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对孙谨言而言。
只有两个词可以形容。
枯燥,乏味。
每天,李承云或她的两个哥哥。
会开着那辆黑色车,将她送到校门口。
下午放学,再分秒不差地接她回家。
她活成了一个顶级配置的走读生。
除了上课,与这所学校再无半分交集。
她不参加任何集体活动。
也懒得与同学闲聊,就连午饭,都必须回家享用。
课堂上,她永远占据着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
有时安安静静地听课,更多时候。
是支着雪白的下巴,看窗外流云舒卷。
她想做个无声的透明人。
她那身耀眼的光环却绝不允许。
“A市状元”,“已婚女神”,“神秘高干夫人”。
这几个标签杂糅在一起,让她成了校园里一个活生生的传奇。
她越高冷疏离,关于她的传说就越发离奇。
无数男生为她神魂颠倒。
每天都有人偷偷往她的课桌里塞情书。
字里行间是少年人酸涩又热烈的爱慕。
更有甚者,鼓起勇气。
妄图在她上学的路上来一场精心策划的“偶遇”。
结果连她车轮扬起的尘土都吃不上一口热乎的。
孙谨言对这些信纸,向来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她会随手将它们团成一团。
精准地扔进走廊尽头的垃圾桶。
这些凡夫俗子的爱慕,在她这位魅魔眼中。
廉价又可笑,连给她漫长生命里增添波澜的资格都不配。
可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能无视。
学生会干部赵峰,就是那个最不甘心的人。
自从报到那天,被李承云一个冰冷的眼神震慑住后。
他对孙谨言,生出了一种混杂着迷恋和征服欲的执念。
他自认家境优渥,父亲是市里某个局的副处长。
自己又是学生干部,在学校里向来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他无法接受,孙谨言竟敢对他视若无睹。
他固执地在心里构建着自己的逻辑。
所谓的“已婚”,不过是她拒绝低劣追求者的托词。
即便真的结婚了又如何?
那个男人看起来比她大了不少,定是毫无感情的包办婚姻。
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抱着这样荒谬的信念。
赵峰决定,要来一场他自以为轰轰烈烈地追求。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大课结束的铃声响起。
孙谨言像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课本,准备离开。
她刚走出教学楼,脚步便微微一顿。
楼下的空地上,围了一大圈人。
里三层外三层,将她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人群中央,赵峰手捧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
穿着一身他自认为最帅气的白衬衫。
头发抹得油光锃亮,在夕阳下反射出油腻的光。
看到孙谨言的身影,他立刻拨开人群。
脸上挂着深情款款的笑容,大步走了过去。
他将那束玫瑰递到她面前,声音响亮而做作。
“孙谨言同学!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就为你而沉沦。”
“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我赵峰也自信能配得上你!请给我一个机会!”
这番浮夸的表白,引得周围人群一阵骚动和起哄。
“哇!是赵峰学长!好浪漫啊!”
“这玫瑰花,起码得花掉一个月的生活费吧?真下血本!”
“快看孙谨言什么反应!她会接吗?”
在所有人灼热的注视下,孙谨言停下了脚步。
她甚至没有看赵峰那张涨红的脸。
清冷的目光只是淡淡地从那束娇艳的玫瑰上扫过。
然后,红唇轻启,吐出几个字。
“这花,配不上我。”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
清晰地刺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那语气,不是嫌弃,不是鄙夷。
而是一种陈述事实的理所当然。
仿佛在说,太阳是热的,水是凉的。
整个场面,瞬间死寂。
赵峰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
举着花的手臂还停在半空,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预想过孙谨言可能会拒绝。
可能会害羞,甚至可能会不屑。
但他从未想过,会是这样一种。
仿佛天神俯视蝼蚁般的,轻描淡写的碾压。
这比直接打他一巴掌,还要让他难堪百倍。
孙谨言说完,便再也没有丝毫停留。
她迈开长腿,绕过如同石化般的赵峰,径直朝校门口走去。
围观的人群,像是被一股无形的气场推开,下意识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通路。
直到那辆黑色的轿车绝尘而去。
众人才如梦初醒,爆发出了一阵更加猛烈的议论。
“天啊,太酷了!‘这花配不上我’,这句话简直了!”
“活该!赵峰也太自信了,真以为自己是谁啊?”
“我怎么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
“那样的美人,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花能配得上。”
这场轰轰烈烈的“玫瑰风波”。
以赵峰的惨败告终,他成了全校好几天的笑柄。
而孙谨言“冰山女神”的名号,则愈发响亮了。
坐进温暖舒适的车里。
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孙谨言才懒懒地舒了口气。
她并未将刚才那场闹剧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无趣。
凡人的爱慕,总是带着一股子愚蠢的蛮劲,既不美观,又很吵闹。
她懒得费神处理,也不屑于此。
不过,孙谨言转念一想,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嫁给李承云的好处之一。
就是他总能将这些恼人的噪音,处理得干干净净。
有一个强大又省心的男人,确实能省去她不少麻烦。
这笔交易,从目前来看,是稳赚不赔的。
但她不说,不代表李承云不会知道。
孙云睿和孙云策两兄弟。
在厂里的工作,让他们接触到了三教九流。
师范学院里,恰好就有他们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孩子。
没过两天,这事儿就添油加醋地传到了他们耳朵里。
这天晚上,两兄弟一回到家。
孙云睿便不动声色地将李承云请到了一边。
孙云策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想说又不敢。
孙云睿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眸光锐利。
“妹夫,今天听了个笑话。”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聊天气。
“说是有只苍蝇,不知死活,嗡嗡叫着想往咱们家这块璞玉上落。”
李承云原本正靠在沙发上。
翻看着一本育儿书,研究怎么给小儿子们做辅食。
听完这话,他脸上温和的神色并未褪去。
他只是慢慢地,将书页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动作沉稳,却让整个客厅的空气都为之一滞。
他抬起头,眼神平静无波。
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寒潭。
“哦?苍蝇?”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孙家兄弟俩齐齐感到后背发凉。
“叫什么名字?”
“赵峰。”
“知道了。”
李承云点点头,站起身,重新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这件事,我来处理。”
“别跟谨言说,免得脏了她的耳朵。”
第二天,A市师范学院的师生们。
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牌面”。
下午放学时分,那辆熟悉的黑色车,没有停在往常的校门口。
而是直接开进了校园,稳稳地停在了中文系的教学楼下。
车门打开,李承云走了下来。
他今天特意没穿那身代表着权力和距离的干部装。
他换上了一身藏青色的毛料便服。
料子挺括,剪裁合体,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气质沉稳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