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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作者:小百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1章 第121章


    伴随着一声尖锐嘶鸣, 咒灵在虎杖悠仁面前诞生了。


    那是一只外形酷似飞蛾的咒灵,本体远超过成年男性的大小,背后收合起的巨型翅膀悠地展开同时, 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扑面袭来,他闻到了属于死亡的气息。


    这种东西也是咒灵吗……虎杖悠仁好不容易从那声音波攻击中恢复神志, 身体却不听使唤地战栗着。


    自他加入高专以来, 所见过的咒灵模样如同幻灯片般, 在脑海一幕幕翻转着,眼前这只始终难以与自己的认知对上号。


    要他和这种东西战斗?根本不可能办到!


    果然只有逃跑吧……但是唯一的出口他已经尝试过了,即使用尽全力也没能击破。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冷静下来, 冷静下来……


    对了, 实在不行还可以放出两面宿傩。


    但之前与宿傩交换身体是因为有五条老师与他的“约定”存在, 所以才能在限定时间内换回来,但独自一人的情况下交换身体,他无法观察外界情况, 便不能掌控换回的时机。


    如今另外两个同伴和人质在哪都还不知道, 也没有听见玉犬的信号。


    交换宿傩上场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虎杖悠仁目光紧盯着对方,冷汗一滴滴从额间接连滑落。


    那只大蛾子刚成型不久, 似乎还处于懵懂状态, 在它恢复神志前,自己还有时间。


    他一咬牙, 还是决心凭自己试一试。


    他俯低身体, 绕开咒灵,脚步迅速向着对方背后的入口奔走而去。


    然而刚迈出两步, 虎杖的大脑神经猛地一抽, 刹那间,他仿佛见到那只愣神中的蛾子的翅膀微不可见地挥动了。


    封闭山洞莫名激起狂乱的疾风直冲他来!


    那不是普通风, 是蕴含着咒力的致命袭击!


    虎杖心中一惊,本能用咒力做起防御,风间构成着细微的刀刃不断地与自身咒力对抗着。


    某些锐利的部分已经割破了防御,切开表层皮肤,疼痛不断刺激着他的大脑神经,告示着自己的危险处境。


    身体终于不堪重负,在这厚重的气流下像弹珠一样飞了出去,给山壁上砸出个大坑。


    他从碎石渣中艰难站起,途中难以遏制地喷出一口血。


    这力量太夸张了,不,其实是自己太弱小了——虎杖的内心发出绝望的感慨。


    棕红的瞳孔中倒映着对方心不在焉的神情。


    那家伙摇头晃脑地审视着自身,似乎对力量还未有确切的认知——但当它轻而易举杀死自己时,便能体会到了。


    不能想这些,不能退缩。


    他从碎石残骸中一步步走出来。


    再坚持久一点,哪怕再多一分钟也好,至少要让那些家伙救走人质成功撤离……


    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声,对方抬起了脑袋,畸形的脸上扯出诡异的笑容。


    虎杖心头一滞。


    下一瞬,那只大蛾子闪烁而至。


    他本能地后退一步,提臂挥拳……


    耳畔响起沉闷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从他眼前飞了出去。


    殷红的液体泼洒在空中。


    他怔愣地低下头,看着手臂处平整的切面,绝望与恐惧在再度蔓延开来。


    放弃吧——接受自己的软弱,接受自己只能借助那份无比罪恶的力量才能活下去的事实……


    咒灵煽动起硕大的翅膀,向后腾空而起。


    像是对自己的力量颇为满意地,它神情舒展,脸上洋溢着享受与愉悦。


    与此同时,骇人咒力在它鳞翅间缓缓蓄积……下一次攻击,他必死无疑。


    ——但想要活下去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吧,活下去是为了拯救更多人……


    眼泪从眼角落下,少年用这种叫人倍感耻辱的理由说服了自己,向灵魂深处栖息的诅咒之王发起邀请……


    “轰”地一声。


    出入口的方向传来哗然的震响,猛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有什么巨物闯破了封印,震碎狭小的洞门,从弥漫着的尘土中一晃而过。


    翅间的蓄力终止了。


    咒灵惊愕地转头同时,那道身影已骤然降临。它开阔的视野中只剩上下两排锋利嶙峋的尖刃,以及中间部分空洞无垠的黑暗……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整副身体已然被黑暗吞噬。


    转变来得太快了。


    那只怪物一样的咒灵就这么被吞掉了——如此轻而易举地——


    虎杖悠仁目瞪口呆地望向高空。


    突然闯入的是只脑袋奇大无比的类虎型动物,头顶长着一对显眼的尖角。


    它一口吃下咒灵后轻盈落地。


    这……又是什么东西……


    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压倒性咒力压制着,虎杖身体动弹不得。


    “老虎”倨傲地昂起下巴,眼神从左至右一扫而过,视线落在他身上时,能感受到冷汗涔涔冒出,瞬间浸湿后背。


    然而对方却完全没将他放在眼里,瞥过脑袋,五官古怪地扭在一起,后退一步,犯恶心般地吐出一样物品。


    虎杖神经一抽,如果没看错的话,是一只干化了的手指。


    随后那家伙又将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吓得心脏几乎漏跳一拍。


    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对方朝自己走来。


    这家伙很强大,但好像没有杀意……油然生出莫名直觉,一时间竟忘记要与宿傩交换身体。


    如同小山丘一样的硕大躯体笼罩下来,体型差异将自己渺小拉扯到极致。


    蓦地,“老虎”低俯下来,奇大的狰狞的脸庞向自己凑近,虎杖下意识将气息屏在胸腔之间,神经紧绷。


    对方却在自己身上来回嗅了嗅,陡然后退,扭头朝旁边干呕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是被嫌弃了吗……


    “老虎”鼻尖发出不屑的轻哼,露出一副目中无人的表情,冷漠转身,背对他就地坐下了。


    绝对是被嫌弃了!


    这表现得也太直白了吧!


    上一秒还是生死存亡的危机时刻,下一刻演变成叫人哭笑不得的局面。


    实在不知道该从何吐槽。


    “那个……”他讪讪开口,顿时觉得自己像个笨蛋,竟然会和一只“老虎”对话,但自己因为它得救也是事实吧。“刚才多谢了……”


    对方全无无视了他,没任何动作。


    沉默并未维持太久。


    当虎杖悠仁还在为能否离开,离开该不该征求这位“老虎”的同意而苦恼时,一阵窸窸窣窣的龟裂声从身后细密响起。


    他一下警觉,转过身连连后撤,回过神来时发觉自己已经躲到了那只“老虎”身边。


    而对方眼里仿佛就没有自己的存在,定定扭身,与他一同望向传出动静的山壁。


    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虎杖只觉得旁边这个身形巨大的块头神情忽然庄重起来。


    伴随一声轰然骤响,那坚实的石壁破碎开了,石屑飞溅的尘烟之处走出一位外貌出众的年轻女性。


    视线短暂停留后,虎杖立即注意到对方身旁有一把诡异伞,正拖着失去意识的钉崎腾空前行。


    “钉崎……!”他不禁脱口惊呼。


    “她没事。”那名女性淡然回道。


    虎杖动作一顿,惊骇哽于喉间,瞪大眼睛凝望着钉崎身下的伞,后知后觉才地分辨出来——是咒灵,又是一只超级强大的咒灵,唯一值得的庆幸的是大概率不像是敌人。


    这算什么,捅了咒灵老巢?


    这次任务几乎是在不断刷新他对咒术、咒灵的认知。


    而更深处,那位女性来的方向,似乎存在什么更加庞大的东西,正肆无忌惮地制造破坏,震感隐约传递过来。


    虎杖咽了口唾沫,压抑着出声:“您是……高专的增员吗……”


    “啊,”对方神情微怔,似乎对这样的开场白很不满意,抿了抿嘴,“那种成日东躲西藏的诅咒师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学生也不认识我啊……果然还是咒术师这个群体有问题吧……”


    “什,什么?”虎杖一脸迷茫。


    “没什么,”她弯腰捡起地上半截断臂,向自己扔了过来,“是你的手吧,自己拿好,回去让硝子给你补起来。”


    虎杖抱住飞来的断臂,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有,地上那根手指也别忘了。”她用命令的口吻道。


    “呃,”意识到对方指的是那个被“老虎”吐掉的宿傩的手指,虎杖迟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让我拿没关系吗?”


    “没关系。”


    乖顺地拾起手指时,掌心赫然冒出一张嘴,直接将手指吞了下去。


    宿傩不忘讥笑他两声。


    虎杖表情顿时凝固了,僵硬地扭头:“怎,怎么办……被吃掉了。”


    “无所谓,这地方随时会塌,赶紧出去了。”对方丝毫不在意手指的事情,只是催促道。


    *


    “那个位置被诅咒师占据起码5年了,说到底,别墅只是个障眼法,并且别墅内部和山洞之间存在多个传送点,非术师无法触发,但因为现场毁坏得太严重了,已经没法去考察传送机制的问题——究竟是术式还是咒具触发依旧不得而知,不过三个人被送到完全不同的位置,实在有些令人费解。”高专医务室外,与悟通着电话。


    大致情况伊地知已经向悟汇报过了,现在讨论的是一些细节。


    “细枝末节就让调查人员管吧,不过秋会让诅咒师跑掉,实在有些意外啊。”


    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早就想好了逃跑方案,我也没办法。”不得不承认确实被摆了一道,到现在还有些不爽。


    ——山洞内,正当准备带走那名少女时,一开始被击飞的男人冲了出来,他连丢两发烟雾炮弹,同一时间,那棵树又一次行动了,它将果实抛给少女,向我发动密集的攻势。


    那两人则趁乱躲至角落,发动了传送阵。


    似乎是特意做成了一次性的,使用之后,地面只留下痕迹浑浊的残秽。


    逃走前,应该是下达了类似“攻击一切”的指令,总之,那棵树暴走了。


    “不过他们也留下了战利品。”收敛思绪,我继续说。“两根手指,一把咒具,这把刀还不错。”


    “呃,手指不是一只吗?”


    “诅咒师在隔壁培育的咒灵体内还有一根,不过让虎杖去拿的时候被宿傩当场吞掉了——我想应该是受到手指的感应,那家伙一直在潜伏等待时机——嘛,所以带出来的只有一根。”


    而另外一根手指,是在与诅咒师对战展开结界那个刹那感应到的,它位于树根,因为那东西的存在实在难以忽略,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


    于是在去与饕餮汇合前,从那棵颠树树干里挖了出来。


    至于那棵奇怪的树的来历,悟也没听说过。


    一行人出来后没多久,许是因失去养分与手指,那东西自行消停了。


    等到官方紧急组成的调查团赶去时,它已彻底枯萎,失去活性。


    “我知道了,你没有让伊地知向上面汇报有关手指的事吧?”对面有些不放心道。


    “已经警告过他了,应该没那个胆子吧。”我说。


    手指的事一旦汇报上去,恐怕会被勒令上交吧,但悟肯定希望能被虎杖这个容器收集起来。


    而协会那些胆小鬼在做足心理准备前,绝对不乐于见到虎杖悠仁吞噬过多手指。


    “那我就放心了。”他松了一口气,开心说。


    “你什么时候回来?”


    “哎呀,想我了吗?”


    “我救了你的学生,好歹报告不该由我写了吧?”


    “别这么见外啊,不过报告那种东西就交给伊地知吧。”


    医务室的门开了,穿着一身白褂的硝子走了出来。


    “家入小姐,”一直等待的惠惠见状匆匆赶上前,脸色焦急地向硝子询问起情况,“那两个家伙怎么样了?”


    “没事。”硝子说,“虎杖君手已经接上了,其余都是皮i肉伤,反倒是钉崎同学伤得有点重,不过躺几天就好了,你去看看吧。”


    “喂喂,人呢?”电话那头悟囔囔道。


    “那好吧,我挂咯。”收回视线说。


    “等等,还没回答我……”


    在那家伙把话题越扯越远前,果断结束了通话。


    站起身,我也跟了上去。


    医务室里边传出来嘻嘻哈哈的交谈。


    “钉崎,你包的像个木乃伊欸。”


    “闭嘴!你这家伙没资格说别人吧?——好饿啊,伏黑,有没有吃的,我想吃披萨。”


    “病人就老老实实地吃病号餐吧。”


    ……


    “不进去吗?”硝子说。


    “啊?”


    她低头看向我的手:“该不会觉得的自己应急处理做的棒吧?”


    “那就拜托家入医生了。”我讪笑两声,跟在她身后继续说,“简单包扎下就行,千万不要给我直接治好了。”


    她侧头睨了一眼,仿佛没听过这么古怪的要求。


    “我要给悟看看,让他知道是替他完成工作才负伤的。”继续解释说。


    “确定不会被嘲笑吗?”


    “那岂不是更好,我就有正当理由生气了。”


    “不太懂你们夫妻间的奇怪情趣。”


    “这有什么无法理解的?”


    “别的不说,再这么聊下去我要生气了。”硝子拉开椅子示意我坐下。


    “啊啊啊啊啊——”


    医务室内突然爆发出一声土拨鼠般的尖叫。


    循声望去,发现对面病床上少女正用惊愕地表情看过来。


    “钉崎,你做什么啊?”虎杖放下捂着耳朵的手,皱眉说。


    “那个……那个不是……”她抬手,一脸不可置信,“神田香奈小姐吗!?”


    原本还因为放跑那两个诅咒师有些郁闷,结果心情一下舒缓不少。


    终于有人认出我了,原来咒术师这个群体并非全是土包子啊,有种莫名的感动是怎么回事。


    第122章 第122章


    “神田香奈?听起来有些耳熟啊, 那是谁?”隔壁病床的虎杖同学一脸困惑。


    “哈?这都不知道吗?是超有名的平面模特啊!模特!”


    “原来如此,那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吧。”


    “你们这些土鳖是不会懂的!”


    “喂,别把我也带上。”伏黑惠感到有被冒犯地说。


    “哇, 只有我一个人被算进去了吗,好像更过分了。”粉发少年抱怨起来。


    “等等, 为什么神田小姐会在这里啊?”她转过头, 定神看向我, 似乎想到什么,大吃一惊地捧起脸颊,“难道说神田小姐是咒术师!?原来当时不是我的幻觉!!!?”


    惠惠淡定地捂住耳朵, 待她消停后才放下。


    “可以签名吗?!”她投来满是期待的眼神, “我超喜欢你的!!”


    如果不是家入硝子这位气场十足的主治医生在场, 恐怕就要掀被下地了。


    “可以啊。”我笑了笑,“合照也行。”


    “好耶!!!”


    “唉……”惠惠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


    钉崎兴奋地拜托伏□□她去房间拿笔和海报,虽然一脸不情愿, 但还是去了。


    “神田小姐竟然也是咒术师!这种事实在太难以置信了!!”钉崎嘴里发出喃喃自语, “我就说来东京是正确的选择!”


    “这次只是被临时叫过来帮忙而已。”我说。


    “那以后不会见面了?”


    “不一定哦。”


    悟抽不开身,让我帮忙带一下学生这种事偶尔也会有, 现在的二年级就是如此。


    惠惠很快折返回, 顶着苦瓜脸把东西递了过来。


    签完名后又拍了张合影,只不过因为钉崎对自己的状态十分不满, 满是遗憾。


    “以后有机会碰面的话再照两张吧。”我说。


    “这么说的话, 一定会有机会的。”她振奋道。


    “那我先走了。”和硝子打了个招呼,“有空找你喝酒。”


    “请把监护人也带上, 否则我一个人看不住某个酒品不好的家伙。”她笑着说。


    *


    “喂, 伏黑,你这家伙是不是知道些我们不了解的事?”


    等到家入医生也离去后, 钉崎终于按捺不住开口询问起来。


    “为什么这么说?”虎杖疑惑道。


    “不管怎么看,这家伙也太淡定了吧。”钉崎拇指指向海胆头说。


    “实际上神田香奈并不是她的本名。”伏黑惠神色平静地冒出一句。


    “艺人有艺名也很正常吧?”钉崎说,“难道有别的隐情?”


    虎杖也跟着投去好奇的视线。


    伏黑惠原本是想拿这个一定会令两人震惊的秘密交换点什么,转念一想这种“东方秋”行为实在太过市侩了,当即打消。


    他干咳两声,一向沉闷的脸上浮现一抹戏弄的笑容:“神田香奈本名叫东方秋。”


    “东方秋?”


    另两人下意识对望一眼,相继摇头。


    “有什么问题吗?”


    “好奇怪的名字。”


    ……


    “等等。”虎杖率先反应过来,神情古怪,“我记得惠说过五条老师的老婆也姓东方……难道是……”


    “就是你想的那样。”伏黑回以一个坚定的眼神。


    “啊?”钉崎仿佛明白什么,海报从手中滑落。


    两名男生不约而同望向钉崎野蔷薇。


    只见她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


    良久后,空置许久无人问津的高专医务室,再度发出震耳欲聋的惊呼。


    “啊啊啊啊!!我不接受!!!所以为什么会是五条悟那家伙啊??!!”


    *


    离开校医务室,又和伊地知做了后续对接,才算结束。


    回到公寓时,出乎意料地那家伙居然已经在家了,正悠闲地躺在沙发上看电影。


    “呀,”他笑嘻嘻打起招呼,“怎么回来这么晚?”


    明明是我在替他上班,结果竟然比我还先休息下了?


    可恶啊,晾一会好了。


    回以一个简单不失礼貌的微笑,放下行李,径直去了卧室。


    已经在外面奔波有两周了,返程路上最大的愿望便是快点回家,然后泡澡休息。


    现在总算是得偿所愿,从浴室出来,换上居家穿的吊带裙。


    又觉得有些口渴,决定先去泡杯咖啡。


    从卧室出来,沙发上那个醒目的大家伙已经换了个倚靠的姿势。


    手臂悬挂在坐背上,故作沉着,笑吟吟地望过来,脚掌却疯狂点着地板,浑身散发着“理理我”“快来跟我聊天吧”诸类信号。


    又朝他笑了笑,转向去了开放式厨房。


    给自己做了杯咖啡,随后在吊柜里寻找方糖时,某个家伙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


    他的气息紧贴着我的背后,好不容易找到的糖盒被他捷足先登了,手掌越过拿起盒子。


    “说起来,怎么没看见咪.咪。”他的声音从头顶悠悠发散。


    这家伙,绝对看见我手上的绷带了,但竟然选择了无视。


    “它现在是网络上的‘红猫’,超受欢迎,哪里舍得回家。”


    “什么?”


    “搜一下浅草寺就知道了。”


    简单来说就是在外面鬼混时,莫名溜达进了浅草寺,那天正值一场对外公开的大型法事,它乘人不备霸占了主持的团蒲,被游客拍下视频发在了网上,一.夜之间变成了浅草寺的宠儿。如今与猫合照成了游客前来浅草寺参拜的环节之一。


    现在还在兴头上,等玩腻了就知道要回来了。


    不过悟显然对这件事并不上心,甚至都没去搜索一下——原来只是没话找话啊。


    回头望了他一眼,正好对上直白的审视目光。


    伸手想要去拿他手里的方糖,结果悟抬了下手臂,挪到我够不到的高度去了。


    “你干嘛啊?”


    “应该是我问吧,为什么一开始不理我?”


    “可我有对你笑啊。”


    “那不算,分明是故意不跟我讲话的吧!”


    为这么点小事闹起脾气,莫名有些可爱。


    “哦,那是因为很累,又看到某家伙躺着很舒服的样子,所以当时不想说话了。”


    “是这样吗?”他摸了摸下巴。


    “快把糖给我啦!”


    转身垫脚去拿的时候,他又抬高了些。


    “别惦记你的咖啡了,我们有一个月没见面了吧!”他沉沉说。


    “胡说,明明是两周。”


    “两周还不够久吗,两周也很夸张了!”他超大声抱怨道,“所以必须先亲我一下!”


    原来如此,铺垫这么多就是等着这一茬。


    真是没办法。


    按住他的肩膀,又一次垫了垫脚,仰头在他柔软的唇间轻轻触碰了一下。


    收回的一瞬间,能瞟见他舒展的眉眼,悟像是很开心地上前了一步,放下糖盒,动作自然地拖住我的后颈,又热切地回吻下来。


    那些无理取闹和撒娇都是最浅层的假象,蛮横霸道才是他的本质。


    沉重的身体微微倾压,被逼迫地后退一步撞上了岛台,另一只手揽上了腰,身体被很干脆的抱坐上去,膝盖蹭进腿间,身后又被手按住了,无路可退之下,彻底沦为被捕获的猎物,动弹不得。


    灼热的呼吸不分彼此地交缠着,干涉的嘴唇被吻得湿润。


    其实并没做好准备,更多的只是在被动迎合,但他却讨好般地,用熟稔的动作调动了我身体情绪,头脑不自觉地跟随着身体逐渐发热。


    直到他扣上来的手指压痛了掌心。


    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从他怀中挣扎出来,大声申诉,“你弄疼我了!”


    “受伤了?”他一脸迷惑,怔怔回神,“原来不是装的啊?”


    “你是笨蛋吧!谁拿这种事开玩笑啊?”


    “我倒觉得完全像是秋做的出来的事呢,刚才真是抱歉了啊,”他捧起我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又隔着薄薄的绷带亲吻着,“现在还痛吗?”


    “还好吧。”掌心被这么弄得直发痒,讪讪地迅速抽回了手,这一下直接碰倒了身侧的杯子,咖啡洒了出来,温热的饮料很快在浅蓝的裙摆上晕染开来,“啊——都怪你非要在这种地方——”一下语塞,没能继续说完。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啦,一会我来清理就是了,”悟似笑非笑注视着我,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不过裙子得先换了吧。”


    说完又继续吻了下来,环抱着的手已经绕到身后。


    “我——自己来——”竭力寻找着机会说道。


    “别害羞嘛。”


    又被抢先了,可恶,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这样。


    “你也不准穿!”我忿忿说。


    “好啊,那秋帮帮我吧。”薄唇靠近耳畔,呼吸撒在耳廓,滚烫又撩人。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开始便不会那么轻易收场。


    在他几近掠夺般的进犯下,有些艰难地找回一丝理智,“别,别在……这里……”


    他抬起脸庞,嘴角勾勒起笑容:“好啊。”


    身体顿时一轻,被他手掌拖着抱了起来,向房间走去。


    *


    不知过了过久,只记得最后是自己撇下矜持疯狂喊着要结束,才算是勉强收场。


    又跑去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怕那家伙觉得意犹未尽,干脆提出外面吃饭,悟倒是同意的很爽快。


    戴好帽子和墨镜,一同出了门。


    “总是遮遮掩掩的,都没办法向路人炫耀了啊。”他说。


    “说的像我是什么宠物一样。”没好气说。


    虽说并没有对外界隐瞒自己非单身的事,但为了保证私生活安定,也未曾公开过自己已婚的状态。


    至于五条悟这个人,就更不适合暴露在公众之下了。


    另一方面,为了避免被路人发现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平日即使一个人出门也会稍微遮掩遮掩。


    地址选在了有包间的西餐厅。


    等待上菜过程中,他一连接了好几个电话,一边听着电话对面的讲述,一边拿指尖夹住餐刀,用底端来回敲击着桌面。


    “那边什么情况?”结束通话后,好奇问道,“别告诉我是临时加班。”


    “那倒不是。”他放下餐具,身体回正。“汇报了一下关于你们找到的那个树的情况。”


    “有眉目了?”


    “是呢,”他顿了顿,“你们走后那东西像是被抽干了一样,一点点脱皮,然后枯萎,表面上是什么也没剩,但实际上最后还留下了一颗种子,协会那边在古籍上找到了有关它的记载,是距今大概千年多前的东西,它需要大量蕴含咒力的生命供养,生长,最终结出果实。它本质与特级咒物类似,没办法摧毁,只能封印起来。”


    “诅咒师把果实带走了,那家伙说它可以使人永生,真假就不得而知了。”


    “永生有什么好的,”悟没忍住笑了出来,“古籍上没有关于果实作用的记载,嘛,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那棵树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赝品。”


    “赝品?”


    “听说至少需要上百年的培育与上数万咒术师的养分才能让它长成,而山洞里面那个,只不过是依靠宿傩手指催化而成的半成品,所以结出来的果实大概率也是个假货。”他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


    服务生在外面敲响了门,于是暂时停下了交谈,安静地等对方上好餐离去。


    “不过既然是古籍上都能有记载的内容,那么诅咒师肯定也知道的吧,为了夺取一颗假冒伪劣的果实,不惜自相残杀,还用上了两只宿傩手指和一把特级咒具……怎么想都不符合常理……尤其是隔壁咒灵体内那根手指,简直就像是上赶着送给我们一样。”


    “他们也没想到会遇上你啊,况且那玩意对诅咒师来说也没用吧,”说到这,似乎想到什么,他顿了顿,“呀,但也不是没有可能啊,那些家伙知道我们在收集手指……”


    “然后呢?”


    “可能希望诅咒之王重新现世吧。”悟打着哈哈笑道,“这两年一直被打压,狗急跳墙了所以希望有人能拯救他们。所以说,手指不论在谁那对他们来说都不差。自己手中可以饲养咒灵,交给高专等于强化宿傩。”


    “总之,咒术界乱了套,他们才有机会为非作歹。”


    “说起这个,倒是有件事需要秋帮忙。”他一下严肃起来。


    “什么事?”


    “协会里有人看不惯虎杖悠仁的存在,大概是想借着这次任务除掉他吧,那家伙现在处境非常危险,所以暂时帮我把他藏起来吧!”


    “可是可以啊,但是你也不可能藏他一辈子吧。”


    “当然是要关起来特训啊!毕竟是半路出家,等那家伙自己稍微强大起来,我也不用那么操心了。”


    “哇,感觉有一年多没听过这么正义的教师发言了。”


    上次还是去年乙骨忧太入学的时候。


    如果当年没有家人替我隐瞒魃的存在,大概率也和现在的虎杖一样被外界赶尽杀绝吧,有着身体住着一个怪物的相似经历,就算悟不提,我也十分乐意拉他一把。


    不过这件事还得从长计议。


    *


    兰川学院,国内颇有名气的贵族学校,它坐落在远离城市喧嚣的风景区。


    最近校内传出一起骇人听闻的绑架案,虽然案件本身与学校无关,但涉及人员全是二年级1班的学生。


    好在一周后,几名学生照常上学,经历一场小风波,学院恢复往常的平静氛围。


    “明明是火田那家伙怂恿我们去探险,当天又放鸽子,结果倒好!他自己躲过一劫!”


    午后,绑架案相关的几名学生聚在一起,整理这段时间所经历的事情。


    “真是不爽啊,干脆把那个病秧子拎出来揍一顿吧!”胳膊打着石膏的男生提议道。


    “算了吧,”一位女生摇头,“要是被他家里人知道了,我们都没好下场。”


    “那怂包怎么可能敢和家里告状?!”


    “我同意美智的说法。”其中一人打断他们。


    “哈?怎么连你也!?”


    “你们不觉得火田久司自从车祸后就变了一个人吗?”那人继续道。


    “这一么说,好像是有点变化……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孤僻,但他的眼神有时候怪可怕的。”


    “而且他出院那么久了,头上还缠着绷带,这算什么,找存在感吗?”


    “其实……我看见了……”另一位女生开口,其余人齐刷刷看过去,她战战兢兢道,“有次逃课去了体育楼的天台,本来打算睡觉的,没想到被交谈声吵醒了,走到围栏那边一看,见到了火田对着林子在讲话。”


    “讲话?”


    “是的,和树林讲话,提到了好些听不懂的词汇……”少女表情逐渐难看,“我以为是车祸后他脑子不正常了,就没太在意……直到见到那些绑匪……你们真觉得他们只不过是一些邪i教徒吗,不过是官方的说辞罢了……还记得那个女人把我们关起来时,也对着空气说话的场景吗?还有……被营救时外面明明有打斗声,出来后却什么也没看到……如果这世界真的有我们所不知道的一面,那么火田久司就是那个位面的人吧……”


    “照你这么说,火田那家伙是故意的?”手臂打着石膏的少年瞬间恼火起来,“我去找他算账!!”


    “喂,你冷静点!”


    “我的意思是不论真假,都不要再去招惹他了,他就是个不祥之人,。”少女神色苍白,“难道你们还想经历一次那种噩梦?”


    几人顿时收了声,面面相觑,不再说话。


    第123章 第123章


    悟将虎杖悠仁安置在了高专附近的某个地下室内。


    有种灯下黑的调调。


    再加上有结界遮掩, 协会那些蠢货不太可能找到这种地方。


    不过对失去自由的虎杖悠仁来说,可能就有些委屈了,好在他本人丝毫不介意, 甚至认为五条老师给他单独开小灶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


    真是个耿直的傻少年。


    另一方面,惠惠和钉崎因高专交流会的事宜, 受到二年级的邀请, 加入了魔鬼特训, 之所以说是“魔鬼”,因为他们的训练对象是与悟同为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


    提到乙骨忧太,我和他只见过寥寥数次。


    倒是去年下半年, 悟正为乙骨忧太的事一筹莫展, 一方面是寄生在乙骨身上的特级咒灵祈本里香难以驯服,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高层不待见乙骨这个不稳定因素从而不断施压,这时,杰突然出现在我们“视野”, 说是要去海外一趟, 收服当地极为难缠的咒灵。


    于是悟突发奇想,提出让杰带着乙骨一起出国历练——他认为想要解除祈本里香的诅咒, 必须由乙骨自己明悟与里香之间的联系, 因为契约的存在模式千奇百怪,这方面他无法教导, 但是在一次次生死战斗中或许能找到契机。


    目前国内相较稳定的情形很难找到突破口, 于是将目光放在海外。


    夏油杰对祈本里香有想法这事我们都知道,不过, 想要降服里香收为己用, 最直截了当的方式便是让乙骨去死。


    而悟竟然还是提出这种无理取闹般的要求,这行为简直等于把一块香饽饽放在了杰身边, 又叫人必须忍耐着不让碰。


    以至于杰为这件事对他骂骂咧咧了好些天,最后还是妥协了。


    听说他们国外旅程相当精彩,除去咒灵还遇上了非常厉害的诅咒师,好在乙骨忧太不负所托,成功解咒了里香。


    当然这些做的非常隐秘,协会那边只以为是悟给乙骨安排了海外任务,并不知晓同行人夏油杰的存在。


    而夏油杰,如今身为体量庞大的盘星教教主,一样不受协会待见。


    他仿佛天生适合发展传教业,这一路走得太顺利了,收获了一大堆忠实信徒,但始终不肯归顺于总监会,以至于那些烂橘子们开会时只要一提到盘星教,便气得直跺脚。


    偏偏总监会还无法将他那些“欺骗”手段公之于众——因为公开就相当于向社会面承认咒灵的存在。于是杰现在在协会眼中,“荣升”为比悟还难缠的家伙。


    *


    今日一如既往地结束拍摄工作,回家路上突然接到了悟的电话,说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让我去高专一趟。


    听他那沉重的语气似乎不是什么玩笑,于是让竹之内将车子掉头开去高专。


    抵达高专校长办公室时,空气弥漫着异常压抑的气息,简单扫视一圈,发现常驻东京的咒术师基本在现场了,其中还有些熟悉的面孔——譬如七海海,灰原雄等人。


    悟旁边特意留了个空位,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那么,人都到齐了,我就长话短说吧。”夜蛾坐于办公桌前,双手合十,神色肃穆道,“叫你们过来,是通知一件前日京都那边突发的的一起严重事件——特级咒术师,兼盘星教教主夏油杰,因杀害非术师,依据咒术师法则现将他判处死刑。”


    啊?校长在说什么?


    这不可能。


    听校长说完一长串,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这不可能……”


    我还没开口,灰原雄率先出声。


    坐满人的房间顿时掀起一阵骚动。


    侧头望了眼悟,他应该比在场人员更早一些知晓内容,带着眼罩的面孔看起来倒是挺平静的——但这种时候,表现得越是沉稳反而越叫人不放心啊。


    “我也觉得不可能,有什么依据吗?”我说。


    前几日在关西巡视结界时还顺带见过他一面。


    ——盘星教的大本营选在了京都以西的小城市,为了方便他收服咒灵,杰知晓我每个结界的核心地点,这也是为什么从不考虑将自己的咒灵放置在关西那一代。


    总之,那家伙精神状态非常不错,聊天时还讨论了附近某家新上的甜品铺不错,一点也不像是一言不合动手杀害弱小的杀人犯。


    “受害人越沢一家是当地有名的富豪,”夜蛾接着说,“当日半夜夏油杰亲自上门杀害了他们一家人,包括一干仆从等未能幸免,而越沢的小女儿正巧从学校逃学溜回家拿私房钱,撞见离开的夏油,不知出于何种意愿,夏油没有将她杀害,她也是此次事件唯一目击证人——除此之外,经比对,现场残秽与夏油杰术式一致,不论如何,他都无法开脱。”


    空气一时间陷入沉默,面面相觑无人吭声。


    良久,悟打破沉静:“所以他本人是怎么说的呢?”


    “他否认罪证。”夜蛾沉沉道,“而且已经从协会的人手中逃脱了,现今是叛逃状态。”


    “他杀了协会那些人吗?”我询问道。


    “没有。”夜蛾说。


    “啊,那么说来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吧?”我说。


    话虽然此,这般极为偏袒的言论,在人证物证具备的前提下,根本站不住脚。


    “夏油的事已经由京都接手了,不归我们管,但是你们中如果有人遇上了……”夜蛾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我和悟身上,“应该知道要怎么做的吧。”


    板凳在木质地面上“哐啦”一下,拖出长长的音节。


    “真是麻烦啊,”悟已经站了起来,“没别的事就走了。”说完拽起我的手腕,不由分说地被拖着带了出去。


    临走前稍微回头看了眼夜蛾,一副欲言又止,满是无奈地望向我们。


    “干嘛也拉着我早退,印象会变差的啦。”我抱怨说,“还想装个好人呢。”


    “都跟我在一起了,难道觉得别人会对你有好印象?”他语气极度不耐烦地说,明显是在发脾气了。


    这算什么,把火气撒在我身上?


    我停顿了下,没去跟他的脚步,“你凶什么啊?”


    他也跟着停了下来,转头望向我,叹了叹气,“好吧,收回刚才的话。”


    轻哼了一声,不计前嫌地挽住他的胳膊,继续向外走去。


    “以杰的性格,真要杀了那些人也会大方承认的。”我说。


    “我知道,但很明显外面的人不这么认为。”


    “原来是在为好友鸣不平吗。”


    “谁叫残秽和人证都指向了他,”悟苦恼地按住了额头,“真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回事。”


    “难道是证据造假?”我喃喃道。


    他没接话。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悟的身上好像多了名为“责任”的负担,我以为这份责任只是针对那些学生,他要保护那些自己发掘的人才,所以不论乙骨忧太还是虎杖悠仁的事情,都单枪匹马地跑去和总监会周旋,这种责任仿佛变成了下意识的行为,以至于轮到夏油杰出事时,本能地把别人的麻烦全数揽到自己身上。


    老实说,听到杰出事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但冷静下来想想,似乎并不是非常严重的事情——除非能说服悟,否则并不可能真对夏油杰如何。


    “杰又不是什么小孩子,他一个盘星教教主,肯定有后手的吧——反正我们这个时候大概率也联系不上他,等他主动来找我们吧——好歹稍微信任信任他的能力吧。”我说。


    他沉默了片刻,附和着开口,“说的也是啊,等他来找我们好了。”


    “况且只要悟不出手,整个咒术界也没人可以对他处刑啊。”我宽慰道。


    纵然我们近几年与杰明面上没有往来,但彼此曾经是极为要好的朋友这种事,大家都还是心知肚明的,尤其是早期加入高专的那批人全在看眼里。


    也不明白总监会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真指望悟去动手?


    悟紧绷的神情终于舒展了些,抽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刚刚是我冲动了。”


    暂且告一段落,见他心情好转,这回轮到我板起脸,振振有词开口,“不行!哪有这么容易道歉的!现在罚你背我回去!”


    “怎么这么记仇啊——”他无奈地笑笑,在我面前蹲下,“上来吧,公主殿下。”


    开心地扑到了背上,圈住脖子,用侧脸蹭着他的微凉的耳廓。


    “再这样眼罩要被你弄掉咯。”他说。


    “没关系,掉了就再给你戴上——我们现在回家吗?”


    “是啊,学校已经没事了。”


    “去吃饭吧,我已经饿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催促说。


    “那么烧肉如何?”


    “好啊,小悟快冲!”


    “秋比我的学生还幼稚。”


    “哈?你最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好啦好啦,能不能乖乖呆着别乱动了。”他败下阵地说。


    ……


    *


    那日之后,特级术师夏油杰叛逃的消息在咒术界扩散开来,搞的不知情的咒术师们人心惶惶。


    相比之下,演艺圈倒是一片祥和。


    “香奈酱,”拍摄结束后,直田友海捧着一束鲜花上前来,“楼下有个你的小粉丝送给你的。”


    “这种东西不是都放办公室了吗?”


    “抱歉擅作主张了,”他讪笑一声,随后凑近捂着嘴,神秘兮兮道,“那女生似乎认识您,也不走前台,看到我路过特意拦下来说要送给东方小姐。”


    有些诧异地接过花束。


    还沾着新鲜露珠的百合上插着一张小卡片。


    【致亲爱的神田小姐:还记得那年的club吗,最近新装修过了,带上您的朋友一起到店体验吧,今晚十点不见不散——您的粉丝。】


    简直就像是某位失宠的牛郎邀约,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也就高专时期刚到日本那会去过club,本来就是很隐秘的行动了,同时还能知晓我双重身份的,放眼整个日本大概只有夏油杰了,这家伙来的还真是悄无声息啊。


    好奇心满满的直田友海本能地扫到了卡片上的内容,在我身旁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神色复杂地望过来。


    “花我带走了,这件事不许外传。”我警告道。


    他绝对是误会什么了,就让他误会好了,夏油杰写成这样也是为了掩人耳目。


    “好,好的。”他支支吾吾说。


    *


    当日,晚十点。


    曾经的club如今已改装成了一家酒吧。


    昏黄的光芒伴随着爵士乐在场内游动。


    一进门便在角落里锁定了夏油杰的身影,他正坐在小圆桌前,旁边一位装扮精致的女性与他交谈着,杰脸上挂着招牌式笑容,没说两句,对方便沉着脸离开了。


    “还是一如竟往地受女孩子欢迎啊,”和悟一起凑上前调侃道,“但再这么挨个拒绝下去要孤寡一辈子的吧。”


    “都什么时候了,就别调侃我了吧。”他挤出疲倦的笑容。


    围着小圆桌坐下,服务生递来酒水单。


    不等我去翻看,悟直接了当说:“两杯‘辛德瑞拉’。”


    “好的。”


    “等等,”夏油杰叫住服务生,“三杯。”


    “为什么是‘辛德瑞拉’?那是小孩子喝的饮料吧!”我分别望向擅作主张的两人。


    “不,是无酒精鸡尾酒。”悟说。


    “那不就是饮料?来酒吧喝无酒精很傻欸。”


    “想喝酒的话下回吧,”杰笑了笑,“一会秋喝醉了恐怕要把要紧事都给忘了。”


    “好吧。”话到这个份上,只好妥协了。


    “不过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用这种方法通知见面啊。”悟不由得感慨道。


    “我也是没办法,悟那边协会盯得紧。”


    “说起来,刚出门那会我们也被跟踪了,”我顿了顿,“不过很快就甩掉啦。”


    “我想也是。”夏油杰微笑道。


    三杯辛德瑞拉很快上桌。


    借着优雅的音乐,悟面色平静,直入主题,“那么,杰你有杀那些人吗?”


    “当然没有。”他回答地很果断。


    “那又为什么……”我脱口道。


    “我也不知道,老实说,现在全世界恐怕也就你们愿意相信我了。”他惆怅地摇摇头。


    “案发那天你在干嘛?”


    “我在睡觉。”


    思绪一顿,差点被这句话逗笑。


    能感觉到身旁悟同样愣了愣。他嘴角微不可见一抽,随后又镇定下来,“果然还是证据上作假了?”


    “不是那样,”杰喝了口饮料,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说,“从协会的人手里逃脱后,去了趟案发现场,残秽确实是我的……”


    谈话一时间终止了。


    这番说辞配合着轻扬的背景音乐,莫名有几分诡异。


    “难不成杰那天喝大酒了?还是说你在梦游?梦中杀人?!”绞尽脑汁,我也只想到这两种可能。


    “怎么可能?”


    杰申辩同时,悟一记不轻不重的手刀劈了下来,“越说越离谱了吧?”


    “我这说法已经很科学了吧?!”摸了摸脑袋说。


    “咒术界讲什么科学啊?”


    悟说完,在场三人一同停顿了半拍。


    “如果是什么咒具,或者术式的话,或许有这个可能?”我迟疑道。


    “秋是想说,有人变身成杰的样子,在外面作案是吗?”


    “并且那个人不仅能变成我的模样,还能使用我的术式,操作了咒灵,然后留下一模一样的残秽。”


    “哈哈这比梦中杀人更离谱了吧?”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倒觉得比秋说的那个靠谱。”悟唱着反调。


    “真有这样的人,咒术界恐怕要大乱了吧。”杰也失笑说。


    “也不一定哦,我想,如果有类似的咒物或术式存在,也绝对伴随着严苛的使用方法吧,比如直接接触,亲眼见证术式诸如此类的……否者持有者一开始直接站出来大开杀戒不就好了吗,干嘛还藏着掖着,搞这种陷害的下三滥手段?”


    悟这段言论挺有道理的,杰也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


    “所以,真是那样的话,为什么会是杰呢?”我提出疑问,随后与悟不约而同望向他。


    “看我做什么?我可不知道啊?”


    “杰除了盘星教和咒灵操术,也没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吧?”悟说。


    “喂,别把我说的这么一文不值的样子啊。”


    “术式已经得到了,但依旧冒出头来……也就是说目标是盘星教吗?”悟拖着下巴喃喃道。


    “总监会?”我下意识说,“论私下培养咒术师或者搜罗咒具这种事,除了御三家也只剩总监会能轻易办到了吧。”


    “就目前的线索来说,确实如此……”夏油杰思索道。


    “哎,真麻烦啊,我不想思考了。”悟往后一靠,长腿打直,囔囔地抱怨起来。


    “才聊多久就已经打退堂鼓了吗?”我拍了拍他大.腿,对他那副散漫的态度有些哭笑不得,干脆把这个半吊子排除在外好了,于是扭头对杰道,“不论怎么想,扳倒你,最大的受益人都是总监会啊,有没有处死不重要,只要给教主冠以杀人的罪名,他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安排自己人接手盘星教了——哇,这么一想真的超可恨啊!”


    “难道秋到现在才感受我到内心的气愤吗……”他手撑在桌上,拖着下巴笑盈盈看过来。这种表情是略微生气的讯号。


    悟后仰着,双手拖着后脑,“反正把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给杰洗刷罪名就行了吧?”


    “话虽如此,我们这边一点线索都没有呢。”杰叹息着说。


    “那么换个思路,干脆把那批烂橘子杀光算了吧。”悟打着哈哈笑道,“既然对方打破规则,我们也没必要遵守了吧。”


    “你认真的吗?”我没好气说。


    “有一点点啦。”他坐直回来,嘴角含着笑意,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小段手势。


    “都是当教师的人了,就别说这种任性话了。”杰说。


    “你看,被冤枉的当事人都不急。”我没忍住调侃道。


    “嘛,也不用太替我担心了,”夏油杰转而说,“已经拜托孔时雨帮忙调查线索了,那人的脑子挺好使的。”


    “孔时雨?那个前刑警?”


    “回答正确——其实今天见面主要是想把事情说清楚,其余部分先不用急着帮我,毕竟你们身份也不便于行动,真有需要的话我会主动联系的,对了,原来的电话已经不能用了,最近如果有陌生来电可能会是我,记得不要挂断。”他态度颇为诚恳道。


    这话意思是让我们暂时不要插手了。


    “确定不需要帮忙?”没忍住又问了一次。


    “是的——我想,敌人不可能就冒一下头然后彻底消失吧,他们一定还会再次出现,一开始没做准备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后面就不一定了啊。”他自信满满说,“至于盘星教——就算我不在又如何,外面想要吞掉它,可没那么容易。”


    显然是做足了思想准备才来见我们,一番话下来几乎不留半分商量的余地。


    而这一切仿佛只是一个开端,后续还有不少阴谋诡计等着到来。


    悟半晌没说话,良久后才沉沉地叹了口气,“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先听你的吧,不过——”他话锋一转,“杰你别忘了,我们谁都不是一个人。”


    夏油杰脸上的倦色散去,开怀地笑了起来,举着杯子与我们的挨个碰了下,“当然,我不会忘记的。”


    *


    经历漫长的谈话,聚会最终散去,各自朝着不同的路返行。


    和悟一同站在路边,等待竹之内把车开过来。


    望了眼漆黑的天空,今晚是望不见星辰与明月的夜色。


    想了想,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道:“这两天工作那边打算停一停。”


    “怎么了?”悟疑惑地投来视线。


    “我想回国一趟。”


    第124章 第124章


    和悟简单说下我的打算。


    回国主要是为了虎杖悠仁和两面宿傩的事, 外公那边或许有我想要的答案。其实之前就有这方面想法,但当时没觉得非常迫切,所以打算放到明年新年回国时一起处理, 没想到如今出了夏油杰这档子事,实在有种不好的预感, 假如日本咒术界发生什么大事, 恐怕短期内再抽不出身回去了。但愿这份担忧是多余的吧。


    于是决定次日动身出发。


    华国, 东方家。


    坐在外公书桌对面,管家送来泡好的茶,我喝不惯这种, 稍微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回来之前已经在电话提前沟通过了, 现在当面又把来意详细讲述了一遍, 外公手摊握着报纸,隔着透明的老花镜片,不以为意地扫了我一眼:“居然为了这件事就特地跑回来一趟吗?”


    近些年, 外公将家中一干事务托付给了舅舅, 彻底成了甩手掌柜,虽说岁月不饶人, 但精神倒是越养越好。


    “两面宿傩太受那边忌惮了, 而且虎杖悠仁作为容器也很不稳定,他没办法完全压制宿傩的灵魂, 以至于对方时不时还会冒出来, 我担心之后会出现其他变故。”没和外公提及着急赶回来真正原因是新年有概率无法回国,以免被又被他一通责备。


    “关于这方面, 我倒是有个简单的解决办法。”他神色轻松地笑了一下, 收起报纸。


    “什么?”


    “换你去吸收两面宿傩不就好了?”


    “外公就别开玩笑了。”我脸一垮,“我脑子又没坏掉。”


    “我认真的啊, ”他云淡风轻道,“既然不想让那个叫虎杖的少年去死,又要对付诅咒之王……那么换一个现成的,对诅咒之王有压倒性力量的容器不就好了……哦,或许我该换个措辞,小秋这种程度不是容器,是封印……假如是小秋不小心吞掉了两面宿傩手指,天生的血脉优势加上你那结界术,完全可以将他的灵魂彻底封印在体内吧。”


    “但两面宿傩不是咒灵,他是人类。”我强调说,“我对他没有那种血脉压制。”


    “曾经确实是人类,但别忘了,他早就死了,事到如今,难道还认为残存在手指里那份力量属于人类范畴吗?即使不能像咒灵那样拥有百分百制约,也绝对存在部分影响——没记错的话,你还在读高专时就接触过手指吧?”他停顿半拍,语气逐渐郑重,“当时和你体内魃的力量产生了碰撞,差点出事……”


    我当然没忘记望泽村那次不愉快的经历,正是如此,所以当日营救虎杖悠仁时刻意没去主动碰手指,一直让饕餮保存着,后续也是让它交给的悟。


    ——不过叫人在意的是,虽说手指残存的意念与灵魂会对我产生感应,但虎杖作为融合了手指的受肉.体,并不受我影响。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受肉.体都是如此。


    “真像外公说的那样,到了那个时候,被判死刑的估计就是我了,协会才不会在意我有没有压制住宿傩,只会认为是个行走的祸害,”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开玩笑道,“除非外公把‘生死簿’‘判官笔’给我,当着他们面封印,然后再带回这边,他们才会放心吧。”


    “嘿,华国的生死簿写不上外国‘鬼’的名字。”外公呵呵一笑。


    这只是说笑,即使那两件咒具给了我,没有“因果”术式加持,也无法发挥其全部作用。


    “言归正传,我这次回来是想问问有没有能将受肉.体与咒物分离的方法。”


    “是针对那位虎杖少年的情况吗?”


    “嗯。”


    外公略作思索,片刻后沉吟道:“理论上是有的……或许当年我们前辈曾经用于剥离‘魃’的肉.体与精神体的那个方法可行——毕竟虎杖少年也不是什么一般受肉.体。”


    果然。


    “那个方法现在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继续说,“不过,”见我神色动容,他话锋一转,泼下一盆冷水,“也没那么容易实现就是了……比起当年的‘魃’,你们面对的是两个灵魂与一具肉.体,分割灵魂与肉.体,易;而施术期间还要区分宿傩与虎杖二者的灵魂,难。”


    “没关系,先把那套方法交给我吧,不合适就放弃好了!”我说。


    大老远来一趟,总不可能空手而归吧。


    满怀期待地看向外公,只见他欲言又止,最终沉沉叹了口气,“唉,也行啊……你随我去趟储藏室。”


    ……


    从储藏室出来夜色已晚,看了眼手机,发现连续收到好几条未读消息。


    【近期没犯错的傻瓜:那边进展如何呀?】


    【:别忘了和长辈们多夸夸我。】


    【:伴手礼送到了吗?记得也要说是我挑的喔~啊,万一他们不喜欢的话就说是你买的。】


    【:老婆已经两小时没理我了。】


    【:人呢?喵喵喵?】


    没忍住笑出声,这家伙绝对是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就开始没事找事了。


    【:我要睡觉了。】


    半小时后。


    【:我睡不着——】


    【:不管了,这次真的睡了!今天要听不见我的声音了喔!】


    沿着走廊回房间的路上,回拨了他的电话,几乎未超过一秒的时间,便被对面接起了。


    *


    此次回国是临时决议,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没作太久停留,停留了一晚便准备返程了。


    家中成员各有各的工作,这次只有外公得空大门口送行。


    “回去后自己注意安全。”上车前,他神情肃穆地嘱咐道。


    “什么安全?”本能地感觉到外公所说的安全并非客套话。


    “能容纳诅咒之王并与之抗衡的容器过于罕见了,用万里挑一形容都不过分,偏偏这两者还遇上了,”他不由得哼笑一声,“小秋觉得这种概率和中彩票比,哪个大些?”


    “外公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把他们凑到一块?”我迟疑道。


    “或许是经历过你母亲的事情后,凡事不由得多想一些,但谨慎总归是没错的。”他语重心长道。


    “我知道了。”我点点头。


    *


    回到东京的公寓时天已经黑了,昨天和悟通话得知他今日有冗长的会议,听说是京都校区的人因交流会的事到访,看样子大概率还没结束?


    没管那家伙,发去留言,有些疲惫地先睡下了。


    浅眠中依稀听见客厅方向传来了动静,那声音非常微弱,像是鬼鬼祟祟的小偷来偷东西似的,但携带确实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于是意识又沉.沦了下去。


    大约过了好一会,床铺的另一边塌陷了,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只庞大的动物悄然上了床,对方撩起薄被钻了进来,清新好闻的味道顿时将人包裹着,能感受到那只大动物凑了过来,似乎在仔细端详,均匀的呼吸喷洒在我颈间,挠得人皮肤不禁发痒。


    随后温湿的呼吸上移,直到耳畔,听见某人用气声悠悠开口:“睡——着——了——吗?”


    “啪”地一声,我不耐烦反手打在了他大脑袋上。


    悟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咯咯”地笑起来,也不遮掩了,“天才的我就知道秋醒着。”


    “怎么可能还睡得着啊?”保持着侧躺的姿势,背对他没好气说。


    “哎呀,这种事也要生气吗,别这么小气嘛。”他一副耍无赖的口吻,“其实是有事情想要分享啦。”


    “不能明天说吗?”


    “明天就不新鲜了。”说着把下巴搁在我肩头,“今天去开会路上,遇上到了一只特级咒灵喔,主动找上门可以用人言沟通的那种高级货。”


    “呃?”我换了个仰躺的姿势,黑暗隐隐约约看见他俯望下来的棱角分明的轮廓,“然后呢?祓除了?”


    “当然没有啊,这种上赶着送人头的家伙很稀有耶,想着留活口抓回来带给你的。”


    “所以关去高专了?”


    “也不是,”他嬉笑道,“被另外一只特级咒灵救走了。”


    “哇,两个送上门的免费劳动力就这么被你放跑了?”


    最近正愁要不要扩充一下我的咒灵库存来着,只是一直没遇上合适的打手。


    “没有办法啦,”他把侧脸枕在我胸.前,像是在仔细聆听着心脏的跳动,“对方是善于隐藏踪迹的类型,何况悠仁当时也在场,不太方便继续追啦。”


    “好吧,勉强原谅你吧,”习惯性地抚摸起略有扎手的白发,这感觉像抚顺一只发毛大猫咪那样有趣,“不过,这种强度的咒灵怎么如此大张旗鼓地冒出来了,而且一次还是两个?甚至存在共同协作?”


    “嘛,我想一开始应该是打算挑衅,故意冲着我来的,后来见到悠仁,似乎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果然最终目的还是冲着悠仁去的吧。”


    “为什么这么认为?”


    “和之前的诅咒师一样,为了复活两面宿傩?”他不确信道,“哎呀,其实我也不知道啦,都还没来得及带回来审讯。”


    悟语气略有不耐,大概咒灵跑掉这件事令他非常不爽吧。


    他的手臂忽地揽过来,搂住了我的腰:“我们去吃宵夜好不好,肚子饿了耶!”


    “不要!我又不饿!”


    “没关系,秋可以在旁边看着我吃。”


    不愧是你,太不要脸了,但早已经对这种自私发言习以为常了。


    “那也不要,你一个人去吧,我睡衣都换了,不想动了!”换了个理由道。


    “那也太寂寞了吧,陪我一起去啦,反正不都已经醒着了吗?”又突发奇想地打了个响指,“我来帮秋换衣服,然后抱着去好了。”


    非常轻易地被抓了起来,我脑子猛地一清醒。


    让他动手动脚了还得了?那就不是一顿宵夜的问题了!


    “走!去吃宵夜吧!”当即改口,矮着身子躲过他,下了床。


    *


    宵夜选在一家附近的深夜居酒屋,我是真一点也不想吃,于是点了份凉菜,坐在小角落陪他。


    至于特级咒灵,悟已经将那俩家伙的画像交给了官方。


    听说其中一只在他面前展开了领域。


    即便是特级,也不是生来便能掌握领域展开的能力,也就是说,他们大概率蛰伏了一段时间,现在冒出来,更像是某种行动宣言。


    但除此之外,目前我们这边再没更多信息了——他们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我的十二个结界,否则只要进入结界,绝对会被吸引前往核心位置,对核心出手。


    他们真是冲着诅咒之王来的?恐怕不是单单露个脸而已,应该还有其他筹谋吧。


    这种被暗中盯上的感觉,真讨厌啊,要是有机会一网打尽就好了。


    *


    回家路上,和悟提了下关于分离咒物与受肉.体的具体方法,这个方案会令虎杖也承担不小的风险,要不要实施还得看悟怎么想了。


    “这种事还是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吧。”他漫不经心说。


    “告诉当事人也就等于告诉宿傩哦,会让我们这边难度加大。”


    “这不是还有秋嘛。”他一把圈住我的脖子,整个人被揽进了怀里,“有我们两个在,不会有问题的。”


    “喂!好重!我要走不动路了!”


    “那要背你吗?”


    “好啊!”


    *


    睁开眼时,身体正漂浮于高空,夜幕之下,有些微凉的空气包裹着身体。


    我在做梦。


    第一时间清晰感受到自己正身处梦境中。


    俯望下去,视野之内尽是一片模糊的雾气,纵然如此,大脑下意识告诉我这应该是属于我的某个结界的核心位置。


    而下方还有我放置在外的伴生咒灵。


    片刻宁静后,咒力的光芒在雾气之中骤然乍现,浓厚的诅咒气息顷刻倾荡着整个结界!


    像是静默的战争电影中,一枚核弹被投放在脚下,视野被一片无穷的灰茫瞬时吞没……


    猛地一惊,惊坐而起同时从梦中瞬间脱离。


    “怎么了?”黑暗中,悟懒洋洋地睁眼,趴睡中的他翻了个身,缓缓回神,戏弄道,“难道做噩梦了?真稀奇。”


    打破宁静的话语将我顺利拉回现实,反复审视着自身的状态,确认无误后,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我的咒灵……禁婆……被祓除了。”


    第125章 第125章


    关东, 第6区。


    第6区结界核心位于偏离市中心的某栋废弃旧楼。


    现如今已成一地废墟残骸,周遭数十米被警戒条以及工作人员严密封锁起来。


    我围绕着结界核心来回巡视,有些惊讶地发现核心载体完好无损——结界压根未遭到破坏。


    是对方能力不足没能破坏掉, 还是结界核心本不是目标?如果不是核心,那么目的是什么?单纯地为了和禁婆打一架?就像悟遇见的挑衅的特级咒灵一样?


    真要如此未免也太幼稚了吧。


    正作思索时, 总监会的渡部久雄踩着堆成山的废墟, 身体歪歪扭扭地走了过来。


    我超讨厌这家伙。


    “五条女士。”他手里捧着文件率先开口。


    这份讨厌从他固执地认为女性结婚后需要改性, 因此喜欢擅自称呼我“五条女士”开始。


    “初步结果出来了。”他说。


    “如何?”


    “一共存在三种残秽。”


    “三种?”我有些诧异地抬了下眉。


    “没错。”他一板一眼继续汇报,“其中一个属于已登记的五条女士的咒灵,另外两种均未记录在册, 现正在与五条先生遇见的咒灵残秽进行比对, 具体结果还需要一定时间确认。”


    “也就是说这次找上门的同样不止一个啊……”


    之前其中一只咒灵已经被悟打残了, 短期内它不可能再次战斗,所以有可能是新的一批?


    此时悟正站在腾空立于高处,居高临下地俯望地面, 正午刺目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如同洒下一层珍贵的金箔。


    对他而言, 开阔的位置更有立于观测细枝末节。


    这时另一名面生的工作人员靠了过来,向渡部递上了另一份文件。


    他匆匆扫完, 面色凝重道:“另外, 伤亡方面,场外30米方向初步断定有三名无关人士死亡。”


    “无关人士, 路人?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来?”


    “不知道, 尸体损坏太严重,暂时无法辨认身份了, 或许是流浪汉, 醉汉,也可能是一时兴起的试胆人员……因为有五条女士的咒灵坐镇, 所以附近并未做限制非术师靠近的结界……这也是您当初的保证,但此次却都是受波及而死。”


    不禁皱起眉望向渡部,“哦?怎么话里话外都像是需要我负责一样?”


    “作为监察者,在下确实有义务将这么一个失误汇报上去。”渡部面不改色说,“至于敌人——您这边有什么线索?”


    “我能有什么线索?调查又不是我的工作。”我嗤笑一声,扭头不再看这个晦气的家伙。


    “结界核心没有遭到破坏,只有五条女士的咒灵被祓除了,这件事恐怕是冲着您来的吧。”他意味深长说。


    这家伙今天是不是脑子犯病了?


    以前也会说一些讨人厌的话,但碍于身份,至少还是会保持些许敬畏,今天听起来倒是毫无顾忌了。


    “我们这边当然会着手调查,但也希望……”他继续喋喋不休地开口。


    “渡边,”冷声打断他,“我现在心情非常糟,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不敢保证你会不会遇到什么倒霉事。”


    确实已经足够烦恼了,虽说我对那些契约咒灵没有感情,但它是我的所有物,是耗费了很长时间才驯服得服帖的打手,而这么珍贵的家伙拢共才5只,现在莫名少了一个当然会不爽,另一方面,对于敌人这种三番两次的挑衅行为实在感到恼火。


    这声音不大不小,也足够被周围的现场勘察人员听见,本就压抑的气氛陡然凝固了,他们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后又埋头继续工作,只是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小心谨慎。


    “这不是威胁是忠告哦。”悟的轻快的声音从身后突兀响起,悄无声息间,他已经闪到了渡部旁边,“我老婆可不像我有那么好的脾气,去吧,语气纠缠我老婆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写你的报告吧。”


    他语气就像是对着路边的流浪猫那样随意。


    渡边脸色一滞,表情难看地开口:“那么,我先告辞了。”


    望着那不晦气的家伙走远,侧头望向靠上来的悟问,“有什么发现吗?”


    “硬要说的话,这一代应该是发生了不小的冲突,那种规模的残秽大概率双方都展开了领域吧。”他将手搭上我的肩膀,语气变得正常,“第三种一种残秽非常不显眼,似乎只是在一旁施展了辅助用的术式……当然也存在别的可能。”


    “这样吗……”


    “真是不得了啊,这种程度的家伙加二连三冒出来,这算什么,开战宣言?不过依旧很弱就是了……”他无奈地耸耸肩,“所以,秋现在有什么打算?”


    “原本是没有的,但刚刚渡部倒是提醒了我……”


    “什么?”


    “悟先先回高专那边吧,我去回收另外四只咒灵。”


    “欸……听起来像是退缩了嘛……”悟勾起嘴角,隔着眼罩能感受到他有意无意投下来的视线。


    “悟不觉得我的咒灵就像是闯关游戏里的关卡boss吗?对方既然都有备而来了,我可不想让它们白白当经验宝宝,而这么多个结界点,我们又不可能时时刻刻守着。”


    “这么一说是有点像欸,那我们算什么,大魔王?”


    “哈?那公主又是谁啊?”不禁接着他的话问道。


    “这个嘛……”他沉吟片刻,嬉笑起来,“两面宿傩?!”


    “就不该跟你展开这个话题,”没忍住做了个反胃的表情,“言归正传,这么做也为了防止下次再有无关人士靠近,受牵连而死亡的情况发生,否则协会恐怕就有理由对我发难了。”无视他调侃话继续道,“总之,既然高层一副不在乎的态度,那就撤掉吧。”


    “啊,看来是真生气了呢。”他扶住额头,唇边泛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我算是看出来了,那些烂橘子根本不在乎这里边是否藏着阴谋,他们只想借着这个理由给我们施压,最好挑出错处,再拿这个谈判。”咬牙没好气道。


    悟打了个响指,“答案正确。”


    “萌香,”对不远处安静等候指令的监督道,“走吧,我们去5区,然后4区,3区……把咒灵都回收了。”


    说完,不忘给直田经纪人发了去消息,表示最近遇上了麻烦,嘱咐他近期不要再接新工作了。


    矮身上了车后排,没想到某个超高个的白毛也钻了进来。


    愣愣地看着他,眨了眨眼,他毫不避讳地回望过来,一副不为所动的摸样。


    “不是说让你先回东京吗?”


    “有什么关系,一年级那批有乙骨帮忙看着,再说从5区一路下行到2区也绕不了多少路,一起嘛。”


    这家伙绝对是觉得一个人回去太寂寞,所以打算硬蹭车。


    萌香估计见怪不怪了,默不作声地启动了车子,“渡部先生那边要知会一声吧?”她从后视镜望来,征求意见。


    “所以这件事就麻烦萌香啦。”我回以一个标准式微笑。


    “哈哈,没问题!”有种被授予重用的使命感,萌香开心地点了点头。


    “对了,最近空的时候帮我调查一下虎杖悠仁的背景,他家庭成员的各种资料,国中时期的好友诸如此类……越详细越好。”


    “啊,好的。”萌香应道。


    “怎么突然想起调查虎杖了?”悟不明所以地瞟过来。


    “只是有些奇怪,”也是刚刚忽然想起外公的话,所以向萌香提起,“虎杖这样的体质与宿傩遇上,未免也太‘巧’了点。”


    “是吗,随你高兴好了,”悟把双手枕在脑后,漫不经心道,“可是我记得他家只剩他一个了喔,现在可以说是孑然一身吧。”


    “那就当做对你的学生做进一步了解吧。”我说。


    “哇,这么愿意帮忙照料的话,干脆这几天陪我一起去高专吧。”


    “才不要,我可没有教书育人的潜质,也超不适合。”义正言辞拒绝了。


    “是吗,那可真是遗憾了啊……”被拒绝后他故作惋惜地说。


    从5区到2区,将剩下4只咒灵依次回收,那些流放在外的家伙们得知自己终于熬到了回归时刻,兴奋得不可开交,至于禁婆被祓除这件事,未流露出半分悲伤,只是不屑地认为它太弱了才会有如此下场。


    它们同样表示最近结界没出现任何异常,更未出现可疑的咒灵或者人类。


    当晚深夜从公寓再次出发,这次行动没让悟跟着,因为有他在一定会节外生枝,譬如去某个深夜食堂宵夜什么的……


    夜幕之下,凌晨的浅草寺像一尊沉睡中的神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白日与黑夜像是一条不可逾越的分割线,将这座古老的寺庙分成两部分,一个是香火旺盛充斥着商业气息的存在,一个是神圣不容侵犯的存在。


    利用结界隐藏了身形,缓步进入。


    几乎不需要耗费精力摸索,在主殿最显眼的位置找到了那只日渐发胖的猫咪。


    它对我的到来不太意外,似乎早就闻到微弱的气息,缓慢地撑起圆滚滚的身体,打了个哈欠:“怎么了,找我有事吗?”


    “在外面风光够了吗,差不多该回去了。”


    “怎么?终于意识到家里少了我的身影,很空旷很冷清了吗!?”它神情兴奋起来。


    “不,是有活要干了。”


    “嘁——”


    “不回去的话,那个书房也没你的位置了哦。”将该说的话讲完,转身离开。


    “等,等等啊——喂——那么远的路,至少抱着我一起回去吧!”


    *


    原以为敌人的骚扰会接踵而来,没想到后续一段时间居然消停了。


    但隐疾不发作不代表它不存在,甚至会在无人知晓的时候默默溃烂。


    而官方那边将袭击结界的残秽与袭击悟的咒灵的残秽比对后,发现两者并不吻合。


    也就是说敌人至少有四个,这更叫人头大了。


    杰那边也迟迟未有新消息传来,一直处于叛逃状态。


    直至9月中,东京京都两校的咒术交流会如期进行。


    未料想袭击悟的咒灵又一次出现了,这次目标看似是学生,但后续调查才发现,他们真正目的是高专内部存放的,两面宿傩的手指。


    它们盗走了6根手指与咒胎九相图的1-3号。


    这两日悟因需要善后而忙的不可开交。


    当然学校的事与我无关,只不过,今天也是近期有工作安排的最后一日,后续在解决虎杖的问题前,都不准备接活了。


    拍摄现场,工作结束,更衣室换好了常服准备出发回公寓。


    正打算联系竹之内时,一窜陌生号码映入眼眸。


    虽然最近接到的全是无关电话,但还是下意识按下了通话键。


    “唷。”对面传来夏油杰熟悉的招呼声,“秋能接上电话真是太好了。”


    “什么?”


    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也不知道带来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神经不禁拉紧了。


    “因为悟那边一直无人接听啊。”他略有抱怨地说。


    “他在交流会吧,前两天高专被咒灵袭击了,今天又重启了交流会。”


    “啊,我听说了——包括你那边咒灵的事也听说了。”


    “杰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确实有部分进展,”我干脆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时间有限,我就长话短说了……”他顿了顿,继续道,“上次和你们谈话稍微启发了我,我想那种‘模仿犯’应该需要达成某种‘束缚’才能启动术式,不可能凭空模仿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于是我挨个调查了在那之前接触过的所有人。”


    “有结果吗?”


    “他们很‘干净’……所以我又将时间和范围扩大,这叫我想起一件事情来……去年带着忧太在海外的时候,我被诅咒师袭击了。”


    “我记得你提过。”


    我随着杰的描述一同回忆起来,当时对方趁夏油杰落单,对他发动奇袭,听杰说对方至少有特级的实力,是罕见的强敌,不给还是被他打败了,那人最后博得一线生机才从他手下逃脱,最终下落不明。


    “那男人莫名其妙找到我,毫无理由地发动袭击,并且目标非常明确……”


    “杰认为那个人是‘模仿犯’?”


    “一开始确实有所怀疑,但后续调查发现不是这样,”


    他否定道,又意味深长继续说——


    “情况比我们想象得复杂多了……不过先听我慢慢讲完——后来我就想我这么和蔼不与人结怨的人怎么就被盯上了呢——这是为什么啊?真的超级蹊跷啊,而更叫人在意的是,那家伙是个亚洲人,加上他面部特征非常特别,额头有道醒目的缝合线,于是抱着尝试的心态让孔时雨帮忙调查一下,秋知道我最后查到了谁吗?”


    “等等?缝合线?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见过你说的这个家伙?”头一歪,竭力思考着。


    “不用想了,答案是加茂家的长老,加茂秀信。”


    “啊——”我一阵恍然。


    记忆中模糊的面孔浮现于脑海,高专时期,还是以禅院家未婚妻的身份出席的某次活动时遇上过他,已经忘记那人长相了,但那道狰狞的缝合线叫人记忆犹新。


    “那不是可以直接把他从加茂家绑出来审问?”


    “可惜的是,加茂秀信已经死了——调查显示去年同一时间确实去了海外,但却在我之后晚好几个月才回国,我猜那个时候是在疗伤吧——随后回国不足两周便因任务死亡,尸体被火化了。”


    “岂不是死无对证了?”


    “是呢,不过还没完,更有意思的是——加茂秀信和我战斗时所用的术式,与他登记的术式并非同一种。”


    “啊?”我一下有点懵,大脑混乱了。“等等,你确定他们是同一个人吗?”


    “出入境时间都对上了,90%不会不错。”他说,“所以说,加茂秀信拥有两种术式,而加茂家对此似乎并不知情——我这边还有一份他的详细资料,一会发你手机上。”


    “杰是认为加茂秀信和‘模仿犯’有什么联系吗?”我又将话题拉回来。


    “我没觉得有什么啦,倒是孔时雨那家伙说凭他多年刑警直觉,这里面大概率存在千丝万缕的干系——而且最近局势很不明朗,高等咒灵大摇大摆地在外界陆续亮相,以及模仿犯存在——他们有没有可能是一伙的?”


    “诅咒师和咒灵勾结?”


    “就算不是团伙,或许中间也存在一个引导者,令他们能在这个时间段‘集体’行动。对了,刚才那句也是孔时雨说的。”


    “等等——我们一开始不是认为‘模仿犯’和总监会有关吗?”


    “谁知道呢,或许总监会是他们的烟雾弹吧……啊,说起来,高专存在叛徒,你们也察觉到了吧……否则谁能盗走手指啊,偏偏还是交流会时期。”


    “这件事悟跟我提了,上次他被袭击明显是有人透露了位置信息,他那边也在着手调查了,”略感头疼地扶住了额头,“我们现在只知道咒灵那边对两面宿傩和虎杖悠仁感兴趣——但肯定不单是如此。”


    “敌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也是目前我最想搞清楚的地方,但看这阵仗——加茂,总监会,特级咒灵,诅咒师……啧啧,感觉他们只不过才露出冰山一角啊,你和悟最近多注意点周围小细节,别中圈套了。”


    已经中过一次圈套了,就是前两日咒灵调虎离山偷走手指那件事……


    “好,我知道了。”


    “那么今天就这样,对了,这是孔时雨的号码,有重要事情可以拿这个联系,但切记平时没事别打过来做无关的问候哦~”他不放心地叮嘱道,这话应该是对悟说的吧。


    “好。”


    结束通话,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消化刚才那些繁杂的信息。


    没过多久,杰将加茂秀信的资料发过来了,直接把文件转发给了悟,等他空下来的时候应该就会看到。


    一边下楼一边给竹之内发消息让他来接我。


    不过,停在我面前的是另外一辆商务车,那牌照一眼便看得出是协会专用车。


    车子前座分别下来两名正装男性。


    “请问是东方秋女士吗?”他们一本正经道,虽说是个疑问句,但明显已经锁定了我。


    “什么事?”


    “长老会议请您过去一趟。”


    第126章 第126章


    总监会?长老?


    那些人见我做什么?总不能是请我喝下午茶吧?


    总之, 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事。


    秉着瞅瞅这些烂橘子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的心态,跟着上车了。


    目的地依旧是高专,但我被带去的是与教学楼遥遥相对的另一处, 那同样也是高层喜欢聚集的地方——因为周边布满了各种类限制型的结界,他们自认为足够安全。


    走进贴满封印符咒的室内, 能瞬间感受到一股压制体内咒力流动的力量裹挟而来。


    六扇屏风呈圆形摆放, 后面坐着掌管咒术界最高权利的六位老人, 早在十年前就见过他们了,让人感到稀奇的是这些十年前就是一把老骨头的家伙,十年后依然活着。


    其中一名工作人员留了下来, 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份文件, 随着大门缓慢合上, 狭小的空间顿时陷入一片昏暗。


    稍稍适应内部仅靠烛火照明的光线,便听见苍老的声音打破沉静:“东方秋,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 我们也没有多熟吧?


    有些好笑地开口:“啊, 是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面对长辈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尊重吗?”另一侧, 有人不悦开口。


    “和六眼呆久了就是这般没素养吧, 也能理解。”


    “各位长辈大老远把我喊过来,不会只是想看看昔日的东方秋现在长成什么样了吧?”


    “你有那个闲工夫去混演艺圈丢人, 我们也没那个空陪你聊天。”


    “自己做了什么, 难道心里没数吗?”


    他们依次开口。


    “这次案件较为特殊,因此由我们亲自审问——关于东方秋杀害协会成员, 渡部久雄一案……”


    “啊?”我打断对方, “等等,什么我杀害渡部久雄?”


    “你没杀他吗?”


    “我为什么要杀他?”这应该是我近期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


    “据说前段时间你和他闹得很不愉快, 甚至当众出言威胁他。”


    “什么?”我愣了下,当即反应过来,失笑道,“那也算数吗?啊,如果说是因为那番威胁,导致他回去后压力太大最终上吊自杀的话,那或许确实有我部分责任吧。”


    气氛顿时宁静下来。


    数秒后,有人长舒一口气,说道:“长濑——”


    “是!”留守于门前的工作人员正色应道。


    他上前几步,打开手中文件,郑重开口:“请问,东方女士,昨晚9点你在哪?”


    “家里吧。”


    “有人可以作证吗?”


    “我跟悟在一起。”


    “他是您的丈夫,不可以作为证人,请问有其他人或者证据可以为您作证吗,最好是录像监控一类的。”


    “家里还有一只猫可以为我证明呢。”我笑了笑。


    原来如此,大概明白他们要搞什么花样了。


    现在的遭遇大概和夏油杰差不多。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对我也用上了同样的方式,他们在想什么呢?难道觉得嫁祸到我头上,便真会被处死吗?


    “很可惜,猫当然无法成为证人。”叫长濑的男人面色不改回道。


    “既然说我杀了渡部那家伙,证据呢?”


    “以下是案发现场的照片,截取的监控图像,以及人证口供,如有必要,我们也可以弄抬机器过来,播放监控录下的整个作案过程。”


    他递来厚厚一沓资料。


    大致浏览一遍,里面截取的监控的照片出现了我的正脸,还真是一模一样。


    而整个案情也非常简单——大概是说渡部在昨晚晚上9点,照惯例下班回公寓的途中,顺便去了趟便利店补给日常用品,刚出便利店,店员听到一声惨叫,跑出来便看见渡部被捅了喉咙,而“我”被监控录下的同时还被店员看见了脸,那名店员当场尖叫着跑回店里的工作室躲了起来,随后报了警。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半晌,一名长老开口。


    “确实是证据确凿啊。”我感叹一声,手背敲了敲资料,“但很明显是栽赃嫁祸吧。”说着甩给了一旁的长濑。


    “呵呵,证据摆在眼前还要嘴硬吗?”


    “拜托,如果是我出手,根本不可能留下任何证据,大摇大摆地站在监控底下作案,不就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东方秋杀人了,快来抓她吗?未免也太愚蠢了,简直是在侮辱人类的智商。”


    “那么人证和监控又作何解释?”


    “既然各位都是咒术界的人,那么想必对于一些超出认知的情况早就习以为常了吧?为了一个渡部久雄,我有必要吗?”


    “你说有人栽赃,犯人又是谁呢?”


    “谁知道啊,”竭力克制翻白眼的冲动,无奈道,“不过我想犯人一定不希望我好过、顺便打算引发我们内部矛盾吧。”


    提及内部矛盾,狭小的会议室顿时陷入沉默。


    我与夏油杰不同,总监会早就将那个势力日渐膨胀的盘星教教主视为眼中钉,而我却始终是个咒术界的边缘人物,甚至帮咒术界减轻不小负担,更何况背后还有个五条悟……除非有凌驾于整个社会稳定之上的巨大利益出现,否则他们不会轻易与我们撕破脸。


    良久,有人道,“话虽如此,就凭这番说辞也无法洗清你身上的嫌疑。”


    “那么诸位想要如何?”干脆将问题抛给他们。


    又过了半晌,最先说话的那位老人开口了,“你得暂时留在这边,具体如何处置等我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也就是拘留咯?”我说。


    “可以这么认为,有结果前,必须在我们的监视下,这也是为你着想。”


    “好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些老头子能轻易放我回去,但也确实对此不太在意就是了,反正会有人找他们麻烦。


    很快,长老吩咐那名叫长濑的男人带我去了地下封印室,并嘱咐说如果想要洗脱嫌疑最好是配合他们不要乱跑,然后给门上了道形同虚设的锁便走掉了。


    倒是没有过多为难啊,甚至都没收我的手机。


    不过——看了眼屏幕上方无信号的标识,长长叹了口气,要是能装个无线网就好了。


    无奈地靠回椅背,仰面望着石壁顶,思绪不断发散。


    一直以来,我始终都认为“模仿犯”是总监会派出的人,直到矛头转调转,原本坚定的想法开始动摇了。


    烂橘子那些犹豫斟酌的态度不像是演的。


    所以到底是谁啊?


    算计我这个边缘人物有什么意义?


    啊啊,真是不爽。不管有什么理由,他们确实惹到我头上了。


    “五条先生你不能进去!”


    “让开。”


    “请不要为难我们……啊——!”


    门口传来一阵争执,随后有人发出逐渐远去的尖叫,感觉像是被丢远了。


    紧接着,大门被咒力震碎成渣。


    悟垮着大步走进来,虽说双眸被眼罩遮掩着,但能够确信他目光落在了我脸上,有些局促地当即坐直上身。


    “啊——”他叹息一声,仰头扣住面孔,语气有几分生气,“要我说什么好呢——怎么有人这么听话的啊,平时让陪着出去逛街都要哄好久,现在说关起来就真老老实实呆在里面了。”


    我知道悟肯定回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略有惊喜地望过去,愉快地鼓起掌,“刚刚扔人的样子超帅的耶!”


    “别胡说了,明明就没看见。”他将手插进口袋,走过来,但看起来心情好像舒缓不少。


    “啊,那再来一次吧!”


    “不行哦,已经被丢到外面去了。”悟在我面前站定,投来居高临下的视线,像是严厉的师长在教育学生,“我说啊,该不会是故意等着我来捞你的吧?”


    “英雄救美的戏码平日很少有机会上演吧。”我冲他眨了眨眼睛。


    他嘴角勾起笑意,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好了,作秀到此为止,我们回去吧。”


    我反手抓住他欲要收回去的手。


    悟动作停滞了下,投来疑惑的表情,“怎么了?”


    “暂时不要回去。”


    “哈?别告诉我要在这里挖宝。”


    干脆也站起来,微微抬头望向他,“发给你的信息看到了吗?”


    “大致看了一遍,有什么问题吗?”


    “那是杰发给我的,”我压低声音道,随后又将中午与夏油杰的通话内容复述了一遍。


    一些细微的身体动作传递着悟的迟疑和困惑。


    等我叙述完毕,他思考了片刻,沉吟道:“那我们现在先回家有什么关系呢?”


    在他的注视下,语气平缓开口,“回去没有意义,敌人已经盯上我了,他完全可以故技重施——既然烂橘子们说要商量方案,那就等等看吧——如果总监会存在叛徒,亦或者整个总监会背叛了咒术界,那么他们的决议里绝对包含对他们有力的因素。”


    他脸上浮现明显的动摇,不过依旧没有妥协,“但是有必要吗?隐忍不是我的作风耶。”


    “华国有句老话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今已经牵扯了那么多势力,不付出点什么,恐怕很难让对方露馅吧。”


    他没接话,似乎陷入挣扎。让随心所欲惯的他做出这种决定时间非常不容易的事。


    良久,他打破宁静道,“既然秋都这么说了,我暂且也不反对吧。”


    又讲了些没用的废话,不忘让悟存下孔时雨的号码,方便他联系杰。


    不多时,总监会的人陆陆续续赶到了。


    悟笑着同那些家伙们打完招呼,并用充满威胁的语言叮嘱他们照顾好我,留下一个个呆立在原地青白交错的面孔潇洒离开。


    *


    更早一些时间。


    有关该如何处置东方秋的会议进行到一半,被怒气冲冲赶来的五条悟搅乱,尽管后续他主动离去,但长老团依旧没能得出结果,只好决定明日再议。


    次日,原本应该到场的火田长老却没能亲自前来,替代他的是火田的小孙子,火田久司,以及火田长老的贴身助理。


    “十分抱歉,”他向众人深鞠一躬,“祖父昨日在返程的路上出了场车祸,现今行动不便,晚辈带着祖父的口信前来参加会议。”


    早就听闻火田长老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只知在外边吃喝享乐,于是将希望寄托在他的孙子辈上,但让火田久司这种连高中生都不是的小毛孩出面,未免也太不将他们长老放在眼里了。


    “咒术界的事,什么时候由得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插手了?”昏黄的光线下,其中一位老者开口,“火田既无法出席,那就暂且算他弃权好了。”


    面对5位长者,火田久司很轻易地读出了他们脸上的轻视与不耐,他面不改色继续道:“说来惭愧,家中兄父不成器,叫祖父无法给予重任,真是遗憾,其实原本晚辈也并非一定要参与会议,只是,他老人家托我带来了一件咒物,祖父认为,这件咒物能帮助大家解决眼前的难题。”


    说完,那位火田家的助理上前一步,打开手中捧着的黑匣子。


    少年稚嫩的面孔上有着超出他年纪的沉稳,他语气平静地解说着咒物的来历与作用,以及自己祖父的打算。


    语毕,会议短暂的沉寂了。


    “这是火田的意思?”有人蓦地打破沉默。


    “当然。”


    “诸位,你们觉得呢?”老人望向四周,每个人脸上出现了明显动摇。


    毕竟这听起来打压了五条一派,又没有做得很绝。


    至于渡部的死,其实都心知肚明大概率不是东方秋所为,但调查真凶这件事可以暂且放一放,他们只不过不想错过这个送到面前的打压五条一派的机会。


    “听起来是个方法,就怕五条不会同意。”有人踌躇道。


    “祖父还说,如果是因为忌惮五条悟,那么就先给出对方明显不能接受的条件,由着他讨价还价,最后再提出折中方案,而所谓的折中方案其实不过是我们一开始的打算——这是很常见的谈判技巧,我想大家应该明白吧。”


    “嗯……或许可以试试。”原先对火田久司不屑一顾的老人们瞬间转变了态度,连语气也缓和下来。


    *


    “吱呀”一声,封印室的门被打开了。


    男人长腿迈着大步走入室内。


    手里提着与他超高个体型不一致的精致纸盒,盒子上面印有某个甜品店的招牌,是我非常喜欢的一家店。


    他依旧戴着眼罩,虽说无法看清他的脸,但能明确感受到这家伙此时不大开心。


    “这两天有人为难你吗?”他用散漫的语调说。


    “没。”把腿从另外一把椅子上放下,坐正上半身。


    “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啊——喏,给你带的甜点。”


    “难道悟有危机感了?”我开心地接过,但没第一时间打开,而是放到一旁。


    “没有,只是不爽的感觉在成倍累积,呀,大概再过不久就要爆炸了吧,然后说不定东京咻的一下就没了呢。”


    “说什么傻话,东京没了我们去哪吃点心啊?”


    “啊,那倒也是。”他稍稍笑了一下,毫不在意地坐在了我刚才放脚的凳子上。


    “外面有什么消息吗?”


    “有,不过是坏消息,要听吗?”


    “好啊。”


    “总监会打算借用某个特级咒物,以‘束缚’的方式约束秋的咒力,然后将秋送往京都接受看管,直至真凶找到,洗清嫌疑恢复自由——这是这两天谈判的结果。”


    “哈?”我扯了扯嘴角,“就他们这种办事效率,要是一直找不到凶手呢?”


    “倒不一定会一直软禁下去,大概能猜到他们想我在别的事情上做出让步,”他双手插兜,往后一靠,长腿伸得笔直,脚尖与我的脚尖相对,“不过以那些老家伙的古板思维,恐怕一定要把表面功夫做足了才肯进入下一步。”


    而所谓让步应该还是虎杖悠仁吧。


    “嘁——不过为什么是京都?”


    “他们认为我会成为不确定因素,或许一个不高兴就把秋带走了,老实说现在确实是这么想的。”


    “这理由未免有些牵强。”


    “说白了就是想让我不愉快啊,”他嗤笑着耸耸肩,“毕竟虎杖悠仁那一轮,他们没能得逞。”


    “是这样吗?”我喃喃道。


    “至少他们是这么表露的。”


    听起来真是非常“温和”的处理方法啊,将一切都留有余地——如果不是和夏油杰保持联系,知道背后有人捣鬼的话,恐怕还真会以为是因虎杖的事借机给悟施压了。


    “秋打算如何?”悟轻悠悠地询问道。


    “京都啊——听起来好远哦。”仰面长叹一声。


    “不愿意的话,现在就可以带你回去。”他似乎很热切地望过来。


    没有下意识避开他期待的眼神,而这次也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不,我要去京都。”


    *


    一日前,深夜。


    “分开五条悟和东方秋是这项计划里最艰难的部分,但是我们可以充分利用他们的弱点。”


    某个秘密的房间,一盘棋局已悄然展开。


    执黑子的人继续说,“尽管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两个人却都是甘愿遵守社会秩序的类型,不过,这种守序也仅限于某个阈值内,所以我们要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步一步让他们跳入陷阱——而必要的时候故意暴露一部分,让他们发觉背后操控一切的另有其人,也是制胜关键。”


    白子落下,另一人开口了,“可是,以五条悟那种张扬的性格,提出那种条件,他势必会反对到底吧?”


    “所以这个时候就得靠东方秋了。”


    “什么?”


    “因为六眼非常听他老婆的话,最后一定会妥协。”


    “那么又如何确定东方秋心甘情愿接受呢?”


    “因为她傲慢——不同于五条那种肆无忌惮外露的高傲,东方秋的傲慢在于,只要发起挑衅与邀请,那么明知有陷阱她也愿意入局——”说着,目光从一旁桌上的资料一扫而过,那上面有多年以来调查到的关于东方秋的情报,事无巨细地罗列在上边,“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啊。”


    *


    “什么?”悟愣了一下,没想到我拒绝的这么果断。


    “这两天实在太无聊了,所以顺便好好整理了头绪,想着想着,便发现有件非常明显的事情被我们忽略了——他们是如何‘模仿’我的?”


    悟默不作声地看着我。


    稍作停顿,继续道,“‘模仿’必定需要前置条件,而我作为一个偏离咒术界,有着非常简单的生活轨迹的普通人士,我不认为他们仅靠日常生活里不经意的接触便能达成前置条件,任何咒术界有关的事物出现在日常会变得格外显眼,不可能忽略。


    而近期我和咒术界产生过交集的,也就只有前段时间巡查结界那个时候了,但整个过程也只有我和萌香两个人,至于与每个地区的结界监控人员对接时,都是萌香在负责。将这两种都排除掉,便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了。”


    “你是说——”悟好像想起什么。


    “是战斗,”我接过话,“收到紧急救援,赶去营救学生那一次,是这两年我唯一一次战斗。”


    脱离咒术界后的我,生活轨迹实在太干净了,所以战斗反而变成了显眼的存在。


    “不过条件具体是什么还没弄明白,我没有术式,所以必不可能是亲眼见过施术,也不是承受术式这类。


    二杰调查到的异常,也是从海外那次战斗开始的,要说我们的共同之处,大概是都受了伤吧,虽然只是小伤——细细想来,和我战斗的那个诅咒师,直至被击倒也没使用术式,是不方便展示,还是说有别的原因——啊,这些也不重要了。”


    “这么说的话,我们一开始被两面宿傩的手指迷惑了,他们真正目的是想要达成模仿秋的条件。”悟不喜欢思考那些弯弯绕绕,但是让他真动起脑子,很快便明白其中缘由了,“不,也不算是迷惑,因为这不是一道单选题,而是多选题。”


    “是,他们想要复活两面宿傩,故意给出手指,与达成模仿条件两者并不冲突,而复活两面宿傩的意愿又与最近冒出的特级咒灵的目的重叠了——所以说,找上杰,与杰战斗的加茂秀信;绑架案中逃脱的诅咒师;模仿犯;总监会存在的叛徒;袭击我结界与袭击悟的咒灵,这些全是一伙人。”


    “那么他们的目的呢?”悟感慨地笑了下,“也是多选题吧。”


    “两面宿傩,虎杖悠仁,杰,你还有我。都是他们的目标。”


    *


    棋局还在继续。


    “不过,夏油杰始终是个不稳定因素。”持白棋者落下一子,纤细的手臂从棋盘上收回,“他比我们想象中更难对付。”


    “确实如此。”黑子的持有者声音稚嫩,听起来还是个少年,“——夏油的血还保存了不少吧?”


    “是的,东方秋的血已经没了。”


    “她的主要能力来自于身体的特性,就像六眼的眼睛,你无法‘模仿’,不过等到目的达成,她也用不上了。”少年语气轻松道,“至于夏油杰,届时,我会与你一起对付他。”


    纤细的手臂一顿,极其开心地开口,“合作愉快,羂索先生。”


    第127章 第127章


    “这么一来, 我就更不可能放任秋去京都了。”


    封印室内,分析一通后,悟却话锋一转。


    “为什么?”


    “太危险了。”他说, “绝对有陷阱。”


    “哇,有陷阱就不去了吗?”


    “知道有陷阱还跳不是笨蛋吗?”


    “所以会提前做好准备啊, ”我说, “如果这次不去, 下次不知道又会中哪种暗算,按照幕后之人的手法,我想他们会先从我们身边的人动手吧, 尤其是较为重要又没有什么自保能力的——比如辅助监督。”


    悟还好说, 周围一圈除了辅助监督, 剩下就是学生了,既是学生又是咒术师,好歹还有一战的能力。


    我不一样, 身边全是普通人。


    渡部久雄的死亡其实是一封邀请函, 对方大概还不想将矛盾彻底激化,所以没有做的很过分, 但不代表他们无法这么做, 后者应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


    提到辅助监督,悟愣了下, 他绝对想到了伊地知, 那个曾经也想成为咒术师却没有这方面才能的家伙,当时悟第一个站出来极力反对, 一向散漫轻浮惯的他很认真地对伊地知威胁上了。


    然后这两人就成了搭档, 而伊地知也是业内为数不多的,能对悟糟糕脾气习以为常的监督。


    见他神色游移不定, 我继续说:“与其等到他们下次出击,还不如主动应对,反正也是迟早的事。”


    “别的就算了,但把咒力也封印上实在有点危险。”


    “还会稍微再谈下条件,这部分就由我自己去吧。”说着,板起脸,“再说了,没有咒力又不代表是废物,怎么连悟也变得有刻板印象了。”


    在他做出让步的意愿时,就知道会向我妥协了。


    片刻后,果不其然地叹了口气,失落地说,“好吧,我先去和协会说吧。”


    “干嘛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怜哦。”我笑了笑。


    “真的超委屈欸!”似乎戳中他某个情绪点,像个小孩子大声抱怨起来。


    悟不是那种喜欢阴谋诡计的家伙,面对敌人直接展开战斗就好了。现在的局面简直是正中地方下怀,让他一身武力没地方发挥,应该很难受吧。


    “没关系啦,等那些家伙冒出头,就是我们行动的时候了。”我说。


    “最好是能快点呢。”他克制着情绪,勉强地笑道。


    *


    特级咒物【诅咒草人】,使用者自愿与它达成束缚,其束缚具备超强约束能力,假如使用者“违约”,将被草人诅咒,违约者受到非常严重的反噬——据记载,历史上使用【诅咒草人】违反束缚的9人中,8人当场暴毙,唯一一位幸存者则成了植物人。


    昏暗的会议室内,火田家的助理语气平稳地向我描述咒物的使用规则。


    他没有当场讲述如何解除与草人的束缚,不过这世界上不存在无解的咒物,既然他们暂时不打算说,那也不急于一时。


    但叫人在意的是,火田长老对应的屏风后面,映照的是一副比往常看起来更加瘦小一点的影子。


    有关咒物的描述完毕后,是冗长的传统流程,何时何地何人,因为何种罪名接受处罚,与十年前如出一辙,而这个过程会被一旁的记录员写入卷宗。


    不过这次我只是作为嫌疑犯接受限制,因此过程缩减了不少。


    今天悟也在场,他作为旁观与记录人员待在一旁,极具压迫感的无形视线注视着在场每一个人,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在这份沉重的压力下进行。


    “东方女士,接下来请你完成封锁咒力的仪式吧。”


    那位叫长濑的男人说。


    “等等。”我说。


    “还有什么问题?”


    “封锁咒力没问题,但我需要在这个束缚上附加一个条件。”


    室内短暂地沉默了下。


    “你说。”长老中有人开口。


    “我的式神需要靠每日供给的咒力为食,一两天也就罢了,超过3天,违背契约同样会遭到反噬,这一系列连锁反应不该由我承担,因此要附加一个允许东方秋以咒力喂食式神的条件。”


    “各位觉得呢?”有人迟疑道。


    “听起来没问题——咒力只允许喂食式神,但在束缚期间不得驱使咒灵与式神,后面这段请补充上去。”另一位老人说。


    “大家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啊。”我笑了笑。


    “没有其他问题的话,就开始吧。”


    火田家的助理从刻满印文的黑盒中拿出咒物,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袖珍草人,胸.前印有一个红色的“契”字。


    将咒力注入,并当众述说着束缚内容,那个“契”黯淡下去又逐渐鲜红。


    能感受到体内的咒力瞬间沉寂了,像凝固的水泥难以驱动,不过硬要使用也不是办不到,但绝对会承担相应惩罚。


    “等到东方女士的嫌疑解除,届时我们也会解除诅咒草人上的契约。”火田家的助理将草人收回了黑盒,不知不觉他额间布满冷汗,“实在是形式所迫,希望您能谅解。”


    “奉劝你们最好是快点,”我笑着说,“即便我有那个耐心,但我丈夫不是个习惯忍耐的人。”


    男人扫了眼角落始终一言不发的悟,面色难看地回道,“当然。”


    “请到外面来,现在送您前往京都。”长濑上前,态度比起初次见尊重许多。


    室外阳光正好,是个一如往常的好天气。


    台阶之下,开阔草坪上停放了一架直升飞机,许久未见的冥冥穿着高专教师制服,依靠在一旁等待,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充当协会保镖的咒术师。


    “她怎么在这?”我有些讶异地开口。


    “是我委托她来的,秋无法使用咒力的情况下,飞机是最不安全的交通工具了啊。”悟回道。


    “难得想这么周到啊。”忍不住夸了一下。


    他没接话,厌烦的表情全写在了脸上。


    这期间,几名长老也从室内陆续出来,他们表情舒展,仿佛了却什么心头大事。


    目光瞬间被一名少年吸引过去,他看起来年纪不超过16岁,外形孱弱单薄,额间的绷带异常显眼,像是近期受过伤,旁边跟着的是火田长老的助理,正对他毕恭毕敬说话。


    原来透过屏风看到的火田是这个少年,他又是谁?


    “东方女士?”见我没跟上长濑回首疑惑道。


    “火田长老去哪了?”有些奇怪地问,“你们最高权利的会议居然允许这个年纪的小孩出席吗?”


    “火田长老前几天出了场车祸,伤势不严重但暂时行动不便,那位是火田久司,长老的孙子——他不过是代替长老前来旁听而已,毕竟如果是没有血缘的助理更没资格参与会议了。”长濑简要解释道。


    “不止是旁听吧,明明咒物也是火田家提供的。”我哼笑一声。


    长濑忌惮地扫了眼悟,又当即收回视线,尴尬地笑了两声,“确实如此。”


    “好久不见。”另一边,冥冥主动打起招呼,她看起来心情不错,应该这一单能赚不少外快。


    “好久不见。”我说。


    “演艺圈薪资如何,丰厚吗?”没想到连寒暄都免了,见面便是这种和金钱有关话题。


    “和当咒术师比肯定差多了。”


    “是吗,那真是可惜。”


    “东方女士,出发前,请在这边上交通讯设备。”长濑说,“您也可以给其他人代为保管。”这话分明是暗示我交给悟,省的他们麻烦。


    而不允许私自与外界通讯也是总监会的要求。


    “还真是严格呢。”我拿出手机,发现上边有一条未读消息,是昨晚发来的,因为封印室一直没有信号,现在到室外才收到,“看一下消息总没关系吧。”


    “可以。”


    长濑是此次护送我去往京都的官方负责人,在这方面有一定话语权。


    而悟作为亲属需要避嫌,只能到这了。


    点开发现是萌香监督的信息,她发来一份文件,【关虎杖悠仁的调查报告】,里边是类似详尽的人物信息表格。


    原来如此,之前让萌香帮忙调查虎杖的人际关系,最近局势过于混乱差点把他给忘了。


    资料虎杖本人开始,详细记载了出生年月。


    随后是他生活中关系最为亲近但已经去世的爷爷。


    下面依次是他的父亲——去世。附上照片与生平。


    虎杖香织,悠仁的母亲——失踪。附上照片与生平。


    手指在屏幕上划过时赫然顿住了。


    尽管是一张陌生的脸孔,但在看见她的照片那一刹那,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为什么,虎杖的母亲额间也有一道缝合线伤疤?甚至与加茂秀信那道一模一样?巧合?


    身体瞬间僵在原地,怔怔出神。


    这世界哪有那么多巧合?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


    竭力叫自己镇定下来,仔细阅读起关于虎杖香织的资料,上面显示她在生下虎杖后不久失踪,警方寻找未果,其丈夫在香织失踪次年因卷入咒灵事件死亡,尸体未被保留。


    为什么?


    虎杖和加茂两家不论怎么看都不可能存在交集,为什么两个人面部上会出现同一个特征?


    他们是同伙?缝合线是合作伙伴的证明?


    不,那样也太刻意,太显眼了。


    思绪纷呈间,心脏不由得狂跳起来,犹如擂鼓,咚咚作响。


    脑海不断检索着有关加茂的情报。


    没记错的话,他是2004在任务中脑部受伤,并接受普通治疗留下了疤痕——这个时间和虎杖香织失踪是同一年……


    “缝合线疤痕”并未在同一年同时存在,相反像接力赛那样挨个因意外出现了。


    一股冰凉的寒意油然窜上背脊。


    难道说,他们不是一伙人?而是同一个人?


    夏油杰调查到加茂秀信已经死了——死的真的是加茂秀信?


    背后到底是谁?


    是加茂秀信还是虎杖香织,还是说——另有其人?


    “东方女士,时间不早了。”旁边好像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东方女士?”那人又催促了一遍。


    “秋,你怎么了?”耳畔传来悟的声音。


    这些不是我现在需要在意的。


    还有什么关键的信息来着——需要将手头的情报窜连起来的重要事情……


    抬眸望了眼悟,转看向长濑。


    以及周围一圈投来的不明所以的视线。


    “东方,别告诉我事到如今你突然反悔了。”身后,老人用嘶哑的声音开口。


    对了——


    心脏仿佛停滞了一拍。


    现场不就还有一个人脑部受伤了?


    是他吧?!出现的那么莫名其妙?偏偏赶上了这种时候?


    绝对是他!


    那个暗中捣鬼的家伙就在我面前!


    刹那间,身体某根紧绷的弦“砰”地一下断掉了。


    那根弦就像是被引燃的导火索,零星的火花向着体内压抑的情绪一寸寸飞速蔓延。


    思绪顿时呈现一片空白,耳畔的一切嘈杂都被自动忽略,世界仿佛与我隔绝开来,天地万物只剩内心本能的低语。


    杀了他!现在就杀了他!


    身体比思维更快做出了反应。


    猛地转身将目光锁定在那个少年身上,咒力像是凝固般无法顺利激发。


    几乎同一时间,一道身影挡在了我面前,是冥冥,不仅如此,在场所有人都动了,或者逃跑,或者戒备,或者用恐惧颤抖的音腔高声质问……


    有人从身后揽住了我的肩膀,用不容置疑的力量阻止我再进一步。


    “喂,”悟的声音紧贴着脑后传来。“到底怎么了,秋?”


    他的声音成功将我从孤立的思维中抽离,侧头对上他俯身探来的凝重面孔。


    又扫了周围一圈,全是充斥着敌意的眼神,隶属于总监会的咒术师们纷纷摆起战斗架势。


    看起来像是被悟阻止了,其实此刻是被他保护着。


    而那个火田少年,已经腿脚失力地跌坐在地上,身体难以遏制地打着战栗,是普通人面临死亡的正常反应,表情也很自然——是我想多了吗……


    “秋!”悟的手刀对着我脑袋批了来下。


    我吃痛地哼了一声,“做什么啊?”


    “这话该我来问吧,好端端的,怎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微愠,“把大家都吓到了喔!”


    “东方,如果你出现过激行为,我们将随时以犯人名义逮捕你。”长濑沉声道。


    “啊,抱歉,是我失态了。”太久没有产生过杀人的冲动了,一时间居然连杀意都忘了收敛,我冲其他人笑了笑,敷衍道,“我不喜欢小孩子,看到了难免有点应激。”


    “什么意思?”守在少年面前的男人站了出来,“刚才分明是想要杀了少爷吧?!”


    “不,你想多了,我这个人对讨厌的家伙都是这个态度。”我说。


    对方还想说什么,悟越过我,站在我身前,对在场众人拍了拍掌,“好了,各位,既然是一场误会就散了吧!”


    “凭什么?!这事别想……”


    “啊。”悟继续打断他,“事先声明,我现在心情很差。”话到最后,他收起一如往常轻浮的语气,用极其严肃的口吻道,“何况你家小朋友也没受伤,不是吗?”


    没人再说多话了。


    借这个时间把因情绪失控丢掉的手机捡了回来,迅速在备忘录打上几行字。


    长老们对刚刚的场面心有余悸,甚至都顾不上观望我是怎么被送走的,匆匆散去。


    那位火田家的小子则是被大人背回去的。


    “刚才是怎么回事?”悟转过来看我,“真要杀了他吗?”


    经他这么一发火,已经没人敢催了。


    长濑默不作声地先一步上了直升机座位。


    “抱歉,有些冲动了,我把火田久司当成了敌人。”


    “敌人?那个少年?”


    “悟有看出他身上存在什么异常吗?”


    “没有。”他一脸困惑,“为什么会觉得他有问题?”


    “说来有些好笑,几乎是凭直觉得出的答案,”连悟的六眼都未观测到,或许真是我想多了吧,稍稍松了一口气,“真是好险,万一真杀错人就麻烦了——对了,我的手机,”说着递给他,“回去记得翻一下备忘录,还有和萌香的聊天记录。”


    没有时间在这同他细细解释,何况周围还有一圈人盯着,而且有些猜想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欸——其他内容也可以随便看吗,会翻出什么脸红心跳的东西吗?或者是什么小众癖好的内容?”严肃不过三秒,又变成原来那副模样。


    “正经点吧。”


    “好吧。”他讪笑着摸了摸鼻子。


    “我要走了哦。”我说。


    “嗯。”他点点头。


    越过他时脚步不经意地停了下来,“分别前需要什么仪式感吗?”


    老实说,我有点不舍得。


    “仪式感?才不要什么仪式感,”他好像很倔强地抱怨道,“但如果说别的愿望的话当然还是有的啊,比如‘秋留下来别走就好了’,不过现在不能再说这种任性话了吧。”


    “可是我想抱一下你欸。”我说。


    他略有意外地愣了下,“这样吗?”


    “是啊。”


    “真是没办法啊,那就轻轻抱一会好了,谁叫我无法拒绝秋的请求呢。”


    故作免为其难得样子说完,已经被他搂进了怀抱。


    可说什么轻轻抱一会啊,都快喘不过气了。


    被悟身上好闻的气息包裹着,那种不想离开的情绪达到顶峰。


    垫了垫脚,顺势将头埋在他颈窝,“查案这种繁琐的事就找警察叔叔吧,还有别忘了虎杖悠仁。”


    “道别的时候怎么还总提其他人——要不开心了。”他小声嘀咕道。


    “悟也要小心点。”我认真说。


    “好啊,”他手掌抚摸着我的背脊,温柔的声音紧贴着耳畔传来,“要平安无事啊,秋。”


    “我会的。”


    他动作缓慢地松了手。


    而我也知道不得不走了。


    转身登上了直升飞机。


    随着机器启动,螺旋桨高速运转,这座装载着四人的飞机逐渐升空。


    悟还伫立在原地,只是他的身形愈来愈小,愈发遥远,直至已经无法用肉眼观测。


    定了定神,收回视线,坐正上身。


    目光越过座位透着挡风玻璃望向更远处,分别是暂时的,苦难也是阶段性的。这些日子受的委屈,日后必定加倍奉还。


    *


    日本,某处人迹罕至的山间,几泓天然温泉在此处形成。


    “果然还得是这种地方啊,像城市那种汇聚了人类的位置,真是充斥着一股恶臭。”顶着火山头的咒灵泡在温泉水中,一脸享受。


    一串晦涩难懂的语言窜入脑海,很像某种精神污染,但火山头今天心情似乎不错,没因此发脾气,“你也这么觉得吗,难得我们意见一致啊,花御。”


    “呀嚯,漏壶,伤势恢复的不错啊~”不远处某只外形与人类如出一辙的咒灵走了过来,它身旁还跟着一只红色章鱼头咒灵,这只章鱼头还属于咒胎一类,尚未成型。


    “早就恢复好了。”聊起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叫漏壶的火山头脸一沉。


    【陀艮看起来又长大不少】花御那番晦涩的音节闯入在场咒灵的脑海。


    除了漏壶,其他咒灵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陀艮手臂在空中来回比划着,像是在说自己的成长速度与真人有关。


    “陀艮,不用这么客气——也多亏最近实验体的质量不错,关于咒灵与人类,灵魂构造的课题进展地异常顺利呢。”真人嬉笑道,“说起来,最近还看了一部不错的电影,叫什么蜈蚣的,推荐给你们哦~”


    “真人,”漏壶吸了口手里的烟斗,不同于人类社会的物品,斗钵装载的是一团脑花,它眯起眼睛,“你越来越像人类了,好歹有点身为诅咒的自知之明吧?”


    真人不以为意,一跃而起跳入漏壶所在的温泉,溅起的水花浇了对方一身,真人从水下探出脑袋,发出哲学家般的言语,“漏壶觉得,何为人类,何为咒灵呢?”


    漏壶鼻尖傲慢的轻哼一声,“现在的人类不过是一群虚伪的冒牌货,我们才是真正的人类,是纯粹的真实。”


    从恶念中诞生的咒灵,比世界任何生物都能明白人类的虚伪,他们标榜着爱,正义,善良,高喊着真善美的口号,私下却又比谁都恶毒阴暗。


    真叫人作呕。


    世界应当由咒灵统治,而不是一群虚假的弱者。


    “是啊,”真人附和道,又伸手指了指后方,小型石山脚下的一团黑色污泥,“那么,漏壶认为那个,现在算是人类还是咒灵呢?”


    漏壶愣了一下。


    似乎听见有人讨论它,污泥动了动,凝固的液体欲要向上形成某个形态,却在中途失败了,重新滩回地上。


    “真是抱歉啊,我也想把你恢复原状,但初次试验时手段好像太粗暴了点,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真人毫无歉疚地笑了笑,对着那滩黑泥说,“放心吧,我的研究还在继续,要不了多久应该至少能让你开口说话,”它表情一下狰狞,“到时候应该能得到不少东方秋的秘密情报吧。”几乎一瞬间,像变脸般对漏壶露出真切的笑容,“总之,当人类能成为咒灵,而我们的灵魂中存在‘人类’的成分时,漏壶心中的这种界限便不存在了吧。”


    漏壶顿时沉默了,真人提起他最讨厌的话题。


    “不论如何,我不认同羂索的方案——我们只需要集齐手指,让两面宿傩苏醒就可以了,宿傩自然会去对付五条悟,剩下的由我们动手,诅咒时代必定来临。”漏壶说。


    “那东方秋呢?选择性忽略吗?漏壶没忘吧,如果不是身边有一个清醒的‘人类’跟着,只是走进她的结界恐怕都难以出来了——偏偏我们这边为数不多能动手的‘人类’不愿意杀死她。既然解决不了她,那我们自己做出改变不是很好吗?别执着于到底是‘人类’还是‘咒灵’这种概念上问题啦,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陀艮和花御对此没有发表意见。一个还不善于思考,一个是只想要安宁的自然。


    漏壶接不上话了,它觉得真人做的是正确的选择,但却无法说服自己,有些迷茫地望向天空,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黑暗的房间,少年望着前几日的棋局出神。


    脑海不断回放着有关东方秋的画面——那个时候,如果不是对方咒力被封锁了,自己还真有可能被成功偷袭——那个女人,还真是敏锐得可怕啊。


    不过没关系,即使她已经察觉到异常也无所谓,一切按照计划进行着,他已经赢了大半。


    棋盘上,白子被层层绞杀,黑子已大获全胜。


    接下来就等十月末——


    思绪被忽来铃声打乱。


    本想直接挂断,但在看到来电者是那位火田家的助理时又犹豫了,数秒他接通了电话。


    “少爷,你在哪?!”对方那边似乎正在奔跑,语气十分焦急。


    “我在外面下棋,有什么事吗?”


    “请立刻回来一趟——或者我去接您也行,”他喘着气说,“老爷被绑架了!”


    “什么?”少年动作一僵,下意识问,“谁做的?”


    “夏油杰,是夏油杰!”对方咬牙切齿道。


    “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他挂断电话,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明面上的人好对付,而同样藏在暗处的家伙才是最麻烦的。


    夏油杰动作竟然比他料想的还快要上一步。


    看来计划必须提前了啊。


    第128章 第128章


    乙骨忧太, 就读于东京高专,二年级生,特级咒术师。


    他于昨日被派往处理2-6号祓魔结界核心处聚集的咒灵。


    自从那位东方小姐将部署于2-6号结界处的咒灵回收后, 这些区域的咒灵每相隔一个月必须清理一次,而前往清理的咒术师等级必须是一级或以上。


    如若监测到强烈的能量存在, 则是由空闲的特级咒术师前去, 当然这种情况非常罕见。


    只不过为节约人手, 协会决定将5道结界的任务全交给一个人处理,于是任务便落在了乙骨头上。


    至于五条悟,他被派去了秋田地区, 解决一起严重的特级事件。


    听说某个偏僻的乡下出现了特级咒灵, 一.夜之间, 将整个村子毁于一旦,而对方并未就此罢休,它就像是天灾, 正带着灾难向着更远处无限蔓延。


    此时此刻乙骨忧太已经完成了祓除任务, 他坐在城市道路街边,西餐厅的户外桌前, 点上一份三明治与甜茶, 等待监督与他完成最后的对接,便可以返程回高专了。


    可乙骨并没有心思享受午餐, 有些心不在焉地吃着三明治, 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来往行人上。


    思绪不经意发散回到大约半个月前,某天五条老师突然找上自己。


    那是个一如往常的平静午后, 大家在操场进行特训。


    五条老师忽然出现, 把他单独叫了过去。


    “如果咒术界出了什么大事,而我又不在大家身旁, 那么虎杖悠仁就拜托乙骨同学了。”对方语重心长地说。


    “啊?老师的意思是?”乙骨一怔,这种如同临终托付的发言实在叫人不禁多想。


    “因为协会出现了叛徒,与上次袭击高专的特级咒灵勾结,总之,大概率不止一人,”五条老师用一副惺忪平常的口吻说道,“在那些家伙全部露面前我们不准备有任何行动,悠仁是他们的目标之一,虽说让还只是学生的你出面不太合适,但眼下我们明面上的特级战斗力也就剩你我了。”


    协会出现叛徒?还是与咒灵勾结?!居然是叫人如此震惊的消息吗?!


    乙骨瞬时呆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接话。


    五条老师脸上所流露的凝重神情,很明显不是在同他开玩笑。


    所以夏油先生和东方小姐的事情果然另有隐情……乙骨内心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但他一直以为这是高层之间的势力斗争,没想到居然是出现了叛徒。


    “难道是为了两面宿傩?”乙骨发出不可置信的疑惑,“人类和咒灵勾结又能得到什么?”


    “谁知道呢。”五条老师嘴角泛着讥讽的笑意,耸耸肩说。“不过要不了多久,应该就会知道答案了。”


    于是怀揣着不安的心情,一直等到了现在,这期间发生了一起八十八桥事件,虎杖君又收集到一枚手指。


    随后好几名学生得到晋升。


    他所看见的,是和今天风景一样平和阳光的局面。


    如果不是有五条老师提醒,根本无法想象暗流正在阴暗之处涌动。


    还是想办法尽早回到高专才能安心啊。


    目光与思绪不断发散之际,一群结伴的飞鸟毫无征兆地映入他眼眸,紧接着,飞鸟群的背后,他看见了悄然扩张的结界。


    如果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东方小姐的结界,但它怎么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理论上不应该覆盖这个区域才对。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世界在无形中产生了巨大变化。


    【播报:死灭回游正式开启,我是您的对接窗口小金,下面为泳者宣布死灭回游相关规则……】


    乙骨肩头赫然出现一直小金虫,像机器一样说着意义不明的话。


    不是咒灵,也不像是式神……


    “妈妈,那是什么……”路边,小女孩指着乙骨的肩头好奇道。


    “怎么可以指着别人说话,太不礼貌了。”母亲目光落在乙骨脸上,露出歉疚的表情。


    “喂,你们看,天空怎么好像被东西罩住了?”


    “哪里啊?”


    “这明显看不见吗?”


    “没有啊。”


    “哇!等等!肩上这个又是什么?!”


    仅仅一瞬,世界变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


    1小时前。


    东京。


    “1号结界什么情况?!”一名男性破门而入,“夜蛾!”


    “这种事我还想问你们,祓魔结界的监察事宜不是你们在负责吗?”渡部死后,监察部负责人便更换为仓桥。


    办公室内咒术师们齐齐投去质问的目光,常驻于高专的咒术师已经全汇集于此了——他们比普通人更快感受到结界变化,发现异常他们第一时间便赶来此地。


    “结界核心已经进不去了!”仓桥说,“它还在往外扩张,再这么下去要覆盖整个东京!”


    “这种事我们当然知道,”夜蛾不耐烦地说,“其他区域呢?2号到12号结界那边如何了?”


    仓桥一怔,当即拿出手机,大约过了半分钟面色难看道:“电话打不通。”


    “果然如此啊。”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东方呢?这是东方的结界,让她出来解决!”


    “东方被长老送去了京都,莫非仓桥先生给忘了吗?”二年级班主任日下部哼笑道,“与其在这里和我们做无谓的争辩,倒不如想办法联系上长老,赶紧把东方叫回来。”


    没人知道结界扩张意味着什么,但没人觉得这是个好局面。


    【播报!】


    【播报!】


    ……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只只小金虫不约而同地冒了出来。


    【死灭回游正式开启……】


    【我是您的对接窗口小金,下面宣布死灭回游相关规则……】


    室内顿时被机械的播报声笼罩。


    在一片压抑的氛围下,随着小金虫对游戏规则一条条的阐述,众人面色逐渐苍白。


    直到最后一条——


    【规则九:五条悟不得进入结界,五条悟不得进入结界,五条悟不得进入结界——啊重要的事说三遍。】


    饶是夜蛾也坐不住了,“我去薨星宫确认天元大人的状态。”


    *


    同一时间,1号结界核心。


    “如果说将1号结界视为母结界,那么其余则是子结界,改变1号结界的构架会另剩下结界一同转变,真是方便啊……”少年喃喃道,“结界的奥义在于给结界附加各式规则,大多数‘嘱托式帐’都是如此,但为了保持结界的稳定,规则必须相对公平,而东方的结界早就超出了‘公平’的范畴,无制约的咒力增幅,术式增幅……居然做出这种东西,该说不说,身为结界师,东方秋恐怕已经在我们之上了,但她最大的败因,是不该把权限交出来,才让我们有机可乘。”


    少年说着愉悦地笑出声:“他们恐怕怎么都想不到,支开东方的最大意义,是为了让我们顺利接手1号结界呢——”


    “如果是这样,那为何不直接设定更加苛刻的规则,例如,要求所有人类原地自杀?”名为真人的咒灵蹲在地面,目光紧紧锁定了某处泥土。


    “超出一定范畴的规则会令施术者遭到反噬——与其他结界相比,它不是做不到,而是取决于施术者的能耐。所以像真人说的那种要求,或许发动后还没能完全实施,施术者便提前暴毙了吧——真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他望向不断刨着泥土的咒灵问。


    “既然结界性质已经改变了,那么把埋在地底的东西挖出来也没关系吧?”


    “当然不可以!”少年挡在真人面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还是赶紧撤吧,这地方不适合咒灵久呆。”


    真人恋恋不舍地站起身,跟随者少年一同核心外走去。


    “无为转变的效果如何?”


    “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少年吟吟笑道,“总之,曾经那些订下契约的咒灵与术师都顺利释放了,接下来,我们只需要静静等待‘它们’苏醒,让日本彻底混乱就好了。”


    “那我们呢?”


    “你们三个去支援里梅,收集剩余手指,务必将整个东京掌控在我们自己手中。”


    “听起来是要赶尽杀绝呢。”


    “就是赶尽杀绝,尤其是高专那些碍事的家伙,我们只需要虎杖悠仁活着,其余人都无所谓——记得,远离结界核心,但别在结界外逗留,以免碰上五条悟。”


    真人像是想起什么重要事地“啊”了一声。随后在身上点了四下,是基督教徒的手势。


    “这是在做什么?”羂索露出古怪的表情。


    “最近从书上学会的,我刚刚在祈祷,希望漏壶能撑久一点,这动作羂索你不知道吗?”


    “总之,”羂索无视了对方毫无营养的话题,“等死灭回游进入下个阶段,就可以开启仪式了——”


    “欸……”真人双臂抱住后脑,见对方一副要离开的样子,好奇道,“你现在要去哪?”


    “京都——为我们的仪式做准备。”


    *


    【记录,2018年10月15日。】


    【祓魔结界1-12号被名为羂索的千年前术师占领,死灭回游开启。】


    【同日,羂索作为结界管理者,利用特级咒灵“真人”,发动“无为转变”,结界内成百上千人在一瞬间获得术式,并被迫成为“泳者”,即死灭回游参与者。


    “泳者”必须参与游戏,通过击杀其他“泳者”获取点数,拒绝参与,以及长时间未获取点数的“泳者”将通过“剥夺术式”方式令其直接死亡。】


    【同日,羂索利用结界,将数千年来签订契约的灵魂,投放于被诅咒的“容器”中,不计其数的历史中存在的咒灵与术师重新现世。这些受肉.体同属于“泳者”。】


    【同日,夜蛾正道前往薨星宫,并未见到天元,天元目前下落不明。


    【次日,特级咒灵花御,特级咒灵陀艮联合袭击东京高专。高专沦陷。死伤未知。】


    *


    说来有些意外,这次京都方的看守者联合了京都高专、禅院家两方人士。大概是为了提防五条家救人,所以让禅院掺了一脚。


    至于关押地点既不在高专内部,也不在禅院家,而是更为偏远的某个地下室内,颇有几分当初悟藏悠仁那个地下室的既视感。


    原本是只有基础住宿的条件,随后向他们提出了零食、饮料、电视、游戏机和影碟的要求,除了电视不连信号外,竟然都满足了。


    不过——


    电视正播放着反复观看无数次,已经沦为背景音的“生化危机”,在笔记本上日渐增多的“正”字下又添上一笔,随后将笔扔到一旁。


    ——我的耐心消磨得快到尽头了。


    而大约从3日前起,日常“补给”毫无缘由地断掉了。


    算算时间现在已经是10月18号。


    外面出现什么变化了吧,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那种,再过两日没人来的话,就该我自己想办法出去了。


    正如此思考时,贴满封印符咒的沉重石门出现了动静,稀稀拉拉的锁链声从另外一边隐隐传来。


    这个时候来的未必是好人啊。


    下意识握住了藏在腰间的匕首,背贴向与门同侧的墙边。


    匕首是当初还在东京咒高封印室那会,悟偷偷交给我的。


    或许是因为我平时未曾有携带武器的习惯,加上封印咒力后不具备使用咒具的能力,所以他们未对我搜身——当然,也或许他们本身不关心我是否保留普通武器。


    沉重的石门缓缓挪开了,被光线拉的细长的影子投影在地上,对方似乎穿着厚重的外套。


    当熟悉的袈裟映入眼帘时,稍稍愣了一下。


    真是个许久未见的面孔。


    “唷,看起来挺有精神啊,秋。”夏油杰眯起细长的眼睛,冲我笑道。


    “怎么是你?”


    “啊?这种话未免太让人心寒了吧?”他瞟了眼正在播放的丧尸电影,“外面都闹得天翻地覆了,秋居然这么悠闲,反倒有些羡慕啊。”


    说完提步向着我走来。


    “慢着。”将匕首指向他,示意不许再靠近一步。


    “怎么了?”他停下动作。


    “提问,悟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


    死灭回游开启第三日。


    被羂索解封的灵魂逐一苏醒。


    东京,乃至整个日本已陷入一片混战。


    它发觉异常第一时间便赶去了1号结界,没想到结界核心已经被封锁了——只有游戏管理者有资格进入。


    不仅如此,核心周围还存在高等咒灵  看守。


    对方显然发现了它的存在,它铆足了全身力气,术式与四肢并用才在追击下存活。


    但还没有结束,因为身上长年累月积攒的东方秋的气息,引来了更多的咒灵,它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小猫咪,除了逃跑什么也不能做。


    真是狼狈啊。


    “喵呜!”它一边哭喊着一边拖着沉重的躯体四处逃窜,悲愤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真被猜中了!东方秋你这个乌鸦嘴!!它真背叛了我们!它背叛了全人类!!”


    第129章 第129章


    地下室内, 与对方还处于对峙状态。


    “就这么不信任我吗?”他哭笑不得说。


    “当然,‘夏油杰’可是有前科的,给你三秒时间……”


    “喂……等等……悟喜欢的食物那么多, 这个问题未免太强人所难了吧?”


    “我不管——还有2秒——”


    当然不会愚蠢到等到1秒的时候。


    提前发起攻击,冲向对方。


    “黄油土豆!”他大喊。


    脚步猛地定住, 收回匕首同时缓缓松了口气, “算你过关。”


    五条悟喜欢的甜品很多, 但黄油土豆并非人尽皆知的那一类,因为东京很难吃到正宗的黄油土豆,所以黄油土豆在悟的手中出场率非常低。


    “哈!这种态度真是莫名叫人来气啊。”杰投来难以言喻的表情, “亏我大老远跑来救人。”


    “理解一下吧, 我现在看谁都不像好人——悟除外。”


    “为什么不算上那家伙?”


    “悟才不会给‘模仿犯’有机可乘。”我说。


    “呀, 怎么说呢,现在有种想把秋重新关回去的冲动,干脆当我没来过吧。”


    “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


    “算了,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叹, “叙旧的话暂时告一段落吧,我们先离开。”


    “等一下, 我拿罐可乐。”


    “……”


    在阳光的指引下, 和杰踩着台阶一路上行。


    “外面现在什么情况,那个模仿犯还在逍遥法外吗?”


    通道一个人影也没有, 也不存在打斗痕迹, 也就是说原本的看守大约是自愿离开的。


    “现在不太能顾得上寻找犯人了。”杰语气带着几分疲惫,“比起这些, 秋自己亲眼看看或许更为直观吧。”


    回到令人久违的地面, 心情因重获自由顿时无比舒畅,“还是外面的空气新鲜啊。”


    然而这种愉悦的感觉只维持了一秒, 远处透明的、混杂着各种咒力的结界占据了我全部视野。


    相隔遥望,它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耸立在那。


    “这原来是我的结界吧?”喃喃开口。


    “没错。”夏油杰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但现在已经不是我的结界了,”凝望着面目全非的结界体系,心情复杂道,“虽然不太愿意承认,没想到咒术界中藏得最深的背叛者是天元。”


    “天元?”杰投来惊讶的眼神,“可我们得到消息,开启死灭回游的是一名叫羂索的诅咒师。”


    “羂索,死灭回游?”有些迷茫地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汇。


    杰将最近日结界异变般地膨胀,小金虫的出现,游戏,泳者,大量受肉.体与古代咒灵解封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而羂索的存在,是他通过那些古代泳者口中得知的,同时,几乎能确定所有额间有缝合线模样的,都是羂索,其百分百确定的身份可以追溯到一百多年前,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加茂宪伦,至于现在所使用的身体,正是我当时起过疑心的火田久司。


    “真是失策,”几乎是咬牙切齿道,“如果当初在高专把他杀掉,或许什么事都没有了。”


    “别说傻话,依靠疑心和直觉杀人反而让人觉得恐怖欸。”杰宽慰道,“话说回来,为什么说天元也是背叛者?”


    “说说我的看法吧——天元和羂索是同伙。”


    “理由呢?”


    “因为祓魔计划还是雏形,尚未通过时,长老们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我的结界必须在天元结界的掌控之下。”


    杰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继续解释;“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所以当12个结界全部完成那天,在长老团的监督下,给结界附加上了这么一条束缚,也就是说,我只是结界的构建者,天元才是实际拥有者,它随时有回收祓魔结界的权利。”


    “原来如此,天元本身在结界方面颇有造诣,所以将秋的结界改造成了死灭回游。”杰下意识用上了他身为教主时那副文绉绉的腔调。


    “既然死灭回游的发起人是羂索,现在还是游戏管理者,那么必定有他的参与,我想,羂索也是一名结界专家吧,对结界一无所知的家伙可没法当管理员,所以是他们两个联手改造了我的结界——这种情况下,天元不可能毫不知情,它或许是真的、出自个人意愿地背叛了人类。”我喃喃道。


    可是为什么呢?


    实在想象不到它背叛的理由。


    前段时间咒术界出现端倪时,还和咪.咪提过一嘴天元的事——


    【其他人如何折腾在当今的局势下都激不起水花,除了掌控整个国家结界的天元。】


    居然一语成谶了。


    “所以其实是三名结界师合作做成的结界,难怪可以限制悟了。”杰在旁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这样吧——等一下,悟怎么了?”


    “他受到了最高级别的待遇呢。”杰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目光落在山脚下的一辆黑色轿车上,“先上车,我们回去还有好长的路程,边走边说。”


    “要去哪里?”


    “我们的临时据点。”


    “盘星教?”


    “算是吧。”


    司机是一位中年男性,韩裔,留着胡渣。


    经夏油杰介绍得知他便是孔时雨。


    据说快有50岁了,但外表看起来不过40出头的样子。


    “小金。”结束题外话,杰重回正题,呼唤一声后,他的肩头凭空冒出一只带着翅膀的小金虫。


    “有什么吩咐?”虫子开口道。


    “复述游戏规则。”


    “收到,死灭回游游戏规则如下……”


    静静聆听着规则,一时间仿佛自己进入了某个现实中的大逃杀游戏,没想到活了千年的家伙思想这么新潮。


    直到出现了五条悟的名字,嘴角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五条悟不得进入结界……】


    听起来为了某一个人特意加入规则这种事有些离谱,但又在情理之中。


    如果任由悟在结界内大开杀戒,那么他们前面的谋划也就功亏一篑了。


    “所以说,他真被拒绝进入了是吗?没有尝试过破坏结界本身?”


    “当然试过,但不论是‘苍’、“赫”还是‘茈’都轻松穿越了结界,力量分毫不减地对内部的建筑直接造成了毁灭打击。”杰耸耸肩道。


    “原来如此,仅限制本人出入,却不限制其咒力输出,以这种束缚达成了相对平衡啊。”


    “还有一个坏消息,结界仍然在日渐扩大,虽然没有第一日那么夸张,但照这个速度下去,不出两个月,它将覆盖整个日本领土。”


    “也就是说,对方用这个方法变相将五条悟驱逐出境?”


    “或许吧,但我不认为他们没留有后手。”


    “真可怜,岂不是到时候悟只能和我回华国了?”没忍住调侃一句。


    “届时我也只能去华国看望你们了。”杰饶有兴致地附和着。


    “等等,悟现在和你在一起?他怎么没来?”说着在车内东张西望起来。


    “没有,我们是在两天前取得的联系,现在国内通讯网络基本已经是半瘫痪状态,他那时正在秋田一代,说是会想办法赶往这边,然后与我们在五条家汇合,后续又断了信号——但要绕过各大结界,在没有通用航线以及新干线情况下,要到这里来不是什么易事啊。”


    “噢,好吧——还有,杰已经是泳者了吧,难道可以自由出入结界?”又转而问道。


    “泳者无法自由进出结界,不过只要用100点数兑换规则便可以做到——但羂索是管理员,‘规则’往往更偏向于他那一方,例如,我想要附加一条‘所有泳者可以自由进出结界’的规则时,被管理员更改成了‘只有兑换本人可以自由出入结界,并依旧需要在规定期限内获取点数,否则剥夺术式’。”


    “看来是希望大家不留余力地厮杀啊。”有些感慨道。


    死灭回游就是他们的真正目的?那么死灭回游的尽头又是什么?和两面宿傩又有什么关系?


    “秋有什么想法吗?老实说要遵守这种莫名其妙的规则叫人很不爽啊。”他投来期许的目光,仿佛希望从我身上得到好消息,“难道要所有人永无止境地在结界里玩游戏?”


    氛围一下宁静了,甚至有几分压抑。


    我望向穿外,那张如同斗兽场一样的结界。


    好端端的结界被弄成这幅模样,简直没眼看。


    这种游戏绝不能让它继续下去。


    “或许有对付游戏的方法,但要达成两个前提。”我说。


    大概是没想到转机来的这么突然,杰微愣了一下,同时前座孔时雨也投来诧异的视线。


    “解封我的咒力束缚,”我分别竖起了两只手指,“以及让我回到1号结界。”


    简单描述后,等待我的是一阵沉默。


    “就这些?”半晌,杰打破沉静。


    “并非如此,但你们能帮我做的也就这些了。”


    “居然不是击杀羂索这种要求。”


    “管理员权限大概率可以转移,所以杀了羂索恐怕也无法停止游戏——不过也不可能就此放过那家伙,活了上千年,该入土了吧。”


    “听起来怨气很大啊。”


    “杰难道不是吗?”


    “我自然也一样。”他笑了笑,手肘搁在车窗边沿,指背撑着太阳穴,眺望远处。


    说了这么多,有些口渴了,打开从地下室顺出来的可乐,喝下两口。


    感受到莫名的注视,回望过去,“怎么了?”


    “只不过有点惊讶,我以为被关这么久,秋出来后会彻底爆发。”杰感叹道。


    “还没到时候,正在蓄力呢——”


    “话虽如此,未免也太没危机感了吧。我到的时候居然还在看电影,就没想过局势太乱顾及不上你而被人遗忘吗?”


    “那不可能,”我瞥了他一眼,“哪怕天塌下来,我在你们心里也排在最优那一级,不可能不优先拯救我的。”


    “真是傲慢又自以为是的发言啊。”杰虽说表达着不满,但也没否认。


    “如果今天被关着的是杰我也回来救你的,放心吧。”我安抚道。


    “被救的家伙就别说这种话了。”


    *


    目前为止,京都附近同样在结界之外的还有御三家。


    这也是悟将汇合点选在五条家的原因。


    至于另外两家,杰打听到加茂目前没有明显动作,一副只求自保的态度——事实上他们家除了尚未毕业的次代家主外,也拿不出什么能看的人。


    禅院直毘人受协会号召,前去东京支援,据说东京结界内,当初袭击高专的咒灵以及古代术师正大肆活跃。


    而东京高专,在死灭回游开启的次日就沦陷了。


    目前联系不上高专成员。


    但我不认为硝子他们会坐以待毙,大概率是转移阵地了吧。


    当然这些也是两天前的消息了,网络信号半瘫痪后,即便是昔日情报网全国覆盖的盘星教教主也难以拿到第一手消息,想要调查什么人的信息还不如用积分兑换情报来得快。


    由于要绕开结界,花费了非常久的时间才到夏油杰的据点。


    “这地方比我那小地下室舒服多了啊。”从落地窗望出去,不禁赞叹道,“后院还有泳池,用来度假都不过分。”


    没想到所谓的据点竟然是一栋别墅。


    “那要不先放你下去游一会?”


    “才不要,我不喜欢游泳。”


    “那真是遗憾啊。”


    “没有其他人了?”


    “大部分都在结界里,暂时出不来——毕竟不是谁都能在三天内拿到100积分。”杰有些得意地说。


    “所以能在结界外活动的只有你和孔时雨两个人?真荒凉啊。”


    “可以这么理解吧——其余还有些不在结界内的非术师,他们有自己的任务,主要是收集情报。”


    “闲聊先到此为止吧,我们说说今后的打算?”孔时雨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孔时雨先生有什么想法吗?”我问。


    他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将一张日本地图摊开,上面画着十二道圈,分别标注了1-12。比起我当初的祓魔结界,地图那些全扩大了一倍。


    “非常时期,我们就免除那些没必要的寒暄,开门见山吧——既然东方小姐有方法结束这场游戏,那我们自然应当竭尽全力护送你回东京结界,不过这件事看似简单,却还存在许多值得商榷的部分。”


    “其实最麻烦的问题在于那个诅咒草人吧,我猜多半在羂索手中。”我说。


    “在这之前,我想问一下,羂索有可能知道你的破局方法吗?”


    “几乎没可能,通过击杀管理者来结束游戏是大家都能想到的常规方案,所以对方一定会留有后手,我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去周旋。”我说,“敌人并不清楚我手上有几张底牌,所以才打算另辟蹊径。”


    孔时雨无声地松了口气。


    “所以还是必须找到羂索。”杰思索道。


    “不如我先出发去东京?”


    “不,你得留下。”


    “为什么?”感到困惑地望向杰。


    “秋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单独行动,而我需要留在这边等着与悟汇合,所以也没办法护送你。”他说。


    “嘁,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我赞同杰的观点,”孔时雨连连点头。“虽然东京那边局势胶着,但我们这边好不容易聚集起来,不宜再分散战力。”


    “说起来你们为什么一定要等悟?”


    “他当时说很有重要的事情,必须见面才能讲明。”


    “好吧。”那家伙不会在这种时候任性,估计真的有什么要紧事。


    “当然也不会一直等下去,会有个期限,再等3天,3天后悟还没来,我们就出发。”孔时雨说。


    “秋要回五条家看一下吗?”杰转而道。


    夏油杰的提议让我顿时心动了一秒,转念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个时候我还是尽可能别露面的好。”


    况且悟不在,回去也没多大意义。


    *


    次日,夏油杰并未呆在临时据点,而是独自前往结界内部获取积分。


    他虽然有自由出入权,却仍然得履行“泳者”职责,否则将被剥夺术式。


    而孔时雨则需要外出采购日常补给——他们也是前日刚到这边,别墅并未留存食物。


    闲着无事,我提出一同前往的要求。


    已经被关好多天了,急需透透风,正好可以看看外面真实状况。


    “早知是这样,当初应该把我那些零食带上的。”靠在车窗边缘,望向窗外,无比悔恨道。


    “我以为模特都应该会注重身材管理。”孔时雨冷不丁冒出一句。


    “哈,”我笑了下,“真难得还有人记得我的本职工作。”


    “毕竟我对东方小姐的认识,更多还是从杂志和广告上来的啊。”


    “噢,需要给你签名吗?”


    “啊,那不用,我的意思是经常见到而已,我并不是粉丝。”


    “哇,你这人也太无趣了。”


    “杰也经常这么说,但我自认为自己还蛮特别的。”


    “不仅没趣还自我感觉良好。”我吐槽道。


    或许因为别墅周边全是一些人口稀少的乡村,死灭回游对附近人士的影响最严重的反而是通讯这一方面。


    实际上网络瘫痪也没想象中那么绝对。


    结界外小范围区域还能保持通话,但跨越区域到更远的位置便不行了。


    附近生活的普通人似乎还处于茫然的状态,他们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并坚定认为ZF会修好瘫痪的信号网络——尽管有些不安和焦虑,但生活还得照常进行。


    采购的事宜全权由孔时雨操办,我给了他一个小清单,里边有想喝的饮料和想吃的零食,然后在路边吹风等待就好。


    大约十分钟后,孔时雨提着几个大袋子从便利店出来。


    有条不紊地将它们一一放入后备箱。


    就在旁边观望他一系列动作时,一股强烈的危险预感从背脊窜上后脑,不做多想,猛地上前一步,揪住孔时雨后衣领将他整个人朝旁边甩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道殷红的长箭已破空而至,从侧后方无比顺畅地穿越汽车后盖。


    “喂,做什么这么突然!?”不远处,不明所以的孔时雨吃痛地爬起来。


    “别过来!”我大喊,“你去远处!”


    孔时雨非常有眼力见地闭上嘴,默默照做。


    巷间的阴影里,徐徐走出一位衣着奇特的男性,面孔鼻梁处一道黑色横纹格外显眼。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类。


    “听说这十年几乎没参与战斗,而咒力和式神却被封印了,没想到还能这么敏锐。”他一脸倦色道。


    “你是什么人?”我微微抬眉。


    能袭击我的绝不肯能是咒灵,而对方身上散发的诅咒味道又不像是人类。


    他神色恹恹,似乎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


    “受肉.体?莫非是古代术师?可那些家伙不是都在结界里吗?”一边通过分析试图转移对方注意力,一边从后座拿出一把三节棍,索性对方还算讲武德,没打断我的动作,“不仅能大摇大摆走在外面,还将目标锁定在我们身上,并对我有所了解,你应该是羂索的狗腿子吧?”


    “闭嘴。”这话似乎惹怒了他,一团红色液体赫然出现,凝结于他手掌之上,随后双掌将其合十。


    很明显蓄力的动作,于是不再逗留,朝着孔时雨的反方向奔跑起来。


    刚才射来的箭速度极快,以我现在的状态,远距离战斗绝不是对手,先拉近看看吧。


    “穿血。”伴随着一声低吟。


    凝化成箭的锐器又一次迸发,激荡起空气,形成一圈圈波纹。


    身体向左成偏开一步,顺利躲掉。


    “咻!”“咻!”


    两道凌厉的破空声紧接而至。


    矮声避开第一箭,在第二箭到来前,我扭转身体扑进了右侧巷子。


    还好杰把游云留给了我,否则今天就麻烦了。


    不过那家伙的术式怎么那么熟悉?


    我确信没有亲眼见过,但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操作血液的术式,是什么来着?


    “我不是羂索的狗腿,”他身影下一秒出现在巷口,好像非常在意‘狗腿’这一词,还要一本正经解释,“只不过是因为我其他弟弟都在羂索手上,不得不配合他行动而已。”


    说完又是一次穿血。


    踩上侧面墙壁,顺势后翻。


    攻击落空了。可这回攻击太过随意,好像甚至没特意瞄准我的位置,血箭在空气中爆裂开来,化成一滴滴血珠。


    “羂索那种喜欢搞小动作的下等货色,你帮他办事,最后真会兑现承诺吗?”我嘲弄道。


    “这些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们已经达成了束缚。”他面色不改道,“其实以你那灵活的速度,远距离作战或许还能逃掉,但你不该拉近距离,胜负已定——超新星!”


    一粒粒文蕴含着咒力的血珠如同烟花般炸裂开来,就像是一场壮观的小型烟火。


    然而在察觉到上一发攻击的异常时,我就没再停留了,几乎是在招式爆发的半秒前,借着惯性上墙窜上屋顶。


    居高临下地俯视下去,不禁有些好笑,这傻货也太自信了吧,巷子虽然狭小,但不代表只有一条路,上方空着呢。


    不给他反应时间,已经握着游云一跃而下。


    “我想起来了。”我说。


    “什么?”他望着空荡的巷子猛然一怔。


    “是叫赤血操术对吗,加茂家的祖传术式。”语罢,三节棍不留余力地朝他正抬起的面门挥了上去。


    游云是当年从伏黑甚尔手中缴获的战利品,使用者的肉i体力量决定其威力,是为数不多的不依靠咒力驱使也能派上用场的咒具。


    当初悟打算留给我,但我实在不喜欢三节棍的样式,于是送给了杰。


    脑袋硬生生承受了这全力一击,饶是有咒力护身也还是径直飞了出去,他身体不受控地在地上拖了好几米才停下。


    半晌,对方艰难起身,鲜血狂呕,随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过来,似乎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一击倒下了。


    “我问你,羂索在哪?”将三节棍合一,从巷内走出来。


    “无可奉告。”他沉着脸说。


    “别这么严肃嘛,那我们聊点别的,”保持着大约3米距离,谨防他偷袭同时也不让对方有机会逃跑,“你有几个兄弟?”


    他回以一个冷漠的眼神。


    掰起指头细数起手头的线索,“加茂,弟弟,受肉.体,羂索——哇,你不会是前阵子高专被盗的‘咒胎’吧?”


    他表情顿时一凝。


    果然被我猜中了?


    咒胎九相图。是咒术界历史上一起非常恶劣的丑闻。


    当年名为加茂宪伦的家伙,也就是羂索,强迫拥有特殊体质的人类女子与咒灵结合,九次怀胎九次堕胎,咒胎九相图由此诞生。


    “但你弟弟不是已经死了吗?”我疑惑道。


    当初被盗出来三个咒胎,有两个已经死在了悟的学生手上。


    提及此事,那家伙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充斥着血丝的眼眸瞪着我,“还有六个在羂索手上,至于我那两个可怜的弟弟,我会亲自去找虎杖悠仁为他们报仇。”


    “报仇,就你现在这幅模样?”我嘲讽道,“等等,那羂索对你们而言又算什么?他迫害你们的‘母亲’,难道不应该也是仇人?”


    似是明白自己现今的处境,他垂下眼眸,“在我们理解中,他其实是父亲,但实际上自诞生以来,我们对‘母亲’‘父亲’没有什么强烈的情感,所拥有的仅只有兄弟之间的情谊,羂索如何都无所谓。”


    “啊?”我扯了扯嘴角,瞬间觉得羂索的关系网好凌乱。


    稍稍整理了思绪,不禁感慨道:“真要如此定义的话,虎杖也是你弟弟啊,你找他报仇又算什么,大义灭亲?”


    “什么?”


    “准确来说是异父异母的弟弟。”我用好笑的口吻道,“因为虎杖的母亲也是羂索。”


    但其实并不觉得很有趣,只觉得羂索做的事情叫人一阵反胃,那家伙果然还是早点去死的好。


    “请不要拿血脉的事情开玩笑。”他异常认真说,“即使败给你也不代表可以随意践踏。”


    “骗你于我又没收益,”我耸耸肩,“我们一直在调查羂索,虎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前头上就已经有缝合线了——这应该是羂索的标志吧,出于某种缘由,他无法抹去那道伤口——”


    他好像终于相信了两分,表情颇为复杂地变幻着。


    “这件事我会自己去调查。”他怔愣说。


    “哦,哪来的错觉?觉得我会就此放过你?”我嗤笑道。


    他定了定神,终于意识到这是一笔交易,“你想知道什么?”


    “羂索在哪?”我问。


    第130章 第 130 章


    ——死灭回游绝对是此生见过的最离谱的游戏。


    降服某只从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咒灵, 将诞生于手中的咒灵珠吞下后,夏油杰不由得生出如此感慨。


    与他而言,这游戏唯一的好处是结界内野生咒灵遍地走, 并且整体质量有了质的飞跃,所见之处几乎全是2级或以上咒灵, 对标游戏简直就像是满地图的高级经验怪。


    放眼偌大的日本, 泳者阵营恐怕也就自己能因游戏而受益了吧。


    不过, 也因为头两天他做的太过火了,8号结界内的泳者都本能地避开了他,以至现在想找个行走的“积分”都难以实现。


    他望着开阔的街道略有出神, 是难得一见的空荡无人场景, 而每个角落都留下了或多或少的血迹。


    没能在羂索的结界下觉醒的人类其实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们听不见小金虫的播报,也不了解游戏的存在,只知道一.夜之间世界变了样, 有人获得了超能力, 有人在莫名死去,还有人在不断厮杀。


    而在通讯瘫痪的情况下, 昔日繁荣有序的城镇, 已经沦为法外之地,仅仅几日, 便变得如同世界末日般荒芜。


    ——还活着的非术师, 大约躲了起来吧。真凄惨啊,他心中感叹一声。


    目光扫了眼街头游荡的低级咒力, 兴致缺缺。


    莫非要去别的结界看看?那也太远了啊, 恐怕没有时间了——当初与管理员兑换游戏点数时,虽说取得了自由进出结界的特权, 但同时也被迫同意“削减个人点数停滞期限”的霸王条款。


    啊啊,真是麻烦,不论怎么想,这破烂游戏还是赶紧结束吧。


    就在夏油杰漫无目的寻找目标的时候,一股熟悉又怪异的感觉从背后侵袭而来。


    数只蜈蚣模样的咒灵朝着夏油杰迅猛接近,下意识闪躲同时也看清了对方真面目——微微瞪大的眼眸中倒映的是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时隔多时,几乎消失在众人视野中的模仿犯再度现身,诧异之余一种名为惊喜的情绪悠然升腾。


    “真让人惊讶,做了那么多事后竟然敢大摇大摆出现在我面前?”夏油杰后跃一步,说完,沙丘蠕虫从他面前破土而出,张开布满一圈圈密集尖牙的巨型大口,将数个蜈蚣咒灵瞬时吞吃碾碎。


    “这就不劳操心了,我们自然是有备而来。”模仿犯用与自己相同的声线开口,听起来格外自信。


    夏油杰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表情,但又转瞬即逝,他的思绪被悄然靠近的少年打断了。


    “好久不见,夏油杰,别来无恙啊。”那少年带着笑意说完,当即发动术式。


    ——那家伙是用来转移自己注意力的诱饵!


    至于面前这个……夏油杰敛神:“羂索——”


    音落,势如千钧的沉重之力自头顶猛烈降下。


    伴随一声轰然爆响,水泥地面被蛮横的术式力量硬生生压出一个硕大凹坑。


    大地龟裂,碎石飞溅。


    “成功了吗?!”假夏油眯起眼睛,语气带着几分难以遏制的喜悦。


    “不……还没。”少年一脸凝重,望着空荡的裂坑,地面上残留着咒灵被祓除后尚未消散的痕迹,“果然没这么容易啊。”


    ——拥有多少咒灵便意味着拥有多少术式,咒灵操使有多难缠早就感受过了。


    “去年落荒而逃,那如同丧家犬一般的姿态莫非忘了?要我帮忙回忆一下吗,羂索?”夏油杰出现在侧面,看起来毫发无损,“术式早就被勘破的你,已经没有胜算了啊。”


    话虽如此,他却并不敢大意,这种活了千年的老狐狸必不可能干自投罗网的事情——而从刚才起就察觉到的那种异样……是错觉吗?


    “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很强,而我也不止一次动了想要咒灵操术的心思——啊,这种心情现在也一样——”少年露出渴望的神情。


    “哈,我可不喜欢被男人惦记。噢差点忘了,你是曾经也占据过女性身体的奇怪生物,那更恶心了,”他瞥了瞥嘴,“所以,这次带个‘赝品’就能赢我了吗?”


    “当然……可以。”少年无视了对方的侮辱言辞,胸有成竹注视着对方,“村野,你应该已经适应了吧?”


    “是的,羂索先生。”


    “实现你真正价值的时候到了。”


    模仿犯闻言,一边拉开与夏油的距离,一边靠向羂索,直至在他身后站定。


    僵持状态下,空气凝滞了一秒。


    随后双方同时动了。


    羂索朝着夏油杰急速冲刺,在他行径路上的脚下赫然出现一个黝黑大洞,然而还未完全展开,那漆黑之洞开始莫名收缩,并未能对自己造成分毫影响。


    夏油杰微微瞪大眼睛,凝望着畅通无阻到来的羂索,感到有些不可置信——他的术式被干扰了。


    不远处地面的黑洞又一次展开,但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如山般的重力再度降下,好在他反应及时,当即撤出了羂索术式范围。


    上次交手已经能完全确认羂索的能力了,是与重力的有关术式,范围大约是周身三米空间,持续时间在6秒左右。


    也就是6秒之后,是最佳的攻击时间。


    即使是为了试验,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夏油杰再次召唤咒灵,


    依旧是那只沙地蠕虫,它破地而出瞬间,动作同样停滞了,甚至有些迷茫地左顾右盼,有那么一刹那,似乎将攻击目标对准了自己。


    果然是这样吗?!


    怔愣之际,羂索再次靠近,用包裹着咒力的拳头狠狠挥向夏油。


    “怎么?咒灵不听话了吗?”


    少年的拳头与之孱弱身躯截然相反,虽说夏油杰顺利接了下来,但还是被对方身上醇厚的咒力惊讶到了。


    “让我来告诉你吧,”羂索吟吟笑道,“村野复制的不仅是目标的样貌,还有对应术式,这种复制连咒力构成也一模一样,因此在你驱使咒灵时,咒灵会收到两种不一样的指令,自然会感到迷茫——这就是我用来对付你的,王牌。”


    即便夏油杰最终能够夺回对咒灵的操控权,但在瞬息万变的战局中,哪怕是半秒的迟疑也足够要命。


    事情顿时变得棘手了。


    拳脚交加的缠斗中,他尽可能拉开与羂索的距离,避免进入术式范围。


    要战胜羂索必须先解决那个叫村野的家伙,而这一点对方也能想到,所以始终只敢躲在羂索身后,见机行事。


    饶是如此,这期间也没停下召唤咒灵的动作,所有攻击皆以失败告终。


    夏油杰似乎并没放弃这种看似无意义的行为,攻势反而更加猛烈了。


    章鱼模样的咒灵用撩动的触须牢牢锁住身手灵活的羂索,不过两秒,它又自行松开,行动摇摆不定,重力降临,咒灵被碾成粉末。


    另一边,超越成人高度的不倒翁朝着村野所在地径直下落,却在即将砸中对方的最后一刻偏移了位置。


    ……


    “不愧是特级咒术师,很敏锐啊,是打算耗尽我们这边的咒力吗?”


    “哎呀,被看出来了吗?”夏油杰心头一泯,这么快就被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果然很难缠啊。


    外貌相同,术式一样,即便如此,他也不认为对方拥有和自己一样的咒力总量,所以打算用这种方式在短时间大量消耗对方,逼迫那个赝品出局。


    “真巧,其实我们也没打算持久战。不如现在就分出胜负吧。”


    羂索说着主动拉开一段距离,神色轻松,同时摆出手印。


    不妙,他打算展开领域——夏油杰心脏一沉,当即反应过来。


    不是害怕羂索的领域,而是受干扰情况下,自己这边根本没法展开领域对抗!


    “领域——”


    使用简易领域大概率也会被干扰,虽说有些不甘,但不得不承认已经没法强行作战了。


    只能在他领域完成前,利用咒灵先行撤退啊。


    也不知道能否赶上……


    但多年战斗的经验几乎瞬间地告诉了自己答案。


    不……恐怕是来不及了……


    “展开——”


    最后一个音节从喉间吐出那一刹,空中有什么东西从一闪而逝。


    像一时兴起又停下的微风,来的实在太过安静。


    又因为来者体内毫无波澜的咒力隐蔽了她的气息,以至于在场三人竟没一个第一时间发觉。


    一刹那,羂索只感觉到身后风起的丝丝凉意,随后裹挟着坚韧力量的三节棍已近在咫尺,察觉异样的瞬间,突如其来的剧烈的打击硬生生甩在了他身上,身体弹飞了出去,“轰隆”一声,砸进路边无人的矮房。


    “什……什么情况……”


    假夏油僵在原地,表情在扬起的尘风中凌乱。


    领域不仅没能展开,羂索还被打飞了?!


    太快了,刚才他什么都还没看清……


    “果然热身过后,感觉更得心应手了啊。”


    村野呆愣眼眸中倒映着女性的身影,心脏因紧张而鼓动起来。


    为什么……那个被封锁了咒力的东方秋会出现在这……不是特意安排了一位受肉.体去对付她了吗?!那边发生了什么?!


    “唷,杰,我来的还算及时吧?”她望向另一面,用张扬又轻松的口吻笑道。


    *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夏油杰从怔愣中缓过神来。


    “如果是想怎么会跑进结界,那当然是参加游戏啊,”说着我给自己竖起一只大拇指,“我现在是泳者了哦。”


    非术师只要进入结界一样会成为泳者,这是规定。


    “太胡来了!”杰扯着面部表情说。


    “被救的人就别说这种话了。”将他对我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况且,得知羂索在这边,更不可能不来吧。”


    “算了,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他一顿,转看向羂索摔进的房子,“先对付他们吧。”


    “好啊,我现在超有手感耶!”饶有兴致地转动起游云。


    “不,秋你的目标是那家伙。”杰的视线越过我,投向身后那个与他容貌如出一辙,神态却大相径庭的模仿犯。


    “这么弱的家伙还需要对付吗?”微微侧头扫了眼那家伙,正手足无措地呆立于原地,愚蠢的模样实在有些好笑。


    “至少要防止他逃跑吧,这可是真凶啊——我去找羂索,秋带着他离远一点。”他说完,已经朝着絹索坠落的方向走去。


    “行吧。”


    其实先前在屋顶观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以自己的状况难以加入他们的战斗,尤其是涉及到领域之战的情况下,只不过有些不甘心罢了。


    “开……开什么玩笑!?”那冒牌货不知哪来的火气,突然拔高音量,“我好歹也是咒灵操使啊!凭什么!凭什么瞧不起我!!?”


    冒牌货身后,数道黑色虚空展开,密集的千足虫像喷涌的泉水涌现。


    “正因为是咒灵操使,就更不值一提了啊。”


    甚至不需要闪躲,那些恶心的虫子在不足一米的距离下,凭借自己的意愿转变了方向,闷头向地面撞去,有点自毁的意味。


    “什么……情况?”


    “你的同伴难道没告诉你,咒灵对我不起作用吗?”


    对方脸色陡然一白,配上杰那张脸分外滑稽,手机不在身边真是太可惜了!


    也不知道那些迷恋杰的那群教众看见“他”这幅表情,教主的伟岸形象会不会就此崩塌。


    “我想起来了……咒灵无法攻击东方,这种事居然是真的……”


    “能问出这种话,就说明当初变成我的样子时,没能继承身上那份特性吧。”


    原来如此,他不是被同伙背刺,而是压根连关键信息都记不住的蠢货。


    连这种货色都能摆我们一道,实在很不爽。


    我拎起三节棍向他缓缓靠近。


    明知不可能,他却还是不间歇地召唤出咒灵来,随着一次次失败,终于开始惊慌失措了。


    “不,你已经没有咒力了,再如何也没法与身为术师的我战斗……”几乎是硬着头皮说这些话,崩溃在他逐渐扭曲的面孔上隐隐浮现。


    起初的新鲜感过去后,对这张假脸实在有些厌烦,夏油杰可不会露出这么不堪入目的表情。


    “是吗?”俯下身来,当即提速奔走至他面前,对方迟钝的视线甚至没能跟上我脚步,当目光终于捕捉到我那一刻,游云已经从下方挥出去了。


    “啊——!!”


    伴随一身惨叫,盾击造成的扎实手感从游云传递过来。


    望着击飞到十多米开外的身影,下意识抿了抿唇——好像用力过猛了点,不会死掉吧?


    几乎同一时间,骇人的咒力像苏醒的火山般从身后猛然爆发。


    “真吓人哦。”有些咋舌地感叹了一声,随后拎起昏迷在地上的冒牌货,迅速远离爆发点。


    两股不同的咒力开始冲撞交锋,连空气都仿佛附上了令人压抑的重量。


    千钧一发的危机关头,稍稍替杰紧张了下,不过这种念头有立马打消——方才暗中观察时已经十分确信了,羂索完全是依赖冒牌货的存在,才有与杰交手的自信。


    紧接着街边一栋5层高的楼房在震耳欲聋的爆裂中,轰然倾倒。


    咒力在对抗中或瓦解,或碎裂,最终消散。


    刹那间,其中一个领域的气息在远处陡然消失。


    胜负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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