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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作者:立早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七月花 贴身仆人


    走廊里的装饰没什么区别, 只在墙壁上挂了一些勋章,那些或是王庭授予,或是来自各个感谢他的贵族自发赠予的徽章。


    泽尔萨跟着艾德往前走, 见他扫过那些徽章,忍不住流露出一丝倨傲的神色, 向泽尔萨解释。


    “殿下从不在意这些东西,只是挑了些他觉得好看的挂在这。”


    泽尔萨适时流露出敬畏和感恩的神情, 心里却在暗嘲。这些是他的荣誉?倒不见得吧,在他心里,恐怕那些都是捆缚他的绳索, 一遍又一遍提醒他, 做个安分的药就有糖吃。


    “咳咳咳……我不喝, 拿走。”


    低哑的声音影影绰绰地传来, 这条走廊根本没有几步,那声音里每一点细微的情绪都清晰入耳。


    艾德加快了脚步, 带着他一转弯,走进了内庭的小花园,四面半开放式的走廊柱子上都缠绕着鲜红色的花朵, 往中间看更是花木掩映, 色彩秾丽, 像是厚重的油画色彩。


    泽尔萨站在最后,跟着艾德的脚步看见了缩在躺椅里晒太阳的人。他侧身缩在毯子里,伸出手指捏住墨绿色的叶片要拽不拽, 头偏过去。


    一边的白衣侍从急得快出汗了,一直不住地在喊圣子殿下。他偏过头铂金色的睫羽半搭,顺滑的浅色发丝散落在身前,他色彩那样浅淡, 偏偏窝在一片秾丽的色彩中。


    “殿下,您好容易退烧了怎么可以就出来吹风。”


    艾德上前捏起毯子盖住伸出去的脚,一脸的痛心疾首。叶彦泽却偏头视线直直穿过那些脸上焦急不安的侍从,看着灰扑扑的泽尔萨。


    他脸上讥诮的神情没收干净,目光相接,泽尔萨却突然心间跳快指尖发麻,他没再伪装,露出一个笑来。


    那笑容看着就不怀好意,似笑非笑,更像是一头野兽择人而食的蠢蠢欲动。


    “他是谁?”


    叶彦泽脸色不变,躺回了躺椅上,手指玩弄着鲜红的花朵,却始终没有拽下它的一片花叶。


    艾德哽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还没有问他的名字,连忙向后招手示意他上前。叶彦泽没有看过去,只是让人都退下,那碗药就放在一边的小桌上。


    “这个人是那晚被您救下的人,他倒是知恩图报想效忠您。我看过了,他的确能施展元素力量,或许是个当法师的料子。”


    艾德在一边说,泽尔萨始终紧盯着叶彦泽那只伸出的手,皮肤雪白细腻,没有一点瑕疵和小痣,线条优美,如同精心雕琢的完美造物。


    “上前来。”


    叶彦泽听艾德讲完也没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也不在乎一个科林区的人竟然有这样的天赋,只是伸出那只手逗狗一样随意。


    泽尔萨磨了磨后槽牙,低着头恭敬地上前。叶彦泽却完全没看他,只是让艾德先下去。


    苦涩的药味缠绕着花朵的馨香一同入鼻,泽尔萨却在想圣子会不会病死,拥有那么强悍的治愈和净化的力量却连自己的小感冒都没办法,废物。


    “你来圣殿能为我做什么呢?”


    低哑的声音虚浮着没什么情绪,好像他真的是在见一个陌生人。


    “我能保护殿下。”


    话音刚落,叶彦泽抬手放出金色的丝线迅速袭向他,泽尔萨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但他反应很快,红色的火焰燃烧尽捆绑向他的金色丝线,只剩红色金色的小光粒在花园里消散。


    偶尔落在花叶上的红色光粒烫出一块疤,金色的光粒落在上面却立刻又能恢复原样。


    “如何?殿下。”


    泽尔萨走到叶彦泽身边,顺手把他一直在拨弄的那只花朵拽下来了,花树颤动叶片和花瓣掉落下来。


    他的手不好看,腕骨粗大,指节也粗,手指长但是肉眼可见的粗糙,皮肤小麦色手背有纵横的伤疤,娇艳的花朵抓在他手里简直像是一场凌-虐。


    叶彦泽扫过他的手,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看了他一会问他。


    “那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有这种不同寻常的吞噬能力又是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的语气没什么情绪,似乎只是找个话,对他展现出的能力也没有很多的兴趣。泽尔萨却确信他只是欲擒故纵,他永远记得上辈子他知道了他的能力的表情。


    一贯高傲冷漠的神情像是被打碎了,他像是喝多了,雪白的脸上浮出红晕,那双紫色的眼睛不再是虚伪的悲悯和温柔,满是令人心惊的贪婪和渴求。


    泽尔萨还是喜欢他那个表情。


    “殿下不知道吗?”


    泽尔萨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想从他眼睛里找出什么想要的东西。他为什么出现在他的马车前,而本心高傲冷漠的圣子殿下又是为什么亲自下车。


    他们都该心照不宣的。


    “啊,那看来是我想的那种了。泽尔萨。”他的名字还没有说,叶彦泽却笑着轻念了那个名字。


    “那殿下留下我吗?”


    叶彦泽靠回躺椅上就那么看着泽尔萨,他身量太高,将他完全笼罩在了阴影下,反倒像是叶彦泽是个被他咬住咽喉的无助小兽。


    “你上赶着回来给我当狗?上辈子当狗没当够啊。”叶彦泽说话总是和风细雨,一个温柔包容的完美圣子。


    泽尔萨的眼神瞬间危险起来,伸手掐住他的脸颊抬起来。麦色算不上黑,但叶彦泽的皮肤太白了,细腻柔软,被他这样粗糙劣等的手一捏有种奇异的色-情。


    泽尔萨不知怎么了,眼皮一跳,看他被迫张开的薄红嘴唇和舌头,触电一样收回手。手指上残留的温热柔软触感让他搓了一下。


    “这次我们是合作。”泽尔萨声音低了一些,看到他脸颊上的指印眉头又一跳,娇气,随便一弄就是印子。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圣子殿下。你应该清楚,这件事只有我能做到。”


    叶彦泽却没顺着他的话继续说,只是用依旧温柔的语气说道。


    “可我不喜欢合作者,我的身边只留忠诚的狗。”叶彦泽瞥了一眼放在小桌上的药,皱着鼻子转过头。


    “那种无论爬到多高的位置,我只要喊一声就能自己叼着狗绳跑回来的狗。”


    叶彦泽抬头直对上他的眼睛,似乎压根没察觉到面前这个人此刻危险的情绪。


    “你是吗?”


    泽尔萨将手里的花枝几乎捏碎,上面的花刺划不破他皮糙肉厚的手指,那孱弱的花朵只能颤抖在他手里。


    “殿下,我有很多选择。但你只能选择我。”


    泽尔萨不明白他此刻的底气,叶彦泽身边那么多人,却没一个能真正为他所用,圣殿这些仆人来自各个世家。艾德倒是忠心的好狗,但他只能叠叠衣服,烧烧水。


    还是只能做世家手里的工具,等到裂缝再次出现,没了他的庇护,叶彦泽会更惨。


    而他可以去投靠世家,利用他们的资源往上爬,最后吃掉他们。


    “嗯,那挺好的。”叶彦泽笑了一下,他的眼睛形状前面圆润后面却像个小狐狸一样微挑,被颜色欺骗的世人却觉得他圣洁单纯。


    泽尔萨见不得他这个油盐不进的样子,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眼神一顿,直直看着他的心口。


    “我是被你杀了回到这里,叶彦泽,你又是怎么死的。”他的语气突然轻了,却满是愉悦的语调。


    “啊,让我猜猜。他们终于还是活祭了你吧。抽干你的力量,生生剖开你的胸膛取出你的心脏。”他伸手点点他的心口,又捏着手里残破的花枝划过他的脸颊。


    “而你,唯一能保全你自己的只有束缚这一个法术,不会杀人,也逃不远,只能绝望地看着所有的人期盼你死的眼神,没人救你……”


    “是这样死的吗?尊贵的圣子殿下。”


    泽尔萨在说的时候,脸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他五官英俊硬朗,眉骨高鼻梁挺直,内双的眼睛锋利黑亮。


    这样笑像个坏笑逗哭心上人的混小子,是不加掩饰侵略本性的魅力,哪里像条狗,更像是野性难驯的狼。


    叶彦泽脸色一点没变,不理会他的挑衅,只是问他。


    “那你是想说,你能改写我的结局?”他只是陈述的语气,却莫名有种嘲讽的意味。


    泽尔萨手一动,花枝停留在他的耳畔,鲜红的花朵色彩明艳,衬得圣洁的圣子殿下无端有种勾人的姝色。


    “殿下,除了我,没人能做到。你只能选择我。”


    叶彦泽伸手接过那朵保守蹂躏的可怜花朵,手心金光亮起,花朵恢复如初,风吹过,在微风中轻晃枝叶像在亲吻他淡粉的指尖。


    “你只是想借我的手喂饱你自己,好让你最后有能颠覆世家贵族和王庭的力量,杀光那些你痛恨的上等人。而你有这样的能力后,第一件事就是杀了我这个上辈子杀了你的人吧。”


    说着又轻叹口气,眉宇间却一点愁色不见,浅淡的睫羽半搭掩住一丝漂亮的光彩。


    “萨萨啊,你怎么这样。”他轻叹的语气戏谑,却那么轻柔,这种嗔怪不轻不重的。


    泽尔萨被他这声叫狗一样的称呼一勒,额头的青筋都跳了一跳。


    “叶彦泽,如果我去找其他人,将我这个威胁不放到你眼皮子底下,你又能安心了吗?”


    叶彦泽捧着花朵抬头看着他,仰视着他的脸庞。


    “反正怎么都要死了,不如死在你手里好了。萨萨,我很乐意呀。”


    他语气做作的要死,泽尔萨心里想着,谁信谁傻逼。


    “你手快,杀我的时候一点轻一点快一点,你知道我怕疼。”


    假死了,真是会装,这是做什么?恶心我?


    泽尔萨却想起上一世他触碰到他的红焰后疼的红了眼睛,不声不响地直掉泪。


    “你……你答应和我合作,我可以不杀你。”泽尔萨告诉自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可以这样先骗骗他。


    他肯定是要先折磨他,再杀掉他。到时候要给他拴个狗链子,脖子上挂个狗牌,让他在地上爬,不高兴了就踩一脚,再把他杀了。


    他这样想,语气却软和了。


    叶彦泽笑了两声,说道:“萨萨,你人真好。可是我还是不想留你在圣殿。”


    “为什么?”泽尔萨皱起眉头。


    叶彦泽举起花朵,金色的光芒一闪,枝叶花朵被绞杀得粉碎飘散下来。


    “我今天心情不好。”


    泽尔萨忍耐的限度被他轻而易举地踩破了,但下一秒叶彦泽又抬起头笑眼盈盈地看着泽尔萨。


    “可是你说的都对,我想要你了。”


    泽尔萨瞬间理智回笼,完全没察觉到自己被他来回拉扯了情绪。


    “这样吧,你看这里。”叶彦泽转过身直直桌子上的药,轻声细语地说道:“萨萨,因为要喝这碗药,我心情才不好的。你有办法吗?”


    他话音未落,泽尔萨端起药就随意燃起红焰,将药和碗烧没了。他一挑眉看向叶彦泽,却被他发亮的浅紫色眼睛一蛰,皱起眉。


    “可以了?”


    叶彦泽坐起来,笑着扬声将艾德喊过来。


    “把他留在圣殿吧。”


    泽尔萨一挑眉,心里终于舒坦了一些,下一秒就听见他继续说道。


    “就做我的贴身仆人吧。”


    第32章 七月花 喜欢吗?


    他这话说完后, 泽尔萨还没来得及发作,艾德先高声惊叫了一声。


    “殿下!”


    叶彦泽瞥了他一眼,艾德瞬间像是被掐住脖子闭嘴了, 刮了泽尔萨一眼,躬身应是。


    “贴身……男仆, 是什么意思。”


    泽尔萨不至于立刻翻脸,以他的身份留在圣殿不外乎是男仆的身份, 可叶彦泽这话说的就像是专门招他进来伺候的。


    叶彦泽将毯子往上拽了拽,发丝垂落,浅紫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他, 纯然的疑惑。


    “字面意思呀, 离我近一点不好吗?”


    艾德的视线钉在泽尔萨的脊背上, 好像他是在质疑殿下赐予的某种荣耀, 不识好歹。


    泽尔萨看着他良久,最后露出一个笑。“我的荣幸。我一定尽心尽力。”


    叶彦泽笑着点点头, 懒散地躺回椅子上,随意摆手让他们下去。


    艾德却上前低声劝他:“您的烧刚退,不能在外面吹风了。”


    叶彦泽皱起眉头不乐意了, 只转过脸去。泽尔萨在一边玩味地看着毯子下起伏的身体曲线, 突然上前毫无征兆地打横抱起叶彦泽, 转头看向艾德。


    “殿下的寝宫在哪边?”


    艾德一时间不确定自己要不要拦,惊异的目光在这个胆大包天的仆人脸上打转,说不出话来。最让他惊讶的还是殿下只是皱着眉看着泽尔萨, 没有过多表示,似乎默认了他的行为。


    “这……这边。”


    泽尔萨几乎没感觉有什么重量,他稍一低头就能看见这个狡猾又心黑的家伙被掌控在他手里。


    前世叶彦泽碰到他一点都要擦手,现在怎么样, 有本事把自己浑身擦一遍。他突然开窍了,察觉到这个身份的一大好处。


    没人比他更清楚叶彦泽是怎样的一个人,自私黑心,尤其讨厌和别人接触,多碰一点就会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那他还不得好好贴身照顾他。


    叶彦泽轻皱着眉头,满脸的不悦,却最后被塞进床铺里缩着了。他只能不轻不重地骂他:“滚下去好好学学怎么伺候人。”


    泽尔萨随手拍了两下他的枕头,小指触到几缕冰凉顺滑的铂金色发丝,随意挑起来摸了两下又放回去了。


    “遵命,圣子殿下。”这语气却跟调戏没什么两样。


    艾德对于这个意外一飞冲天被看上的家伙没什么好脸色,更是对于他竟然不打招呼就搂抱殿下的行为气的额头直跳。


    偏偏殿下格外纵容他,只让他随意跟在艾德后面学了一天就把人要过去了,还让人给他头发都收拾了一遍,又是吩咐将卧室旁边的小房间收拾出来了。


    贴身仆从晚上都是睡在主人卧室一墙之隔的小房间,只不过殿下从来不要所谓的贴身仆从,那间房一直空置着,这回竟然让他直接住进去了。


    不光是艾德,圣殿上下的仆从都用一种哪来的小妖精真有手段的眼神看泽尔萨。


    狐狸精泽尔萨头发被收拾了以后确实赏心悦目,没有那种潦草的感觉了。额发剪短,后脖颈的碎发修短修齐了,英挺的眉眼,薄窄的内双眼睛有种令人心脏砰跳的雄性荷尔蒙。


    叶彦泽还病着,他穿着丝质的睡衣披着披肩靠在枕头里,一边小声咳着,一边翻看手里的书,时不时抓过一边的颜色漂亮的羽毛笔在上面写点什么。


    他面前的卧室暗门开着,已经换上仆从的衣袍的泽尔萨正研究着那道门。


    这暗门竟然可以从他的房间里直接打开,打开门就是叶彦泽的卧室。泽尔萨诡异地感到了一丝窃喜,上辈子他连内庭都进不去,现在连卧室都随意进出了。


    “这么放心我?又不担心我杀你了?”


    泽尔萨一身的白衣白裤,简约的金色花纹压在肩头,纽扣和衣边都是金色,是统一的圣殿仆人的制服。


    穿他身上跟什么神圣高贵之类的词却一点不沾边,黑发顺了,看着却老是有种上位者的压迫感。


    叶彦泽抬头扫了他一眼,低声咳了两下。


    “现在杀了我,你将面临世家和王庭的追杀,你想要的资源也没了。你会这么蠢吗?”


    泽尔萨看着他因为喘咳憋红一点的脸颊,莫名察觉到了他的心情很糟糕。他双手插兜走到床头桌前,倒了一杯茶递过去。


    叶彦泽又扫了他两眼,还是接过了茶杯,只是喝了一口又毫不留情地皱着眉头扔回了桌子上。


    泽尔萨一摊手,他不是故意的,尽力了。视线随着杯子看过去却看见了一封信,纸张细腻摸着丝滑,还有一个家徽暗纹。


    “路德·希尔特?这人是谁?”


    泽尔萨察觉到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叶彦泽肉眼可见的心情愉快了一些。


    “希尔特的新家主。还据说和我关系密切,从小认识。”


    泽尔萨眉头一跳,看向叶彦泽浅紫色的眼睛,找不到一点玩笑的意思。


    “你能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为,目前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路德是个凭空冒出来的人?”


    叶彦泽喜欢他的措辞,微微向他一颔首认可这个说法。


    “希尔特、科林、伊莱三大家族通过联合会议实际架空王庭,希尔特势力最盛,拥有法师数量最多,吉恩领地最多,现任家主是格罗特,伊莱掌握医疗制药最多,现任家主希拉。”


    “一点没错。”


    叶彦泽随意一点头。泽尔萨思索了一会,继续试探说道。


    “王庭目前是霍普在位,那个脑子挂在下半身的蠢货。王后是来自伊莱家族的贝拉夫人,不大参与议事,倒是很会做慈善。”


    “都没错。”


    霍普是叶彦泽的亲哥哥,不同的是霍普是上一任王后生的继承人,叶彦泽是上一任王来自东方的情妇生的。


    “我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元素侵蚀各个地区的污染程度和上一世这个时候差不多,南边有异化的魔兽出没,但总体上各个世家的法师都能解决。”


    泽尔萨笑了一声,捏起那张精美的信函。


    “所以,重活一次,什么都没变,就是突然冒出来了这个家伙。”他看了两眼封面,上面的字迹是花体,写得相当漂亮,典雅优美看着就赏心悦目,有种大贵族的涵养。


    “最诚挚的歉意,致最亲爱的圣子殿下……”泽尔萨语气算不上好。


    “你竟然认得?”叶彦泽抬起头看向泽尔萨,眼睛因为讶异瞪圆了一些,看着莫名可爱。


    泽尔萨咬牙切齿:“怎么?殿下认为我是文盲吗?”


    叶彦泽上辈子察觉到了他能无视法则毁灭和吞噬其他人的元素力量,主动出现在他面前轻声提出为他净化一次。


    他使用这样的能力不是没有代价,虽然不会被元素侵蚀,但多了体内的力量会凝滞,严重到会像个普通人一样使不出力量。但他的净化却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


    一开始他们合作地很不错,直到叶彦泽以自己半身的本源力量使用束缚,金色的丝线永远地捆绑住他的心脏。


    从此,他就变成了叶彦泽手里的一条狗,必要的时候放出去为他咬人。


    看来叶彦泽对他费的最大心思就是以半身力量使用的束缚,竟然还把他当文盲。


    “生气了?”叶彦泽合上手里的书本,又仔细地将手里的羽毛笔放在一边。


    他的长发松松垮垮地斜绑在左肩,丝质的白色长睡裙领口和袖扣都有荷叶边,看着柔软无害。他掀开被子,随手拿过披肩一拢,脚背轻点露出清晰的青色血管。


    他低声咳咳了两下,泽尔萨面无表情一点伺候人的意识都没有,恶意地打量他的小腿,猜他里面穿没穿裤子。


    “看你的表情就能想到,是想起上辈子的事了,不高兴了。”


    叶彦泽走到他的身边,他们身高差明显,叶彦泽在他面前就像皮毛雪白的兔子站在一头成年健壮的头狼面前一样。


    “气性真大。除了多让你帮我打打架,你的反抗军我可是一点没动,还帮了你们一把。小气。”


    泽尔萨气笑了,略低了一些头紧盯着这个脸上挂着笑的善良圣子。


    “托你的福,我的反抗军倒是变成你手里的东西了,帮你削弱世家势力,扶持听话的傀儡皇帝上位。”


    若不是突如其来的那场灾难,这个笑吟吟的圣子殿下很快就能一口气吃掉所有的世家、王庭甚至他这个平民阶层的反抗军。


    “小心眼。”叶彦泽心情似乎不错,仰头笑看着他,一双眼睛弯弯的,眼尾上挑像个小狐狸。


    “不过谁让我现在又回到孤立无援的境地了呢,我得讨好讨好你了。”


    泽尔萨立刻伸手掐住他纤细的脖颈,温热细腻的皮肤手感真是不错,他眯着眼收紧手指看着他张开唇瓣勉力呼吸的样子。


    他很快松手了,看他的眼神里含着炽热翻滚的浓烈情绪,总不是爱,恨意也并非全部。泽尔萨上辈子中计的那刻,他承认他几乎是佩服叶彦泽的。


    “脾气好差,手也好糙。”叶彦泽摸摸脖颈抱怨着,他眼里一点对于死亡的恐惧都没有,好像只是刚刚和他打闹了一会。


    他转身拿过放在床头的那本书,双手捧着,正面朝向泽尔萨递给他。叶彦泽这几天在床上养病,但一刻没闲着,一直拿了几本书看着写着,艾德几次来劝他都只是摆摆手。


    泽尔萨以为他是在研究什么类似上一世使用的束缚这样的法术,说不定想着暗戳戳再阴他一手。


    结果他竟是为了他吗?


    泽尔萨将信将疑地接过书,随意翻了两眼就惊诧地看向叶彦泽。


    这里面是基础元素魔力法则,这些是法师的修习基础。修习法术相关的书籍和卷轴只在特定阶层流通,甚至是基础的觉察和激发元素力量的方法和说明都不会向外流通。


    世家贵族间有自己的学习方式,有独特传承,一般平民能接触到通用的觉察和激发方法,而像科林区这样的地方,能认识字就是奇迹了。


    这种垄断的方式无疑是有效的,世家的法师最多,而有能力的法师又必须投靠世家才能精进能力。


    一旦使用了他们的资源,接受了某个世家的资源,就不得不修习他们的法术体系,为他们做事。


    而叶彦泽给他的是贵族间流通的版本,而且上面被他标注出了各个世家从哪个地方派生出自己的体系,还标注了他的一些建议,解释了一些晦涩难懂的部分。


    毫无藏私,甚至可以说是掰碎了喂嘴里。


    泽尔萨的天赋很强,他是全靠野路子和强行在危险前激发能力搞出来的。就这样上一世他竟能拥有抗衡世家大法师的力量。


    这样的好处在于不同于常规的法术让他们奈何不了他,劣势也很明显,跟个定时炸弹一样,手底下的反抗军也没几个能按他的路子觉醒的。


    “喜欢吗?”


    叶彦泽没有打扰他翻看,等他合上了书页才出声。泽尔萨告诫自己,叶彦泽做事一向无利不起早,总之不是他说的为了讨好他。


    叶彦泽全心全意看着一个人的时候,温柔期盼的光彩让他的紫色眼睛像流光溢彩的宝石,但那些蠢石头又没有他那样的灵动。


    泽尔萨喉结反复上下滚动,最后干巴巴的说了一句蠢话:“真给我的?”


    叶彦泽笑着回答:“是啊,等你再把那些可爱的贫民窟小伙伴们聚集起来,就可以教他们了。”


    “上辈子你那么厉害,我以为你不需要呢。这次想想,也许你能摸索出你自己的法则,然后帮你那些小伙伴都会法术。”


    撒谎。明明是怕他力量增强了,冲破他的“束缚”。


    “他们就能更好地帮你了。你也不会那么辛苦了,更不用受那么多伤。”


    虚伪。他那些苦都是谁让他吃的。


    “喜欢这个礼物吗?这几天我没有做别的,只想着这份给你的礼物。”


    他在骗你。


    泽尔萨脑子格外清醒,嘴上小声蹦出两个硬邦邦的字:“喜欢。”


    叶彦泽却立刻听见了,笑得好开心,仰着头一直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点躲闪,明明白白地愉悦。


    我真是有病了,为什么会觉得好荣幸。


    第33章 七月花 灌进去


    叶彦泽这场病一直没有好起来, 王庭、世家那边都有源源不断的告慰信送过来,叶彦泽全都扔在一边没有理会。


    他一天大多时间都躺在床上睡觉,艾德来喊他用餐也不理, 拿来的药也不愿意多喝。泽尔萨忙着看那本书,一直不想理会的, 反正一大群人上赶着伺候他不差他这个。


    只是……


    没见过这么难缠娇气的人。


    泽尔萨站在仆从们的身后看着躺在床上的叶彦泽,他烧红的脸颊藏在柔软的枕头间, 铂金色的发丝凌乱,紧紧闭着眼睛躲着外边喊他的仆从们。


    “殿下,坐起来喝些药吧。”


    叶彦泽侧躺着蜷成一团, 拉起被子往里缩, 一句话不说, 全是拒绝配合。艾德和一种仆从急的团团转, 又不敢去拉扯他。


    泽尔萨轻啧一声,喝个药都要人哄, 真是个公主,下一秒就意识到他要是个女的,某种意义上还真是公主。


    只不过他这个公主一肚子坏水。前两天他看着书, 手指轻点过那些批注时突然反应过来, 叶彦泽那时候说他不认识字是在故意逗他。


    “殿下, 喝了药才能好起来……你干什么?!”


    泽尔萨终于看不下去了,拨开人群直接接过艾德手里的药。叶彦泽烧的迷迷糊糊的,转头眼睛眯了一条缝看向泽尔萨。


    “起来喝药了。”


    语气硬邦邦的, 艾德刚要发作,叶彦泽先一步有气无力地拒绝。


    “滚开。”


    好歹殿下愿意回应了,这个狐狸精有点东西。艾德扫了其他人一样,躬身带着他们离开了。


    “他们都离开了, 这里只有我和你。所以你最好自己起来把药喝了,不然……”泽尔萨脸上的表情很混,完全就是威胁。


    “我不像他们,哄着你捧着你。”


    “我说了,滚开。”


    叶彦泽就是个软硬不吃的主,裹紧了被子就漏了几缕浅色的发丝在外面,整个人闭着眼蜷在里面。


    咣当。


    药碗磕在桌面上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响,动作粗鲁,圣殿的仆从动作都轻根本不像他放个碗还响一下。


    下一秒他身上的被子就被掀开了。


    泽尔萨单手撑在他的床上,躬身探过来,一只手就猛地把他剥出来了。叶彦泽回头不悦地瞥了他两眼,不想说话,只当他是报复。


    但泽尔萨只是笑了一下,笑得不像个好东西,伸手把他拽了起来,拖着他坐到床边。叶彦泽烧的晕晕乎乎,挣扎的力气在他看来跟挠两下没区别。


    他侧身坐到床边,把叶彦泽按在怀里,单手捏他的脸颊让他张嘴,另一只手端过来药。叶彦泽自然不愿,但他只能靠在他的怀里,脚只能在床面上蹬,除了把被子蹬远了也没什么作用,扒拉他胳膊的手没让泽尔萨晃一下。


    “往下咽,不然就这样灌到你喝进去。”


    泽尔萨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他滚烫的脸颊,这样完全把他制住的感觉让他愉悦地脊背发麻,尤其是看他眼角泛红,漂亮的紫色眼睛里残存着泪光。


    “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该怎么选吧?”


    说完了,泽尔萨用药碗抵住他的唇,黑褐色的药液往里面灌进去,粉白的唇瓣被压的可怜,仰起来的脖颈上小巧的喉结滚动着。


    泽尔萨笑着欣赏他此时受制于人毫无办法的情形,药灌完了,他眼角的那滴泪水终于坠了下来,砸在了他的食指上。


    泽尔萨心里莫名一颤,立刻收回了手,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这才哪到哪,早晚他会亲手捅穿他的心脏。


    “滚出去。”叶彦泽急喘了几声,抬起头看着泽尔萨,他此刻脸上的狠劲是泽尔萨从没见过的。


    泽尔萨搓着中指,脸上难得有些不自在,又是觉得自己多余管这件事,又是暗骂自己为什么不使一点更狠的手段。


    “殿下!格罗特阁下带人来圣殿了。”


    叶彦泽垂下脸,不大有精神,低声回绝:“不见,让他改日。”


    艾德却没有立刻退下,反而一脸的焦急惶恐。泽尔萨眉头一跳,试探性地说了一句。


    “殿下还没退热,刚喝了药该休息了。大人不会不谅解的吧?”


    艾德看向坐在床上的叶彦泽,嗫嚅了两句,最终什么都没说。叶彦泽突然猛咳了一阵,磕到干呕,最后整个人趴在床边把药都吐出来了。


    泽尔萨难得什么都没做,像个真正的男仆抱着他洗漱干净,拿了冷毛巾擦他的额头脸颊,一根根捋平他的蜷起来的手指。


    艾德全程插不上手,惊异地看着殿下堪称温顺地任他摆弄,眯着眼睛放松脊背窝在他怀里。泽尔萨自然感觉到了他肢体的放松,却什么都没想,只关注他的身体。


    “告诉他,我马上就来。”


    泽尔萨擦拭他脸颊的手一顿,等到艾德退了出去,叶彦泽撑着起来往衣帽间走,他才缓过神来。


    “你现在这个站都站不稳的样子能干什么。”


    叶彦泽半掩着衣帽间的门,什么都没说,解着睡衣上的绑带,背对着门。


    泽尔萨莫名有些烦躁,想也不想就推开门。直接看见了他雪白光-裸的肩颈,顺着细窄的线条勾勒的腰-肢,以及相对丰-腴的……


    “你不是都知道情况吗?我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知道泽尔萨推门进来了,却只是偏过头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视线下移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反应后,单手将拢到肩膀一侧的发丝放了下去,像丝质的帘子遮住了好风景。


    他伸手将平日里那套白衣金花的衣袍穿戴整齐,保守整肃的衣袍将他脖子以下的肌肤包裹住,宽大的袍子一点不勾勒腰身,禁欲圣洁。


    这显得堵在门口的人,相当禽兽。


    叶彦泽神色如常,好像没发现泽尔萨的窘境,反而走到他面前背过身去,声音低低的没什么力气。


    “帮我把头发束好。”


    泽尔萨感觉自己是有点昏头了,大概是因为打了两世光棍,又天天忙着斗智斗勇的好久没发泄了。叶彦泽这么淡定,如果他要是弄出点动静倒坐实了他比较卑劣。


    他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大堆,摸上他有些凉的顺滑发丝,拢起来的时候又能看见他的耳朵、后颈和一小截侧脸。


    “你就别跟过去了,自己解决一下吧,别弄脏我的衣服。”


    叶彦泽即使被他不小心扯了两根头发也没恼,弄好了就转身离开,语气平淡地留了这么一句。


    泽尔萨顿时感觉从头顶到脚底都烧起来了,人走远了才缓过神来。


    “几个意思……这么自恋,以为自己有天大的魅力吗。”


    他猛地推开衣帽间的门,手指僵住了垂在一边。泽尔萨烦躁地回到叶彦泽给他的小小房间里,焦躁地原地走了一圈,最后涨红了脸垂下脸闻了一下指尖残留的香气。


    然后他像是见鬼了一样,呆坐到一边的椅子上,一转头又看见他留在书上的字迹,意外的笔画凌厉。


    泽尔萨立刻闭上了眼睛,用劲咬了下牙,下颌线绷紧,额头青筋崩起一瞬,想把那种不该起来的意动憋回去,良久却认命地咬了一口触碰过他发丝的食指指节。


    “骗子……”语气低哑似叹。


    *


    “殿下让我好等啊。”


    一身深紫色制服的金发男人站在外殿,仰头看着上方色彩绚丽的琉璃窗,像是看得入了神,都未曾回头看向叶彦泽,戏谑地开口。


    叶彦泽脸上仍是平静从容的表情,并不被他几乎挑衅的语气挑动情绪。


    “身体不适,还望阁下谅解。”


    格罗特转头扫了他两眼,笑了一声。


    “我看殿下精神还行啊,又是收留了一个新仆从,又是闹着不喝药。”


    艾德下意识看向叶彦泽,他们在圣殿里的一举一动,科林的家主都一清二楚,只能说明,那些忠心的仆从里有他的人。


    叶彦泽低咳了两声,表情未变,语气依旧和缓。


    “阁下这么急着来圣殿,想来是有要事了。”


    格罗特的打量的目光从他面上一扫而过,缓步走来,不自觉用命令的语气说。


    “跟我走一趟。”


    艾德看着靠在马车边垂着头闭着眼睛的叶彦泽,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将带来的毯子披在他身上。


    “不用。”


    他的声音还是哑,艾德心里莫名一沉。


    “殿下,格罗特阁下应该是为净化而来,我们快去快回。”


    叶彦泽作为圣子,需要定期举行净化仪式,那是掏空他的力量通过法阵将净化的力量向外辐射,靠近法阵的民众就能得到元素侵蚀的缓解。


    而实际上,那些世家只要想就可以把他叫过去,随意使用他的净化,哪怕他们完全没有任何元素侵蚀的迹象。


    叶彦泽没有答话,一言不发地跟着格罗特进了庄园。在格罗特要求艾德不许跟随的时候,也只是随意一点头让他离开。


    “听说你跟路德生气了,都已经有了婚约,就多体谅他吧。”格罗特语气淡然,看着他静默不语时显得柔顺的侧脸。


    “以后就算是成了希尔特家的夫人,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有要做的事。这些我从小就教你的,不会忘吧。”


    叶彦泽浅色的睫羽一抬,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只是轻声细语地回答:“不敢忘的。”


    格罗特满意地点点头,随意挑起他的发辫,皱眉多说了一句。


    “这奴仆笨手笨脚,不该留的就别留了。”


    叶彦泽笑笑,紫色的眼睛里满是宽和的宁静:“总要给他们犯错的机会。”


    格罗特哼笑了一声,只是递过一边放着的一个银碗。


    “十个碗,不需要我动手吧。”


    叶彦泽垂下眼睛,接过碗拿过一边的匕首,翻手毫不犹豫地在手腕上划了一道,鲜红的鲜血滴在碗里,他的表情还是那么平静。


    格罗特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在评估着什么。


    “太慢了。”


    叶彦泽眉头都没皱,又是一刀,低声称是。


    第34章 七月花 我的爱人心就是太软了


    即使他天生拥有这样一份与众不同的能力, 血液也同常人一样是鲜红色,只不过他割开手腕并不会死。


    格罗特将他带到了吉恩家族的庄园,这里他一点也不陌生。在他还不是圣子殿下, 只是王庭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叶彦泽时,这是他苟活的地方。


    甚至这次取血格罗特特意带他来了花园边的这间破屋, 这里四面漏风,只有一盏可怜的油灯挂在墙上。


    这里什么都没有变, 没有床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只有堆在一边乱七八糟的杂物。


    还没到晚上,叶彦泽知道, 等到了晚上这间屋子就完全黑了下来, 只有躺在地上能感觉到一缕月光漏在他的脸上。


    “很好。”格罗特早不耐烦待在这间又破又脏的木屋里, 看着他乖顺地按照他的吩咐放完了血就略一点头。


    “圣子殿下, 不要忘记你现在的生活是谁恩赐给你的。”


    叶彦泽轻笑一声,高热让他的脸庞不正常地潮红着, 大量的失血又让他的脸和嘴唇白了下来。


    “不敢忘的。”


    他的治愈术对自己没有效,鲜血滑腻地从手腕滑到手指手背,他熟练地擦净, 处理好伤口, 始终情绪平稳。


    “走吧, 希望你明白我带你故地重游的良苦用心。”


    取血完成还没有结束,叶彦泽跟着格罗特来到他独子的房间前。


    戴纳·吉恩,吉恩家族的唯一继承人, 也是格罗特早逝的妻子留下的唯一孩子。


    他已经这样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六年了,不能说话,不能动,只能睁着眼睛看着别人, 最多能发出两声意义不明的嗫嚅声。


    众多医师、法师都来看过了,甚至是伊莱的家主,那位最好的医官希拉都来为他诊治过,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


    除了……圣子的治愈。


    每次叶彦泽为他施展完治愈,他似乎就能多动两根手指,偶尔能抬抬手臂。不过也仅限于此,格罗特曾经压着叶彦泽几乎将他的力量掏空,也只是能让他的呻吟声能更大一点。


    他不得不容忍叶彦泽定期为他的儿子施展治愈,提供鲜血给医师研究,找出救他儿子的方法。


    叶彦泽站到床边,一屋子的年轻漂亮的少年男仆都退下了。他慢慢抬手,那双平静温柔的紫色眼睛扫过他的脸颊。


    戴纳继承了他父亲的金发和深邃面庞,也有挂在墙上的那位夫人的优点,只可惜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连个翻身都要别人帮。


    他那双绿眼睛在看见叶彦泽后竭力地紧缩了一下,脖颈肌肉急速收缩,连个声音都发不出来。看不出他是什么态度,只能让人觉得似乎圣子的治愈真的有效。


    “如果戴纳没出事,也许你的订婚对象就是他了。”


    格罗特在警告他。


    叶彦泽头也没抬,只是平静地说道:“阁下说的什么话,我不是和路德阁下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吗?”


    格罗特冷笑了两声,似乎听见了什么很好玩的东西。


    “你们两个私生子,一个当上了圣子,一个成了希尔特的家主,倒是相配。”


    他就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双手放松地搭在扶手上,略略前倾了一些看向叶彦泽。


    “编造出的遮羞布别把自己也骗过去了,你以为你搭上了希尔特家主就能摆脱你那低贱的过去了?”


    “你总不会期望路德真的对你情根深种吧……那个小子可不是个善茬。”他说着抚掌笑起来,似乎叶彦泽表演了什么愚蠢有趣的戏码。


    “大人。”


    突然管家敲门快步躬身走了进来,附耳在格罗特身侧说了什么。


    叶彦泽只是扫了他们一眼,没有去管,转过头对上了戴纳那双绿色的眼睛,他刚刚不知道听了什么嘴唇颤动着,瞪着眼睛死死盯着叶彦泽。


    他背对着格罗特,对着他笑了一下,浅紫色的眼睛因为高热有些迷蒙,但那一抹稍纵即逝的恶意明白地让躺着的戴纳看见。


    “下午好,我来接我的未婚妻。”


    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叶彦泽下意识转头看过去,看见一身墨蓝色制服的路德站在门口看着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他手上的戒指。


    他身后跟着的人拦住了守在外面的仆人,路德畅通无阻地直接走了进来,站在叶彦泽的身边。


    他瞥了一眼床上的人,伸手直接抓住了叶彦泽伸出去施术的手,金色的光芒被拢在交握的双手间。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紧扣着叶彦泽的手,又强-迫着插-入他的指间,十指相扣。他面上依旧是温和的表情,只是那双泛墨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情绪,他看向稳坐在一边的格罗特。


    “我的未婚妻还没有痊愈,还请阁□□谅,我要接他回去了。”


    格罗特饶有兴致地扫过两人交握的手,哼笑了一声。


    “路德,救治是圣子殿下的职责,他不能不做,再说了,我也并没有强迫他。”


    路德也笑,他眼尾微垂,双眼皮的褶线流畅优美,笑起来总有种亲切的感觉,但一个刚上下清洗了希尔特家族,亲手杀了亲哥哥上位的人又是什么善茬。


    “阁下说的是,我的爱人心就是太软了,总是不考虑自己的身体。但作为他的准丈夫,我总得多为他想想。”


    他说着揽过他的腰,将他扣在怀里,又将肩上的披风细致地给叶彦泽罩上。那不是随便的什么披风,上面还有希尔特的家辉和肩上的红蓝白绶带。


    “提醒您一句,我现在已经是希尔特的家主,请您称呼我为阁下。毕竟我们都是要在联合会议做事的,您能理解吧?”


    格罗特抬眼直直看过去,对上路德带笑却充满压迫感的眼睛,良久后竟笑了一下。


    “是我糊涂了,阁下请便吧。”


    叶彦泽没有挣脱路德的怀抱,反而缩在他怀里。路德几乎跟泽尔萨一样高,他想摆弄他就跟摆弄棉花娃娃一样,但他只是虚扶着他的肩膀,没有得寸进尺。


    路德偏头躬身靠近叶彦泽的耳边,他的唇离叶彦泽的耳朵很近,但没有碰到,只是一个表示亲昵的动作。


    “跟我走?”


    叶彦泽转头看着他轻点头,手指紧抓了两下他的手指,像是飘萍抓到了根。他苍白的脸颊恍若上好的羊脂白瓷,紫色的眼睛迷蒙含光,他仰着头只看着他,全心全意地依赖着。


    “嗯”他的鼻音有些重。


    路德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伸手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额头,向格罗特告别,又记着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祝您早日康复,不带我的爱人多打搅了。”


    说着揽着叶彦泽的肩膀就往外走,床上的戴纳竟硬撑着抬起了整个手掌,最后却只是打在被子上,压出点布料的褶皱。


    两人走后这间卧室突然静了,只有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喉咙里发出的细微声音,格罗特哼笑了一声,突然抓起了一边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听见了吗?当一个躺在床上的废物只能看着别人夺走你的东西。”


    路德的马车宽敞舒适,还特意铺了一层绒毯,塞紧了窗户,显然是特意吩咐过的。


    叶彦泽几乎是靠着一口气撑着的,大量失血、高烧,还有大量调动力量,他到现在还没晕过去已经算他意志力惊人了。


    路德一路将他抱到马车上,披风将他快步走动带起来的风都挡住了,叶彦泽撑着不肯睡过去,昏沉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殿下!”


    艾德焦急地冲过去,本想着接手,却被路德避开了。


    “多谢阁下,还要麻烦您将殿下送回圣殿了。”


    路德一步不停,像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他身边跟随的两位仆人竟是也将艾德拦在一边。


    “回圣殿?”路德只是瞥了艾德一眼,那双墨蓝色的眼睛垂下扫过来,有种不容忤逆的气场,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敢替他做决定。


    “我带出来的人,当然是跟我回去。”


    叶彦泽攥紧了他衣服上的金质纽扣,皱着眉勉力地想睁开眼睛,眼睫轻颤着。下一秒却被一只手挡住了,他盖着他的眼睛,轻声诱哄似的。


    “睡吧,安全了。”


    叶彦泽听见了他们的话,竭力想开口,但他心里却明白,说了也是白费力气。


    路德将他托起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手掌张开一下一下地在他的脊背上顺着,食指上的戒指也被他取下了放在一边。


    他这样体贴,只是另一只手玩弄似的,捏了两下他的睫毛,而后新奇地笑了两声。


    “浑身上下的毛不会都是这个色吧。”


    叶彦泽抓紧了他衣服上的纽扣一拽,却被他拍得莫名放松了下来,直接昏睡了过去。


    *


    书桌上的书摊开着,窗户半开,风轻轻吹动书页作响,直到书页蹭到了他的食指尖,泽尔萨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虽然清楚叶彦泽此时的处境,却不知道是到了就算叶彦泽发着高烧,他们一叫,就要送上门的程度。


    上辈子他了解那些内情时已经是南部暴动之后了,那时候只知道圣子实际上受世家挟制,当元素侵蚀病和裂缝控制不住时,他们会将圣子献祭。


    那时候他不是没听说一些风言风语,大致是说圣子是王室的私生子,出生的时候就没了母亲,老皇帝又没有多宠爱那个东方情妇,是直接把他当奴仆对待的。


    当然,那些都是野史。


    皇帝的宠妃诞下了一个天生白发紫瞳的孩子,因为他的神力,王庭将他保护起来密而不发,直到后来元素侵蚀的出现,他挺身而出连续净化了三个城的元素侵蚀病人后,封为圣子。


    这中间有大段大段的空白,不过这是官方让大家相信的版本。


    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在他不是圣子,只是叶彦泽的时候,究竟……


    泽尔萨突然狠抽了自己一巴掌,这用力,都在他不白的脸上隐隐弄出个印子。


    好奇这些干什么,只要知道他是前世杀了我的人,把我当狗的人不就好了,我只需要利用他……


    “大人!殿下呢?”


    打开的窗户正对着圣殿的后门,泽尔萨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往那辆马车看去,零星交谈的话语飘了过来却听不真切。


    他别是病死在路上了,他要是现在死了,算什么……


    “殿下被路德阁下带走了……”


    泽尔萨心里一紧,不知为什么,一听见这个名字,他本能地就绷紧了脊背。


    出去一趟,你还真是招惹个大麻烦。


    第35章 七月花 见不得光的姘头


    昏沉地睡了一觉后, 醒来也觉得不真实。叶彦泽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他卧室的床帏顶,而是白色石膏雕花的天花板。


    他抬了一下手, 摸到了柔软的发丝,他一激灵往旁边看去。路德蜷在他的床边, 半长的黑发散乱,他似乎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 只有领口开了扣子。他身量高,蜷在这里手脚都伸不开。


    “醒了?”


    路德直起腰来,探身用手背试试他的额头, 姿态亲昵自然, 他松了一口气似的叹了一声。


    “退烧了。”


    叶彦泽被他半抱起来, 他又是垫枕头又是塞被子, 一点没叫人来动手,亲力亲为。叶彦泽注意到他衣服有些乱, 袖扣还有些水渍,看来他是真的没让别人经手。


    “幸好你让艾德来找我了,不然可怎么办呢。”


    他伸手拨开叶彦泽脸颊边被汗润湿的发丝, 动作一直注意分寸, 就算是做这些事也始终不慌不忙, 保持他的仪态。


    只是要撤回手时,他狭昵地用手指拨弄他的睫毛,惹得叶彦泽往后一仰。


    “殿下, 你原谅我了吗?”


    路德说的时候,叶彦泽还想了一下是什么事,但他反应很快,半垂下眼睫轻声说道:“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呢, 对您来说,这并不重要。”


    叶彦泽重生的那天,他从床上醒来,看见了那个仆从——汉特,前世他死前才知道他是希尔特家主派来的眼线,他下意识就示意艾德处理。


    很快他搞清楚了现在的情况,他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他自己都没有自保的力量,现在处理掉他们只会换来一批新的眼线,还会他们背后的世家的注意。


    没想到这辈子希尔特家主都换人了,这个汉特还是希尔特派来的。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除了这个路德。


    路德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只是坐在床边看着他,他那双无情也似有情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似乎有无限的柔情。


    “这很重要,殿下。”路德当着他的面取下了家主戒指,放在一边后才用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你的感受很重要。忘了吗,我们之间还有婚约呢。”


    叶彦泽看着他的眼睛,而后转过头去皱起眉,胸口幅度有些大地起伏着,像是在努力克制什么情绪。


    “你将成为希尔特的一份子,作为家主,保护你自然也是我的职责。”


    路德的视线从他泛起红晕的耳朵,一路滑到脸颊,测过脸去显得挺翘的鼻尖,再是轻抿的唇瓣。


    “这次就做得很好,知道该寻求谁的庇护。”


    叶彦泽始终没有转过脸去看他,只有紧抓着被子的双手和通红的耳朵暗示着他不平静的思绪。路德伸手抓住他的手,低头亲吻他的手背。


    “我们的婚约……”


    叶彦泽猛地转过头,抬了点头看着凑近他的路德,苍白的唇瓣轻抿,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水光。


    路德欣赏似的伸手摸摸他的眼角,轻拍他的后背。


    “我知道你是为了摆脱吉恩家族的钳制,也是为了找一个可靠的盟友。”


    他的眼睛带点墨蓝色,垂下睫毛专注地看着他,语气很轻,低沉的声音那么动听和真挚。


    “但亲爱的,你真不应该低估自己的魅力。”


    叶彦泽涨红了一张脸,几乎是惊惶地看着他,喉头哽咽了两下:“我……抱歉。”


    “我不能信任你,你对我来说……太陌生了。”叶彦泽说的支支吾吾,但他单薄的肩膀缩着,没人会忍心责怪,只想抱住他安抚……或者更恶劣地玩弄。


    路德没有生气,只是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轻易地就抱住了叶彦泽的手,凑近了一点垂下头说道。


    “我理解,毕竟我们并不是真的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这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对吗?”


    叶彦泽猛地抬头,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路德稍一偏头,眼睛却还在他的脸上打转,还是那么温柔绅士,但专注得让人脊背发麻。


    “殿下的秘密很多,我的秘密也很多。那些都不要紧,最要紧的是我们要有共同的秘密。”


    “婚约一直都有,是希尔特的上一任家主和先王在你被封为圣子当天秘密订好的,这个婚约只有希尔特继任的新家主才有资格知晓,决定要不要履行。”


    “我想要你。”路德稍压了眉头,那双眼睛流露出一丝属于掌权者势在必得的压迫感。


    叶彦泽愣怔了片刻,看着他的眼睛对视着而后先别开了脸,低声说道。


    “就算是在圣殿养病,这些天我也听说了阁下的事迹。以您的手腕,没必要多此一举,如果您想要圣殿的支持,那我很愿意和阁下合作。”


    “没必要真的履行婚约。”


    所有人都知道路德是私生子,原来是有一个真正的继承人哥哥。但自他继任家主,所有人都改口称他是独子,是一直以来的正统继承人。


    这意味着他背后难以想象的权柄、狠绝的手段和血腥的镇压。


    当然,散播和营造他和圣殿关系密切的流言,以及承认和圣子殿下的婚约能迅速让他站稳脚跟,让处于交接时刻动荡的希尔特家族站得更稳。


    “殿下想错了。”路德用手指摩挲着他的手背,叹了一口气,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是想要殿下,其他的那些对我不过是锦上添花。”


    “婚约会履行,婚期就定在今年的冬花节。”路德的语气很平淡,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宣告。


    叶彦泽急促地喘息了两下,似乎有太多的话想说但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路德站起身,轻笑一下,手指张开撑着他坐着的床边,靠近了叶彦泽。


    “亲爱的,现在亲一下你的未来丈夫,表示你的喜悦好吗?”


    叶彦泽迟迟没有表示,他也不急,一直笑着看着他,真像个等待心爱妻子亲近的丈夫。叶彦泽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却磕到了床边,紫色的眼睛立刻溢出水光,但没有得到路德的宽容。


    良久,他像是认清了情形,慢慢靠近了路德,他的目光太专注,这让他不停地颤着眼睫,最后伸手挡住了他的目光,飞快地在他的脸颊边蹭了一下。


    路德垂下头凑近他的颈间嗅闻了一下,低声笑着,最后说了一句:“这就害羞了,那以后殿下可怎么办呢。”


    叶彦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起身出去给他拿药来。


    咔哒,门被带上了。


    叶彦泽脸上的羞窘立刻消失了,放松了脊背靠在后面,拿了一边的帕子反复擦拭自己的手,尤其是手背,又沾湿了帕子擦了一下唇,最后随手就扔掉了帕子。


    这个路德,不是个好对付的。


    他在路德面前的这些伪装根本没什么用处。路德现在配合,却有着可以随时撕破脸吞吃掉他的资本。


    可……路德也向他展现了相当高的可利用价值。


    这不就是风险越大,收益越高。


    叶彦泽自嘲地笑了一下,看着自己的指尖,他大致清楚了路德这边,现在还要看泽尔萨那边究竟进展如何了。


    咚!


    叶彦泽摸了摸手腕上的伤痕,手指自然地搭在手腕上,像是在遮掩,转头向窗户边看去。


    “你翻窗户来的?”


    泽尔萨倒是知道把圣殿的那身衣服换掉,翻身进来之后立刻走到他床边。


    “来看你死了没有。”


    叶彦泽转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在这样的目光下,泽尔萨突然心虚了。


    他一屁股坐到坐到他身边,扫了一圈,最后伸手用手背试了一下他的额头。


    “退烧了。”


    他刚想找点什么话题,就看见他挡住的手腕,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又下意识松了手。


    “怎么回事?还有人敢对你动手?”


    叶彦泽没有回答只是语气平稳地问他:“你为什么来。”


    泽尔萨听见他这么问,皱着眉随口说:“不是说了,看你死了没。死了我就带着东西可以先跑路了。”


    他没有路德那双含情眼,内眼角尖尖的,内双的眼睛冷而锋利,眉毛睫毛和眼睛浓黑,是有攻击性的俊美,脸也不白,一点脸红是看不见的。


    只是他此刻颓着身体,迁就叶彦泽的身高,下意识凑近了抬眼看他,睫毛长直看着倒像个围着人打转的狗狗,释放不出路德那样掌控的强势信号。


    他似乎更关心这些伤口是怎么回事。


    “很冒险,你没必要来的。你不是知道吗?无论他们想怎么作践我,都至少能让我全须全尾地回圣殿。”


    泽尔萨霍然站起来,转身就往窗户那走,他后颈的头发剪短了,摸起来扎手,但叶彦泽伸手摸了一把。


    “但你来,我很高兴。”


    泽尔萨背对着他,身体相当诚实地坐了回去,语气还是那么生硬。


    “高不高兴我想来就来,你欠我一条命,总不能让别人先拿走了。”


    叶彦泽笑了一下,低声答应。


    “是,这辈子我这条命是你的。”


    泽尔萨冷笑了一下,暗道他真是个合格的骗子,这时候还不忘花言巧语。


    叶彦泽掀开被子下床,低声咳了两声,不轻不重地拉着泽尔萨的袖子,泽尔萨由他牵着,脑子里一闪而过个怪念头。


    手确实糙了点,不会刮他疼了吧?要不然怎么不拉手。


    叶彦泽拉开一边的大衣柜,转头示意他进去。


    “马上路德会来,你先在这躲一下,藏匿的法术你用的很在行,不需要我帮了吧。”


    泽尔萨本来脸黑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叶彦泽后面的话又挺好听。


    这时门外传来了隐约的脚步声,叶彦泽转身就回床上,泽尔萨也躲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了。


    仆从跟在路德的身后,将吃食和药都放好就出去了。路德把那身正装换下来了,现在只一身衬衫西裤。


    “先吃点东西,再喝药,好不好?”路德亲自端起一边的粥,语气像是在哄他。


    叶彦泽任他去了,反正路德的问句只是一种礼貌说辞,实际上他只会做他想做的事。


    泽尔萨从衣柜的缝隙看过去,正好能看见床上的情形。


    这个叶彦泽,原来是会乖乖吃饭的,还会笑着谢谢。


    路德细致地帮他擦擦嘴角,端起药,叹了口气:“不爱喝药就少生些病吧。”


    泽尔萨看见叶彦泽通红的耳朵,不知道怎么了,咬紧了后槽牙。这个路德什么语气,说的什么话,他和叶彦泽很熟吗?


    路德将碗递过去,笑着说道:“这个就不能喂你了,还是一口气喝完少受点罪。”


    泽尔萨轻嗤,他能喝?他接过碗不砸了就算好的。


    然而下一秒叶彦泽皱着眉接过碗,一口气喝完了,苦得趴在床边干呕两声。


    泽尔萨没注意,手指甩到了衣柜,发出了一声细小的动静。


    路德立刻转头看过去,站起来要往这边走。


    “路德……路德,别走……”


    叶彦泽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干呕的生理性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滑下。


    从泽尔萨的角度,完全看清了路德脸上从面无表情到露出一种让人心惊的笑容,他回身抱住了叶彦泽,像是摆弄一个娃娃,伸手擦掉他的泪水。


    “好了好了,我不走。”


    泽尔萨感到了一种古怪的气氛,却说不上来。


    外面路德已经脱了鞋子坐在他身边,将叶彦泽整个圈在怀里,低头亲了他的头发。


    泽尔萨立刻从头麻到脚底……他是叶彦泽的姘-头?


    下一秒原本蜷在路德怀里的叶彦泽背过路德,突然睁开眼睛,直直看向衣柜里的泽尔萨。


    那一眼没什么特别的,他只是眼睛还包着水,一眨就掉。


    泽尔萨却突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情况……


    他才是那个见不得光的姘.头。


    第36章 七月花 济世会


    路德没有强留他, 只多住了一晚,叶彦泽提出回圣殿他就欣然同意了。


    泽尔萨跟着圣殿的马车来的,站在艾德后面做一个尽职的仆从, 只是那双眼睛总是忍不住转向前面被簇拥的两人。


    他看着叶彦泽乖乖地站在路德身前,微微扬起了下巴, 让他给他系好了披风带子。路德又伸手给他捋了头发,笑着凑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 叶彦泽的脸红了,抽回他的手。


    下一秒路德又躬身似乎在跟他赔礼道歉,叶彦泽脸色和缓了一些, 只是耳根还红着, 伸手让路德轻吻了他的手背。


    泽尔萨不知不觉握紧了手, 叶彦泽的反应八成是装的, 但仍有那么两成的可能。这种可能让他像梗了一根鱼刺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贱。


    他真跟这个路德搞在一起又怎么样, 跟他有什么关系。


    也不对,如果他跟路德搞在一起,叶彦泽岂不是随时可以把他踹走, 毕竟希尔特家主, 当然比目前一无所用的危险分子更有价值。


    叶彦泽和路德终于黏黏糊糊地准备分开了。泽尔萨低垂着头, 紧紧盯着叶彦泽,他倒是淡定,走过来甚至主动伸手让泽尔萨扶他上马车。


    “殿下, 如果您有需要,下个月的南巡希尔特会保证您的安全。”


    路德站在马车旁看着叶彦泽,提高了些声音,面带微笑。


    元素侵蚀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 定期的净化仪式就是保证王都附近地区元素侵蚀不会太严重,而紧接着的南巡就是圣子殿下亲自前往南方巡城进行净化。


    不这样做,一段时间内一个地区的元素侵蚀病人就会急剧增多。


    往年南巡都有众多法师随行,毕竟被元素侵蚀折磨的病患不是所有都乖乖等在原地等他拯救的,比如大名鼎鼎的济世会。


    南部有很多重度侵蚀区,最严重的加亚城,几乎人人都有元素侵蚀病,派遣过去的法师不出一年就会开始力量退化,出现黑斑。


    那座城对于世家来说没什么资源油水可捞,他们都心照不宣地放弃了那座城,不允许城里的人出来,不提供供给,不派遣法师医师救援。


    一批从那里偷跑出来的人,秘密组建了济世会,原本只是劫掠世家的资源送进加亚,自从叶彦泽被封圣子,他们多了一项活动,抢走圣子。


    路德的话看似轻松,实则暗示着无论是联合会议、世家,还是济世会,他都不用放在眼里,因为路德有能力保护他。


    泽尔萨下意识捏紧了他的手,脸上绷着,叶彦泽却手指轻轻在他手心轻挠了一下,泽尔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有种隐秘的欢喜。


    泽尔萨打量路德,竟隐隐能从他头上的黑发能看出点绿。


    “多谢,需要阁下帮助的时候,我不会找别人的。”


    路德笑笑,似乎被他这个回答取悦了,只是退开的时候直直看向站在一旁的泽尔萨,墨蓝色的眼睛里的倨傲让泽尔萨再熟悉不过。


    那些贵族老爷看见了纠缠上来的贱民就会是这样的神情,像是看见了什么肮脏的东西,但又并不值得在意。


    “泽尔萨,你进来。”


    马车驶出了希尔特的庄园范围,叶彦泽才掀开帘子把他叫进来。之前那一点点的欣喜早都没了,留下的是种隐隐的烦躁。


    “你动作很快啊。”泽尔萨一进来就坐在叶彦泽的对面,冷笑了一声。“一天一夜的时间,你用了什么手段把路德变成你的人了?”


    “纯洁善良的圣子?他们都不知道,圣子殿下擅长靠皮相勾引……”


    叶彦泽往他脸上泼了一杯水,但他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愠怒,甚至说话还是和风细雨的。


    “现在冷静了一些吗?”他甚至从袖口摸出一条帕子递给他,看着泽尔萨垂头接过他的帕子擦着脸。


    “看来是冷静了,那就听我说。”叶彦泽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敛了,垂眸看着指尖的姿态有种冷然的疏离感。


    “路德不是突然冒出来的,只不过这一世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偏差,让他这个私生子篡位成功了。”


    “他不好对付,但现在他寻求合作的意图很明显,不能确定他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可以利用。重生到了这个时候,我们手里能用的牌太少,只能先利用他。”


    叶彦泽的话都是真话,只是隐去了一部分他不打算和泽尔萨说就是了。


    “合作?”泽尔萨额发上还有在往下滴的水,他抬头,那双黑眸紧盯着他。“叶彦泽,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被你耍着玩的。”


    “小心过火了,被人抓住了吃干净。”


    叶彦泽轻笑了一声,他似乎觉得他说的这话很有意思,又笑了起来,稍稍偏头看向泽尔萨,毫不退缩地同他对视。


    “你说的好像有人心甘情愿地在被我耍着玩。谁啊?”


    泽尔萨脸上带着点狠意的表情收敛了,这样让他看起来更危险了。


    “你不是最清楚我是个不择手段的烂人吗?只要合适,我没什么是不能拿出去交易的。”


    “好了,这些问题多谈有什么好处呢?”叶彦泽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笑得很看,就像是那天他看着他问,喜欢吗?喜欢这个礼物吗?


    “说些让我们都开心的吧。”


    “泽尔萨,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成为皇帝……”


    “像你那个哥哥一样,被圈养起来的皇帝?”


    泽尔萨毫不意外叶彦泽会说出这样的话,冷声打断他。叶彦泽不急,神色间有种莫名的笃定。


    “我是指把赫尔曼姓氏的王室变成你的,至于之后,你会不会被夺权成为傀儡,那就不关我的事了。”


    泽尔萨和他都用着一种淡然的口气,他们本质上都是狂妄的野心家,没人觉得一个科林区的贱民成为皇帝是天方夜谭。


    “如果我拒绝了你的提议,我们的合作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


    叶彦泽笑了,比起路德那个用一大堆垃圾话掩藏自己意图的阴谋家,他还是更喜欢这个直白狂妄的野心家。


    “你可以拒绝看看会怎样。”


    “殿下,到了。”


    叶彦泽看着泽尔萨,笑得前所未有的开心,他伸出右手,手腕上还包着绷带。他将手搭在泽尔萨的手臂上,轻捏了一下他的胳膊,太硬,手感一点也不好。


    “不急着告诉我答案。”


    泽尔萨没有跟过去,他站在圣殿前的树荫下,光影交错,年轻立体的面庞投下淡淡的阴影。


    叶彦泽刚刚说出口的一瞬间,他隐隐感觉到了那张笑脸后的疯狂。他徒有一张好脸,心思肮脏,毫无怜悯心,不,是根本没有心。


    除了隐隐的毁灭欲和恨意,他有什么情绪是真的。


    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人……


    “殿下,那个艾德竟然没有陪侍,需不需要……”


    叶彦泽坐在餐桌前用餐,艾德在一边找机会就给殿下上眼药。叶彦泽抿了一口红茶,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了些不自觉的笑意。


    “随他去吧,他本身也不是能做的来这些事的人。”


    艾德不知道是品出了什么,突然沉默着拧眉思索着。


    “殿下似乎很喜欢他?”


    叶彦泽一挑眉,随意点点头,拿起一边的餐巾回答:“可以这么说,他很讨人喜欢。”


    怎么不讨人喜欢呢?有能力有野心,却意外的纯情,但不至于被蛊到头脑发昏,清楚自己的地位。


    不知道为什么,叶彦泽想起泽尔萨就会想起路德,明明没有一丝相像的两个人却总是在某些瞬间,让他觉得相似。


    “那路德阁下呢……您不喜欢他吗?”艾德似乎觉得什么事情很棘手,低声问他。


    叶彦泽擦擦手,笑着摇头:“怎么会呢?我也很喜欢他啊。”


    位高权重,还是靠自己的手段坐稳的第一世家的家主位,很会演很会装,跟他对着飙戏有来有回的,算得上知情知趣。


    这两个都扎手,但价值都很高,叶彦泽放下餐巾,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眉梢眼角间都是笑意。


    既然都有价值,就没必要扔掉其中一个了,他照单全收。


    彩绘的琉璃窗透过的光,轻柔地笼罩着他。艾德总觉得殿下像是有什么很兴奋的事,脸颊边都有些红,他擅自定义为情窦初开。


    可……路德阁下能接受殿下还有个情夫吗?


    叶彦泽不知道他忠心的近侍艾德,已经在思考殿下的两位情人打起来该怎么处理了。他在准备三日后的净化仪式。


    这个仪式,王庭和世家贵族都会出席,还有王都的民众。谁不怕死,就算是没有元素侵蚀病症的平民们都想尽量凑近仪式举行的地方,尽可能地接受到那净化的力量。


    人会很多,很多人都会看着。


    除了他施展净化,还有皇帝上前点亮法阵。力量越强,越会受到法阵的认可,会将他的净化力量传到更远的地方。


    “殿下,这是贝拉夫人的回信。”


    叶彦泽一身常服,正站在书柜前翻看着魔药百科全解,那么厚重的一本书,他不得不双手捧着。他没有回过头,只是让艾德放在一边。


    “还有一件事,殿下。”艾德有些欲言又止,看向叶彦泽的背影:“是关于您的贴身仆从泽尔萨。”


    叶彦泽笑了一下,挥手让他说。


    “您之前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泽尔萨似乎原本不是王都科林区人,据说是南边重度侵蚀区过来的。所以……所以他似乎跟济世会有些关系。”


    “进入圣殿后,他一直在和济世会的人保持联系。”


    说完艾德就低下头,等着圣子殿下动怒,然而只听见一声合上书页的沉闷声音,而后是一声轻笑。


    “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艾德震惊地抬头看向叶彦泽,最后低头称是退下了。


    殿下是动真感情了?


    叶彦泽只撑着下巴看向窗外,那扇窗户四四方方,最远不过能看见王都中心的钟塔尖,一群毛色灰白的鸟绕着飞了一圈,始终没有突破他这扇四方的方寸天地。


    怪不得他下意识地就来找他合作,原来是等着这个机会接近他,假意寻求合作,实际上是取得他的信任加入南巡队伍,里应外合把他绑走。


    净化仪式后就是南巡,他还真的有点好奇,泽尔萨要怎么做,把他绑到加亚,强迫他不停使用净化?还是就像他说的,剖开他的胸膛进行献祭?


    怪不得听说路德要保他,一下就慌神了。


    叶彦泽完全不伤心震惊,都是逢场作戏,聪明人又怎么会当真。他只是纯粹地好奇,他如果得手了会怎么做。


    因为无论泽尔萨原本的计划是什么,现在都只会按照他的计划来了。


    *


    净化仪式的前一天,王都的大街小巷就开始自觉清理街道,家家户户门前都会放上鲜花,越往举行仪式的中央广场走,越是能感受到那种近似节日的气氛。


    走在街上的男女老少胸前都佩着七月花,那是圣殿的象征花,重瓣金色,既不妖媚也不雍容,只是简单纯洁,没有香味,只是根茎细软,很孱弱。


    高耸的钟塔还有尖顶的建筑物顶端有色彩绚丽的绸缎装饰,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法师们来来往往,在四周进行施咒,他们胸前的家徽什么都有,基本都是蓝色——希尔特家族的法师。


    也有一些身穿天蓝色法袍的年轻人,他们胸前只有一个学院的标志,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脸上的表情都很生动。


    “他们是圣托比元素学院的学生,见习法师。很可爱,不是吗?”


    叶彦泽需要提前一天到中央广场的钟塔入住,他靠在窗边往下看,身边是最近愈发寡言少语的泽尔萨。


    “不过是贵族的孩子过家家的地方。”


    泽尔萨一身配色和他相似,只是一个身着法袍,一个是立领的制服,只是他似乎天生适合制服,宽肩窄腰,腿长身量高,有种气势摄人的掠夺者气场。


    “偏见,不过你会有机会打破你的偏见的。”


    叶彦泽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么一句,没等泽尔萨问他,讨人厌的路德就走过来了。


    他的一身制式和叶彦泽那么相像,一个肩压金色流苏,一个肩压红白蓝丝绸绶带,手上戴着白手套,额发三七分,一举一动优雅从容。


    “殿下,明天就是仪式了,您的身体怎么样了?”他快步走到他身边,摘了手套轻轻抚了一下他的碎发。


    泽尔萨下意识地上前紧跟叶彦泽,路德抽空扫了他一眼,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无声的敌意心照不宣。


    “差不多了,不用担心。”


    路德的食指上是希尔特的家族戒指,他低下头理了理叶彦泽的领口配饰,睫毛垂下,轻叹一口气。


    “你知道,我很难不担心你的。”


    泽尔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手,眉眼间的冷意快满溢出来了。


    叶彦泽轻笑一声,主动拿过他手里的白手套,亲自帮他戴好,他垂着眼睫,戴好了又抬着头看他,天光温柔,格外钟情他。


    “阁下,明天您会看到很不错的场面。”


    “哦?那我拭目以待。”


    第37章 七月花 乖狗狗


    上辈子泽尔萨跟在他的身边不知参与过多少次净化仪式, 真正的流程早都烂熟于心,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场能繁琐到这种地步。


    清晨叶彦泽就已经迷迷糊糊地被喊起来,作为他的贴身仆从, 泽尔萨跟随着一众端着衣服和饰品的仆从走进来。


    晨光尚昏暗,他半眯着眼斜靠在一边, 长长的发丝滑落遮住他的面容,随着呼吸起伏他的胸脯缓慢起伏着。


    身边的仆从自觉上前, 有的拉起他的手擦拭,有的捧着纯露梳理他的头发,一边的侍从正紧张地逐件点着衣服和饰品, 人很多, 但没人发出很大的动静。


    泽尔萨什么都不被允许做, 他就站在人群之后看着半趴着的叶彦泽。不知道为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叶彦泽半睁开眼撑着坐了起来,一眼就对上了站在最后的泽尔萨, 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就向他伸手招招。


    “可以了,下面让他帮我,你们先下去。”


    泽尔萨自然地接受一众人或不解或探究或嫉恨的眼神, 他实际上已经很久没和叶彦泽说话了, 他最近脑子里的思绪很乱, 万般头绪找不到一根能抽丝的线头。


    “你得意什么?”


    叶彦泽没睡醒,声音还有鼻音,语气也很轻, 可泽尔萨被点的一哽。


    好在他也没逼着要一个答案,只是大方地伸手自己拖过来最里层的衬衫,低头解开睡衣的系带,当他不存在一样开始脱衣服。


    “我还在这, 你脱什么?又想耍什么心思。”


    叶彦泽对此只是坦然地将上衣脱了干净,随手往床上一扔,拿起衣服就开始穿,动作自然,甚至因为有些怕清晨的冷意动作快了一些。


    “我承认之前有用过这样的手段试你,但这次还真不是。”


    泽尔萨自己背对着他,语气很冷,拳头都捏得手背筋起,只是头扭过去的弧度过于夸张了些。


    “过来,帮我更衣。如果你心有芥蒂,就出去把他们叫进来。”叶彦泽用的是命令的语气,但泽尔萨的注意力全在后面。


    “不愧是贵族老爷,穿个衣服要这么多人伺候。”


    但说着他就走过来,转头见他已经自己换好了内衬还愣了一下,心头掠过一丝不道德的遗憾。


    “如果不是因为想和你说话,一般内衬都是他们帮我换的。你也没必要这么扭捏吧。”


    泽尔萨第一次体会自己的阴晴不定,竟能在叶彦泽短短的一句话里从窃喜到恼怒,最后羞恼。


    泽尔萨冷着脸给他系扣子,一件一件给他穿上法袍,柔软的织物细腻光滑,他摸上去都害怕将料子摸坏了,每每凑近他时他身上温热的气息总让他心神不定。


    叶彦泽很配合他的工作,甚至主动转身,单手撩起头发,垂头看着泽尔萨单膝跪地给他整理衣物。


    白金织花的披风系上时,泽尔萨和他面对面,手指偶尔能撩过他的喉结和脸颊,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缭绕过来。


    “你笨手笨脚的,下次还是不麻烦你做这些了。”叶彦泽突然出声,他的手指还能感受到他说话时的震颤。“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仆从……”


    “不行。”


    泽尔萨想都没想,突然冷声蹦出这两个字,说完抬眼冷着脸威胁似的看着叶彦泽。他对上了一双笑眼,怎么能不知道叶彦泽刚刚在耍他的心思。


    既然是耍,恐怕真正被搅乱心脏的人只有他这个冤大头。


    “我一天是你的仆从,就会做好该做的事。”他今天还没说过过脑子的话,但这句说完他心里好受多了。


    叶彦泽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一声轻声应了。


    他只是在想,一个反骨两百斤的反抗军首领开始讲起仆从的职责了?真够新鲜。


    “这个时候净化仪式还是一年一次,不像后期几乎一个月两三次。所以无论是王室、贵族,还是平民都很关注这一天。”


    “这也是皇室为数不多能展现皇家威严的机会。”


    泽尔萨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里的那丝不同寻常的气味,但暂时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你要跟紧我,看着我。”叶彦泽笑着补充一句,意味深长地说:“万一有什么事,你还能帮我。”


    叶彦泽肩上的绶带佩戴好之后,他就将仆从们都叫了进来,泽尔萨没走开,看着艾德小心地将他的长发编成一个长辫,梳理整齐他的头发。


    下一次,总要让他们插不了手。


    叶彦泽带着兜帽来到外边的时候,除了王庭,三大家族的家主们都已经到齐了。吉恩的家主格罗特在一边喝着茶,见他过来也只是轻飘飘扫过一眼,深紫色的衣袍垂下。


    一位红头发的女士一身墨绿色长袍,肩膀上压着红蓝绶带,戴着一顶插着长羽毛的贝雷帽,她转头停下和路德的交谈看向叶彦泽。


    她缓步走过来,叶彦泽迎了几步,她年纪跟格罗特差不多大,岁月给了她一种沉稳睿智的深沉。她主动摘下了手套抬起,让叶彦泽行了吻手礼。


    “殿下今天似乎格外有精神,看来不必担心您今天身体会撑不住了。”


    她是伊莱的家主,希拉女士,也是王庭现任王后贝拉夫人的姑姑。


    “毕竟今天对所有人来说都很重要。”


    “皇帝可不一定是这么想的,到现在还没来。”伊莱神色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听不出是个什么态度。


    叶彦泽却只是笑了一下:“无论怎么样,他总会来的。仪式还需要他完成重要的一环。”


    希拉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跟着轻笑一声。


    直到仪式开始前不到一小时,皇帝才带着他名义上的王后——贝拉夫人赶来。他一身红色滚白边的衣袍,金质的皇家勋章和绶带流苏倒是齐全。


    霍普长相不差,皇家培养的仪态也挑不出毛病,身旁的贝拉夫人一头红发,翠绿的眼睛如湖水一般,一身红白衣裙和皇冠,尽显皇家风范。


    “王庭还是离这太远了,竟让陛下现在才赶到。”


    格罗特甚至没有站起来行礼,只是一点头,接着就开始呛声。霍普是皇帝,却不能反驳他的话,只是直说路上耽搁了些。


    “诸位,时间不早了。”


    维持仪式秩序的法师主要是希尔特家的,路德跟一边的属下说了两句,出来打圆场。


    “请陛下和圣子殿下走在前面。”


    叶彦泽刚走到他身边,霍普就压低了声音冷笑了一声。


    “你勾引人的手段不减当年,竟是搭上了希尔特的家主。”


    叶彦泽不搭话,对于他这种面对世家唯唯诺诺,对他极尽嘲讽的变脸已经很熟悉了。


    霍普见他没有反应,又侧了点身子居高临下地用视线打量着他的侧脸。


    “你让他睡了吗?像下-贱的女表子那样张开腿……”


    “陛下。”叶彦泽始终表情平淡,甚至眉眼含笑像个悲天悯人的慈悲天使,他只是不轻不重地截停了他的话。


    “不是我这个女表子,您今天还要被吉恩的家主羞辱一顿呢。”叶彦泽甚至侧过脸一点头笑了一下,外人看来似乎是跟兄长叙旧。


    “不然你有那个面子让希尔特的家主为你打圆场吗?”


    霍普率先伸出手,他们面前就是塔楼的门,打开就是通往中央广场的道路,两旁都是观礼的民众。


    叶彦泽也戴着白手套,所以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将手搭上去了,要不然这个piao虫的手碰到他,他要把手都洗脱皮的。


    “赫尔曼王庭的脸算是被你毁了。”


    “那种东西原来还有吗?”


    叶彦泽几乎是踩着他话音的尾巴,要不然侍者已经上前开门了,他就没机会说了。


    一扇高高的红棕木双开门被侍者推开,一瞬间阴沉着脸的霍普变成了亲切的笑脸,两只只碰到一点的手举高了一些让众人看清。


    只有霍普向民众挥手。世家们不需要那些认同和褒扬,圣子不做什么就能让所有人高呼。


    他废了半天力气,四周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也都是圣子殿下。


    赫尔曼王庭名存实亡,但圣子殿下毕竟是赫尔曼王庭出身。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丝颜面,霍普哪怕再恨,也只能笑着将那只拉着圣子殿下的手举高,毫无芥蒂的样子。


    不要紧,不要紧,还有那个法阵,只承认皇帝的法阵。


    这一小段路没有很长,但路上铺描着金边的红毯极尽尊容。


    但叶彦泽始终没有多余的反应,路德跟着贝拉夫人和希拉走在一起,他很有风度的示意女士先行,眼睛始终看着最前方的人。


    贝拉夫人亲昵地揽着她姑姑的手臂,脸上带着笑,希拉却没什么笑容,路德隐晦地分出些眼神给这个不起眼的王后。


    却意外地发现,在场笑得最真诚的,恐怕就是这位贝拉夫人了。


    泽尔萨作为近侍可以走在他们后面,人太多了,他看不见他,甚至看不见一点他的衣角。似乎前世今生,他始终没有资格站在他身边。


    “泽尔萨,如果我说,我能帮你成为皇帝……”


    泽尔萨握紧了的手又松开。


    法阵就在中央广场的中央,那里有块专门高出一截的圣坛,贵族们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观礼,不需要上前。


    泽尔萨和一个王庭装扮的侍从反倒是得以上前,这时他才看见叶彦泽。


    他们上前接过他脱下的白手套。叶彦泽转头没有急着让泽尔萨走,反而笑着很轻地说了一句。


    “你就站在下面,别走远,好不好?”


    泽尔萨没法拒绝他。


    此时先需要圣子施展净化,皇帝催动法阵。所有人都很关注这里,却没人会觉得有什么不同往年的。


    叶彦泽抬手,声音平淡温和,什么也没多说:“净化。”


    金光冲天而起,一阵一阵无形的波动自中央广场外扩,天空似乎都一清,透亮的蓝色。


    嘈杂的环境忽然一静,空气中浮动着金色的小粒如梦似幻,轻柔温和,随着一阵阵温柔软和的风向外散去。


    “殿下的大净化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这个力量也很精纯。”看台上带着见习法师的大法师感慨着说了一句,他身后身穿天蓝色法袍的学生立刻把头探过来。


    “老师,怎么以前殿下……”


    他立刻讳莫如深地不再说,对上众多好奇的眼神也只是瞪了他们一眼,低声让他们好好观礼。


    “怎么到现在了,法阵还没有亮起?”一个男生压低了声音询问。


    这时人群中也传来了窃窃私语,法阵需要在殿下施展净化之后亮起,这个法阵会将净化的力量迅速扩散传导到其他的城池法阵中。


    圣坛之上,霍普也抬起手,尽力调动自己的元素力量,不知怎么了他却一点也调动不了,甚至隐隐感到了一种堵滞感。


    “怎么回事?!”


    叶彦泽偏头看向霍普,脸上是明显的疑惑,语气却慢悠悠的。


    “哥哥,怎么连个激活法阵的力量都没了?啊,是不是来这之前忘了喝药增强自己的力量?”


    霍普勉力维持住他的表情,额头上已经出汗了,下意识看向台下,却接受到一双双怀疑和鄙夷的目光,他快要维持不住他的表情。


    他收回视线,却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脸庞他很熟悉,那是他那个无趣又死板的王后,但这样畅快又饱含恶意的笑容他从未见过。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来这之间女人低眉顺眼端上来的药剂,他心下大骇。


    他转头看向法阵,再次闭眼全力尝试,却看见兜帽下叶彦泽嘴角讥讽的弧度。


    下一秒金色的光芒自他手中亮起,他顾不得许多,欣喜地向法阵引导而去。


    然而那金光就在他的面前生生炸开了,那一声惊天动地,良久才传来一声声尖叫声。


    始终端坐在位置上的路德一直看着叶彦泽,他一直期待着所谓有趣的场面,此刻他满意地勾了唇角。


    下一秒冲天净化的光芒迅速消失了,这次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圣坛被炸了一角,冲天的灰尘看不清人影,却看见了鲜血自石台流下。


    路德眉头一跳,自己都没意识到小指轻颤了一瞬,下一秒又恢复了冷漠的姿态坐在原地。


    泽尔萨早在那一声巨响之后,就头也不回地飞快跟着法师往圣坛飞奔而去,人还没到就闻到了鲜血的味道,他顾不上藏拙,立刻冲到了最前面。


    “叶彦泽!”


    他赶到时,却看见安然无恙的叶彦泽笑着看着地上那个被炸断了手臂,半边焦黑的皇帝,他身上的冕服破破烂烂,残留着灼烧的痕迹,像块破布。


    泽尔萨确信他是第一次见到叶彦泽如此快意的表情,他转头看向泽尔萨,看着他一步一步飞奔到他面前。


    “现在,你把手伸出来。”


    泽尔萨心脏没来由的砰砰直跳,他看着他侧脸被划出的血痕,伸出了手,却是向他的脸颊。


    叶彦泽没责怪他,只是握住他的手腕按向正中间损坏的刻有法阵的石台。


    “我的陛下,别让我失望。”


    下一秒冲天的红色光焰在半空中形成一个法阵,同一时间金色的净化重新出现,一朵金色的七月花绽放在法阵中心。


    “乖狗狗。”


    第38章 七月花 挺舒服,但下次不要这么用力……


    众人瞩目的净化仪式出了这样的事, 很快仪式上发生的事传遍了大街小巷。


    圣托比元素学院环形教室内坐满了学生,他们都身着天蓝色法袍,佩戴着学院的徽章。所有人都知道教授快来了, 但都在兴奋地交流着前几天在净化仪式上的见闻。


    “来个人告诉我,最后那个法阵真的是个仆从激活的吗?”


    “真的真的, 你趴窗户那里不是还能看见那个红焰法阵。”


    “一个仆从?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一道声音打破了正在议论的两人热火朝天的氛围。


    “大少爷,你爸应该在现场吧, 他回去有说什么吗?”


    少年一坐下,周围的人都凑过来问,他不急不缓地整理了衣袍, 而后接着他自己的话, 压根不回答他们的问题。


    “仆从就没有出身高贵的存在, 都是连元素力量都觉醒不了的人, 怎么可能上前激活了只承认皇帝的法阵。”


    “出身高贵?你的意思是只有出身高贵才能觉醒力量?”


    一位绑着独马尾的棕发姑娘包着书本坐到不远处,看着被簇拥起来的贵族少爷。


    “莉迪亚, 这时候就别忙着和大少爷吵架了,你不想知道仪式上的事吗?”


    莉迪亚手指轻拂过书页,抬手摸出一块留影石, 这下没人围在少年身边了, 全凑过来看。


    爆炸后烟尘很浓, 画面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清楚,只能看见有很多法师和仆从在往圣坛跑去。莉迪亚手指一指最下的一个身影。


    “就是这个人,你们自己看是不是圣殿仆从的制服。”


    “哇!还真的是”


    “看不清人, 但是能看见他的手按在法阵上了。”


    冲天的红焰将灰尘冲破,金色的光芒紧随其后,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个黑发男人和他身边的圣子殿下。


    当然还有生死不知的皇帝,但说真的, 没人太在意他。


    “八成是因为圣子殿下,殿下也是赫尔曼王室出身的。你们根本不清楚那个法阵是什么才敢这样猜测。”


    黑发少年轻嗤一声,立刻让大家都看向他。


    “那个法阵的历史比赫尔曼王室还要悠久,原本也只有元素力量强悍的法师才能激活,元素侵蚀后只认赫尔曼王室的元素力量。”


    “平民就是平民,见识浅薄。”


    莉迪亚却没有理会他的挑衅,只是勾唇一笑:“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是这个男人催动的法阵,而且法阵从没有过这种形态,你只是不敢承认出现了一个你们贵族瞧不起的奴仆被法阵认可了。”


    “而且还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莉迪亚说着,众人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还在运转的法阵,红金两色光芒运转不停,两种光芒颜色从未黯淡,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往年经由霍普激活的法阵最多两天。


    “开心吗?你这下出名了。”


    叶彦泽靠坐在沙发里,伸出一只手搭在半蹲在他面前的男人手臂上。他没有被波及到,但碎石划伤了他的手臂,还有脸颊边浅浅的一道划痕。


    这比起那位昏迷未醒,还断了一只手臂的霍普当然是算不得什么,但叶彦泽还是贴心地对外称伤得不轻,需要静养。


    泽尔萨始终一言不发,垂着脸给他包扎换药,真像个沉默寡言的合格仆从。这几天他一直是这样,那天从他把他从圣坛抱出来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叶彦泽难得有些想不通,因为这几天泽尔萨伺候人的功夫是让艾德都没挑出错的程度,而且不多说话,只做事,只在他迷迷糊糊想睡时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


    纱布刚解开,白藕似的一截小臂划开了长长的一道伤口,血早都止住了,毕竟是希拉女士亲自处理的。


    只是对比强烈,看着触目惊心。泽尔萨的手有多大力气他是清楚的,这时候倒是很轻,甚至他似乎在刻意不让他的手碰触到他的皮肤。


    “你这样是生气了?啊,是因为我擅自帮你做决定了?”


    泽尔萨帮他包扎好了,又起身准备离开。


    “我的耐心不多。泽尔萨。”叶彦泽的声音冷了下去,他一身松散长袍,长发是泽尔萨帮他编好的,垂下眼眸掩饰了情绪。


    “如果你把我晾在这里,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


    泽尔萨放下手里的托盘,转身大步朝他走过来,那气势和眼神让叶彦泽下意识缩了一下。他伸手像是抱起一只不听话的猫,将他整个人单手扛着,手的虎口卡住了他的大腿。


    他对于一米七的叶彦泽来说太高了,叶彦泽抱着他的脖子完全没有安全感,但他很快放松了坐在他的胳膊上又找回了一些胆子。


    叶彦泽看见他另一只手还拿着那只托盘,立刻伸出腿踹他的手臂,没把他怎么样,但是把自己脚踢痛了。


    他找不到机会泄愤,伸手去抓他的头发,却一点也不好抓。这头发还是他找人帮他剪的,叶彦泽这下是真的生气了。


    “放下!我命令你,放下!”


    泽尔萨将托盘交给目瞪口呆的艾德,他实在是太震惊了,他没想到这辈子还会看见这一幕,直到泽尔萨把他的殿下抗走了才反应过来。


    “净化仪式的事,是你做的。”


    泽尔萨将他扛回了房间,掐着他的腰让他坐在他腿上,这才看向他开口。


    叶彦泽面对着他,叉开腿,本来是很容易起身的,但泽尔萨箍着他的腰,完全动不了。


    “是。怎么?你心疼我那个哥哥?”


    泽尔萨胸口起伏了一下,似乎在深呼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是反复想起那天漫天的烟尘,还有他不断流着血的手臂和脸颊。


    叶彦泽很快控制住自己那点没来由的生气,伸手贴住他的脸颊,露出一个笑容。


    “不是说了要帮你做皇帝。这才第一步,你知不知道现在外边有多少人想让你死,现在真想当我的仆从可不行了。”


    泽尔萨什么都没有说,垂下头将脸埋在他的肚子那里,叶彦泽眼睫一颤,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下一步我会举荐你去圣托比,那里不止有贵族孩子过家家,还有很多平民上来的法师,像你上辈子那样只想着那群贫民窟的小伙伴是不行的。”


    叶彦泽不想梳理泽尔萨此刻翻涌的思绪,对他来说,那些不重要。他淡声告诉他,下一步的决定。


    “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放心,我很乐意配合你的。”叶彦泽想到即将开始的南巡,捏捏他的耳朵,没想到堪称烫手。


    在这装什么?济世会的首领。没想到他倒也是个演戏的高手。


    叶彦泽掩住神色中的嘲讽。重活了一辈子,他的确更有手段了,知道动手前要麻痹敌人的警惕心了。


    “殿下,贝拉夫人来访。”


    艾德小心翼翼地敲门,生怕打搅了两位的好事,没想到殿下喜欢的男宠是这样的,路德殿下还是输在了太温柔。


    叶彦泽扬声应了,一抬下巴发号施令。


    “看你最近当我的奴仆当得很开心,现在伺候我更衣吧。”


    泽尔萨只是抬头凑近了他,叶彦泽被他眼里的浓烈的欲望烫到了一般,皱起眉头。泽尔萨的目光移到他的唇瓣,他慢慢凑近了,甚至偏了一些头。


    叶彦泽的眼神从惊讶到跃跃欲试,手指擦过他的唇瓣,手指漫不经心地按了两下,像在犹豫什么。


    “这个舒服吗?”


    叶彦泽眼里是纯粹的好奇,没有情愫,也没有泽尔萨的情不自禁,这样的单纯让他看起来有些纯稚的可爱,但也薄情的割人。


    良久,叶彦泽垂下脸捧着他的脸颊主动亲吻上去,先只是蜻蜓点水的浅尝,他似乎很快觉得这种唇瓣贴唇瓣的感觉一般,伸出舌头舔食一样弄的泽尔萨的唇瓣湿淋淋的。


    泽尔萨任他动作,并不回应,他太清楚叶彦泽了。除非你想要的东西和他想要的东西一致,否则很难尝到甜头。


    “你的仆从也会做这种事?”


    叶彦泽觉得他在狗叫,这话像是在问他要什么盖章的关系。于是他不轻不重地扇了他一下,冷声:“没意思。”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整就被吞没在彼此的唇舌间,泽尔萨的吻很急很凶,叶彦泽的手指抓皱了他的衣服,却始终不离开,脸颊泛红,眼睫扑闪一点也不回避他的眼神。


    叶彦泽捧着他的脸颊抬头准备结束,泽尔萨却又追上来,很馋地向前伸,叶彦泽觉得他是有点像尝到荤腥的狗。


    “还挺舒服,但下次不要这么用力。”叶彦泽一抬下巴碰碰自己的下唇,继续发号施令。


    泽尔萨看着他转身走进衣帽间,原地深吸了一口气,警告自己叶彦泽现在只把他当工具而已,不要因为那个下次头脑发昏。


    下一秒他又跟着走进了衣帽间,仔细地帮他打理好衣物,又握着他的脚腕单膝跪地帮他穿好鞋子。


    叶彦泽看着灯光落在他的头顶,他背肌的起伏,莫名觉得熟悉,下一秒又恢复了冷静,那种思绪像是被擦除了,惹得他一时间愣在原地。


    贝拉夫人在小花园里喝茶,身边没有跟着的人,她眉宇间没有一丝愁绪,反而唇角带笑。


    “让您久等了。”


    叶彦泽坐在她的对面,微微颔首。贝拉夫人的视线扫过他和身后跟着的黑发仆从,举起扇子轻掩笑意。


    “不急不急,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好操心的。”


    叶彦泽跟着笑了一下,同样忽略了现在躺在床上还不能动的皇帝。


    “亲爱的,他就是那个激活了法阵的人?看着真不错,您的眼光真好。”


    贝拉有一双翠绿色的眼睛,她长相和希拉有四五分相似,只是她的眼睛更圆,皮肤象牙白,稍显丰腴,像颗丰润的白珍珠。


    “夫人今天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叶彦泽只点头笑笑,没有多说,只是端起茶杯喝茶。


    贝拉这才惊醒一般,但她很快笑着看了泽尔萨一眼:“看来你是得了殿下的喜欢呢。”


    她略有些讶异,明白这个泽尔萨恐怕不只是叶彦泽手里的棋子那么简单,这是一个他允许可以上桌的人。


    因此她说话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看向叶彦泽说道:“下药的事情,我姑姑已经知道了。”


    霍普的天赋很差,如果不是靠着每年仪式开始前,喝下短暂提升的药剂根本完不成仪式。


    他真应该感谢上一任王,他在明白王庭的衰退后立刻暗中将法阵修改,只能赫尔曼家族的人激活。否则,他以为他这个皇帝还能安然稳坐吗?


    “夫人还以为能瞒过希拉阁下吗?”叶彦泽作为那个出谋划策的人,一点都不慌张。贝拉见此也放松了脊背,她和姑姑曾经是唯一彼此陪伴的家人。


    只是在她为了家族利益,强逼着她嫁给那个霍普之后,她就和姑姑淡了关系。


    “无论如何,殿下是救我出苦海的人,我不会把殿下暴露出来。”


    在霍普登上王位以前王庭就在衰落了,在他即位之后,王庭已经彻底变成吉祥物。他终日活在担惊受怕和愤恨里,他只敢向贝拉发泄。


    没人帮她,连姑姑都无视她的痛苦,直到叶彦泽笑着向她伸出手,提醒她,她精通草药魔药,这样的才华不能浪费了。


    她不是没想过这样做,只是没有契机和勇气,只要法阵还需要霍普激活,他就不能死也死不了。


    叶彦泽只是告诉她,放手去做。


    “不用这样,就像是你以前不能杀死霍普,现在他们怎么也不至于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废人伤害我。”


    贝拉懵了一下,而后迅速反应过来了。


    她小声:“有价值……哈,原来是这样。”她紧抓着扇子轻声:“原来的我除了嫁给他做王后就没有别的价值了,所以被舍弃了。”


    “您看得很明白。”叶彦泽颔首,他继续说道:“夫人没做错任何事,只是在这里,价值就是生存的法则。”


    泽尔萨在他身后凝视着他,眉头微动。


    贝拉夫人脸很苍白,但还是笑着看向叶彦泽:“您会帮我,会对我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着我暂时对您还有价值?”


    叶彦泽但笑不语,只是用一种平淡宽和的目光看着她。


    “我明白了。我可以猜测您是需要我暂时维系王庭,不至于让王庭被直接取消,直到您认可的人来入主王庭,是吗?”


    贝拉起身欠身行礼,缓声说道:“既然我还有这样的价值,那请您答应我,无论您是否成功,两年之后,您帮我获得自由。”


    叶彦泽这次满意了,轻声说道:“您能这样要求,就证明我选对了人。”


    贝拉走后,叶彦泽还坐在原地慢慢喝茶看着不远处的玫瑰,似乎忘记了他身后的泽尔萨。


    “你觉得她能做到?”


    泽尔萨站在他面前完全挡住了阳光,叶彦泽抬头看向他,第一次用一种欣赏皮相的眼光打量他,漫不经心地解释。


    “她不能做到,她姑姑也会帮她。”


    希拉的确当初把她硬推了出去嫁给霍普,但那时格罗特强硬地逼迫希拉将贝拉嫁给他那个瘫在床上的独子,要贝拉为那个废人生育下一任继承人。


    霍普很会伪装,温文尔雅英俊有谈吐,甚至主动放下身段求娶,那时王室还没完全衰微。


    她后来又想办法让霍普不能留下孩子,没人能越过她这个王后,维持贝拉在王庭的地位。


    “你是说,伊莱的家主会为了她……”泽尔萨听完这一件陈年往事,皱眉说道。


    “错。”叶彦泽讥讽一笑,手指摩挲着他的眉眼,像是第一次注意到他的皮相很不错。


    “不要相信王都任何贵族的廉价感情,希拉只是为了家族利益而已。吉恩家族和王庭,她选了王庭而已,吉恩有一个格罗特压着,贝拉过去真的就只是生育工具带不来任何价值。”


    “而王庭……希拉有机会也有把握,通过贝拉分得更大的蛋糕。”


    叶彦泽温柔地轻蹭他高挺的鼻梁,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冰冷的话。


    “你是要成为皇帝的人,不要这一点也需要我提醒。”


    泽尔萨何尝不清楚,只是刚刚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叶彦泽在暗示他什么。他脑子一时发昏,索求他这个野心家的一丝温情。


    第39章 七月花 你太贪心了


    霍普的情况不容乐观, 自仪式那天他一直昏迷在床上,圣子、伊莱的医师,甚至是希尔特的法师们都没有办法。


    王庭没有实权, 但大大小小的政治事务不算少,联合会议上的席位也不能一直空缺。让所有人都没想到, 那个总是性情柔和钟爱慈善的王后,竟是迅速一手接管了内外大权。


    她甚至出席了世家的联合会议, 接受了一场又一场关于王庭的质询。但她背后站着伊莱家族,圣子殿下也公开表达了对于贝拉的支持,为她又拉了一波民众支持。


    一场关于王庭的风暴泯灭于无形, 实际上真正能搅弄风云的几位都心知肚明这样的结果。希尔特不表态, 吉恩只是暗中支持跳出来废王庭的人, 伊莱自然是支持自家人掌握王庭。


    拥有实权的人站完了队, 结果只是或早或晚。


    实际上,所有人更关注的另有其人。自然是那个激活了法阵的局外人, 那个来自圣殿的奴仆。


    “刺激吗?听艾德说,你出趟门遇险三四回了?”


    叶彦泽刚从王庭回来,正在卧室里更衣, 泽尔萨一进来就自觉走到他身前, 叶彦泽也不跟他客气抬起下巴站在原地。


    “你让我不用藏拙, 我也没客气。”


    泽尔萨离他很近,他说话早不像之前那样夹枪带棒,更沉默了一些似乎除了伺候他就在思考什么重大人生问题。


    他半跪下来伸手一件一件先取下那些金质徽章和装饰物, 然后伸手解开披风的流苏系带。


    冷白的灯光落在他的脸庞上,眉眼立体,一双野性难驯的眼睛藏在暗影里,真像个乖狗。只是凑近又走远时, 叶彦泽嗅到了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发丝略乱有些薄汗贴在额头。


    泽尔萨靠近了一些,半跪着低下头去解他的刺绣腰带,碎发滑落,扫过耳朵和鬓角。叶彦泽突然伸手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白手套还没有摘掉,这让泽尔萨看过来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危险。


    叶彦泽轻啧两声,又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随意靠坐在沙发上,似乎又对他失去了兴趣。


    “不用了,马上有客人要来。”


    泽尔萨却立刻站起来,扣住了他的后颈,低头直接亲吻上他,唇舌碰触又撕咬,试探又分开,叶彦泽很配合,或者说是很投入地接受了。


    泽尔萨慢慢和他分开,黑色的眼睛滑到他的唇瓣上,露出了有些迷离沉醉的眼神。


    “是那个路德。”泽尔萨没有询问,只是陈述的语气。


    叶彦泽因为这个吻似乎开心了一些,笑着点头:“要把你推上去,第一步就要摆脱奴仆的身份。进入圣托比,坐实你法师的身份,这是最好的选择。”


    泽尔萨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因为他激活了得以运转一周的法阵,他如今在平民中算是名声大噪,相对的,贵族则视他为眼中钉。


    贵族一直传达一个理念,这个元素侵蚀的时代,贵族的血脉会更多觉醒元素力量成为法师,因此资源需要倾斜贵族,贵族生来比平民高贵。


    原本底层暗流汹涌的反对声这下就能找到口子了。


    但如果这时负责仪式安保的希尔特家族出来说,他是一名伪装成圣殿侍卫的大法师,原本负责保卫安全,情急之下和拥有赫尔曼血脉的圣子殿下激活了法阵……


    这样合理的解释,不管可不可信明面上都把这件尴尬的事过去了。


    “我明白,没有想着现在就推翻贵族的血统论。”泽尔萨当然也明白他话里的警告意味,没有筹码和实力,就算是他能力强悍也必须先遵从旧的游戏规则,利用它才能成为改变规则的人。


    他只是不爽那个路德。


    路德难道看不清其中的关窍吗?这么多天,他一直没有发声明,在联合会议上不表态,也并不主动调查泽尔萨的身份,一直拖到现在突然拜访叶彦泽。


    他显然是盯的是幕后的叶彦泽,蠢蠢欲动着不知道想借此谈什么条件。泽尔萨永远能想起被迫藏在衣柜里,叶彦泽躺在他怀里看过来的那一眼。


    好像他只是个阴沟里的老鼠,永远只能羡慕地看着别人拥有自己抓不住的东西。


    “你不喜欢路德?”叶彦泽不至于察觉不到泽尔萨快溢出来的怨念,但他只是漫不经心地劝他:“别不喜欢他了,你我现在有人有资本讨厌他吗?”


    “他现在动动手就能碾死你,所以别把他变成敌人了。”


    叶彦泽的语气像是在教训一个不开窍的学生。泽尔萨半跪在地上没有动,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眼睛里的怒火和快要挠破他心脏的戾气全都藏下了。


    “殿下,希望你不会怪罪我贸然拜访。”


    路德一路从外厅走过走廊,再一路向内走到圣子殿下的小花园,一路上没人敢阻拦,只低头躬身跟在他后面,更没人敢跑去向圣子传一声。


    叶彦泽正坐在花丛前捻着花叶,听见了路德的声音也没有多做声,泽尔萨就站在他的身边倒着茶水。


    “阁下到访,我怎么会怪罪。”


    叶彦泽露出一个笑,小花园里有风,花叶攒动,发出轻响。他的额发也轻晃着,眼睫微抬,笑容礼貌但又有些疏离。


    路德坐到他身边,随手挥退了侍从,泽尔萨却留在原地没有动。路德这才转头看向了他,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和压迫的意思,只是单纯不耐似的。


    “先下去吧。”叶彦泽偏过头开口,看向了泽尔萨。


    这一副窝囊丈夫马上要被戴绿帽的脸色叶彦泽不想看。


    “等等。”路德突然凑近了叶彦泽,手指捋过他的发丝,又很幼稚地伸手拉他的辫子,语气跟他如出一撤的漫不经心。


    “既然不想离你的殿下太远,就不用退太远了,就站在那里吧。”


    小花园不大,他和叶彦泽坐在花墙前,一条铺满白色石头的平整小道隔着种着各色小花的泥土地,路德就让他站在泥土地里。


    叶彦泽抬眼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泽尔萨,不知怎么,心里一紧,明明想要下狠心利用他对自己的那点好感,放任路德羞辱他,逼他快点成长起来……


    “慢着,他会踩坏我的花,让他下去……”


    “殿下。”路德突然起身,笑着打断了他,施施然起身折断了一只红花放在他的鬓边,另一只戴着家族权戒的手暧昧又轻挑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


    “殿下想要多少花,都是我一句话的事,不要着急。”


    路德垂下眼睫看着他那双浅紫色的眼睛,语气不急不慌,似乎只是在闹着玩。直到泽尔萨踩在泥里路德才放手,叶彦泽的脸颊边被他手上的戒指硌出了红痕,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着眼睛不太高兴。


    “生气了?”路德似乎又变成了那个温柔绅士,坐到他身边伸手要轻抚他脸颊上的印子,叶彦泽却一偏头躲开了。


    “你在我这耍什么威风?你不就是看不惯激活法阵的人是我的侍从吗?”


    叶彦泽说着,紫色的眼睛里有了些水光,嘴唇气得发抖,声音发颤。路德立刻举手投降,无奈地凑过去轻声哄。


    “我错了。别生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他哄着,眼里还是愉悦的情绪,没有半分慌乱。


    泽尔萨背对着他们,只能听见声音,他明知道叶彦泽都是装的,但听着他们近乎打情骂俏的对话,他还是不可遏制地生起暴虐的情绪,但他什么端倪都不能表露。


    他痛恨自己连转过身的资格都没有,却庆幸背过去不会暴露。


    “亲爱的,你想好要拿你这个侍从怎么办了吗?”路德一条手臂搭在他的椅背上,凑近他缓缓问他。


    “最近希拉阁下来找我,说想除掉他。对外就说是意外觉醒了力量,但亏耗太过已经死了。”


    “格罗特阁下的想法一如既往的大胆,说是认他为赫尔曼王室的私生子,干脆推举为新一任王储。他真是太不把赫尔曼王室当回事了。”


    “亲爱的,我想知道你的想法。”路德那双有点墨蓝色的眼睛在暖光里也没有一丝温情,只是他垂着眼睛显得深情温柔。


    叶彦泽没有回答,只是疲惫似的闭上了眼睛:“我有什么说话的余地,这件事圣殿也被推上风口浪尖了,我又敢说什么。”


    路德皱起眉,心疼似的碰碰他的眼角,低声说道:“我知道你心软,不想杀掉救下来的人。”


    “那认他做弟弟吧?”路德笑了一下,似乎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甚至捧着他的脸顶了一下他的额头。


    “反正你那么在意他,就认作弟弟。王庭现在被伊莱把控着,他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当好你的弟弟就好。”


    “路德!”叶彦泽伸手推了他的肩膀,根本没推动他,但是他还是配合着向后仰了一下。


    “你把王庭当什么了?我不允许。”


    路德看着他脸颊泛红的生气样子,手指轻抚他的唇瓣,眼神暗藏了些晦暗的情绪,淡声说道。


    “我还以为是殿下不舍得呢,进了王庭可就不能日夜陪着殿下了。”


    叶彦泽拍开他的手,皱着眉:“你究竟想做什么。”


    路德又伸手反复揉弄着他的唇瓣,凑近了一些,几乎要贴上了他的唇瓣。


    “殿下,我不喜欢你跟别人走得太近,这么漂亮的人可不能沾上了泥。”


    叶彦泽知道他是听了什么传言了,反而放松了下来。


    “殿下想为他挑选一条最合适的路,我可以帮您。但一味的付出是得不到爱的,我需要看到您的付出。”


    叶彦泽垂下眼睫,似乎在思索什么,然后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侧过一点脸几乎就要碰到路德的薄唇,却擦了过去。


    “你明明已经有决断了,分明也有利于你,还要来讨我的赏?”叶彦泽褪去了脸上那种为难纠结的神色,紫色的眼睛里只有冰冷的审视。


    “你太贪心了。”


    叶彦泽推开了路德,起身走向站在泥潭里的泽尔萨,向他伸手。


    路德坐在位子上垂头笑着,看向叶彦泽。


    “殿下不装了?”


    “好吧,看来是我惹恼了殿下。可殿下放心,我会按照您想要的那样做的。”


    叶彦泽充耳不闻,握上了泽尔萨的手才察觉到他的手竟这么冷,黑色的眼睛里情绪压抑,却克制沉淀了下去。


    “只是,殿下您不要忘了我们之间亲密的关系,不要让我伤心。”


    叶彦泽拉他出来了,泽尔萨的鞋和裤腿上都是泥土,他似乎没站稳,稍一歪到他身上,可叶彦泽这个身量差点被他压得一趔趄。


    路德伸手抓住了叶彦泽的手腕,毫不费力就将他拉过来揽在了怀里。


    “毕竟,只有我才能真正帮到殿下。”


    泽尔萨下意识抓他的手不松开,叶彦泽冷着脸看了泽尔萨一眼,避开了。


    叶彦泽也推开了路德,什么都没有回应,转身就走,只是转身对着泽尔萨说道。


    “送客。”


    路德的眼里没有恼怒的意思,满是一种兴奋的赞叹,这让他情绪似乎高昂了不少,破天荒地看向泽尔萨。


    “他真欠-操。”感叹似的。


    泽尔萨额头青筋崩起,最后只是扬手示意路德往另一边走。


    “想得到他这样的人,只有笼子和锁链,不然他就会拍拍翅膀飞走了。”


    泽尔萨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一紧。他厌恶路德,却总是隐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隐秘的联系。


    他说的最后一句,分明是刚刚一瞬间他内心的想法,一字不差。


    *


    路德没有食言,很快按照叶彦泽先前所预料的那样做了,泽尔萨得以获得了法师的身份,为了可信他需要获得圣托比的认证,也有了进入圣托比的机会。


    叶彦泽毫不担心泽尔萨的能力,毕竟他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继续和济世会联系,秘密组织整合了一大批上辈子反叛军的核心成员。


    现在他有了正儿八经的身份和民众的威信好感,自然会更加顺利。只是泽尔萨却迟迟没有搬离圣殿,叶彦泽随他去了,装作没有察觉到他一日比一日压抑的情绪。


    叶彦泽抬起头看向镜子里垂下眼睫为他编头发的泽尔萨,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爆裂的情绪都展露在脸上的人时常让他猜不透了。


    他喜欢这种变化,就没有插手的打算。


    泽尔萨似乎是突然察觉到了叶彦泽的视线,突然抬头看向镜子,对上了叶彦泽的视线。


    “为什么不搬出去?”


    “不想。”


    叶彦泽扫了一眼一边的书桌,那里还散着几封信件,加亚城的元素侵蚀很严重,据说已经到了蔓延周边城池的地步,魔物急剧增多,已经开始袭击主城区了。


    因此他最近联系济世会越来越频繁了。南巡快开始了,这是泽尔萨对自己下手的绝佳机会。


    或许比起做皇帝,这才是他想做的。


    来吧,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第40章 七月花 是不是情人


    王都是所有城池中划分区域最为严格的, 贵族的庄园、王庭和圣殿,平民区域,最下等的贫民窟, 以街道划分严格。


    只有圣殿的位置最靠近平民区,甚至没有拦住偶尔停在圣殿前歇脚的行人。


    此刻一位长裙盘发的女士挎着身边的西装革履的男士坐在长椅上, 这长椅面对着穿王都而过的河,左侧就是圣殿。


    “泽尔萨不是说了不要贸然接近圣殿, 今天幸好我跟来了,不然你想做什么?”


    女人脸上还带着身在王都的富裕平民恬静的笑容,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身边的人说道。


    “我能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男人一头短棕发, 轻嘲。“那位圣子殿下被护得密不透风, 我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我只是焦心, 加亚城里一个法师都没有,我们的同伴只能拿自制的火-药-枪和刀抵抗那些魔物, 城里还有感染元素侵蚀生不如死的镇民。”说到这里他深呼吸了一下似乎在和缓内心喷涌而出的愤怒。


    “你看看这里,萨妮,美好地让人想要撕碎这里。”他垂下头不再说话, 身边的萨妮久久没有说话, 同样沉默着。


    “可距离南巡只有几天了, 我们只要将圣子……”


    “你就那么相信那个泽尔萨?他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已经成了法师,背后靠着希尔特和圣殿, 他只差娶个贵族的女儿真的成了人上人。”


    “闭嘴,泽尔萨跟我们一样是加亚出身的,他对那的感情不比你我少。”萨妮因为怒气声音大了些,霍然起身, 看上去是个跟丈夫吵架的夫人,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们现在除了选择相信他,没有别的路。”


    *


    “殿下?这是路德阁下送过来的道歉信。”


    叶彦泽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封皮漆黑的书,闻言只是指指一边的架子,上面已经放了七八封同样的信,只不过他一封都没拆。


    泽尔萨端着托盘走了进来,他刚从圣托比学院回来,天蓝色的法袍还没有换下。他看了一眼一边未拆封的信件,很快又收回了视线什么都没多说。


    “回来了?”


    叶彦泽接过泽尔萨泡好的茶,又是喝了一口皱着眉头扔到一边,但也没让别人接手,只是头也不抬地淡声问候了一句。


    泽尔萨走到他身旁半蹲在他身旁,叶彦泽这才看向他。泽尔萨从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像条狗一样蹲在他身边,只是这样稍稍一伸头就能趴在他的腿上,他那双眼睛透着日光恍若温柔。


    “你说对了,那里确实不止是贵族少爷们过家家的地方。”


    他按捺住翻涌着不满足的心思,先说了这么一句。


    “圣托比经常有试炼和实践,只要你有心获得那些平民法师的好感和支持没什么难度。”


    叶彦泽没有赶走他,只是看着书页,拿起羽毛笔在书页上继续写着什么,浅淡的眉眼透着光。他什么都不做,也不用看向他,与日俱增的不满足快要把他的心吞吃。


    叶彦泽似乎终于写完了,随手合上了书页,终于对上泽尔萨的眼神,略一挑眉看着泽尔萨。


    “你总不能也像那个路德一样来讨赏吧?你们还真的很像,明明做了一件有利于自己的事,只是因为是我的安排就敢来讨赏。”


    叶彦泽说话的语气永远是温和从容,没有上位者冷漠的架子,语气甚至有些亲昵。泽尔萨抓住了他的小腿,心底的酥麻和嫉妒一同涌了上来,但他已经学会了忍耐和伪装。


    他只是慢慢从他宽松的裤腿钻了进去,手指摩挲着他的皮肤,他的手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没法变得光滑,粗硬又有茧子,刮蹭着皮肤带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


    叶彦泽轻出了一口气,抬脚踹在他肩膀上,面色冷淡却脸颊泛红,想了想冲他一勾手。泽尔萨站了起来,揽着他的腰抱起来,手伸向他的腰带。


    叶彦泽却拍开了他的手,声音低了一些:“你知道艾德怎么说你的?”


    泽尔萨揽着他的腰,扣在怀里,又半抱着他转身,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没有去解开他的腰带,但撩开了衣袍,抽开里面的系带。


    布料摩擦着松开发出了点声音,泽尔萨的额头沁出了些汗,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回答。


    “怎么说的?”


    叶彦泽向前倾着,明明还没被他碰到,身体却先发麻了,绸缎光滑垂坠感很好,此时反倒是方便了泽尔萨掀开。


    “说……说你……出卖色相……是我的男宠。”


    叶彦泽咬字支离破碎,双手搭在他的脖颈,无力地垂着头搭在他的颈窝。泽尔萨听了只是低低地笑了两声,手指放轻了摩挲着他的皮肤,探索着。


    叶彦泽侧过头眯着眼看他,只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直直下垂的睫毛,薄薄的眼皮半垂着,黑色的眼睛复杂汹涌的情绪好像并不全是愉悦,他也出了汗,叶彦泽呼出的灼热气息熏着他的脸。


    “怎么不是情人?”泽尔萨说话低了一些,跟他毫不留情的动作相比,显得温柔,他侧过脸凑在他耳边说的,听着耳朵发麻,说完似乎还轻轻用唇瓣擦了一下耳廓。


    叶彦泽扯乱了他的法袍,领口开了,他腿发软,总是往下滑,却贪恋他带来的酥麻和神经愉悦,抖着腿勉力撑着。


    这个姿势,他没有坐上去,随便一退泽尔萨就什么也不能继续,倒像是他这个欲求不满的圣子强-迫了这个可怜的见习法师。


    “嗯?我是吗?是你的情人吗?”他故意老实了,什么都没做,侧过脸轻声哄他,似乎只要他答应了一声,他就做什么都乐意,自然也不为难他。


    叶彦泽抖着手难耐地掐了他的脖子,却怎么都不行,他下意识哼了两声,咬住了他的喉结。可泽尔萨这个皮糙肉厚的疯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怎么都不肯放过他。


    “是不是?”他很善良地简化到只需要叶彦泽发出一个音节。


    叶彦泽攀着他的脖子急促呼吸着没有动,眼角滚落的生理性泪水一颗颗往下滑,沾湿了他的法袍,他散落的发丝早都揉乱了,他抬起头看向泽尔萨。


    泽尔萨差点就心软了,但他急追着问他:“是不是?”


    只是个最不值钱的情人,那些贵族老爷身边最不缺的次抛用品,也都叫情人,只是一个情人而已。


    叶彦泽看见了他脸颊边掉下来的一滴汗,慢慢凑近了,伸出舌头卷走了。同一时间,泽尔萨不再坚持,叶彦泽终于塌下了腰闭着眼平复着鼓动到心口疼的心跳。


    泽尔萨笑了一声,单手帮他整理好了衣袍。叶彦泽翻脸就不认人,起身往卧室走,瞥了一眼泽尔萨一身的狼藉和明显鼓胀的地方。


    “你自己处理吧。”


    泽尔萨却立刻起身跟着他进了卧室,叶彦泽皱着眉刚要说话,就看着他盯着自己进了那间他自己安排他住下的小房间,门没有被他关上,留了不大不小的一条缝。


    叶彦泽愣愣地站在原地,难得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直到突然听到了一声接着一声急促压抑的呼喊,高低音节顿挫,每一声都是他的名字。


    叶彦泽想起他没有擦手,脸热得发晕。


    叶彦泽洗漱玩换了一套衣服,又回到书桌前看了会书才没听见动静,他下意识端起了那杯已经冷了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次却都喝完了扔在一边。


    手边是参与南巡的法师名单,叶彦泽翻开仔细看着。南巡因为各方利益的牵扯,会带上各家出的大法师各一个,剩下的会在圣托比进行选拔。


    他看着名单上泽尔萨的名字,以及他名字后半数以上来自平民的法师名,立刻明白他在圣托比一定收获颇丰。


    就连他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已经变成了反叛军,有多少已经对泽尔萨唯命是从。


    *


    南巡当天出发的排场不比仪式上差,只是皇帝只能昏迷在床上,来的是披着白色毛边红色丝绒披风的贝拉,她凑近了叶彦泽,小声说道:“陛下醒不来了,只能我来送送您。”


    叶彦泽微笑着颔首,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并且愉悦地给予肯定。


    “辛苦您了。”


    路德等在一旁,贴心地给他们留下了说悄悄话的空间,等到贝拉走开才走到他身边。


    “亲爱的,有看过我的信件吗?”


    叶彦泽眼也不眨的撒谎,笑着点头:“自然。”


    路德笑着俯身靠近他,亲昵地捏了两下他的发辫,轻声:“小骗子。”叶彦泽没有给任何的回应,只是装作没听见。


    路德拉着他的手,摩挲着他的手背,低垂下的墨蓝色眼睛似乎有些深情的忧郁,他这样英俊的面容露出这样的神情半点不惹人厌烦。


    “会有很长时间看不见你。”


    他掀起眼睫,凝视着面前面色毫无动容的叶彦泽,最后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像是在安慰自己。


    “不过好在等你回来后,我们的订婚宴就可以举办了。再等个一两个月,我每天都能看见你了。”


    叶彦泽轻笑了一声,没有对他动听的情话发表任何看法,只是回答:“如您所愿。”


    叶彦泽心里一直清楚路德对自己毫无感情,那些伪装的深情就像是水面上的泡沫而已,吹去那些,只有冰冷的打量和一种隐隐的兴趣。


    但除此之外,他一直很难明白路德这个人,和他的婚姻并不是必需,他却那么在乎。也像是此刻,他明明给出了他要的答案,他眼里却泄露出了不餍足的冷光。


    似乎他想要更柔软温暖的答案,但被他点明了这个亲密关系的实质。


    路德脸上还带着笑,眼睛却冷了下来,扫了一眼退在后面的泽尔萨。


    “阁下,南巡结束后我们再谈婚约。阁下放心,在我们双方达成共识前,你我都是自由的。”


    叶彦泽话说的够明显,他转头将泽尔萨叫了过来,当着路德的面,搭着他的手准备上马车。


    然而就在他撩起衣摆时,却感觉到头皮一紧,他转头错愕地看着路德抓住了他的发辫。路德自己的眼睛里都飞快掠过一丝错愕,似乎他是本能的动作。


    “阁下,您失态了。”


    泽尔萨姿态谦卑,眼睛里满是宝贝被人觊觎的戾气。路德松开手,看都没看泽尔萨,只是看着叶彦泽。


    “早去早回。”


    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这句话暗藏的意思,叶彦泽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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