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云这把刀,是越来越好用了。
他去乡下敲打老太太。
不仅能解决一个潜在的麻烦,更能为即将出生的孩子铺路。
一个“赵姓”的孙儿,换取赵家的彻底安分,再划算不过。
而她,只需安坐家中,动动嘴皮。
就能将所有利益牢牢抓在手里。
这才是她孙谨言该过的日子。
她盘算着,等这事了了。
系统那边,应该也会判定为一次“危机解除”。
或许还会有额外的积分奖励。
出发前,李承云特地去了老爷子李镇宇的书房。
满室墨香沉静。
听完孙子的全盘计划,李镇宇沉默了许久。
才缓缓搁下手中的狼毫笔。
“你祖母她,执拗了一辈子。”
老爷子声音沉稳,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既然你心中有数,那就放手去做。”
“只要记住一条,李家如今的安稳最重要,绝不能让她惊扰了谨言养胎。”
有了老爷子这句准话,李承云此行,再无后顾之忧。
他换上了一身更显沉稳的黑色中山装。
袖口用银线绣着内敛的暗纹。
行走间,才会隐隐有暗光流动。
他亲自拎起那个描金漆的食盒。
这不只是饭菜,更是他此行的第一个武器。
对付一个被囚禁许久,内心早已枯寂的老人。
再多的道理,都不如一碗热汤来得有效。
他要先用这温情假象,去撬开她坚硬的外壳。
让她看到一丝重获尊荣的希望。
之后,再拿出他的“大棒”。
让她明白,这份希望,只有他能给予。
那处偏僻院落在李家大宅最不起眼的角落。
院墙斑驳,透着一股被时光遗忘的萧索之气。
李承云到的时候,午后阳光斜斜地透过窗户。
在布满尘埃的地面上投下几道寡淡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混合着药渣的霉味。
赵老太太正歪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摇椅上,双目微阖。
她看似在假寐,耳朵却警惕地捕捉着院里的一切声响。
那几个不成器的族人闹了几天。
按理说,李承云这个小子也该坐不住了。
她倒要看看。
这个把亲奶奶都敢算计的孙子,究竟想玩什么花样。
她手里有赵家的名分做筹码,不怕他不低头。
院门被推开的轻微声响。
以及那不属于任何下人的沉稳脚步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她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询问。
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铁器在摩擦,干涩而刺耳。
“谁?”
“奶奶,孙儿承云,来看看您。”
李承云的声音温和醇厚。
像一块暖玉落入冰水,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他将手中描金的食盒,轻轻放在布满划痕的旧八仙桌上。
然后不疾不徐地,将里面的饭菜一样样取出来。
骨瓷的碗碟与粗糙的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又突兀的声响。
赵老太太这才,缓缓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
她的目光,先是漠然地扫过。
桌上那些精致得与这囚笼格格不入的饭菜。
随即,才转向李承云。
眼神里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温度,只有审视和深深的戒备。
“是什么风,把我们李家的大忙人,吹到我这个被遗忘的角落来了?”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笑。
“别叫我奶奶,我可当不起。”
“说吧,这次又想拿我这把老骨头,去算计谁?”
李承云闻言,面上不见丝毫恼怒。
他从容地在赵老太太,对面那张同样陈旧的方凳上坐下。
身姿挺拔,神色平静如深潭。
“奶奶言重了。”
“孙儿今日过来,是有一桩喜事,想与奶奶分享。”
他微微顿了顿,观察着老太太的反应,才缓缓道
“我那媳妇,谨言,又有了。”
赵老太太捻着佛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那深陷的眼窝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嫉恨与不甘。
这个狐媚子,还真是能生!
李承云将她所有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
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继续说道。
“医生说,动静不小,跟头胎一样,怕是又是几个小子。”
他话锋一转,故作苦恼地轻叹一声。
“只是这孩子一多,也是愁事。”
“这不,妈妈的娘家周家那边,就求到了我跟前。”
“我寻思着,就让一个孩子随了周家的姓,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他看似在说周家,目光却若有似无地落在。
赵老太太那双布满皱纹,正用力捻着佛珠的手上。
“孙儿想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您娘家赵家的香火,就这么断了。”
赵老太太这才,缓缓睁开了那双因年老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
她先是漠然地瞥了。
一眼桌上那些精致得与这屋子格格不入的饭菜。
随即目光才转向李承云,眼神里没有丝毫久别重逢的温度。
反而带着一丝审视和戒备。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说吧,你今日过来,又打什么鬼主意?”
她可不信,这个精明到骨子里的孙子。
会平白无故地跑来孝敬,她这个被他软禁在此的老虔婆。
李承云闻言,面上不见丝毫恼怒之色。
“奶奶说笑了。”
“孙儿今日过来,只是有些事情,想跟奶奶商量商量。”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
赵老太太那双布满皱纹和老年斑,正用力捻着佛珠的手上。
“奶奶的娘家……赵家,如今人丁确实单薄了些。”
“您那些嫡亲的兄弟姐妹,也都走得早,没能留下什么像样的后人。”
赵老太太捻着佛珠的手指。
在听到“赵家”二字时,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
她那双深陷的眼窝里。
飞快地闪过一丝极难捕捉的复杂波动。
但很快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
只是开口的语气,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那又如何?”
“人死如灯灭,都是各人的命数,强求不得。”
“话是这么说没错。”李承云的语气依旧温和。
每个字却都像一把精准的刻刀。
一下下剜在赵老太太心头最隐秘的痛处。
“可这香火传承,绵延后嗣,终究是家族的头等大事。”
“将来逢年过节,清明重阳,赵家的祖坟。”
“怕是连个真心实意,去祭扫的人都没有了。”
“您家父母,还有您的那些兄弟们,若是泉下有知,怕是也难以安心瞑目吧。”
赵老太太猛地抬起头。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像是烧尽的灰烬深处。
重新爆开两点骇人的火星。
她死死地盯着李承云,那眼神不再是审视。
而是被戳到痛处后,野兽般的凶狠。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的声音不再苍老沙哑,反而尖利得像是要划破这沉闷的空气。
捏着佛珠的手,因为用力,指节已然惨白。
李承云看着她失态的模样,眼底的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墙上最坚固的裂缝,已经被他亲手撬开。
他这才慢条斯理地,将那枚淬了蜜糖的毒饵,递了过去。
“孙儿和谨言的这一胎,看样子,又是几个精力旺盛的小子。”
“我心里总惦记着一件事。”
他声音放得更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与郑重。
“若是能有一个孩子,承了奶奶您的恩典,随了奶奶的姓氏,姓赵。”
“日后,便由他来承继赵家的香火。”
“也算是替奶奶您,给赵家的列祖列宗上柱香。”
“清明重阳的时候,去祖坟前添一抔新土,尽一份孝心。”
“只是这事,终究是坏了规矩。”
“我也只是有此一想,不知奶奶,意下如何?”
李承云的话音落下。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老太太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然后像脆弱的瓷器一样,寸寸碎裂。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仿佛被一道天雷劈中,魂魄都离了体。
让她赵家,有后了?
还是她最看重的长孙,李承云的孩子?
那双瞪大的浑浊老眼里,先是全然的不可置信,随即是汹涌的怀疑。
最后,在那片浑浊的深处,燃起了一点微弱又贪婪的火苗。
那是绝望之人,看到的唯一一缕光。
她紧紧攥着手中的紫檀佛珠。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似乎要将那串珠子捏碎。
“你……想好了?”
赵老太太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她死死盯着李承云,生怕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讥讽或戏谑。
确认没有之后,她才用尽全身力气。
颤抖着问出那句她最想知道的话。
“你说的是……真的?”
赵老太太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