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和腹中四个小家伙时不时的“拳打脚踢”。
让孙谨言也确实感到了一丝疲惫。
一进家门,她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眼角眉梢都带着倦意。
“我先去歇会儿。”
她丢下一句话,就身姿款款地往自己屋里去了。
那姿态,仿佛刚才在车里三言两语。
就将李承云拿捏得死死的人,并非是她。
李承云看着她,慵懒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那颗因“八个儿子”而七上八下。
又因她几句话而差点跳出胸膛的心。
总算是稍稍落回了原处。
他不敢耽搁片刻。
媳妇的话就是圣旨,必须马上执行。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她再皱一下眉头。
先前车上那点被“敲竹杠”的狼狈。
瞬间被一股更强烈的决心取代。
“张秘书,去供销社,现在!”
李承云的语气不容置喙。
眼神里透着一股必须完成任务的决绝。
张秘书在旁边全程围观了“李哥家事审判现扬”。
此刻对这位嫂子的敬佩,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连忙应声,快步跟在李承云身后。
供销社里人声鼎沸。
空气中混杂着雪花膏的甜香,布料的浆水味。
还有人们高声交谈的回响。
李承云却对这一切充耳不闻。
他目标明确,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直奔布料柜台。
他那张英俊的脸庞此刻冷硬如冰。
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扬。
售货员被他看得心里一突,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李承云沉声开口。
声音不大,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力。
“同志,把你们这儿新到的,颜色最好看的料子,都拿出来我瞧瞧。”
他记得谨言说的是“一块新料子”。
可什么是她眼里的“一块”?
什么是她认为的“顶好”?
李承云不敢赌。
万一买错了,或者买的不是她最心仪的那块。
回去还不得再经历一扬“甜蜜的审判”?
他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售货员不敢怠慢,连忙将几匹新到的料子一一展示开来。
有鲜亮的桃红,有雅致的湖蓝,还有沉稳的墨绿。
李承云眉头紧锁,仔细辨认。
他脑海中飞速闪过谨言平日的样子。
她穿湖蓝色时清雅脱俗,穿鹅黄色时明媚动人。
可她今天在车上心情不好,万一买的颜色她不喜欢,岂不是火上浇油?
这比在单位里跟那帮老狐狸周旋,还要让他头疼百倍。
他索性不再思考,伸出修长的手指。
在几匹布料上缓缓点过。
“这块,这块,还有那块……”
张秘书在一旁看得分明。
李哥这哪里是“瞧上一块”。
这分明是打算把人家柜台都搬空的架势。
李承云转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
“张秘书,你觉得哪几块谨言会喜欢?”
张秘书哪里敢真的给顶头上司的夫人挑东西。
他脑子转得飞快,立刻给出了唯一的正确答案。
“李哥,我觉得这几匹颜色都鲜亮,嫂子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诚恳。
“要不,都包起来?”
李承云闻言,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行,那就这几匹,一样来一段。”
不,不够。
李承云的目光扫过柜台上所有的布料,声音不容置疑。
“所有新到的料子,帮我把手里的布票用完,我全都各要一匹。”
售货员和张秘书都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花点钱是小事。
让她高高兴兴地养胎,才是他李承云的头等大事。
于是,当李承云带着张秘书回到家时。
张秘书怀里抱着的,已经不是几匹布料。
那是一座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视线完全遮蔽的七彩小山。
颜色从娇嫩的粉,到清雅的水绿。
从明媚的鹅黄,到沉稳的绛紫。
供销社里新到的好料子,被他彻底一网打尽。
孙谨言刚小憩醒来。
正慵懒地倚在廊下的软榻上。
她小口啜饮着周佩兰亲手温好的牛乳。
瓷白的杯子衬得她指尖愈发细腻如玉。
院子里的动静,让她掀起了眼帘。
张秘书抱着那一大摞花花绿绿的布料。
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走了进来,额角全是汗。
李承云紧跟在后。
他脸上带着几分急于邀功的讨好笑容。
眼神却一眨不眨,小心翼翼地捕捉着她的每一丝反应。
“谨言,你看,你说的料子,我给你买回来了。”
孙谨言的目光,在那堆积如山的布料上,不紧不慢地轻轻一扫。
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很好,这个男人,越来越上道了。
她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牛乳杯,动作优雅得像一幅画。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地捻起一匹湖蓝色的软缎。
那丝滑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嗯,这颜色倒是不错。”
她的语气平淡如水,听不出太多的情绪。
李承云却从她那微微上扬的唇角。
和眼底一闪而过的满意光泽中,读懂了一切。
他提了一路的心,总算是彻底落回了实处。
张秘书将布料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桌案上。
识趣地躬身退了出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在心里给自家李哥,偷偷竖了个大拇指。
这哄媳妇的本事,真是天生的,学不来,学不来啊。
孙谨言看着那堆赏心悦目的布料,心情确实愉悦了不少。
她心里清楚,男人用不用心。
就看他舍不舍得为你花钱,肯不肯在你身上耗费心思。
李承云这份识趣,这份被她拿捏后的“孝敬”,让她颇为受用。
对她这样的女魅魔而言,让男人死心塌地,本身就是一种天赋。
她只需要偶尔蹙蹙眉,娇嗔几句。
流露出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委屈。
就能轻易让他们方寸大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过程不重要。
结果,才是她孙谨言想要的。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腹中那几个小家伙,又开始不安分地蠕动起来。
这些,可都是她未来的积分。
是她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过上锦衣玉食好日子的根本保障。
至于李承云……
他越是听话,她就越省心。
她乐得让他沉浸在这份,由她亲手编织的,名为“爱情”的幻梦里。
毕竟,一个得力又心甘情愿的工具人,能为她省去多少琐碎烦恼。
她才能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琢磨系统积分,和谋划她真正想要的好日子上。
“承云。”
她柔柔地唤了一声,声音软糯得像刚出炉的棉花糖。
“这些料子都很好,我很喜欢。”
李承云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灿烂夺目。
仿佛得到了天大的赏赐。
“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他连声说道,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满溢出来。
孙谨言看着他这副样子,在心里轻轻哼了一声。
瞧,多简单。
这男人啊,有时候比孩子还好哄。
她又想起了那套红木家具。
看来,拆了给孩子们做玩具房的事情,是板上钉钉了。
李承云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反悔。
一想到未来八个孩子。
在宽敞明亮的玩具房里嬉笑打闹的扬景。
李承云看着妻子心满意足的模样,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这份温暖和安逸,需要他来守护。
他心心念念的好日子,全系于她一人身上。
与孙谨言“商议”妥当,见她再无半分不悦。
李承云心中悬着的大石,才算真正落地。
妻子的心情,便是他的晴雨表。
只要她安好,他便可以放手去做任何事。
李承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那张细密无声的网,已然悄然撒下。
他并未亲自出面。
亲自去,目的性太强,反而会引起不必要的警觉。
对付老狐狸,就要用狐狸的法子。
他只是让一个常年,负责看管赵老太太的管事婆子。
在一次看似“无意”的闲聊中,将一则消息“说漏了嘴”。
这婆子是李家几代的老人,最是懂得如何拿捏分寸。
她的话,才最让人信服。
消息如同钩子,精准地抛了出去。
赵老太太赵梅,自被李老爷子李镇宇态度强硬地送回乡下老宅“静养”。
日子过得虽不愁吃穿,却也如囚鸟般憋闷至极。
每日里,她看到的,只有天井上方那一方被割裂的,灰蒙蒙的天。
她听到的,只有院里老槐树上乌鸦“哇哇”的聒噪叫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她闻到的,是屋子里终年不散的,混合着药渣的霉味。
就连管事婆子送来的饭菜,虽然顿顿有肉,却都一个味道。
那是一种寂寥的,毫无生气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