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梅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死灰一片。
她本该早就毁掉这东西的。
可每当想到孙谨言可能一辈子都上不了大学。
她就忍不住将信拿出来,反复摩挲。
品味那种病态的,扭曲的快感。
这封信,是她炫耀和胜利的“战利品”。
“啊——!”
她发出一声尖叫,像疯了一样。
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目标正是那个掉落在地的信封!
李承云的瞳孔,骤然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几乎在信封露出来的瞬间,他已经动了!
一个箭步上前,长臂猛然探出。
目标明确——那个被玷污的信封!
“拿来!”
张春梅尖利的指甲也狠狠抓向信封。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宁可毁了它。
也绝不能让它成为自己身败名裂的证据!
电光火石之间!
“嗤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纸张撕裂声。
在死寂的值班室里轰然炸响。
信封终究没能承受住两个成年人疯狂的撕扯力道。
从中间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
与此同时,张春梅的指甲。
也狠狠地划过李承云的手背,带出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李承云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没有去看自己的伤口。
鲜血瞬间涌出,顺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
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小小的,刺目的红。
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被撕裂的信封上。
他无视手背上翻开的皮肉,另一只手快如闪电。
精准地从裂口中,猛地抽出了里面那份同样被揉捏得卷了边。
还沾上了他几滴鲜血的录取通知书。
A城师范学院。
录取学生孙谨言。
那鲜红的印章,那熟悉的字迹,就是它。
李承云将那份带着血色和褶皱的通知书紧紧攥在掌心。
仿佛攥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冰冷的视线,此刻已化为实质的刀锋。
一寸寸,凌迟着瘫软在地,面无人色的张春梅。
眼神里的暴怒,疯狂和森然杀意。
让一旁的保卫干事都感到脊背蹿起一股刺骨的寒气。
她让他的谨言等了这么久,担心了这么久。
她,会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张春梅。”
李承云的声音淬了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私拆,隐匿,毁弃他人重要信件。
“”特别是大学录取通知书,属于严重违法行为。”
“其性质,等同于破坏国家选拔人才的根本政策。”
他顿了顿,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等着接受审查吧。”
“不……不是的……我……”
张春梅瘫在地上,浑身筛糠般抖起来,语无伦次。
“带走!”
李承云看也不看她,对保卫干事冷声下令。
他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掌心中那份染血的通知书上。
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李承云用一块干净的手帕,随意地。
却又用力地缠住了还在渗血的手背。
他将那封皱巴染血的通知书仔细抚平。
像保护最重要的文件一样,贴着胸口收好。
他拒绝了赵北渊要送他去医院包扎的提议。
发动了他那辆半旧的边三轮摩托车,轰鸣着冲入熹微的晨光里。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要第一时间,把东西送到她手里。
……
小院里静悄悄的。
孩子们还在香甜的梦乡。
孙谨言却一夜未眠。
她披着一件外套,坐在窗边的藤椅上。
失神地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
焦灼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几乎窒息。
安逸生活的入场券出了差错。
这让她身为魅魔的掌控欲,第一次感到了强烈的挫败和失控。
当熟悉的摩托车引擎声由远及近。
最终停在院门口时,孙谨言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她几乎是弹跳起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晨光中,李承云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口。
他风尘仆仆,带着一身秋晨的寒气。
脸色有些疲惫,嘴唇紧紧抿着。
那双向来深邃锐利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有疲惫,有未退的冷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沉甸甸的释然。
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后怕与心疼。
“承云……”
孙谨言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李承云没有说话。
他深深地看着她。
仿佛要将她此刻焦灼不安的模样,全部刻进心底。
然后,他伸出那只没有缠手帕的手。
缓缓地,极其郑重地探入怀中。
孙谨言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只手吸引。
当看到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被揉得皱巴巴。
边缘还沾着暗红色污渍的牛皮纸信封时,她的呼吸猛地一窒。
信封上“省招生委员会”的字样依旧清晰。
下一秒,李承云从信封里。
动作极其轻柔地抽出了那份。
同样带着明显粘贴折痕的——录取通知书。
在“孙谨言”的名字旁边,还沾染着几点深红色的印记。
那份她朝思暮想,承载了她未来安逸生活希望的通知书。
就这样,以一种屈辱而残破的姿态,出现在她眼前。
“言言。”
李承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带着一夜奔波的疲惫,却清晰地传入孙谨言耳中。
“你的通知书。”
“找到了。”
孙谨言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张纸上。
熟悉的校名,熟悉的专业,她的名字……
还有那几处刺目的,尚未完全干透的鲜红血迹。
这血,丑陋地玷污了她通往安逸生活的凭证。
是谁的血?
她的视线顺着那血迹往上移。
猛地看到了李承云另一只被白色手帕随意缠着的手。
手帕的边缘,早已被暗红的血色彻底浸透。
巨大的冲击如同惊涛骇浪。
瞬间席卷了孙谨言所有的感官。
通知书。
血。
他的手。
身为魅魔,她几乎是瞬间就在脑中完成了利弊权衡。
用这个男人一道无足轻重的伤口。
换来她未来的安稳,换来他更深的忠诚与愧疚。
这笔交易,她血赚。
可为什么……
为什么胸口那股尖锐的刺痛感,比她自己受伤还要清晰?
那是一种陌生的,让她感到被冒犯的,汹涌的愤怒。
有人,弄脏了她的东西。
有人,弄伤了她的人。
所有的委屈,焦灼,等待的煎熬。
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染血的通知书和丈夫受伤的手。
彻底点燃,化作了滔天的怒火。
“你的手……!”
她失声惊呼,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