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整理了一下自认为最帅气的发型。
挤出一个练习过无数次的,充满自信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这位同学,是来报到的吗?”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显得磁性而温和。
“我叫赵峰,学生会的干部,以后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他精心设计的开场白,甚至没能飘到孙谨言的耳边。
一道冰冷,沉凝如实质的视线,从旁边横扫而来。
李承云甚至没有侧头看他。
那目光只是轻轻一瞥。
却像一把淬了寒毒的利刃,瞬间刺入赵峰的骨髓。
那不是警告,也不是威胁。
那是一种来自食物链顶端的,看待蝼蚁般的漠然。
一种仿佛在说“再靠近一步,就让你从这个世界上消失”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审判。
赵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脚步像灌了铅一样,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李承云看都未再看他一眼。
他那只揽在孙谨言腰间的大手微微收紧。
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护着她径直走向负责登记的老师。
他将崭新的录取证明和档案袋放在桌上。
沉稳的嗓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周围每一个竖着耳朵的人耳中。
“老师,您好。”
“我爱人,孙谨言,来报到。”
“爱人”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掷地有声。
像一颗炸雷,在所有心怀旖旎幻想的男生心里轰然炸响。
将他们那点不切实际的念头,炸得粉碎。
负责登记的老教师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
目光落在录取证明上。
当看清“孙谨言”那三个打印体名字时,
他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桌上的墨水瓶碰翻。
他霍然抬头,视线在孙谨言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来回打量。
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探究。
“你……你就是孙谨言?”
老师的声音都有些变调,带着一丝不确定。
“那个……咱们市今年的文科探花?”
此言一出,整个报到处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
孙谨言终于有了反应。
她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
那双颠倒众生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被凡人打扰的,淡淡的不耐。
她轻轻颔首。
一个动作,没有一个字。
却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分量,充满了理所当然的倨傲。
是的,我就是。
那又如何?
这一下,整个报到处都炸了锅。
“什么?她就是那个放弃京大来我们学校的探花孙谨言?!”
“我的天,本人比传闻里还好看一万倍!”
“探花……已婚……我感觉我的大学生活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在一片混乱和惊叹中,李承云行云流水地办完了所有手续。
他没让孙谨言住宿舍,直接办了走读。
临走前,他看了一眼宿舍楼的方向,对孙谨言说。
“这里的条件一般,以后还是要注意一下。”
“要不要我给你找几个女同学做朋友,平时也好有个照应?”
孙谨言在心里冷哼一声,朋友?
在她漫长的生命里。
所谓的“朋友”不过是不同时期。
用来达成不同目的的工具罢了。
眼下这些青涩的学生。
对她而言毫无利用价值,主动结交。
纯属浪费她恢复精力的宝贵时间。
她掀起眼皮,语气疏离又冷淡。
“不用,我不喜欢麻烦。”
李承云听了,非但没觉得她不近人情,反而心中一软。
他的谨言,骨子里就是这样,怕麻烦,不喜与人纠缠。
也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他来守护。
他伸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都听你的。”
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在无数复杂的目光中。
像一幅画,深刻地烙印在了A城师范学院1977级所有新生的记忆里。
孙谨言看着身后那座即将要“浪费”她四年光阴的校园。
只觉得,这不过是她漫长生命中,一个短暂而无聊的过场罢了。
她以为,接下来的四年,会像一潭静水,平淡无波地流过。
但她忘了,她本身,就是一个能掀起惊涛骇浪的漩涡。
孙谨言对所谓的大学生活,兴致寥寥。
在她漫长的魅魔生涯里。
这种地方,不过是充满了幼稚荷尔蒙的狩猎场,廉价又无趣。
若不是为了给她未来的孩子们。
铺就一条完美的“书香门第”之路。
她绝不会在这种地方浪费宝贵的四年光阴。
这张大学文凭。
不过是她为孩子们精心准备的。
第一份,也是最基础的一份资产。
一切,都是一场必须获得高额回报的投资。
家离学校不算太远,但中午往返终究不便。
李承云和两个哥哥都要上班,
她总不能指望他们天天中午来回接送。
所以,即便只是为了午休,宿舍里的一个床位也是必需品。
刚踏入宿舍楼,一股混杂着潮气,
汗味和老旧木头腐朽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孙谨言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精致的鼻翼微微翕动,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若不是为了让她自己的孩子,
拥有一个无可挑剔的“书香门第”出身,在未来的路有更好的选择。
她一秒钟都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待。
暂时的忍耐,是为了更长远的安逸。
李承云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适。
护在她身侧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两人一起走向了分配给她的302宿舍。
302宿舍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悉悉索索整理东西的声音。
李承云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
长相清秀的女孩正站在凳子上。
费力地用湿布擦拭着上铺的铁质床架。
听到开门声,她回过头,看到门口的两人。
有些腼腆地笑了笑,露出一对小小的梨涡。
“你们好,我叫林倩,也是这个宿舍的。”
孙谨言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标尺,飞快地扫过整个宿舍。
右边的床位靠近门口,人来人往,吵闹且不便。
两个上铺,空气沉闷。
且需要攀爬,既不优雅也不舒适。
唯有靠窗的左边下铺,光线充足。
空气流通,且最远离门口的干扰。
那是这个狭小空间里,唯一能称得上“最优”的资源。
既然是“最优”,那便理所当然,该属于她。
她心中瞬间有了决断,迈开步子。
径直走向那个床位,姿态理所当然,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你好。”
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算是打了招呼,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李承云一言不发,将帆布包稳稳地放在她选定的床铺上。
他打开包,动作麻利地。
从里面拿出崭新的被褥和枕头,开始为她铺床。
他的动作熟练而细致,展开床单时。
甚至连每一个褶皱都抚平了,仿佛在打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一旁的林倩看得频频侧目,眼神里满是藏不住的羡慕。
就在李承云刚把床单铺平,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一个穿着的确良碎花衬衫。
下巴抬得高高的女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神情倨傲的同伴。
进来的女孩叫李悦,她一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