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云彻底僵住。
脸颊上那点火辣辣的触感。
与怀中人温软香甜的身体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他脑中一片空白,紧接着。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狠狠扎了进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在抗拒他?
连在梦里,都不愿让他亲近?
这个念头如同一条毒蛇。
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让他第一次尝到了名为惶恐的滋味。
只见怀里的人儿只是不耐地皱了皱小巧的鼻子。
依旧紧闭着双眼,嘴里嘟囔出一句含混不清的梦话。
“烦…走开…”
她的小手还在空中胡乱地挥了挥。
像是在驱赶一只扰人清梦的蚊子。
然后,她便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脑袋甚至主动蹭了蹭他的胸膛,呼吸重新变得绵长而均匀。
她根本就没醒!
这纯粹是睡梦中,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李承云眼底翻涌的情绪剧烈地变换着。
先是被打的错愕。
而后是被抗拒的尖锐刺痛。
随即,是被点燃的,浓浓的猜疑。
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焦灼而疯狂的占有欲。
他死死地盯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
眼神复杂又深邃,像一片风暴前夕的海。
这个在外能算计一切,手段狠戾果决的男人。
此刻,就像一只被心爱的主人无意间踢了一脚的大型猛犬。
既委屈,又惶恐。
一颗心七上八下地悬着,再也无法安稳下来。
第二天清晨。
孙谨言睡饱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奕奕。
昨晚那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她忘得一干二净。
她睁开眼,便看到李承云已经起了床。
来到厨房,看到李承云正背对着她。
高大的身影立在炉子边,为她热着早饭。
“承云,早!”
她心情极好地冲着他的背影打招呼。
李承云转过身,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
和一枚刚剥好的水煮蛋。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沉稳可靠的模样。
只是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
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落与探究。
“嗯,早,快洗漱吃饭。”
他将粥碗放在小桌上,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孙谨言洗漱完,坐到桌边。
桌上摆着的是,她昨天刚从空间拿出来的特贡白米,煮的粥。
煮出的粥米粒晶莹,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与平日的粗粮有着天壤之别。
鸡蛋也煮得恰到好处,蛋黄嫩而不干。
她拿起勺子,心满意足地小口喝着粥。
品尝着这来之不易的美味。
李承云就坐在她的对面。
沉默地吃着自己的那份,目光却时不时地。
不着痕迹地飘落在她的脸上。
孙谨言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李承云周身的气场闷得像块石头。
压得她享受美食的心情都打了折扣。
她不悦地皱起眉。
“你怎么了?”
“一大清早的,摆着张臭脸给谁看?”
李承云咀嚼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
孙谨言的眼神清澈见底,带着纯粹的疑惑。
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嫌他打扰自己享受早餐的,理所当然的娇气。
“没怎么。”
李承云垂下眼帘,盖住了眸中的万千情绪。
心里的那股涩意却更浓了。
她果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捏紧了手里的筷子,没再说话。
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碗里那枚剥好的鸡蛋,放进了她的碗中。
这一整天,李承云都处于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状态。
就连奶奶周佩兰,远远看见他,都下意识地绕着道走。
孙谨言只当他在外面遇到了麻烦,也懒得去管。
她磕着系统兑换来的饱满瓜子。
听着收音机里的样板戏,悠闲自在得很。
到了晚上休息的时间,孙谨言铺好床。
正准备躺下,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抓住。
夜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
拂动着浅色的窗帘,带来一丝属于深夜的清冷。
月光如水,洒在床边,勾勒出李承云紧绷的轮廓。
“言言。”
李承云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
委屈?
“昨晚……我亲你的时候,你……是不是打了我一巴掌?”
他终究还是没能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目光紧紧地锁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说完,他还微微侧过脸。
虽然那点红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那个动作,却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她的“暴行”。
“啊?”
孙谨言彻底愣住了,一双漂亮的杏眼瞪得滚圆。
“打你?什么时候?”
她满脸的茫然与无辜,完全不似作伪。
“就我亲你额头之后,想再亲一下你脸的时候。”
李承云看着她这副表情,心里的委屈终于有些压不住地冒了出来。
“啪的一声,很响。你还说了‘烦,走开’。”
孙谨言努力地回想……
额……好像……
在迷迷糊糊中……
是觉得脸上有些痒痒的……
有个什么东西一直凑过来……
很烦人……
然后……
“噗嗤!”
当她看到李承云那张平日里算无遗策。
冷峻淡定的脸上,此刻明明白白地写着。
“我很受伤我很委屈”这几个大字时。
一个没憋住,清脆的笑声如碎玉落盘。
在静谧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她笑得身子发软。
眼角都沁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整个人都倒在了柔软的被褥里。
“你…你是不是傻呀!李承云!我那是睡懵了!”
她的小手捂着肚子,笑得有些喘不过气。
“我以为有只大蚊子在我脸上嗡嗡嗡地烦我呢!我就……”
“随手拍了一下嘛!我哪知道凑过来的是你呀!”
她的解释理直气壮,甚至还带着点嫌弃他小题大做的娇蛮。
李承云的理智在告诉他,这个解释简直漏洞百出。
可当他看到妻子笑得眉眼弯弯。
毫无芥蒂的模样。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着他呆愣的脸时。
所有的猜疑和不安,瞬间都显得荒唐可笑。
他不是真的信了那个“蚊子”的说辞,他是信了她。
比起被她无意间当成蚊子拍了一巴掌。
那个“她或许在梦里都厌恶他的触碰”的猜想,才更让他恐惧。
他选择了前者,心甘情愿地。
被她用这种娇蛮的方式“说服”。
孙谨言看他还是一副半信半疑的呆愣模样。
乌溜溜的大眼睛骨碌一转,顿时来了主意。
她凑上前,伸出白嫩的指尖,娇嗔地戳了戳他的胸膛。
“呆子!连这种飞醋都吃!”
李承云心底那块沉甸甸的乌云。
像是被一道金光猛然劈开,彻底驱散。
剩下的,只有融融的暖意,和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这个男人长臂一伸,动作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