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冽的水滴滋润了干涸的唇舌,知微贪婪地小口啜吸着,就着祝隶稷的手,连喝了好几杯水。
直到意识总算回笼,看清眼前人,知微瞳孔骤缩,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身体猛地向后一缩。
伤口牵动,痛得人倒抽一口凉气,她这才清楚自己不在梦境,祝隶稷正盯着她,目光如炬。
知微下意识朝后躲了躲,祝隶稷像捉小鸡般拎起她后颈,带她凑近些,又是一番沉默与打量,祝隶稷按住知微的肩膀,一字一句道:“这些年,你可知错?”
知微嘴巴张合,细细在心底想了一番,这才厘清祝隶稷说的“错”是何事。
知微想起身,但属实无力,她干脆卸下更多力气,两边手肘撑住地。
“……若是陛下认为我错了,那我便是错了。”知微垂头,嘶哑道。
祝隶稷听着这话,心头却没有痛快,眼前人连一点注目都没给自己,哪有半分真正认错的实意。
祝隶稷加重掐知微后颈的力:“冥顽不灵。”
他猛然掀开知微的衣襟,露出底下青紫交错的伤痕,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讥诮,新添的杖伤还渗着血丝,旧疤叠着新伤,像幅狰狞的地图。
“挨了打,嘴还是这么硬。瞧瞧,后头倒是连点好肉都没了。”
知微不语。
祝隶稷低笑出声,指腹蹭过最浅的一道旧疤:“太子倒是善心,三十板子下去,连瓶像样的金疮药都舍不得给你送来?看来你这姑姑,在他心里也没多重。”
“亏你还为他求情。”祝隶稷合上知微的衣襟,“现下可后悔了?”
知微喘了口气,胸腔火烧火燎地痛,可面色却未变,语气平静:“太子殿下被陛下罚了禁闭,自然无法亲自前来,不过他已遣人送了药来。”
知微艰难地挪动视线,望向屋内那张简陋的木桌,桌上堆着好几个不同式样的瓷瓶和药包,几乎占了一角。
“陛下请看,奴婢并未受委屈。”知微道。
祝隶稷懒懒扫了一眼那堆药,哼了一声,像是懒得计较这点小动作。他转而用指尖按了按她肩头一道颜色稍浅的旧疤:“脸皮倒是厚,皮肉却薄,这点子伤,换了军中人,早该结痂了。”
祝隶稷敛手,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不若你求求朕,说不定朕心情好了,将太医署专供祛疤的药分你一些,毕竟是女子,多少还是希望肌肤洁净的吧。”
此言一出,知微扯了扯嘴角,笑声里裹着悲凉:“奴婢皮糙肉厚,哪比得陛下金贵。”
便是拒绝求情了。
祝隶稷的声音冷了些:话锋一转,复又碾上知微的伤处:“你不愿为自己求情,对太子倒是忠诚,什么都豁得出去。”
祝隶稷语气不明,听不出是赞是讽。知微不想再琢磨他话中深意,“护卫殿下,是奴婢的本分。”她干脆简练道。
“本分?”祝隶稷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嗤笑,“那当年在养心殿,你站在李明镜身旁,指认王渺枭,与朕作对时,你的本分又在何处?”
“朕,难道不是你的主子吗,还是说,你只是表面上顺从,背地里早早便背弃了朕?”祝隶稷捏住知微的下巴。
为何站在李明镜身边,这还用问吗。知微惨淡抿了抿唇,却是问出一个意外的问题。
“陛下怎知……那时、奴婢不是在对您尽忠?”知微望着祝隶稷,又像是想透过他望出更多东西。
“奴婢只是,想讨一个真相罢了。”知微笑了笑,对上祝隶稷的眼,时隔多年,两人再一次对上视线,知微那双凤眼依旧亮得惊人。
“再者说,陛下怎知我不忠诚,怎知我不会为陛下豁出去?”
这回轮到祝隶稷沉默了。
他的动作顿住,眸子盯着她,半晌,才煞有介事地问:“你能为朕豁出命?”
祝隶稷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帐内陷入死寂,只有油灯偶尔爆出一点噼啪轻响。
有人在等一个答案,有人却是不愿再提。
“陛下这话问得好没意思。刀没砍下来之前,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躲呢?同理,事情不到人跟头上……”知微抬眼,“不过都是不存在的假设罢了。奴婢答了,陛下也未必信。”
知微实在撑不住了,背后的剧痛和高热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她试着动了动,想爬回那张硬得硌人的板铺,但稍一用力就眼前发黑。
到底不会有人帮忙,知微索性放弃,将脸贴在冰凉的地面上,蜷缩起身体,里衣松散,露出一段纤细脆弱的脖颈,沉沉昏睡过去。
“朕看你这些年,身子骨是越发不济了。”祝隶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关于朝堂,关于无人能懂的孤寂与权衡……那些字句飘进知微耳中,却模糊得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水。
她意识涣散,沉入黑暗前最后的感知,是似乎有一根微凉的手指,极轻极缓地戳了戳她的脸颊。
——
知微是在一阵隐约的檀香里醒来的。
身下触感柔软干燥,眼前是上好的厢房。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躺在了床上,身上换了干净柔软的中衣,连背后火烧火燎的痛楚也减轻了许多,被一种清凉的药膏感取代。
帷幔被轻轻掀开一角,平海恭谨的脸出现在外面:“晏姑姑,您醒了?可要用些清粥?”
知微眨了眨眼,满是茫然:“平公公,这是……”她的声音依旧沙哑。
“这是蜀郡内,姑姑你昏了一天一夜。”平海解释道。
平海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恭喜姑姑,陛下开了恩典,调您回御前伺候。往后您就在陛下跟前当差了,东宫那边,已另派了稳妥人过去。”
知微挣扎着想坐起,听到这话,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紧了,身躯猛地一沉,平海连忙上前,虚扶了一把。
知微久久不能回神,调回御前?祝隶稷打的什么主意?
知微又躺回床榻歇息,左思右想不得解,直到黄昏,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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隶稷踏入了这间临时拨给她养伤的小屋。
祝隶稷免了她的礼,其他人退下后,知微直言问道:“奴婢做错事了吗,陛下为何将奴婢调离东宫?”
“太子殿下眼下有伤,还需要人照拂。”
祝隶稷淡淡瞥知微一眼:“小伤罢了,太子身侧有医官,还离不开一个连包扎都像是在包萝卜的人?”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知微曲眉,此次出行路远,祝晟少年脾性,多是离不开体己人看顾。
可眼前人是皇帝,祝晟是太子,唯恐有人挑事之类的话到底不方便多说,只好堵在喉间。
“奴婢愚钝,还请陛下给个理由。”知微认真道。
祝隶稷默默看着她,目光深不见底:“东宫,有时比朕的皇宫更危险。”
祝隶稷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子不能永远躲在妇人的臂膀后。他是储君,该学会自己看清风浪,站稳脚跟。”
“况且。”祝隶稷神色又深了几分,“你的存在,会耽搁他的成长,我大昭的储君,不需要软肋。”
知微愣住了。
她看着祝隶稷冷硬的侧脸,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他不是要隔绝她和祝晟,他是觉得祝晟太过依赖她,需要斩断这份依赖,逼着祝晟快速长大,去面对看得见乃至看不见的一切明枪暗箭。
如此……也好。
“奴婢,明白了。”知微垂下眼睫,低声说道。
祝隶稷却打断了她:“你还没真正明白。”
祝隶稷盯着她:“知道朕为何要让你回来吗?”
知微抿紧唇,不答。
祝隶稷走近几步,干脆撩开衣摆,坐在知微身侧。
阴影笼罩下来。
“还记得‘黑电’吗,朕早年的烈马。它性如烈火,等闲人近不得身。朕花了整整三年,熬鹰似的熬它,磨它,最终令它只认朕一人,成了天下最难驯却也最忠心的坐骑。”祝隶稷的指尖几乎要触到知微的脸颊,他在她耳畔低沉道,“朕觉得,你也一样。”
“陛下是想说,您也要彻底驯服奴婢的心?”知微终于懂了,原是在这等着自己呢。也是,祝隶稷是多么睚眦必报,又是多么固执己见的人,他想做成的事,想驯服的人,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意思。
知微挑眉,翘起了嘴角:“那,不知陛下要如何驯服奴婢,是像驯服那些畜牲一般?”
闻言,祝隶稷嘴角也是微扬:“你倒是聪明。不过,你觉得自己是畜牲吗?”
“奴婢自然不是畜牲,但在陛下眼中,或许还不如畜牲。”知微翻动眼睫,干脆放开手中攥紧的锦被,在床榻空出块地方,俯下头行礼,“奴婢只是个玩意,陛下要怎样便怎样,奴总归是无话可说。”
知微也是面无表情地淡淡道。
一切都顺着自己的预料发展,祝隶稷自然是高兴,只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恢复了轻快。
“你知道便好。”祝隶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