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重新陷入安静,就连织梦兽也感知到这莫名的氛围,蜷起自己的身体缩在角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满月被他阴晴不定的举动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她做了个手动合上嘴的动作,示意自己不会再多言。
陆宴白却抬起头,摇曳的烛火映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你好像真的很在意。”他要笑不笑看着她,声音很轻,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气息,“他们对你就那么重要?”
同样的问题,第二次从他口中问出。
但是与第一次略带着几分戏谑的调侃不同,这一次,他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反而有种更为幽微难辨的东西隐藏在其中,像静水下的深流,暗潮涌动。
满月也察觉到他的语气有些微妙。她的心弦悄然绷紧,有点像以前被老师点名背课文的感觉。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陆宴白为什么这个样子,不知从何时起,她对他的判断就陷入了某种瓶颈,隐隐约约能捕捉到一些什么,可都不成片,让她很难下一个确定的评估。
就比如现在,他问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是好还是不好?
“自然……”满月斟酌着,试图给出一个较为安全的答案,“……我在意他们,就像,就像在意你一样,你们多次救我,我……”
“错了。”
她话未说完,便被陆宴白冷冷打断。
满月:?
陆宴白笑了起来,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火光掩映间,那笑容忽明忽暗,透出几分捉摸不透的妖异:“是我,不是他们。”
满月一愣。
陆宴白瞧着她,黑眸深处暗含着冰冷的薄怒,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向她袭去,不知在恼怒她的不知好歹还是其他,声音微有些涩然:“救你的人,从头到尾都只有我。”
满月这下真的紧张了,她不自觉后退一步,抵在身后的木桌上,心砰砰直跳。
面前的人,强大、危险、不可预测,极具威胁性。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锁定着她,其中满是她读不懂的晦暗情绪。
什,什么意思?
满月脑子疯狂运转,做着阅读理解,企图弄懂他的意思。
他是嫌她太拖后腿了吗?
陆宴白清楚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戒备与惊惧,心头翻涌的暗流骤然停滞。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与失态。
不应该的。
一种更加复杂的情绪滋生在心间。
陆宴白轻蹙了下眉,旋即错开了眼。
随着他视线移开,那股骇人的压迫感也消失殆尽。
陆宴白垂下长睫,遮去眸中尚未散去的复杂情绪,他看了眼床榻上奄奄一息的程南楼,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淡漠,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伤口我已经处理好了。”他道,“先前他已服过药护住了心脉,只要命够硬,自然能熬得过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满月还没弄清楚陆宴白刚刚为什么会那样,他交代完就从前门离开了。
满月看着阖上的门扉,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跟出去。
这谁能懂啊,莫名其妙的。
良久,满月叹了口气,摇摇头,重新看向床榻上的程南楼。
*
夜风微凉,带着庭院中草木的清新气息拂面而来,吹散了白日残留的燥热,也让他有些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心底那份莫名的躁动,似乎也被这凉风暂时压了下去。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奇怪。从他杀死那个花妖后就没有停止过。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伴随着一盏昏黄油灯的光亮,小心翼翼地向他靠近。
陆宴白没有动,早已在她推门而出的那一刻他便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是那个蛇妖青青。她们姐妹似乎总是忙碌到很晚。她大约是听到院子里细微的动静,提灯出来查看。
和满月一样,青青这几日也鲜少见到陆宴白。
青青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想起白日里满月的话,让她原本已经歇下的心思又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
踌躇再三,她还是鼓起勇气,轻轻踱步走了过去,脚步声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
“陆公子。”她柔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陆宴白这才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想到什么,他挑了挑眉。
青青被他盯得很不自在,以为他在看自己脸上的蛇鳞,她不自然地往后缩了缩,躲在灯笼之后:“怎,怎么了吗?”
陆宴白并未回答,只是又盯着她看了片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直看得青青心底发毛,他才开了口问道:“你上次说想跟着我离开,为什么?”
青青愣了愣,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重提旧事,心一下慌乱起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妖的心思大多比人类直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既然问了,她便坦诚相告:“自然是因为我……我心悦于公子。”
说完,她的脸颊立刻变得滚烫,连忙低下头,带着少女怀春的羞赧,不敢再看他的反应。
陆宴白听罢眉梢微微动了下。在他的生命里,听的最多的都是临死前的哀求与恶毒的咒骂,这种话于他而言,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的语言。
“心悦于我?”他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这句话,语调平缓,却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仿佛在琢磨着什么难以理解的东西。
青青的脸愈发滚烫,她悄悄抬眼,发现陆公子并没有露出想象中厌弃或讽刺的神情,反而像是在认真思索着什么,这让她心中又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那么,”他再次开口,问题却出乎她的意料,“心悦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青青怔忪,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仔细想了想,才认真地回答:“我……我也说不清楚。但大概就是……想要对他好,想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想要永远和他在一起,一看到他……就,就心生欢喜,忍不住想笑。”她说着,声音渐小了下去。
想要对她好?
陆宴白下意识地在心中衡量。似乎……并没有特意考虑过。他更多的是顺从自己的心意和欲望行事而已。
永远在一起?呵,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恐怕只能骗骗三岁小孩。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变数,谁能笃定永远?
一见到她就心生欢喜……这一点,倒是勉强符合。毕竟她确实挺有趣的,总能做出些让他意想不到的反应,让他觉得不那么无趣。见到她时,心情似乎总会愉悦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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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呢?
他脑海里蓦地闪过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念头。
“那你会想杀掉他吗?”他问。
青青:……?
青青被这问题惊得手中的灯笼都晃了晃。
“想要杀掉她,或者——”他继续说着,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却忽然停了下来。
或者,将她困在身边,斩断所有可能,让她永远无法逃离,完完全全地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尽管陆宴白极其不愿承认,但这确实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只是这想法如此怪异,连他自己都感到一丝烦躁与困惑。
青青花了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悚然的问题。
“可是……可是如果真心喜欢一个人的话,”她的声音带着些微颤抖,“又怎么会想要伤害他,甚至是杀掉他呢?”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围。
那就是说……他其实并不喜欢她?
陆宴白闻言,郁结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对这个结论很是满意。
他似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驱散了心中那点奇异的躁动。
别的不说,他已经好几次想杀她了,直到现在,那股杀意仍然没有完全消失。
既然想杀她,那就意味着他并未对她产生某种不同寻常的感情。如果不是因为情花毒,难道……是善印?他对她这种莫名其妙的关注,不受控制的靠近,仅仅源于善印对杀印先天的克制与吸引?
是了。
定然是因为善印。
他怎么从来没想到这个缘故。
心头那团复杂黏腻的情绪瞬间消散了不少。
陆宴白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仿佛在讥讽自己之前种种不理智的行径。
然而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远处那扇紧闭的房门,想起那个小骗子对程南楼的关心备至,刚刚压下去的躁郁之气又没由来地翻涌而上,比之前更加汹涌。
他转开眼,将这也归结为善印的影响。
仔细想来,遇见她之后,他确实做了太多原本不会做的事情。一次次出手相救,一次次容忍她的试探和小心思,甚至因为她而滞留在这种地方。
不过他现在还不能杀掉她。
至少在这里不行。
她和他一样,都只是被杀印善印选中的容器罢了,她死了,善印不会一起消失,反而极有可能脱离束缚,落入他人手中。
他不仅不能杀她,还必须要护着她。善印在她手上,总比给其他人强。
所有不合情理的所作所为都有了恰如其分的理由。
他的目光再次掠过那扇映着昏黄烛光的窗棂,黑眸寂寂,没有丝毫情绪。
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拿定了主意,就不会再犹豫。他很清楚,别看满月在他面前滑头得很,实则固执得要命。如果不将陈仓那几人一并救出,她是不会心甘情愿跟他离开的。
所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那些碍事的麻烦,将她平安送回盛京。然后……一劳永逸,永除后患。
“多谢。”陆宴白敛回视线,淡淡道。
青青眨眨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帮了他什么。
可不等她追问,陆宴白就推开藩篱走了出去,身影很快融入夜色中,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