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一条条下达,干脆利落。
危机处理完毕,知微紧绷的神经刚想放松,忽然对上祝隶稷再次投来的视线。那眼神淡漠,像是看蝼蚁,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仿佛在评估一件工具的价值。
“小娘子”李明镜在临去前杀了个回马枪,语气带有些谨慎,“面粉之毒,你如何能识破的?”
知微一愣,随即想起岭南盐案,当时差点要了刘掌柜命,也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知微下意识看向祝隶稷,对方没有反应。知微抿了抿唇,不愿多提,只道:“岭南时见过,知道点皮毛。”
“皮毛?”祝隶稷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像是嘲讽,又像是单纯的不信,“一眼便看出来面粉的不对劲,又知砒霜遇酸生泡,这等‘皮毛’,倒比军中老医官更精些。”
此话听着像夸奖,但配合他那语气和眼神,知微只觉得像被针扎。她梗着脖子:“民女不敢当,不过是碰巧知道罢了。”知微讨厌这种被当犯人审问的感觉,她分明立了功,祝隶稷却是一副不信任自己的提防态度,任谁都觉得无劲。
知微俯下身,别开眼,道:“少帅若疑心,尽管去查便是。”
祝隶稷没再追问。
只是他针扎的目光在知微倔强的脸上又停留了一瞬才移开。这时,有将领上前一步,抱拳道:“少帅,此事一出伙房的管事势必要先换人,但将士们不可断粮,弟兄们的饭食仍是需要专人负责安排……”
“是啊,这可是耽误不得的大事!”李明镜闻言,也是头顶冒汗,连声附和。
“这样。”祝隶稷的目光转向知微,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伙房便暂由你负责调配去解决眼下膳食,此外,库房封存的面粉一粒也不许动。”
知微心里咯噔,仿有巨石砸肩。解决膳食?她拿什么解决?
伙房被封,新面粉有毒不能用,库存的只有那些硬得像石头、士兵们早就吃腻了的旧干粮饼。她还想趁热打铁,用改良的干粮饼在比试中狠狠打张兴中的脸,这下全泡汤了。
“少帅!”知微硬着头皮开口,“伙房封了,食材受限,这饭食……况且,今日午时,本该是我与张庖正的比试之期……”她仍是试图争取。
“比试?”
祝隶稷像是听到了什么无关紧要的笑话,眼神掠过她,落在沙盘上:“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这些?”
轻飘飘的语气,无所谓的态度,瞬间点燃了知微的怒火。果真在他祝隶稷眼里,自己的努力和机会不过是如此不值一提的“这些”。
“小人不敢!”知微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轻视的愤怒,“小人身为伙房之人,更是军队中人,本就该负责好膳食之事,但……”知微顿了顿,挣扎着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开口,“但,小人既担了改良军粮的职责,便该有所交代!况且,现下已经有不少弟兄们连日腹泻,他们本就体虚,再啃那硬邦邦的旧饼,如何恢复体力?小人……”
“若是有余力,小人也想再……”
“够了。”祝隶稷冷冷打断她,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压,让帐内瞬间安静下来。
“本帅让你解决饭食,是命令。如何做,是你的事。做不好……”他顿了顿,“做不好你就没有价值,没有价值你便不必存在。”
“至于其他的,你想做,是你的事。”
“我只看结果。”祝隶稷道。
这算是威胁还是允诺。知微不敢接话,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像塞了一团浸了油的棉花,又闷又憋屈。这该死的阶级,该死的霸道!她辛辛苦苦找出毒源,非但没半句好话,反而被推上更难的境地。
可她没有办法,现今已然骑虎难下,拒绝做事,她大概率会被封口。做不成事,她遭受的质疑只会更多。但风险往往也意味机遇,知微明白得很。
知微猛地抬头,对上祝隶稷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眸子,里面清晰地映着她此刻的狼狈、愤怒和不甘。除了被压迫的屈辱,竟也是多了份大事将成的亢奋。
赌上一场吗。不得不做啊。
“小人领命,定不负大人所托。”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知微一把抓起案几上那碗肮脏的“证据”,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营帐。
身后似乎传来质疑声,还夹杂着江覃低低的劝解声,但知微都顾不上了。
知微憋着一肚子劲回到临时伙房区。伙房被封,灶冷锅凉,只有外面空地上堆着一筐筐蒙着灰的旧干粮饼,还有角落里蔫了吧唧的几把野菜和一小篓她省下来打算给少昭补身体的鸡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绝望的气息。
士兵们三三两两地围过来,脸上带着茫然和饥饿的焦躁。张兴中抱着胳膊,显然也是刚得知意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同情。
“管事。”没想到张兴中开口的第一句话定调这般高,知微不免觉得背后一凉。
“张疱正……”知微弱弱道。
“不必跟我客气。”张兴中抱拳,言语间少了粗俗,他向知微行礼,正式道:“若是没有你,张某怕是一辈子都要悔恨郁结,我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管理竟险些差点害了整个军队……”
“管事,请原谅张某不懂事的言论。“老张眼神坚定地开口,愧疚之余特意加重了“管事”二字。
“你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这场厨艺比试,张某认输。”
“且慢!”知微及时开口,“能力归能力,比试是比试,张疱正,我知道你心里过意不去之前的错误,更怕我因为伙房之事分心从而影响比赛。我很感激您,但,这不是您向我认输的理由。我也不相信你不想比上一场。”
知微回忆起孙为口中的张兴中——随军二十余年,其中有十年在伙房。高声望的背后是多年如一日的辛勤,虽说辛勤了那么久军营的伙食也很一般就对了……
嘛!总之知微不需要这种同情的示弱。知微需要的是一场堂堂正正的比赛,光张中兴的认可还不够,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信服,尤其是那个臭皮蛋、臭松花蛋、咸鸭蛋少帅!
最好有朝一日能让他跪下来为自己舔鞋才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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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一拳锤了锤空气。
张中兴还在盯着知微,只见她的脸一会儿是愤怒,一会儿又无端发笑了起来,果然是太大压力了,连表情都控制不住了。
这妮子,精神失常的话也要等这番风浪过去才好哇,他想。
“咳咳。”知微的咳嗽声打断了张兴中的思绪。
“感激的话就没必要了。张疱正,如今危难在即,我们一同为军队贡献吧。”
“正合我意。”张兴中点头,“有何需要尽管跟我说!”
“嗯。但比拼请继续,并且不用手软。”
张兴中余下的话知微便不搭理了。她绕开众人,走到那堆旧干粮饼前,随手拿起一块。知微颠了颠,那饼入手沉甸甸,硬邦邦的,用力一掰,只掉下点渣子。这玩意儿,别说营养,吃下去不硌掉牙就算好的,对腹泻虚弱的士兵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不行啊……
压力像滚雪球越滚越大,像山一样压得知微脑袋晕乎。知微急得在原地打转,她的目光扫过那堆令人绝望的干粮饼,又看看临时支起的锅灶,最后落在那几筐野菜和一小篓鸡蛋上……
恰在此时,被孙为拎走的少昭回来了,手上还抓着个夹着菜的卷饼。用手抓着的菜卷饼吗,等等,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知微的脑海!
“有了!”知微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像黑暗中点燃了两簇火焰。她豁然转身,指着那堆旧干粮饼,冲着还在发懵的少昭吼:“少昭!找两个有力气的弟兄,把这些干粮饼给我统统砸碎,碾成粉末!越细越好!”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她又冲着刚才和解完的张兴中喊:“张庖正,帮忙生火。架起所有能用的锅,再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兄弟,帮我把野菜洗了切碎,鸡蛋都打散!”
随后,知微撸起袖子,叉着腰,提起了灶台上摆着的菜刀:“没有现成的面粉又如何,姐照样做出可口的饭食!”
知微的宣言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泼辣劲儿,像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瞬间点燃了低沉的气氛。士兵们虽然将信将疑,但看她指挥若定、杀气腾腾的模样,又得了张兴中的吆喝,都下意识地动了起来。毕竟,饿肚子的是他们自己。
大石臼很快被抬来。两个壮实的士兵抡起沉重的木槌,对着筐里的干粮饼“哐哐”猛砸。坚硬的饼块在重击下四分五裂,碎屑飞溅。知微亲自动手,将初步砸碎的饼块倒进石臼,指挥着士兵用石杵一点点碾压。粗粝的摩擦声不绝于耳,干燥的粉尘弥漫开来。
知微顾不上呛咳,亲自拿着细筛,一遍又一遍地筛着碾磨出来的粗粉。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流下,混合着面粉灰,在她脸上留下几道滑稽的痕迹,但她毫不在意,眼神专注得像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几口行军大锅被架在临时垒起的灶上,火焰熊熊燃起,舔舐着冰冷的锅底。
知微舀起一大勺凝固的猪板油丢进锅里。油脂在高温下“滋滋”融化,散发出诱人的荤香。她抓起一把筛好的干粮粉,毫不犹豫地撒进滚烫的油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