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云是,孙谨言在这个世界。
小心翼翼搭建的,安逸堡垒的安全罩。
被人用如此粗暴的方式,狠狠戳穿了一个洞。
而他,她最得意的藏品。
竟为了修补这个漏洞,付出了见血的代价。
这笔账,让她怒火中烧。
她心中的那杆价值天平,在这一刻剧烈地摇晃起来。
她的挣扎渐渐平息。
身体的本能让她放弃了抵抗。
转而汲取着他怀抱中那份独属于她的滚烫与安心。
纤细的手臂缓缓抬起,最终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隔着薄薄的衣衫。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因后怕和庆幸,而紧绷到极致的肌肉线条。
那份该死的通知书,还被李承云死死攥在手中。
此刻就硌在她的后腰上。
纸张的硬角,隔着薄薄的衣料,刺着她的皮肉。
冰冷,坚硬。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他为了这个付出了什么。
院子里,初升的阳光终于挣脱了地平线。
金色的光线暖融融地洒落下来,驱散了清晨的寒意和阴霾。
早起的鸟儿在枝头清脆地鸣叫。
厨房里传来周佩兰轻手轻脚准备早饭的细微声响。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在这紧紧相拥的身影旁,那份历经波折。
染着血色与守护的录取通知书。
静静地躺在晨光里,像一枚饱经沧桑却又弥足珍贵的勋章。
李承云微微松开了一点怀抱,低下头。
孙谨言泪眼婆娑地抬起脸。
对上了他那双深邃的,此刻只倒映着她身影的眼眸。
里面没有了暴怒,没有了冷意。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劫后余生的深情和失而复得的安心。
他抬手,用那只有些微颤抖。
没有受伤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冰凉的泪珠。
“傻丫头。”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和心疼。
“哭什么?”
他另一只缠着染血手帕的手。
小心翼翼地松开那份通知书。
让它轻轻落在她摊开的掌心里。
他的目光落在通知书上几点刺目的红,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些血迹,仿佛玷污了本该属于她的,完美无瑕的荣光。
“脏了。”
他低声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责。
“我……”
“不脏!”
孙谨言猛地打断他。
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哽咽,却异常清晰和坚定。
她低头看着掌心的通知书。
看着那几点已经干涸,颜色变深的血迹。
那不是污渍。
那是一个滚烫的烙印,烙印着她的名字和他不惜一切的保护。
这比任何契约都来得有效,比任何誓言都更让她安心。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拂过纸面,仿佛在拂过一件稀世珍宝。
她抬起头,泪痕未干的脸上绽开一个无比灿烂。
带着劫后余生般明媚的笑容。
那笑容映着初升的朝阳,美得惊心动魄。
“不,它现在是最好的。”
她一字一句,无比珍重地说。
“是我收到过的,独一无二的,最好的东西!”
她不再看那通知书,而是重新投入他的怀抱。
脸颊紧紧贴着他温热的胸膛。
手臂用力地环紧他的腰。
仿佛要将他身上所有的疲惫和伤痕都熨平。
“谢谢你……承云……”
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全然的依赖。
李承云感受着怀中人儿全然的信任和依恋。
感受着她毫不掩饰的珍视。
那颗被一夜风波搅得冰冷沸腾的心。
终于被这温暖的拥抱和滚烫的泪水彻底熨帖,填满。
他收紧了手臂。
将她和那份意义非凡的通知书一同,更加紧密地拥在怀中。
晨光中,夫妻二人紧紧相拥的身影在小院里拉得很长。
那份染血的通知书被孙谨言珍重地攥在两人紧贴的身体之间。
厨房里,周佩兰端着一碗刚冲好的鸡蛋花羹走出来。
看到这一幕,她的脚步顿住,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无比欣慰的笑容。
她悄悄将碗放在堂屋桌上。
又轻手轻脚地退了回去。
将这一方天地留给了这对历经一夜风波,此刻无声胜有声的夫妻。
晨风拂过小院,带着玉簪花清冽的芬芳,也带着崭新的希望。
堂屋里,一台旧收音机正好开始播放着轻柔的江南评弹。
咿咿呀呀的调子,唱着才子佳人历经磨难终团圆的古老故事。
缱绻地飘散在温暖的晨光里。
阳光熹微,院中那对紧拥的身影终于缓缓分开。
孙谨言的指尖,还残留着他怀抱滚烫的温度。
她低着头,视线却像被钉子钉住。
死死锁在李承云那只被染血手帕随意包裹的手上。
白色布料下的伤口,像一根无形的针。
尖锐地刺痛了她某处从未被触碰过的神经。
魅魔的本能在一瞬间冷酷地计算着得失。
用他一道伤,换未来安稳。
换他更深的忠诚与愧疚,血赚不亏。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刹那。
就被一股完全陌生的,几乎要烧毁她理智的暴怒彻底吞噬。
怎么回事?
这股被冒犯的怒火,远比她自己受伤更让她难以忍受!
她引以为傲的所有物,她最得心应手的工具,被人弄伤了。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
“过来,坐下。”
孙谨言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语气却不容置喙。
她一把拉住李承云的手腕。
将他按在堂屋那张老旧的八仙桌旁的椅子上。
她转身就进了里屋,动作间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很快翻出那个漆皮有些剥落的医药箱。
李承云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紧绷的下颌线。
心中那点因受伤而生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没动,就那么纵容地坐着,任由她摆布。
孙谨言深吸一口气。
指尖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缓缓解开了那块被血浸透的手帕。
当手帕完全散开,三道深可见骨的血口子。
像是丑陋的蜈蚣,狰狞地趴在李承云光洁的手背上。
皮肉向外翻卷,暗红的血肉与凝固的血痂交错。
一股浓重的铁锈味混着药味,狠狠刺入她的鼻腔。
孙谨言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脑中那个属于魅魔的,冷静的声音在告诉她。
这只是一件工具的正常损耗,甚至可以用这道伤口。
换来他更深的愧疚与忠诚,一笔划算的买卖。
可是,另一股完全陌生的。
蛮横的怒火,却像火山喷发般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这伤口,不仅仅是丑陋。
它是在公然挑衅!
是在玷污她孙谨言最完美,最得意的所有物!
她拧开碘酒瓶,用镊子夹起棉球。
动作生涩地为他清理伤口。
碘酒触碰到伤口的瞬间。
李承云的肌肉猛地绷紧,却硬是哼都未哼一声。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笨拙却无比认真的动作。
在自己手背上制造着细微的刺痛。
他不觉得疼。
相反,看着她紧抿的唇。
和那双因愤怒而燃烧着火焰的眼眸。
他心中因那份屈辱而积攒了一夜的暴戾与杀意。
竟被一点点抚平,化为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他的小妻子,终于学会为了他而生气了。
“妈!妹妹!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