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得八九不离十。
这个妹妹,在他心中的形象。
不由自主地又拔高了一层,带着深不可测的敬畏。
妹妹这颗七窍玲珑心,也不知究竟是怎么长的。
似乎永远都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得滴水不漏,算计得明明白白。
孙谨言慵懒地伸了个惬意的懒腰。
她舒展了一下因久坐而略有些僵硬的身体。
那姿态,慵懒到了极致。
却又自内而外散发出一股令人心神摇曳的惑人风情。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李承云。
声音软糯,带着一丝恰到好处,让人无法拒绝的撒娇意味。
“承云哥,我有些乏了。”
李承云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粗瓷茶杯。
他迅速起身,走到孙谨言身边。
动作轻柔无比,小心翼翼地将她从那把竹编躺椅上扶了起来。
他的声音温和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关切与宠溺。
“那我扶你回房歇着。”
孙谨言顺势依偎进他宽阔而温暖的怀抱。
鼻尖萦绕着的,是他身上那股熟悉而令人安心的淡淡皂角清香。
她心中一片安然。
更带着一丝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的惬意与满足。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现实而残酷。
只有手中紧握着实实在在的权势。
拥有着盘根错节,深厚无比的人脉关系。
和一座坚不可摧,能为你遮风挡雨的坚实靠山。
你才能活得舒坦,活得体面。
才能真正随心所欲,不看任何人的脸色。
她孙谨言孜孜以求的。
就是这种将一切,都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极致感觉。
李承云此刻的温柔体贴,孙家人的言听计从。
在她孙谨言眼中,皆是可利用的棋子。
亲情,爱情,若能助她达成所愿,便是蜜糖。
若成阻碍,弃之如敝履,她孙谨言绝不会有半分不舍。
眼下,这些“工具”尚且顺手,她自然乐得享受这份掌控一切的惬意。
夜色,在不知不觉中,已然渐深。
清冷如水的月光,如同轻纱般洒满整个庭院。
孙谨言的小院,在喧嚣过后,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与此同时,孙云策一脚踏进自家院门。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
将妹妹孙谨言给表哥李柱和表妹李瑶安排工作的事儿。
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
一字不漏,一五一十地,跟妈妈李艳芬详细说了一遍。
说完了事情的经过,他还特意压低了声音。
凑到李艳芬耳边,带着几分神秘兮兮的强调。
“那两张金贵无比的入职表,可都还在妹妹手里紧紧攥着呢!”
“妈,您可得赶紧让舅舅那边给个准话。”
“这可是过了这个村,就再也找不到这个店的天大好事!”
李艳芬一听这话,那双因常年操劳而略显黯淡的眼睛。
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亮得仿佛能将屋子都照亮几分。
她哪里还坐得住半分。
这……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个沉甸甸的金元宝。
不,是两个!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元宝啊!
这等天降的泼天富贵,砸得她头晕目眩。
她激动得在堂屋里来回踱步,两只手不停地在身前搓来搓去。
她一把拉住,刚从运输队下班回家。
甚至还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的丈夫孙建国。
声音都因为过度的兴奋而有些微微发颤,带着一丝急促。
“当家的,快,快去运输队跟老张他们借辆自行车来!”
“你,你现在就别耽搁,一刻也别耽搁。”
“连夜跑一趟乡下,去告诉我哥李建民!”
“就说谨言,咱们的宝贝闺女谨言!”
“给柱子和瑶丫头,寻摸到城里吃商品粮的铁饭碗了!”
“让他赶紧带着两个孩子,火速到市里来!”
“快去,快去啊!晚了,就怕这天大的好事,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孙建国听得也是大吃一惊。
旋即,他整个人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给彻底淹没了。
他太清楚不过,这两个正式工的名额,在这个年头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可是能改变一家人命运的通天大道!
这事儿,简直是十万火急,片刻都耽误不得。
他二话不说,随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那件半旧外套往身上一套。
脚下胡乱蹬上那双已经洗得发白的解放鞋。
便如同一阵风般,急匆匆地冲出家门,去运输队借自行车去了。
李艳芬独自留在自家那间不大的堂屋里。
她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来回转悠。
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砰”地剧烈跳个不停。
搅得她整夜都没能合眼。
女儿孙谨言,真是出息了。
太出息了!
能这样想着娘家的亲戚。
她这个当妈的,脸上也觉得光彩熠熠,与有荣焉。
再说了,这两个进城当工人的名额,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万一哥哥李建民家,因为一时犹豫,或者手头不凑手。
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李艳芬怕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若是侄女李瑶能在城里纺织厂安顿下来。
离谨言近了,平日里也能常去照应着肚子里揣着四个金疙瘩的谨言。
帮衬着料理些家务活计,她这个当妈的也能更放心些。
毕竟谨言之前就说了,他们得了工作,是要轮流来帮忙的。
再说,有了城里正式工的身份。
李柱和李瑶,这两个孩子将来找对象。
那条件还不得噌噌噌地往上提一大截?
说不定,还能攀上个更高更好的人家呢!
李艳芬越想,心里那股火热就越是旺盛。
这事儿,非办成不可!
她暗自盘算着,要是哥嫂手头实在周转不开。
拿不出那三千块的“打点费”。
她就先从自己压箱底的那些私房钱里头,给他们垫上。
一千五百块,换一个稳稳当当的铁饭碗。
能让孩子们吃上一辈子饱饭,不受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苦。
值!
太值了!
这简直是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大造化!
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几缕微弱的月光,艰难地穿透清晨的薄雾。
洒在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上。
孙建国骑着,那辆从运输队好不容易借来的二八大杠自行车。
一路风尘仆仆,车轮滚滚,终于在夜幕低垂时。
赶到了几十里地外的李家村,岳母何小芳和大舅兄,李建民的家。
连口水都来不及喝,孙建国便将这天大的喜讯。
连同谨言提出的条件——每个名额一千五百块钱。
以及孩子们入职后需轮流照顾谨言——一并砸向了李家人。
看着他们从震惊到狂喜,再到对条件的思量,。
他才抹了把汗,郑重道“哥,嫂子,这事千真万确,是谨言亲口说的。”
“你们赶紧商量准备,我媳妇说了。”
“最迟明日,就会安排人来接你们进城,当面和谨言细谈。”
“我得连夜赶回去,家里还一堆事呢。”
李建民一家人又是感激又是激动,连声道谢,直送出村口才罢。
孙建国连夜带来的消息,早已在李家掀起了滔天巨浪。
几十里地开外的李家村。
因为孙建国连夜送去的那个惊天消息,彻底炸开了锅。
李艳芬的娘家,李建民一家。
此刻正围着那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煤油灯。
个个双眼晶亮,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激动得彻夜难眠。
“他爹,你……你说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李建民的婆娘赵桂枝,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她紧紧抓着丈夫粗壮的胳膊,像是要从他那里得到最终的确认。
“咱家柱子和瑶丫头,真能……真能进城里当工人,吃上那金贵的商品粮?”
李建民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
剧烈的疼痛疼得他龇牙咧嘴,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夺目。
“真的!”
“比那真金白银还要真!”
“建国兄弟大半夜亲自跑来报的信,那还能有假?”
“咱家谨言外甥女,那可是有大本事的,她说的话,准没错!”
“哎哟喂!”
“老天爷总算是开眼了!”
“我们老李家,这是……这是要出息了啊!”
赵桂枝猛地一拍大腿,眼泪“唰”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那是喜悦的泪,是激动的泪。
更是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与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