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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囿于永冬(六)

作者:琊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元初弦求助似地看向一旁的南流景,他摇摇头,“你跟着白婆婆走吧,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话说到这份上,元初弦也只能皱起眉头,跟在白婆婆的身后,回到她居住的小院。


    少行官的服饰有些沉重,走起路来也束手束脚的,她有些不适应地甩了甩袖子,见白婆婆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连忙一路小跑,跟上白婆婆。


    白婆婆的家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衫,见白婆婆回来,他连忙堆起笑脸:“白婆婆,您回来了。”


    “嗯。你是……?”白婆婆有些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我是南晓莹的父亲,南筠。”男人自我介绍着,“您应该不记得我了,很多年前,我曾经帮您送过一次文件。”


    “哦,想起来了。南筠呀,这次来找我,是为了你的女儿吗?”白婆婆问。


    “白婆婆慧眼,在下这次前来,正是为了小女。先前南甫家主还在的时候,不是指定让她成为少行官的吗?怎么如今……”


    白婆婆打断他,“你质疑家主的决定吗?”


    “在下不敢。”明明是冬天,南筠的额头上却沁了一层薄汗,“只是……”


    “家主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白婆婆叹气,“你去吧。”


    男人微微欠身,行了一礼,接着便转身离开了。


    元初弦看着男人萧瑟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错事,可分明她什么也没有做。


    白婆婆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跟我进屋聊吧,外面冷。”


    等进到屋内,元初弦依然有些拘束,她看着面前的金丝楠木茶几,上面放着一只金漆的糖果盒,一个玉雕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摆件,还有一把紫砂壶,里面有喝了一半的茶叶,盖子随意地放在壶口,几只骨瓷茶杯摆在茶几上,里面还残留着茶水,估计是刚招待完什么人。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朋友。”白婆婆和蔼地拿出一个新杯子,烧了热水,为她泡茶,“来,尝尝,这批金瓜的口感还不错。”


    元初弦接过茶杯,小声道谢后,说道:“我叫元初弦,今年十二岁了,马上十三。”


    “初弦妹妹,你长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位故人。”白婆婆笑,“如果真的有灵魂转世就好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灵魂转世吗?”元初弦好奇道。


    “是啊,死了就是死了,哪有那么多灵魂可以转世呢?”白婆婆笑,“所谓的‘转世’,大多都是用术法唤醒了血脉里似是而非的记忆罢了。”


    “……”元初弦有些听不懂白婆婆的话,但依旧点点头,“我知道了,虽然我不是阿瑾,但是我会经常来陪白婆婆说话的。白婆婆如果愿意,也可以跟我讲讲和阿瑾的故事。”


    白婆婆摸着元初弦的长发,让她靠在自己的身边,眼中渐渐浮现出哀伤,“阿瑾她,是我的妹妹,神女一族最小的孩子。”


    “她的舞姿如同孔雀天鹅一般优美,她的歌喉可以与鹂鸟媲美,可是她死了。死在年轻的二十岁,芳华绝代的年纪。”她说,“平时我就这么给她梳着头发,她唱着歌,漆黑的夜幕低垂,萤火虫在天上飞,他们都说,阿瑾死的太早,是因为被神明看中,提早去做了神的新娘。”


    “可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白婆婆有些苍白地笑了,“阿瑾是被吃掉的。被这个活生生的,会吃人的家族吃掉的。”


    元初弦瑟瑟发抖,她忍住想逃的欲望,装作一个耐心的倾听者。比起阿瑾的遭遇,她更害怕担忧的是,下一个被‘吃掉’的是自己。


    “你是一个好孩子,”白婆婆叹气,“我活了很多年,也见过不少和阿瑾相似的脸。从他们的眼睛里,我能看出他们想要什么,有的人想要金钱,有的人想要权力,可只有你,和阿瑾的眼神一样纯粹。”


    “我想要活下去。”元初弦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小声说道,“我只是想要活下去,有更好的生活,去爱更多的人。”


    “……我会帮你的,初弦。”白婆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身体,“你不用害怕我,把我当成你的长辈就好。”


    元初弦再也忍受不住,哭了起来。泪眼朦胧中,她似乎说了很多话,想要回家,想要见到南映葵和南流景。


    白婆婆安慰她说,都会实现的。


    第二天早上,南映葵来白婆婆家接元初弦回去,原本脸上淤积的担忧之色,在见到她没事的瞬间消散了。


    “初弦,来,跟我回家。”南映葵小声安抚着她,看见白婆婆出门相送,更是愣了半晌,才找回表达能力:“白婆婆好,昨晚真是麻烦您了。”


    “映葵,好好照顾这孩子。”白婆婆笑容慈祥,“她晚上容易睡不安稳,我开了药,处方在这里。”她从宽大的袍袖中拿出处方,“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及时来找我。”


    “……谢谢白婆婆。”南映葵一边道谢,一边牵着元初弦回家。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问元初弦:“你知道白婆婆是谁吗?”


    “不知道。”元初弦摇摇头,“应该是南流景的奶奶吧?”


    “她的辈分可比奶奶大多了。是南归期——也就是南流景的爷爷的老师,神女一族目前的掌门人。”南映葵有些担忧,不由得多问了几句:“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怎么会。”元初弦皱眉,“葵姨你未免把我太当小孩了点。”


    她嘴硬没有说的是,自己昨晚担惊受怕了一晚上,根本没睡好,后半夜才睡着。


    “也是,你问也估计问不到点子上。白婆婆她大人有大量。”南映葵松了一口气,“她有跟你说什么吗?”


    “她……只说我长得很像阿瑾,阿瑾好像是她的妹妹,还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她。”


    南映葵思考了一会,“能得到白婆婆的青睐,于你现在的处境而言,也是有帮助的。你顶替了原本的少行官,之后她肯定或多或少会找你麻烦的,如果她欺负你了,记得和我说。”


    元初弦乖乖点头,“我知道了。”


    “我最近有点忙,需要交接的工作有点多。”南映葵叹气,“但是为了以后我们能经常去吃大餐,这些工作都是必须的。”


    “我知道啦。”元初弦说,“我会好好上学,”


    “真乖。”南映葵摸摸她的头,“三月份就开学了,过几天你生日,带你去吃点好的。”


    元初弦本想问南映葵,能不能叫上南流景,但想起宴席上的那一幕,还是收起了这个念头。


    他要承担的责任听起来好复杂,也不知道有没有空来陪自己过生日。


    元初弦想起以前看书上说,古时候的太子每天早上6点就要起来读书,什么琴棋书画需要样样精通,除了念书,还有很多别的任务需要完成。


    估计是没空的吧。


    “……对了。之前说过,要给你们俩找个补课老师,我找了我以前的高中同学,南清,他那个人有点腹黑,但总体来说,心眼还是挺好的。”南映葵说,“他唯一的缺点就是爱挖苦人,你别放心上。”


    “我知道了。”元初弦点点头。


    “他是高中导师,也在式部工作,不是正式授课的老师,讲课可能不太好懂,你多问问题。”南映葵絮絮叨叨说完,惊觉自己居然和老妈子一样唠叨,连忙止住话头,“总之不用太拘束,都是熟人。”


    “我知道啦。”元初弦脸上现出一点笑意。


    “可能除了你们俩,南清还要给一个孩子补课,如果他麻烦你帮忙的话,你就帮他跑跑腿,就当了解环境了。”南映葵笑,“多和别人打打交道,别总一个人。”


    “嗯。”


    元初弦嘴上硬撑,心里总归还是有些发怵的。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同龄人打交道了,听南映葵说,还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同学也要补课,不由得有些紧张。南流景例外,那家伙实在是太欠揍了,让人看了牙痒痒。


    补课的地点在白梅中学初中部的一间空教室里,这个地方平时很少有学生来,旁边是生物教室和实验室,走廊上堆满了培养各种水草的鱼缸,有的已经很久都没使用了,长满了绿色的苔藓。几条孔雀鱼在缸中缓缓游动,吐出不规律的泡泡。


    元初弦背着书包,小心翼翼地从那堆鱼缸中间穿过,推开教室灰色的大门,一个头发蜷曲,带着金框眼镜的男人坐在讲台旁边,手里拿着一卷小说,桌上还放着一个保温杯,不用想,便知道是他的。


    “南清老师好。”元初弦礼貌地问好。


    “是元初弦吧?”南清把手里的书卷“啪”的一声合上,“坐。”


    南流景早就到了,在后排玩着手机,南清猛地一拍桌子,吓得他一激灵,连忙收起手机,直起身来。


    “坐前面来。跟元初弦挨着坐。”南清咳嗽两声,“我嗓子不好,不想大声说话。”


    教室里一共就两排桌子,前面那排坐着元初弦,而南流景坐在后面那排。


    南流景有点无语地站起身,拖着书包,不情不愿地走到元初弦旁边,然后坐下。


    元初弦很努力地憋笑,尽量不让自己破坏课堂氛围。


    南清上课就是最简单不过的照本宣科,带他们过了一遍课本,顺便解释了一些常用定义。元初弦一字一句地做好笔记,南流景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但元初弦知道他其实在听。


    果然,下课的时候,南清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元初弦:“你等一下,初弦,这节课的笔记帮我送到224号病房,医院就在白梅山上,不会走就问问路。”


    “好的老师。”元初弦问,“今天的作业是什么啊?”


    “你看着写吧,”南清挠头,“反正就那些,你在正式开学前写完就好。”


    元初弦默默记在心里,接着走向医院的方向。


    她不太识路,只能一边看着指路牌,一边问路,摸索过去。好不容易到了医院门口,已经到该吃饭的时间了。元初弦摸着咕咕叫的小肚子,决定速战速决。


    她走到护士站,问那个穿着工作服值班的姐姐:“姐姐好,我想问问224病房在哪呀?”


    “小朋友真可爱。”护士姐姐捂着嘴笑,“是帮许璐小姐送课堂笔记的吗?第一次来?我带你过去吧。”


    元初弦听话地跟在护士姐姐的身后,走向住院楼,224病房的门是敞开的,一个剃着光头的女孩坐在床上,拿着笔,也不知在写什么,一边写一边笑得很大声。


    “南清老贼,速速受死!”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许璐将自己写的内容大声念出。


    元初弦吓了一跳,连忙把手里的笔记老实呈上,“许璐姐姐,这是今天的课堂笔记,南清老师让我给你的。”


    “……老贼误我。”许璐看着课堂笔记,却没有接过,而是继续念叨:“设下十道金光咒,将孤困于这孽业山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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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挥动手里的铅笔,忽地一指,元初弦下意识后仰,避开那根铅笔——真奇怪,她居然想到了“避其锋芒”这个词。


    “许璐,”一旁的许夫人轻喘两声,稍用手帕掩一掩面,“不得对同学无礼。”


    “切,知道了。”许璐很叛逆地接过元初弦手中的笔记,随便翻了两页,便挥了挥手,“记住啦记住啦,你且带下去吧。”


    “这次万一又考砸怎么办?”许夫人叹气,起身走到元初弦面前,“小朋友,可以给我拍一下照吗?我到时让许璐抄一下。”


    元初弦默默递出笔记:“给。”


    许夫人拍完照,笑道:“谢谢你,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元初弦。”元初弦想起南映葵交代自己的话,老实巴交地说道,“以后南清老师应该都是让我来送笔记和作业。希望能和许璐学姐好好相处。”


    她说完这一大段话,小脸涨得通红,呆站在原地,感到一阵赧然。


    许璐却只是看着她,良久,久到元初弦以为她又要蹦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名言时,许璐开口了。


    “没问题。”


    元初弦松了一口气,正打算偷偷溜走,忽然被许璐叫住,“欸等会等会儿——我还没让你走。”


    元初弦只能停下脚步。


    许璐清清嗓子:“这样,我有话要你带给南清。‘南清老贼,还不速速来224受死?’”


    “就这样?”元初弦问。


    “就这样。”许璐老神在在地捏了捏压根儿不存在的胡须,“如果他不来,你就告诉他,许璐大人用读心术得到的秘密将会被公之于众……”


    “许璐……”许夫人嗔怪道,“你别为难小元,还有,前端时间我怎么跟你说的,要尊师重道,不能在师长的身上使用灵能……”


    看许夫人开始训导自家孩子,元初弦连忙脚上抹油,一溜烟逃跑了。冬天的太阳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她吸了吸鼻子,刺骨的冷风钻进衣服里,吹得她心也凉凉的。


    突然有点想念妈妈了。


    尽管她对自己很严厉,一旦不背书或者做了让她不开心的事情,就会训诫自己,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妈妈。


    元初弦踢着雪,想起妈妈曾经说过,这样不好,鞋会被弄湿。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人这么说自己了。


    南映葵每天都很忙,她按周给元初弦生活费,每周400块,但其实,只需要100多她就能在员工食堂吃得很好。剩下的300块,她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存起来,等着以后不时之需。


    南流景除了上课,也很少和她见面。听他说,他现在住在白梅中学的宿舍里,和另一个少行官南天仲一起住,两个人没事还会一起打游戏,出去打球。


    元初弦有些羡慕,但又说不上到底羡慕什么。


    “南天仲这人真有意思,”南流景向她介绍南天仲的时候,眉梢都带着喜色,“等补习班结束,开学的时候,我介绍你们认识!”


    “好啊。”元初弦微笑。


    “我跟你说,他本来是不想跟我一起住的,被琩叔揍了一顿,才搬过来。结果他现在说自己白挨揍了,我就是他最铁的哥们。”南流景绘声绘色,元初弦都能想象到,那个看着就蔫儿坏的男孩挨揍的场面有多欢乐。


    “这人怎么比你还欠啊。”她不禁笑出声来,“而且还挺幽默的。”


    “……我不也很有幽默细胞吗?”南流景质疑。


    “你只会讲冷笑话。”元初弦补刀。


    南流景“切”了一声,“你真是跟南清一样,无趣,像南天仲那样,经常捧我的场,多好。”


    “……”元初弦懒得理他,“我还要给许璐送作业,先不跟你聊了。”


    游乐场周围不少嬉戏玩闹的孩子,寒假过半,早就玩得乐不思蜀,哪有半点记得作业和学校的样子。


    元初弦从廊檐下走过,南家的别墅群是仿园林式的设计,既参考了古代的布局,又融合了现代元素设计,新潮而美观。


    穿过别墅群,再往山上的方向走一些,便是南家的医院。


    医院旁栽种的迎春花开了,小巧的黄花颤颤巍巍,配上几株新发芽的绿叶,不由得让人欢喜。


    “初弦?”


    似乎有人在叫自己,元初弦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人。


    许璐气喘吁吁地站在原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她穿着雪白色的羽绒服,帽子处缝着驼色的绒毛,看起来就暖洋洋的,“等等等我一下,我要跟你说件事!”


    “你怎么跑出来了?”元初弦诧异,她是知道许璐的病情的,医生说得了这个病不能接触过敏原,畏热畏冷,总之禁忌诸多。


    “哎呀,你别管!”许璐大咧咧地从兜里掏出一沓钱,塞进元初弦手里,“封口费,陪我去外面玩!”


    “……陪你玩可以,钱我不能要。”元初弦忍着金钱诱惑,把那叠钱塞了回去。


    “初弦你还挺清高的,不错。我认可了,很适合写成我小说里的清冷美人。”许璐赞许地比了个大拇哥,“就适合被霸总包养之后委曲求全啊!”


    元初弦:“?”


    许璐没有给她多想的机会,拽着她的手,就往山脚的方向跑。元初弦跑得气喘吁吁,冰冷的空气刺在口腔上颚,有点疼,但她突然好想放声大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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