩子若是旁人送来,路上出事儿了是大事。


    她若是被司渊骂了,那便是小事儿,毕竟她脸皮厚。


    于是,楚江梨在地云星阶山门前等了一上午,司渊都没见人让她进去,对她的存在也视若无睹。


    司渊还叫小草传话:“孩子你自己带,我不带!”


    楚江梨闻言亲切地跟小草说,“回去跟你师尊说:‘他昨日分明答应得好好的,为何今日反悔了总得让我进去了给我个说法才是。若是不行,那我便只能硬闯地云星阶了,介时是打烂两块石头,打坏两扇门,踢坏了几个人,我可不赔。’”


    小草点了点头,转头走了两步,跟司渊道:“师尊,师姐说……”


    司渊气急了,他与楚江梨不过两步路的距离,自然也听得见楚江梨的话,不经咆哮道:“跟你师姐说,若是硬闯我地云星阶,那我以后再也不认她这个徒弟了!!”


    “我昨日也并未同意养这孩子,为何将自己接下的烂摊子给我收拾?”


    小草点头,转身走了两步又跟楚江梨说:“师尊说,硬闯的话就不认你这个徒弟了,他还说……”


    后半句太长了,小草有点记不住。


    楚江梨:“你去跟他说,我也没把他当师尊过。”


    “你当真以为小孩儿听不懂话吗?什么叫做烂摊子,这可是归云阁乃至三界未来的希望!”


    小草:“师尊,师姐说没把你当师尊过……”


    司渊气得面红耳赤,咆哮道:“她这逆徒,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小草焉了吧唧,站在原地生气道:“你们二人就隔了两步的距离,为何一定要我传话!!!你们是小孩子吗??”


    小孩叉腰站在二人中间,气得小脸通红道:“幼稚!”


    ……


    这吵了几句,总算被司渊放进了地云星阶。


    楚江梨:“地云星阶历来都要维持三界的和平与安宁,若是归云阁覆灭,对三界造成的影响不可估量。”


    少女的言下之意,此举是做了地云星阶该做的事。


    她向来口齿伶俐。


    “再说了,既然你这么闲,帮我养养孩子怎么了,别老种你那地了,一点神仙的样子都没有,还将小草带得灰头土脸的。”


    “再说了,我又不是之后不会将她接回去,只是现在有些忙无暇顾及。”


    两个“再说了”将司渊气得说不出半句话来。


    楚江梨的话中都是对司渊养孩子的极度不信任。


    司渊咆哮道:“谁说我带不了?我就要带给你看看,你也不要在找我要了!到时候我是不会再将她给你的!”


    这其实是激将法。


    不过好说歹说,司渊也算是同意了。


    她之后的一段时间里,确实也无暇顾及这孩子。


    ……


    处理完这些琐碎事以后,楚江梨与白清安先回了长月殿。


    这几日白清安状态不好,时时都在走神不说,一回长月殿便昏迷了过去。


    过了好些日子,才醒过来。


    楚江梨心中焦急,可就连长月殿中那位她的师伯都拿如今的白清安没办法,那世间便无人能医他了。


    她只能衣不解带的日日守在白清安身边。


    【检测到系统连接成功——】


    楚江梨:?


    哦,她想起来了,在幻境中时007也出现过。


    不过她现在并不欢迎007来,尝试用从前的方法将007的权限关闭,让他无法进入自己的意识之海中,可失败了。


    楚江梨还是能听见007的声音。


    007非常有礼貌:【宿主您好,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跟您见面,我问主系统要了权限,所以这一次您无权再将我拒之门外。】


    楚江梨:“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我与主神说,关于您的还有一项数据并未录入,主神才同意我与您对接,但其实我是骗主神的。】


    实则007不仅挨了主神的骂,还被扣了工资和年终奖。


    楚江梨:“我没问你这个。”


    楚江梨有些不耐烦,以前吃过不少007带给她的苦头,现在也是不待见他的。


    007:【我问系统要的权限,还扣了我的工资与年终奖。】


    楚江梨:“所以我需要赔偿你这个钱吗?”


    007:【宿主误会了,我只是需要先对我的行为做出一个解释。】


    楚江梨:“所以就算是付出了些代价,你也要来找我的原因是什么?”


    007向来唯利是图,想来也是要叫她做些事。


    007:【宿主现在正在烦恼的事情,或许我知道答案。】


    楚江梨挑眉:“按照以往我对你的了解,我认为你不会轻易的告诉我。”


    007的器械音微微停顿,又轻咳了两声:【宿主对我的偏见我也能够理解,可我们是人道主义的系统,我虽然作为人工智能,可在我的世界里,我有妻子、父母、儿女,我跟宿主相处这么久,也会产生一些类似于……人类书籍中所说的友情,所以在我的认知里我跟宿主是朋友。】


    楚江梨:“朋友?你对我用电击的时候,我可从未觉得在不久以后的将来,你会说出我们是朋友这样的话。”


    007闻言,高性能的大脑也少见的宕机了几分钟:【用人类的话来说,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必须分开


    ,希望宿主能谅解我从前对您十分严苛,这也并非我的本意。】


    楚江梨显然不信:“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并不觉得你是为了帮助我来的,你想用你知道的那些,在我这里交换什么?”


    其实007知道她为什么事而心烦再正常不过了。


    毕竟这世界都是他们创造的,这世界中某个因素产生了变化,007作为上帝视角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包括这其中的前因后果。


    007:【宿主可能不知道,我曾经有段时间是白清安的系统,但是我作为他的系统不会达到他的某个愿望,更无法逼迫他做某件事。】


    【说是系统,其实应该是……我曾短暂地做过白清安的监督者。】


    【宿主心中是不是在发愁白清安的事,他快死了。】


    007提及他曾经是白清安的系统,这个确实叫楚江梨惊讶。


    楚江梨问:“所以,你想说什么?你能够让他活下来?代价是什么。”


    007:【其实白清安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宿主心中应该隐隐也有这样的感觉。】


    【很抱歉,我没办法像宿主说的那样,让他活下来。这世界都遵循因果论,白清安如今正陷入因果中,如果外界力量强行更替果报,会影响整个世界的稳定性。】


    楚江梨嗤笑道:“整个世界?我不信就他一人便可影响整个世界。”


    007:【不论宿主信不信,我都没办法让他活下来,不仅是我,就连主神系统都没有这样的能力及权限。】


    【我只能尽我所能,把我知道的告诉宿主。】


    【第一点,现在你面前的白清安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是属于宿主生存的这三世中的第一世。】


    楚江梨:“我一直以为我死以后,世界是循环重来的,原来是有多个相同的世界?”


    【是的,维度不同,会产生无数个不同的世界,并且这几个世界都有白清安跟随着您,只是出现的时间段不同。】


    楚江梨:“那这个世界的白清安呢?”


    007:【死了,就在归云阁中,白清安原本居住的院子,他的骨头埋在杏花树下面。】


    所以白清安还未来得及跟她说的,那庭院中的尸体,是他自己的。


    楚江梨:“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007:【这个问题,宿主还是自己去问他吧。】


    007紧接着说:【第二点,白清安没办法活下来,因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主神系统将他判断为影响大系统的病毒一类。】


    楚江梨:“为什么是病毒?”


    【因为整个世界是用数据搭建起来的,除了宿主以外的每个人都是按照程序设置好的,他们的过往、现在及将来,都是程序,而白清安现在的状况是,他突破了程序,有了自己的意识。】


    楚江梨:“那只能说明他现在并非数据,已经接近于人了,并不是你们口中的病毒。”


    007:【他影响了整个世界的稳定性,影响了宿主,所以会被判定为病毒。】


    【在你们人类世界中,如果一个人工智能有了自己的意识,并且对人类作出了伤害性的行为,他就会被判定为失控或是在程序设置中,被病毒入侵了,需要及时进行销毁和回收。白清安与此同理。】


    楚江梨:“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007无辜:【这里需要对宿主的说法作出一个纠正,并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而是通过主神系统查证及追踪后知道的。】


    【并且,在攻略成功以后,宿主对我设置了权限,只要你不开放权限,我无权与宿主直接对话。】


    原本她是有机会早点知道白清安的事情,但是因为她厌恶007,并设置了拦截系统的权限,所以阴差阳错地叫她错过了早点知道的机会。


    楚江梨:“所以你现在又为什么告诉我。”


    她逐渐理清了007话中的含义。


    一直与她朝夕相处的“白清安”是在第一世中与她最初遇到的那个。


    楚江梨这个时候想起了白清安总是会说,会一直陪着她身边,一直都看着她之类的话,从前她只以为是夸张的说法。


    楚江梨:“世界是多维度的,那为什么不是每个世界都我?”


    【因为宿主并不属于这个世界,是由系统投放在世界中的变量。】


    楚江梨:“既然白清安没有任务,你又为什么会成为他的系统,监督者究竟是什么意思?”


    007:【没有任务,如果有,那他的任务就是死去,而我的任务就是监督他尽可能不作出影响世界变化的事情,以及他能尽可能早点死去。】


    第129章 126我只当你变成了一只高傲的小猫……


    【我最初检测到白清安的异常并提交给主神后,主神的意思是先查这个病毒究竟的来源,再将他完全消除。】


    【后来我查到这病毒来源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爱。】


    【白清安是具有特殊性的,他的心中有执念,所以才迟迟未离开。】


    【他的存在已经介入这个世界的因果,如果我使用外力将他剥除,会影响整个世界,波及到宿主。】


    【还有个原因是,主神最初也并未找到能够将白清安完全消除的办法。】


    楚江梨:“说重点。”


    007:【我需要宿主消除白清安心中对“爱”的执念,这样……他才能被抹除得更快。】


    楚江梨笑:“我明白饿了,要我帮你杀了白清安?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她觉得007是疯了才会想出这个办法,并且还要她来帮忙。


    刚刚听到007说要白清安去死,她就觉得这玩意没憋好屁了。


    007:【可以让他走得没这么痛苦,这对宿主来说算是好处吗?】


    【主神已经逐渐从后台数据中抹除白清安,宿主一定也发现了,白清安的力量在逐渐衰弱,他的生命也在逐渐消失。】


    楚江梨:“他自己亦有选择活着或者死去的权利,我又怎么能去干涉他的生与死?”


    007感叹:【人类通过接触产生羁绊和感情,羁绊浓烈时,分开又会产生剧烈的痛觉叫人痛不欲生。】


    【可遗憾的是,人类无法像机器人这样,感受带痛苦就直接抹除记忆。】


    楚江梨从内心深处无法接受这些,无论007说什么当她是朋友,在楚江梨看来,都是007想要她协助抹除白清安的手段。


    楚江梨问:“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007:【对白清安说:‘我不喜欢你,也不需要你了’就可以了宿主。】


    何其残忍。


    楚江梨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自己这样说,究竟会对他产生多大的伤害。


    “要是我不按照你说的做,你会对我进行处罚吗?”


    007:【很遗憾,因系统与宿主已完成解绑,我无权再干涉宿主的任何行动。】


    【我知道,对于人类来说,记忆是无比珍贵的,羁绊更是难能可贵,失去之时更是疼痛无比。】


    【在这里我需要对你作出提示,你喜欢上的是并无生命体的数据,甚至是病毒。】


    【我不会对宿主作出强制性的要求,只是越往后,等主神慢慢瓦解他的意识、身体,他会比现在痛苦百倍,只是我相信这样的场景不是宿主愿意看到的。】


    ……


    楚江梨坐在床边守着白清安,她眸中恍然,思绪开始游走,她应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也什么都做不了。


    她阻止不了白清安离开,也无法将他留下,她与那时的赵毋宁一般无用。


    007说白清安只是无生命体特征的数据,只是病毒,可她并不这样认为,白清安是她眼前活生生的人,是在她身边悄然守护了她许久的人。


    白清安近来总是昏睡,却还是像只猫儿似得,在梦中会做出些蹭她指尖之类的小动作。


    楚江梨看着他,又想起了他曾说:“我一直都看着阿梨,是阿梨忘记了一些事。”


    他又说着喜欢,说着爱,再说着些缠绵的话。


    却在她追问之时,回答不出究竟会不会留在她身边。


    或者就算他说会,楚江梨也不会相信,他们二人的未来如何,她与白清安都心知肚明。


    回答不出关于他过往的点滴。


    因为他一直都看着她,脑海中所有清晰的事都与她一人有关。


    白清安活得单一、纯粹。


    想起在百日卷轴之上出现的生命倒计时。


    楚江梨俯身,泪水滴落在少年的脸颊、手背上,她不敢也不愿放声哭,怕白清安醒来后会担心她,会问她为何哭了。


    楚江梨问:“就不能,把他留下吗?”


    007:【很遗憾并不能,我刚刚已经与宿主陈述过,如果他留下来会改变世界的命运,如蝴蝶效应,更会影响宿主的生命。】


    【主神也并不打算留下他。】


    楚江梨在意识之海中怒喝着:“我宁愿世界毁灭也要留下他,我宁愿我死也要留下他!”


    007却摇头:【即便真的留下,主神不再清除他,白清安也无法再活很久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失去部分机能。】


    【活着,在往后就是人类所说的‘残废’。】


    针对他的销毁计划已经启动很久了,在不久之后,白清安就会化作黄土,泯灭于这世界。


    世界之外的力量,世界之中的人是无法抗衡的。


    她想做些什么,可她又能够做些什么呢?


    楚江梨:“你走吧,我不会同意你所说的,我完全尊重他自己的意愿,如果他想要活着,我绝对不会叫他死。”


    “之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自己承担后果,我不需要再向你求助。”


    “不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007觉得,人类的内里拥有一种能够称之为坚韧不拔、其内核无比强大的力量。


    即使楚江梨知道白清安的状况,可不到最后一刻,那附着在人类身上犹如蝼蚁般的挣扎总会不休不止。


    人类是爱幻想的生物,也总是幻想在挣扎之后会有不同的结果。


    事实上,在人类社会中,也曾无数次因为他们的坚韧不拔而创造出过不同的东西。


    他非常佩服人类能够拥有这样的力量。


    或许,他从心里其实希望白清安能够活下来。


    007:【宿主保重。】


    他也知道,无论是白清安还是楚江梨,这两人都只在乎对方的死活,而不在意自己如何。


    言尽于此,他能够做的只有这么多。


    ……


    楚江梨日日守着白清安,殿中的云釉、阿焕都来劝她,却并未起到作用。


    她总是希望着白清安睁开眼睛便能看到她。


    他睡了这么久,肯定非常想她了。


    楚江梨这几日也未曾叫自己憔悴,日日好好装扮,若是白清安见了她憔悴了,想来也会心疼的。


    阿焕又劝:“神女,多少休息会儿罢。”


    楚江梨摇头:“我是神仙,我不用休息。”


    她从来不自居神仙,说实在的楚江梨非常讨厌上仙界,讨厌这群人。


    连她自己的日日作息也与还在人间时相仿。


    谁也不知道白清安究竟为何昏迷了,谁也劝不动在床边雷打不动的楚江梨。


    也不知道是白清安昏迷的第几日。


    白他骤然睁开眼,看了看天花板,又转动眼珠子看向她。


    神色却是微微泛着冷的。


    也并非冷,只是一副对周围都觉得陌生,又非常警惕的样子。


    这样的神色在白清安脸上从未出现过,至少楚江梨并未看到过。


    楚江梨这几日少有休息,神色恍然,并未看出他神色中的不对劲,她将他拥在怀中,激动得几乎要落泪。


    可白清安看了看她,神色有些奇怪,往推开楚江梨,拒绝了她的怀抱,又旁边缩了些。


    楚江梨被推开后,神色有些不可置信。


    白清安却问:“你是谁?”


    他醒了,却又似乎没有醒过来,他没有了他们之间相处的记忆。


    楚江梨并未再碰他,只耐心与他解释着:“我是楚江梨,你平日里都会唤我一声‘阿梨’。”


    白清安将自己缩成一团,小声回答:“不认识。”


    楚江梨派了云釉去请那位专攻医术的师伯,却依旧无果,探不出白清安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等她将师伯送出去,回来之时,白清安已睡下。


    师伯摸了摸苍白的胡须,叹了口气道:“阿梨,你多花些时间与他相处,说不定……他会将你想起来。”


    楚江梨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定”那便是不一定能够想起来。


    可眼下除此之外,她也再没有别的办法。


    只能日日陪着白清安,与他同吃同住同睡,即便他们从前也是这般,可如今他不愿与她同桌吃饭,不愿与她同床睡觉。


    即便如此,楚江梨还是会堆起笑脸,日日与他说些他们二人的过往经历。


    白清安也并不给她反应。


    她说起这些时,白清安的脸上甚至表现出了些许不耐。


    楚江梨再无办法,只能陪着他,却不再多说别的。


    她想,总有一日白清安会回来的。


    她这段时间与他说话虽然少了,可对他的观察却多了。


    白清安变得喜欢睡觉、晒太阳,就像是小动物,像是长月殿中随意生长的花花草草一般,但唯独不愿与她亲近,怕生,还有些野性。


    就这样过去了许多日以后,某一日睁开眼睛,白清安突然恢复了自己的意识。


    他睁开眼的第一瞬,便唤她:“阿梨?”


    楚江梨与他隔得很远,因为现在的白清安并不喜欢自己碰他,甚至是离他太近也不行。


    白清安会在她靠近的时候,躲起来,甚至会逃跑,就像只受惊的猫儿一般,叫她难免有些伤心。


    她便再不主动靠近了。


    今日骤然唤了她的名字,楚江梨愣在原地。


    白清安又唤她:“阿梨?”


    他问:“为何离我这样远?”


    楚江梨神色有些委屈:“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楚江梨扑进他怀中,说着他这几日都不与自己亲近的事。


    白清安微微思索道:“我醒了有些时日了?我并未感觉到自己有意识。”


    白清安又问:“若是我以后都会这样,怎么办?”


    “那你还会醒来吗?”


    白清安点头:“会。”


    “那我会等你的。”


    白清安笑:“劳烦阿梨照顾我。”


    回想起前几日,楚江梨便有些气恼道:“那你快些醒来,我可不想一直照顾你。”


    白清安也笑:“好。”


    白清安:“阿梨,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在虚空中行走,我的前面有个白色的光点,我朝着那方向飞去,可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光点那里。”


    “后来我好容易走到光点的尽头,那是个出口,我从那出口中出来,便醒来了。”


    “……”


    白清安又问她:“若我总是那样,阿梨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为何?”


    楚江梨微微思索后道:“我只当你变成了一只高傲的小猫。”


    “我养着你,直到你醒来是你的那日。”


    白清安笑:“我愿意做阿梨的猫。”


    楚江梨:“从前你也这般说过。”


    楚江梨与白清安说了007的事情。


    白清安说:“我知道他,他总是叫我离开,只是我不愿意。”


    “我的事,他都与你说了。”


    “阿梨,我杀父弑母,还将自己也杀了,我并非这世界的人。”


    他庆幸自己终于能释然地讲这些告诉楚江梨了。


    白清安总是想将真正的自己展现给楚江梨看,纵然这副模样,楚江梨可能也并不喜欢。


    楚江梨道:“可我也不是这个世界中的楚江梨。”


    或者说这世上并没有楚江梨这个人。


    第130章 127我也是阿梨的。


    他们两个“冒牌”,大可不必纠结这些,楚江梨自己甚至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你总是不相信我,也不相信自己,问我许多次,次次我都与你说,我并不在意你过往如何,反而我心疼你,心疼过去你所受的伤。”


    “小白,你在害怕失去,所以才一次次试探我,我想与你说,无论如何我都会喜欢你,不会因为别的事动摇对你的情感。”


    从来没有人与白清安这般说过,叫他以为杀了伤害自己的人这件事是错误的。


    除了楚江梨便再无别人说,会心疼他的过去。


    白清安看着她的脸,神色有些木然。


    “你以后若是再问我千遍万遍,我的回答也是一样的。”


    “再者,他们二人也并非是你杀的。”


    在白清安不断介入世界的因果之后,第三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就比如在前两个世界中,白清安的爹娘并没有死,但是第三个世界中却死了,而且死得还有点早。


    幻境是现实世界的映射,在幻境中事件发生的顺序可能会有所变化,但不会凭空出现。


    楚江梨回去以后仔细思索了少年将父母杀了的这一段。


    其一是,当时少年确实处于暴走状态,再者看得出来


    尸身生剑上深浅不一、凌乱,像是初学者为之,那便能够确定是他所为。


    其二是,在前两世中白清安的爹娘并没有死,是这一世才被这个世界中的少年“白清安”所杀,白清安要来这个世界才会造成磁场混乱,从而改变因果,故而少年杀死父母之时,刚好是白清安出现在这个世界之时。


    其三是,白清安与少年并不能共存,也因为无法共存,如果白清安不杀了少年,那么他会被少年抹杀。


    杀人的应该是失控后的少年,而负责将尸体埋起来的是现在的白清安。


    但是因为他们二者有接触,所以导致白清安的记忆也出现了混乱,他觉得自己杀了父母,再将他们的尸体埋了起来。


    又怎么不算是“他自己”呢?


    是他,却又不是他。


    她要如何才能够将白清安的负罪感减轻呢。


    蝴蝶轻微震颤一下翅膀便引发危机。


    白清安尚且什么都没做,便如此,可想而知,这个世界再未来极有可能会像007所说的,因为白清安而覆灭。


    既然如此,楚江梨还意识到,白清安到这个世界的时间点会早许多,带着前世的记忆,就这样一直在暗中偷偷看着她。


    白清安问:“知晓这些后,阿梨会怕我吗?”


    知晓他将父母杀了。


    知晓他将自己杀了。


    知晓他在角落里偷偷看了她许多年。


    她会怕自己吗?


    他将心中最肮脏的东西剖开来给楚江梨看,期望得到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是,想要得要谅解,想要被温柔地轻抚头颅。


    楚江梨说:“我并未觉得你做错了什么。”


    “小白,你还在担心些什么呢?”


    只是有一点,楚江梨不明白,为什么白清安只愿意躲在角落里,而不出来跟她相处,与她增加感情。


    哦,她想起来自己以前因为戚焰那个蠢货特别讨厌白清安。


    就算那时候白清安说些什么,她应该都不会相信吧。


    还有一个原因可能是,白清安一直都喜欢她,而人往往在喜欢的人面前会变成胆小鬼,不敢或是羞于与她说话,只敢在身后偷偷跟着她。


    不过这也是她猜的。


    这么一想她觉得白清安还有些可爱。


    她也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是上仙界众人眼中的白月光的白月光?


    她又说:“我反而觉得你可爱的面还不少,不愧是上仙界众人眼中的白月光啊。”


    白清安摇头:“不过是空荡荡的皮囊,我并不觉得有多好看,阿梨才是最好看的。”


    楚江梨被白清安这话哄得高兴了,白清安自从与她熟络以后,嘴巴也变甜了,不像从前只会咬她。


    不过说到咬……


    她这才反应过来,之前在地牢中咬的那一下不会是他故意的吧?


    “人的性情、个性和皮囊等诸如此类之物组成了一个完整而活生生的人,除了皮囊之外,我肯定也是中意你其他部分的,放心罢。”


    白清安问:“那阿梨很中意我的皮囊吗?”


    楚江梨微微思索:“就这样说罢,若是别人好看,或许看看我就腻了。”


    “但若是你,看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觉得腻,还是会觉得你好看。”


    旁人或许好看,就如戚焰那般,好看但是人又非常讨厌,看久了自然也就厌烦了,果然相由心生此言不差,但是白清安却是越看越叫她舒心的。


    少年追问:“那一千次、一万次以后呢?”


    “阿梨喜欢我这张脸,那我便将我的脸割下来赠予阿梨。”


    楚江梨心中想了想白清安将脸剜下来拿血腥的画面,不由得一激灵,使劲儿摇头道:“若是这样,那我便不喜欢了!”


    “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谁要你那成了死物的皮囊。”


    白清安闻言微微一怔,“有时我会觉得,阿梨是非常奇怪的人。”


    楚江梨笑:“我同样觉得小白偶尔非常奇怪,你奇怪,我也奇怪,那你我二人岂不是绝配?”


    白清安也笑:“阿梨时常会说些带着深意的话,其中的含义我也只是一知半解。”


    “可细想起来却觉得,我这颗心好似都在随着阿梨的话砰砰直跳。”


    楚江梨却睁大了眼:“这也是小白与我说过的,最叫我一知半解的话。”


    ……


    这几日过去后,便清闲了些,他们二人居于神女殿中,旁人听闻只道她与归云阁从前的少阁主,关系密切,非比寻常,日日同吃同穿同住。


    楚江梨日日都比白清安早些醒来,她日日都会静静地看着身边的少年,既期待却又害怕他睁开眼睛。


    怕他神色冷漠,问她是谁。


    期待他醒来,说只是一夜不见便叫他觉得想念。


    楚江梨从前从来不会觉得,有一人会叫她平凡的生活都过得非常有乐趣。


    直到遇到了白清安,与他日日都腻在一起。


    等白清安醒来,看着她笑。


    楚江梨才知又与他偷得一日欢愉时间。


    ……


    长月殿中那些弟子自他们二人回来的第一日,便知晓这几日间时时在神女身边的美人是从前归云阁的少阁主。


    他的美貌,纵然还小些之时,也是人人称颂的。


    楚江梨今日带着白清安去校场巡视下这些时日,这些个歪瓜裂枣可有专心练功。


    从前楚江梨便日日都会来看,后来忙些了也就不定时间了,想起来便突击检查一次。


    不知是不是哪里得了消息,这些个弟子知晓他们二人要来,楚江梨扫眼一看,觉得今日练功都比平日里更积极专注了。


    是不是她的错觉?


    楚江梨在弟子们眼有是有威严,生得再好看,都未曾有人敢冒犯她,或是对她不恭敬,她坐在这个位置这样久,自然是要服众才行。


    可白清安却不一样,他是外面来的人,弟子们在楚江梨走过时,还能装作专心致志练功,待白清安一过,个个神色巴巴的,恨不得贴在美人身上。


    楚江梨对此还不觉,直至……有胆大的弟子跟白清安说些情意绵绵的告白话。


    那弟子道:“虽说我现在于少阁主而言是无名小卒,可是我有理想,以后……以后我会努力成为长月殿的继承人,成为长月殿未来的主人!”


    “亦有人言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宫!”


    他打着抄说完这番豪言壮志以后,甚至还有几名弟子在后面拍手叫好。


    楚江梨听后一脸无语,且不说为何这帮人胆子这样大,竟然敢对白清安起歪心思不说,她更是觉得她这长月殿是不是闹鬼了。


    怎么这么多人魔怔?


    甚至还有人想要她的长月殿。


    不错,也是非常有理想有抱负了。


    白清安回道:“长月殿是阿梨的,我也是……阿梨的。”


    听得楚江梨耳尖泛红。


    楚江梨不经站出来骂道:“是莫欺少年穷,丢人现眼的,手里拿着小抄念都念不明白,多读几年书再来!”


    再后来,长月殿的弟子中便有谣传说,他们二人有不洁的关系。


    至于是何种不洁关系便无人知道了。


    不过经此之后,那些弟子无论是看到白清安,还是看到楚江梨,都会躲得远远的。


    尽量不去招惹这两人。


    不仅如此,众弟子还表示“磕到了”,非常看好自家神女与归云阁的少阁主。


    后面的这些话,楚江梨还是从阿焕那里只晓的。


    不过楚江梨倒是不在意那人说要她的归云阁怎样,他们毕竟都是长月殿中的弟子,有些野心也是好的。


    想来她成为神女之前,自己也曾是长月殿一众人中一个不起眼的弟子罢了。


    日日勤修苦练,也从未想过自己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


    如此想要长月殿,现在杀了她便能立刻得到。


    不过她也从来不会觉得他们之间有谁能够杀了她。


    但若是真有人能将她杀了,何尝不是


    一种本事呢?


    其实在这一干弟子中,楚江梨心中有中意的人选,稍加栽培可成为下一任长月殿的主神。


    长月殿中有一个女弟子修行天赋极高,体质尤其适宜长月殿的术法,性格也颇为沉稳,叫她有些另眼相看。


    不过年纪尚轻,还需磨练,在等她长大些,说不定能成为长月殿未来的主人也未可知。


    ……


    他们二人一同用膳,楚江梨在长月殿中也保留着人间的一些习惯。


    白清安总是会顺着她,纵然他自己不太吃东西。


    楚江梨问他:“小白,你可还有想做的事?”


    若非白清安身体不好,楚江梨也不想守在这长月殿中,闷得慌。


    白清安的时间不多了,从前她便说过,会带白清安去见她的爹娘。


    是楚江梨在这个世界中的爹娘。


    想带他远离上仙界的纷扰,去画人间散散心也好。


    白清安说:“我想与阿梨一起,阿梨想去哪里,我便陪阿梨去哪里。”


    楚江梨笑得眉眼弯弯,手撑着下巴道:“那你同我一起去画人间,我带你去见我的爹娘可好?”


    人生大事,她与白清安相处这般久,还是想将他带去让爹娘看看。


    再者,她本是胎穿到这个世界的,在自己的世界中父母双亡,这里的爹娘便是她的亲人。


    于她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


    她在这个世界中的爹娘,是最初给予她温暖的人,楚江梨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倒霉的人,可他们改变了她的想法。


    楚江梨遇到了他们才知原来自己可也以得到父母的爱,可以变得幸运,可以在妈妈死后还有人撑腰。


    楚江梨又说:“小白,你不要太紧张了,我爹和我娘他们都会喜欢你的。”


    “会将你当成亲生孩子般看待,会记住你的生辰,会将好的东西都给你。”


    白清安的神色还是有些紧张,楚江梨知晓他过往那些带着伤痛的经历,让他对“父母”这个角色也产生了阴影。


    她又说:“你可以放心,他们不会伤害我,更加不会伤害你,纵然他们于我而言,也并非亲生父母。”


    既然白清安已经知晓了007的事,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于异世界,与他说了也无妨。


    楚江梨:“他们也并非我的亲生父母,我是从别的世界来这里的。”


    白清安问她:“阿梨所在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楚江梨:“人们住的楼都建得很高,都是水泥与钢筋,路很宽,满地都是人,地面上还有许多四四方方跑着的盒子。”


    “其实也没什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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