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门口。
元初弦低下头,有些局促地抠着书包上的一小块污渍,长发凛然的少女站在一旁,嚼着泡泡糖,单手插兜,玩着手机。本能地,她有点害怕那位少女,但说不上是为什么。
“喂。小屁孩。”少女吹完泡泡,凶神恶煞地支着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是病号?”
“……”元初弦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她一眼,接着飞速低下头。
好吓人!
“我说你……”少女微微蹙眉,看到医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连忙问道:“人怎么样了?”
“回王小姐的话,许小姐身体并无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话不要拆成两句讲。”
医生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静养几天就能好了。”
少女看样子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刚刚如果不是少女,许璐估计就死外边了,元初弦回想方才的情形,还有些后怕。
“她家里人呢?”少女问,“怎么就你一个?”
元初弦咽了口口水,感觉空气都染上了几分急迫,但她从小就有些反应迟缓,就算事态再紧急,依旧不慌不忙地开口:“平时只见过许璐的妈妈,没见过她爸爸,不过我也不常来就是。”
“啧。好了。我知道了。”少女语速飞快,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给我接通许家家主的电话。”
“大小姐。”电话那头的管家显然有些无奈,“就算您这么催促我,甚至要了我的老命,我也万万不敢随便乱打啊。”
“你甭管!”少女皱眉,“打就是了。”
电话过了几声忙音,之后彻底挂断了。少女愤然:“居然敢挂我电话,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元初弦看着她花里胡哨的装扮,黑色的指甲,染过的金发,有种恍惚感。
……打扮成这样,要花不少钱吧。
“喂,你,叫什么名字?”少女忽然转头,看向元初弦,“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
“我手机?”元初弦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我没带手机……”
“你骗鬼呢?刚刚打急救电话的时候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少女咬牙切齿,就差直接上手抢了,“把手机给我!”
元初弦暗叫不好,只好乖乖交出手机,愣是凹出一副上贡的模样来:“给,用了我的手机,就不准打我了。”
“我为什么会打你……?”少女的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塞了回去,似乎也是知道自己这副德行跟不良少女似的,咳嗽了两声,“我怎么可能打你呢,作为学姐,我应该包容你这个学妹才对。”
“……”元初弦被此人的臭不要脸震惊到,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反击的语句来。就算有,她也是万万不敢回怼的。
少女确实很有傲慢的资本,她漂亮,纤细,如同一把锻造笔直的细剑,傲视群雄。即便是冬天,她依旧穿着黑色超短裙,伶仃的小腿被保温丝袜包裹得很好,踩着一双高跟马丁短靴,将她的身材衬得更加傲人。耳坠眼花缭乱,甚至还挂了耳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荡着。她的眉毛像一片锋利的柳叶,可卧于其下的那双眼睛,却如同被吹皱的湖泊,漾人心弦。即使涂着两坨过于厚重的黑色眼影,依旧让人能看出这是个美人坯子。
……好吧,元初弦想,她确实有牛逼哄哄的资本。
自从她进了南家之后,奇珍异景、帅哥美女都见了不少,要是用《红楼梦》来形容,她估计不是林黛玉,而是那个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
何德何能在大观园里瞎逛啊!
“……南流景?”少女的手指一顿,显然是看到了最近通话中的记录,“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少行官?”
“算是吧……”元初弦呐呐。
“什么叫‘算是吧’?”少女挑眉,“你顶替南晓莹的事情整个初中部都听说了,一群嘲笑她的人,估计开学有得看热闹了。”
元初弦楞楞地,她似乎在这不良少女学姐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隐秘的八卦,不过转瞬即逝。
这种就差把“特立独行”写在脸上的人也会八卦?她不应该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关心吗?
少女顶着涂得黢黑的两个大眼睛,凑近了元初弦,元初弦吓得后退一步,“喂,你跟南流景什么关系,是不是你把那小子捡回来的?”
“算是吧……”
“你还有没有别的台词了?”眼看少女就快要失去耐心,元初弦的心一紧,连忙道:“我在路边捡到他的,当时以为他快死了,没想到还活着,就只能带回家了。”
“原来如此。”少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既然认识了,那我就简单介绍一下自己,我叫王霈媛,白梅高中初二学生,跟南流景,世仇。”
元初弦感觉似乎有一句话从自己平滑的大脑表面掉了下去,她机械地点头:“好的,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元初弦。”
“先不聊了,我男朋友找我,先走了,拜~”少女看了一眼手机,笑眯眯地挥了挥手,轻巧地像一只小鹿,哒哒地跑开了。
元初弦目送着她的背影,内心对这个神秘又可怕的学姐充满了好奇。她的倩影像是一根叛逆的刺,深深地扎在她幼小的心灵深处。每个女孩小时候似乎都有一位憧憬的前辈,她们或窈窕俏丽,或才思敏捷,不论高低贫贱,都是小小的她们心中的榜样。
很多年以后,元初弦才知道,那天王霈媛去见的不是什么男朋友,那只是她的钢琴老师。
但那都是后话了。
新年倒是平淡无奇地到来了,别的孩子都在恣意玩耍,只有元初弦在苦大仇深地写作业。
为什么这个补作业的行列里没有南流景,是因为他压根不写。
南映葵又不在家,她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总闻到一股香味,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这个点食堂还没开饭,她想去买点吃的都难。
生日第三天就开始挨饿,她这一岁未免有些太命苦了些。
元初弦盯着作业上的那个x平方,快把试卷空白的地方盯出一个孔洞来,大脑渐渐有晕眩的感觉,眼皮上下跳动,似乎在打着最激烈的拳击赛。
“你在这里啊。”南流景不知什么时候从身后出现,把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塞进她手里,“打开看看?”
她的心跳没由来地快了一些。拉开那个红色丝绸的蝴蝶结,芬芳的气味扑鼻,盒子里是一块块累好的曲奇饼干,色泽鲜艳,看着就很好吃。
“挺好吃的。”南流景随手拿了一块塞进她嘴里,“你尝尝?”
“嗯,我试试看!”她说,小心咀嚼着那一块放进嘴里的饼干,味道果真不错,应该是新鲜烤好的。曲奇里还有小块的蓝莓干,酥脆的饼干混上蓝莓的香味,口感更是提升了一个层次。
“真的很好吃诶!”她看向南流景,少年正欲拿起另一块饼干,“你是在哪里买的啊?”
“从葵姨那里拿的。”他漫不经心地回答,“我还想吃。”
“葵姨还会烤饼干?”元初弦突然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于是连忙追问,“她有说给你吃吗?”
“我直接拿的啊。她放在餐桌上,我就直接拿走了。感觉你应该会喜欢,我就过来和你一起吃了。”南流景满不在乎地说,伸手想去拿饼干,但是被元初弦制止了。
她一板一眼地对南流景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先问问葵姨比较好。”
“你也吃了。”少年坏笑,“你得跟我统一战线。”
“我没有——我吃的时候不知道!”元初弦有点着急,“你这个大坏蛋。”
“那就是大坏蛋好了。”南流景耸肩,“反正你都这么说了。”
元初弦没有说话,兀自生闷气。
“我果然还是很讨厌她。”南流景摇摇头,“老秦——哦,就是我的师兄。之前说南映葵是混世魔王那个,他说昨天晚上南映葵把他揍了一顿。所以今天不能来给我加课。”
“你不可以讨厌葵姨。”元初弦有点烦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眼前的数字好像动起来了,在她烦心的时候敲锣打鼓,“葵姨找到了我,还把我带回了家族。”
“那又怎么样?”南流景挑眉,“我觉得家族里有没有你都一样啊。”
元初弦低下头,懒得再搭理南流景。
南流景把那一盒饼干吃完,抹抹嘴,见元初弦还是不理他,只好故意大声说:“就算她没找到你,说不定我哪天出去玩也能碰到你的。”
元初弦抬起头看着他,他这才发现元初弦的眼睛红了。他有些着急,平素他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又只得哄着:“别生气啊,我刚刚说笑的。”
元初弦反而哭出声来了。
“那就这周末,不,今天!”他像是要证明什么那样抓住元初弦的手,把它放在自己的左胸上,“今天晚上我请你看烟花,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元初弦愣愣地看着他。少年平稳的心跳从她的指尖传来,也莫名让她心跳加速。
“好啊。”她细如蚊蚋的声音,连她自己也听不到。
南流景来了劲,给南天仲打电话:“喂,南天仲,你不是说你有车吗?借我开开。”
“车什么?什么车?”南天仲昨晚守了一整晚的夜,现在直打呵欠,显然是刚睡醒,“我只有一辆破三轮欸……”
“也行。你借给我,我要下山去买烟花。”
“神经病,大过年的谁开门卖给你。”南天仲骂骂咧咧地把电话挂了,南流景再打过去,显示“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哈哈,好像有点棘手……”南流景挠挠头,见元初弦脸上渐渐显露笑容来,似乎也偷偷松了一口气,“没事,你信我,今晚你一定有烟火表演看的。”
“真的?”元初弦表示怀疑。
“真的,骗人是小狗。”南流景诚恳地举起四根手指,“我发誓。”
两人在这打闹的间隙,南映葵匆匆忙忙地跑了回家,东翻翻西找找,看起来十分焦急。
“南流景?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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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在这里?”南映葵有些诧异,“我烤的饼干呢?”
“我不知道啊。”南流景装傻,“你问问初弦?”
“看、看我干什么……”元初弦撒谎得心应手,“不是我。”
“哈哈。”南映葵推了推眼镜,“‘诊断’告诉我,你俩都偷吃了。”
死一样的寂静。
元初弦大脑一下转到最快:“都怪我,我低血糖,南流景把饼干放我嘴里我就吃了,不是故意的。”
南映葵皮笑肉不笑,松了松手腕的筋骨。
这是一个要揍人的先兆。
“不对,按理说,葵姨平时这么大方的一个人,怎么会计较一小盒饼干呢?”南流景眼睛滴溜一转,“难道说……这盒饼干其实是你烤来送人的?”
“关你什么事?”南映葵冷笑,“难道你是秦墨时派来搅局的?”
南流景自知理亏,吐了吐舌头,脚底抹油,跑了。
南映葵见约会泡汤,索性自暴自弃,给对方发了不能赴约的短信后,对元初弦说:“我带你出去吃饭吧,这个点食堂是没饭的。”
元初弦乖乖跟着南映葵,两人开车前往最近的购物中心,即便过年,华欣广场依旧熙熙攘攘,不少人拍照打卡购物。广场中央,一个硕大的充气鸭子玩偶摇摇晃晃,元初弦看着玩偶腮上窘迫的两坨腮红,莫名想起了化妆比鬼难看的王霈媛,不由得笑出了声。
前面不远处,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坐在花坛的边沿,捂着脸,似乎像是在哭。她的身边站着一个高而瘦削的男人,病怏怏的,脸上没什么血色。元初弦觉得她有点眼熟,下意识看了她两眼。女孩子的脸如同初雪一般素净,天真无邪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眼泪止不住地从脸颊旁落下。
元初弦看得愣住了,停在原地。
“看什么呢?”南映葵随口道,“一会我还有工作,初弦,赶紧找个你喜欢的餐馆。”
元初弦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几句,依旧竖着耳朵偷听,拖沓着脚步。
“我说过,我不可能喜欢你的……”男人叹气,“你很优秀,也很有天赋,在钢琴这条路上只要你愿意,可以走得足够远。”
“没有必要因为家里人的原因,自暴自弃,你明明那么优秀,可你现在的状态就像贝多芬写《月光》时那样……我不想看到一名天才的陨落,尤其当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学生时。”
元初弦心想这个八卦还挺劲爆,居然还是师生恋,学生单恋老师,而且还被拒绝了。
她不由得再看了那个男人两眼,越看越觉得眼熟,好像小时候看音乐会的时候,曾经在台上见过。
“初弦!”南映葵的声音隐隐有着怒气,元初弦连忙小跑,跟上南映葵,讨好似的嘿嘿一笑:“葵姨别生气,我来了。”
两人找了家西餐厅,吃完饭,又逛了会街。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元初弦爬上家门口的那一段坡道前,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跳着向自己挥手。
是南流景。
他收集了不少烟花,也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元初弦想,如果自己是南流景,肯定是不敢去挨家挨户问谁有多余的烟花,她忽然有些钦佩起南流景的勇气来,走上前去,蹲在他身边,看着他用打火机点燃一支仙女棒。
南流景把仙女棒往前伸了伸,“要玩吗?”
元初弦看着飞扬的火星,不太愿意靠近,总害怕那橘色的精灵会灼伤了她。南流景笑着把仙女棒放在玻璃瓶的瓶口,她看着那根仙女棒熊熊燃烧,绚烂如夏花,火焰映照了少年的半边侧脸,她被那些许的暖色恍惚了神智。
“你怕火的话,不如我帮你点一支香吧。”南流景拿起打火机,那个塑料壳刚刚被摔了一下,边缘摸起来已经有粗糙的感觉了。
元初弦接过燃起的香,火光只是一开始在边缘闪烁,随后便成了橘色的暗调,伴随着袅袅的香味,香火缓缓燃烧着。
也不烫,她想,这种感觉真奇怪。
“不知道你怕什么。”南流景把目光投向了远处,“这有什么好看的。”最末了那句倒成了一句无意义的呢喃。
南流景觉得,元初弦的侧脸有些可爱。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想,兴许是看到了,她专注看着火光的样子吧。
明明那光那么微弱,她却如此用心对待。
远处忽然传来烟花燃烧的声响,漫天的烟火炸裂,鞭炮声震耳欲聋。
燃过烟花,意味着今年又过一天。
元初弦望着绚丽的夜空,不自觉地嘴角上扬,烟花绚丽的颜色,在她的脸颊映上一层绯红。
南流景心念一动,暗自使用灵能,烟火以极缓慢的速度回溯轨迹,再度在空中盛开。
“这是专门为你放的,第二场烟火。”他说,尽管声音早已被巨大的响声淹没。
两人仰望着天空中烟火的痕迹,成千上万朵烟火重新按照原定的轨迹,再次绽放。
可惜,时光从不会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