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
“医生走了?人醒没?”
“还没, 不过快了。”
“要这么久吗?果然还是医术不太行吧?”从窗前俯望下去,拎着手提箱的医生在孔时雨指引下上了车。
“忘了是谁把他打成那样的?”杰的背影在开放式厨房前来回忙碌,他的抱怨和高汤包料煮下入锅后的香味一同传递过来, “你这家伙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问出口啊?”
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有些无力地回到沙发上躺倒, “还有多久可以吃饭啊?杰, 我快要饿死了——”
“……”
*
杰与羂索的战斗还是在昨天。
领域对战无疑是杰胜出了, 只不过,羂索那家伙眼见情况不对,关键时候利用管理员身份的便利, 直接一个脚底抹油, 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然, 他绝对不是毫发无伤地离开的,大约也付出了一定代价。
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这边还有收获——名为村野的模仿犯在我们手中。
坏消息是他始终处于昏厥状态,仅有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而小金虫并未认可他泳者的身份——这冒牌货不仅可以自由进出结界, 还不用遵守游戏规则, 简直如同游戏BUG。
相比之下,已经成为泳者的我, 在获得100积分换取自由出入结界的权利前, 无法离开结界。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带着一个拖油瓶在结界内狩猎。
非术师击杀术师, 有额外10分加成。
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积攒了100分, 给游戏附加了一条新规则。
【允许泳者间自行交易游戏点数。】
大概是某位正义人士吧,如此一来避免了泳者间无意义的厮杀。
而羂索身为管理员能让这一规则通过更叫人惊讶。盲目猜测他自身状态不佳, 所以无暇顾及结界的状况。
不过, 夏油杰听完我在结界外面的遭遇后,有些担忧孔时雨的处境, 于是果断将自己剩余点数全部转让给我,随后片刻不带停歇地踏上了搜寻泳者的路程。
看得出这家伙因为放跑了羂索心情非常糟糕。我全程甚至没动一个指头,只在一旁静静看着杰,面带微笑地击败泳者,逼迫他们将点数转给我。
熬了一整个通宵才收齐100点。
我这么懒散的人竟然有朝一日因为忙碌而看见日出,实在难以置信。
出了结界回到据点才勉强补了觉。
睡醒便听闻孔时雨找来一名私人医生看望那冒牌货的状况,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别睡了,来吃饭吧。”
迷迷糊糊间,听见杰说。
“好耶,开饭了!”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我说啊,不指望秋会料理,但好歹结婚十年了,连个速食拉面都不会煮吗?”他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面上桌,抱怨说。
“什么,哪里有十年了?”脑子转的飞快,算了一下时间,暗自松了口气,以为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纪念日,“杰不要乱说!”
“算了,我们就没在一个频道。”
顺利抱走自己那份拉面,决定不再装傻,“啊,下厨这种事在我们家都是悟去做的。”
“我可不是悟。”他在我对面坐下,一板一眼。
“可我是秋耶,怎么能让我下厨——而且男人会做饭才是魅力所在啊。”
“这个话题还是打住吧。”他故作头痛地说。
“嘿——认输了是吗——”有些沾沾自喜道。
“再说话一会就把你送回五条家。”
“嘁——”
杰是年纪越大越开不起玩笑了啊。
勉强吃上热食,随后回房继续躺下。
大约是黄昏的时候,被房门外有条不紊的敲击声吵醒。
“那家伙醒了。”隔着一扇门,听见夏油杰在外边说。
*
模仿犯村野被关在别墅的地下室内,杰在我指导下做了个简易的限制术式的结界。
至于他本人正被反手绑在椅子上,顶着肿了一大半的“夏油杰”面孔,滑稽至极。
“杰,你手机借我用一下。”又萌生了想要拍照的想法,朝他伸手。
“想都别想。”
“欸——被看穿了吗?”讪讪收手,“真可惜。”
“我都说,”那人垂着脑袋,眼神无光,“我知道的全都说。”
还没开始就认输了,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软骨头。
下意识和杰对视了一眼,随后他率先开口,“羂索弄这场游戏的目的是什么?”
“呃……”村野好像一下哽住,“我不知道。”
“你们的同伴还有哪些?具体到术式能力也都细说细说。”
“有4只咒灵……听说他们象征着天灾,但具体术式我并未见过……还有几个受肉.体,也就见过两次……羂索他……从不和我说他的想法,只交代我需要做什么,然后照做就是了。”
“这些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好歹提供点有价值的信息吧?否则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那我重头开始讲?”
杰使了个眼色过来,示意我别吓着对方。
“你说吧。”
村野夕子,喝下术师的血液,便能获取对方相同的样貌与术式——没错,这家伙原身是个女人。
她出生于乡下,父母早逝,术式觉醒后因被视为异类,不得已远离人群,在外面浑浑噩噩混日子,直到被诅咒师发现,成为诅咒师一员。
虽说拥有看似强力的术式,但像是某种天与咒缚,她身体各项机能远在常人之下,别说通过夺取咒术师的血液增强自己,她甚至难以亲身参与战斗,最后被同伴嫌弃,干脆单干做一些普通且报酬低廉的活。
直到遇上了羂索,询问她是否愿意成为自己的棋子……
她追随絹索的原因异常简单——想证明自己的价值,哪怕是被人利用。
对方给她提供远超想象的特级咒术师的血,变成夏油杰后,她成了被搅浑咒术界的漩涡中心,这种成就感令她几度忘我。
但羂索却从未就自己真实目的,对她透露过只言片语。
值得一提的是,数月前,那起将高专一年级牵扯进去的古树事件里,村野也参与了,和我交手的那位少女就是她自己,难怪她自始至终没在我面前展现过术式,还那么弱——而收集我的血液也是那个时候的事情。
“被利用的很彻底啊。”不禁感叹一句。
“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杰补充道。
从地下室出来,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忿忿开口,“真是没用——”
“这么轻易就相信对方的说辞了吗?”
“杰和她交过手也能感受到吧,真的很单细胞欸,和她所描述的自我形象完全吻合。”
战斗也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格,越是生死交加时刻越是展现得彻底。
“这人打算如何处理?”我继续问。
“先关着吧,好歹也是洗清我们嫌疑的首要人物。”说着习惯性将手拢进袖口,话锋一转,“不过,经历这么大的风波,届时高层的状态也未可知啊。”
“悟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没有。”杰遗憾地摇了摇头,“五条家那边有我们的人盯着,如果回来了会报信的——秋真不回去看看吗?”
“家里有人操持,不会有事的。”心知肚明这些不过是借口,真实原因源于无法言喻的抗拒与怯弱,除非悟也回到了本家,这种心才能得到治愈。
“好冷血哦。”
“杰也没回过自己家几次吧?”瞟了他一眼。
他语塞了半拍,才道,“我们两个完全不一样吧,就算你不喜欢本家,但那好歹也是悟长大的地方。”
“不是杰想的那样——因为我不喜欢等人,如果这个时候回本家,那么我呆在那边的意义好像只剩等待了。时间会变得很难熬。”
他欲言又止,最终没再接话。
别墅外,车声由远至近越来越明显,直到在门口。
恐怕是孔时雨回来了。
但隔着一个厅堂的距离,我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诅咒的味道。
杰也同样感受到了,他动作一顿,随后召唤出咒灵,戒备地向着厅堂靠近。
大门被推开,看清来者的面孔,我稍微愣了一下——居然是结界外交过手的胀相。而孔时雨走在他身后,虽说一脸凝重却不大紧张——没有胁迫的痕迹。
“咒胎九相图的受肉.体。”走廊拐角处,压低声音对杰说,
“他来做什么?”
我耸耸肩,“谁知道呢。”
昨日,胀相告知我羂索的信息后,便与他分道扬镳了,没想到不过一天时间又见上了面。
“冒然造访实在抱歉,在下并无恶意——听说你们已经抓住了村野,但那家伙其实对羂索一无所知,或许我这有各位想要的情报——”
什么?
和杰对视一眼,决定先出去看看,肩膀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
“我去吧,秋在里边呆着看情况行动。”他甚至不等我回话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如此小心谨慎实在有点多此一举,我才没理会,默默地跟在他背后。
战斗可以看出一个人性格。
胀相属于那种耿直的类型,其软肋是他的弟弟们,而从他实诚地将羂索动向告诉我那一刻起,已经意味着和羂索决裂了。
这也怪羂索自己,不仅隐瞒了虎杖悠仁的身世,还企图引导兄弟间的厮杀,真是无聊的恶趣味,这种调调恐怕也只有年轻的我喜欢。
“这家伙一直在结界外守着,说是想要与我们合作,我看他没什么攻击性,所以干脆带回来了。”孔时雨见到杰,当即开口。
他指的是据点的结界,为避免非术师误入才做的。
“你怎么知道我们据点位置?”杰问。
“因为我一直在跟踪你们——从你在地下室将东方秋带走那一刻起。”身穿奇异服装的胀相说,“我接到的指令是看紧东方,如果发现夏油杰以及他的基地,及时进入结界汇报。”
“听起来似乎是在利用我钓出杰的行踪啊。”我说。
听到我的发言,杰愣了一下,随即转身投来一个略有责备的眼神。
“是这样,因为羂索只知晓夏油大致方位,却无法锁定具体位置,”胀相诚恳道,“而带走东方是我接到的第二个指令,结果也显而易见。”
“只交代这些还不足以赢得我们的信任,不如先说说你的目的吧。”
“我想要能与你们一起回东京,然后想见一见虎杖悠仁,如果真是我的弟弟,那么我会尽全力保护他。”他神情坚定道。
“那你又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杰用拇指指了指外边,“解释一下这鬼游戏到底怎么回事?”
“这种事恐怕只有那些咒灵和天元清楚。”他眼眸微黯。
“等等——”孔时雨打断对话,“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要去东京?”
“其实我并不知道你们的打算,”他说,“但诅咒草人在东京1号结界内。而解封东方对你们而言势在必行吧?”
他回答的非常平静,却叫在场人不由一怔。
“那东西不在羂索手中?”杰诧异道。
“不在,”胀相非常果断地给出否定回答,“如果合作成立,我会将诅咒草人的位置告诉你们。”
“欸——”杰应了一声,拉长尾音,像是征询意见般地扫视我们。
孔时雨微不可见地轻轻点头。
“竟然是这样吗……”念头从我脑海一闪而过,不禁脱口道,“莫非交给了天元?”
胀相无精打采的面部表情陡然一凝。
“哇,真是这样啊——”顿时感到开心地笑了起来,打了个响指,冲着杰道,“我们已经获取到重要情报了,这家伙没有利用价值了,快赶他出去吧。”
“你们怎么可以——”他一下咋舌,瞪视着我们,半天说不出话来。
“哎呀,不要这么认真,秋只是开个玩笑。”杰拍了拍我肩膀,嘴含笑意说。
如此一来,连他也打消了对胀相的疑虑。
“我都还没完整发挥呢。”小声抱怨道。
“我们同意合作,但在这边还有点事,不会立刻回东京。”杰望向他。
“没关系,羂索也不会那么快行动,”胀相略作思索说,“虽然我也不清楚游戏的目的,但他之前明确表示死灭回游需要时间发酵,才能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那么,请把你知道的其余信息告诉我们吧,哪怕是某些不起眼的细节。”孔时雨颇为专业地从衣兜里掏出纸和笔,“我们可以坐下慢慢聊。”
*
我没有参与他们后续谈话。
因为孔时雨那副干练又专业的态度,没由得叫人十分安心。
——事实证明他确实没叫人失望,很快将重点总汇在一起,私下又与我们讨论了一遍。
总算明白杰为什么能那么信任他了,某种意义上确实很可靠。
次日一早,杰又进了结界,说是要与被困在结界内的盘星教核心成员开会,打算将结界内的非术师尽可能地集结起来,带那些人离开。
杰推测,按照死灭回游规则描述,一开始便留存在结界内且未能觉醒术式的非术师,理因有一次无条件离开结界的机会。
而后续再度进入游戏结界,才会像我一样被登记为“非术师泳者”。
今天同样也是约定的日子,如果悟还未能回到本家,就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我们先行出发去往东京——必须在死灭回游覆盖整个日本前,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
叫人意外的是,杰直到晚上还没回来。
客厅内,孔时雨正摆弄手机,胀相则是一副愁容眺望窗外。
还真是沉闷的氛围啊,打了个响指,吸引另外两人注意,“要不我去找他吧。”
“我认为没有必要,”孔时雨当即拒绝我的提议。
“为什么?担心我走后胀相会对你出手吗?”
“请别胡说,我不屑于做这种事。”装扮古怪的胀相义正言辞反驳回来。
“并非如此,如果东方小姐执意要去,我也一定会让您带上他一起行动,”孔时雨面不改色开口,顺便无视对方复杂的表情,“但里边几个盘星教据点分布散乱,不知道夏油目前在哪,找起来可没那么容易。总之,这种情况时常发生,最好是再等一晚。”
这两人还真是一板一眼。
“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看吧。”丧失和他们对话兴致,遗憾回房。
又是一个清晨,杰正如孔时雨所预言的那般安然归来。
同时别墅迎来一个陌生的造访者,像是杰下属,这人带来一条令人振奋的消息——悟回本家了。
第132章 第132章
“所以你们的对接暗号居然是放烟花?!”
从车窗望去, 烟火长啸升起又绽放,本应该绚丽夺目的瞬间全数湮没于白日的光亮。
“没错,之前他在电话里说一回来就会放烟花, 每小时准点开始,每次持续10分钟。”杰回答道, “所以我在五条家附近安排了人留守, 发现动静便会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我没忍住, 扯了扯嘴角说,“用得着这么麻烦吗,还以为杰会直接将人塞进本家。”
“说什么呢?”他露出一个怪异的眼神, “我和你们家那些人并不熟悉啊, 况且那个时也是嫌疑人, 更不适合与五条家有接触了,”杰探着头望向车窗外,发出啧啧感慨, “哎呀, 看现在这势头,都快持续半小时了——难道悟之前有吵着想去夏日祭, 但秋没陪着一起, 所以那家伙对烟火有种莫名的执念?”
“怎么可能,”确实有这么件事, 只不过原因猜错了, “没能去成是因为他自己没空。”
“那就奇怪了——”
驾驶位上孔时雨与副驾驶座的胀相始终没出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这两家伙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这种凝重的氛围仿佛会传染,连我也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又觉得有些好笑,这可是回我自己家啊。
一路绕行至本家背后,从户外车库入宅。
老管家竹之内已经在一旁等候接待。
和往常声势浩大的接待队伍截然相反,这次只有他一人前来。
场地有被刻意清空过,通往后院这一路未见到任何人影。
“上月便听说东京那边出了事,能看到各位平安归来实在太好了。”管家日渐年迈的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欣慰。
“说到这,怎么一直没看见悟,他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身旁杰接过话,直入正题。
“家主他……”
“真是太慢了——”竹之内被打断了。
屋檐下,超高个头的白发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浑身散发着不耐的气息,“你们几个。”
悟换上了自己的常服,眼罩并未摘下。
视线有那么一瞬间恍恍然,莫名生出一种今天是与这个男人初见的错觉。
细细一想,虽然分离只有一个月,但这期间因为完全断了联系,又发生了太多的突变,这些变故就像是愈来愈远的长镜头,让原本只有两个人的故事掺杂进许多无关紧要的人物,以至于分别的疏离感,比高专时期那次一年的分离还要浓烈。
都还未来得及接话,悟“唰”地一下闪了过来,微微俯下上身,手抵着下巴端详着我,一脸凝重,“秋,你是不是最近吃胖了?”
“闭嘴——”
很好,这家伙一开口就把我给他加上的美好滤镜冲刷得一干二净。
“开玩笑啦,只是觉得气色比想象中的好诶。”他用毫无起伏地口吻说,这不像他一贯的作风。“竹之内,你可以先下去了。”
“是。”管家微微行礼,转身退去。
“那么,这个是孔时雨对吗?另外一个受肉.体,是谁?”他语气不善地转望过去,霎时间,散发出凌厉的杀意。
胀相身体陡然一凝,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
“咒胎九项图,”杰解释道,“目前是我们的盟友。”
“欸——可靠吗?”他全然无视还在场间的当事人,质疑道。
“目前来说还可以吧。”杰点点头,“至少提供了有用的情报。”
“行吧,”悟拍了下额头,恢复以往轻松的语调,“既然你们都认可,那我也不计较了。”
被谈论的当事人默默待在一旁,不仅没有生气,甚至悄咪.咪的吐了口气,似乎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显然他也知道自己在此没有发言权——应该说,能在这样的场景下没被视为敌人实在太好了。
我收敛起暗中观察的视线,转向另一边——悟大概是生气了吧,虽然暂时没想到原因,但既然连我也能感受到这家伙发散的压迫感,就说明大概与我有关啊。
“先说说你这边吧,一定约见面的到底是什么要紧事?老实讲,‘必须当面说明’这种行为,就像电视剧播放到主角团与大魔王决战时莫名插播广告一样恶劣。”杰开门见山道。
他果然会和悟直接讨论正事,省去我去拉扯话题的麻烦。
“难道不应该是男女主准备互表心意之际进入广告更加恶劣吗?”悟不以为意笑道,“嘛,你们先在这边等着,我可是大老远带了伴手礼回来的啊。”
说完人就消失了,三秒左右又回到了大家面前。
不过,这次他一左一右的手里,分别多了一大一小两个物件——准确来说,是只咒灵——只因为头和身体被拆解了,所以两个部分。
它皮肤青白,单眼,令人最为印象深刻的还是悟右手中,那个奇异的火山脑袋造型。
“这是当初挑战你的那家伙?”
一眼便认出对方来历,悟曾画过它肖像,为了得到画功方面的夸奖特意拿出给我看过一眼。
“是啊。”悟随性地说着,解开缠在对方身上限制行动的符咒,又将另一手手中的火山头给它贴心地按了回去,“严格来说,其实是挑战了两次的蠢货。”
“真是勇气可嘉啊。”杰发出感慨,又转头对另外两人说,“你们两个若是害怕的话,可以先回车上等着——”
“无妨,它要是有动作,我会第一时间拔掉这颗脑袋,”悟一副惺忪的样子拍了拍咒灵的火山山顶。
“突然让人有些同情是怎么回事。”杰喃喃添了一句。
“总之,这家伙应该知道羂索不少事情,直接祓除实在太可惜了,但我这个人又不喜欢拷问,想想还是带来京都的好,你们两个的话,应该有办法让它开口吧——”
而对方在它脑袋归位那一刻,脸上表情如同凝固般,木讷又呆滞,视线焦点聚于某处始终没变过。
——它的目光紧紧凝望着我,我也非常漠然地回应这种熟悉的视线。
从有记忆起,我就开始接触这种注视了,来自咒灵一方对我的某种不可抗力的渴望之情,它仿佛时刻在时刻提醒我,我不该属于人类,应该进入咒灵的世界,去领导它们。
什么狗屁咒灵的世界,那种丑陋扭曲的东西,比成日只会跟踪偷拍的狗仔还要恶心。
感受到其他人视线循着咒灵看了过来。
“哎呀,秋现在身上没有结界了吧,所以才是这种反应啊。”悟漫不经心说,听语气其实早就预料到了。
“近距离情况下,即使有结界也阻挡不了吧?”杰一副深有心得的样子,“秋打算怎么办?”
这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无非两种方法,一个是由他收服咒灵后再询问情报,一个是让我来。
“没关系,”我选择了后者,“说不定这种状态更方便沟通呢——”
“嗯?”悟发出一声疑惑。
将注意力再次转回咒灵身上。
只见火山头脑袋上那颗硕大的眼珠微微颤动,不可置信的表情下似乎诞生某种难以遏制的情绪,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流下了一行清澈的眼泪。
“妈妈——”咒灵轻声开口,似乎存在某种本能,驱使着它说出这个词语。
几人不约而同愣住了。
与此同时,它指间已经比划出术式的手印。
杰最先反应过来,脸色一变脱口道,“悟——!”
话音未落,灼热的火焰已腾空而起,超高的温度瞬时吞没周围空气,出乎意料的是,这团充斥着毁灭气息的火焰并未攻击任何人,它的目标竟然是施术者自己。
实际上,悟在杰出声前也做出了反应。
在意识到攻击目标是咒灵自己那一刻,通过按住对方脑袋的手掌,将无下限发散传递然后包裹,从而保护那家伙未受大面积伤害。
“什么情况——”孔时雨嘴里叼着的未点燃的烟掉了下去。“自杀?”
空气安静了数秒。
“难道触发了什么约束吗?例如落在敌人手里必须自毁的情况?”杰说。
并非如此——下意识否认了杰的观点。
刚刚喊出“妈妈”的刹那,它眼里闪过的非常悲痛的情绪,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似乎看明白了——是绝望吧,它在面对、并认可我的存在那一刻,感受到了绝望。
所以这一出完全是出于它个人意愿,可惜没能成功就是了。
它为什么会从我身上感到绝望?
真是奇怪的咒灵。
“不可能不可能,”悟连连摆手,“那样的话,一开始我也不必大费周章地带它来京都了啊。”又顿时恍悟般地“啊”了一声,拍拍它脑袋,“是不是我们聚在这里把这家伙吓到了?”
“听起来更不可能吧。”
“也是啊,和我待一起这么久,早就对这种实力差距习以为常才对。”
“能不能收回那自恋发言。”
“难道不是事实吗?”
……
无视旁边那些全无根据的讨论,望向处于茫然无措状态的咒灵,它似乎对自己没能成功自毁而倍感茫然,连眼神都空洞无光。
我对这种怪异的家伙稍稍起了点兴致,上前一步,“你叫什么名字?”
在悟的个头衬托下,显得格外矮小的咒灵身体一僵,很快回神。
“漏……漏壶……”它眸光恢复神色,略显局促地回答。
“我问你几个问题。”说完,以示友好地在它面前蹲下。
“好,好的。”
“你们和羂索在谋划什么?”
火山头表情一凝,在这颗完全不属于人类物种的脑袋上,我看见了与人类无异的痛苦与挣扎。
“不愿意说吗——那只能将你交给杰了啊。”
说完,对方脸上的苦恼消失了,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要建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属于新人类的世界。”
“新人类?”
周遭吵闹的交谈不知不觉消停下来。
“新人类就是新人类——”他支支吾吾半天,就说出这么句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来。
“什么意思?”
“我记得不了,在出发前,和羂索达成了约定。”
“原来束缚在这里啊,”悟接过话,“猜到有被活捉的概率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嘁,还真是叫人不爽啊。”
“那么,如何让人类进化?通过这场游戏?”我继续问。
“忘记了——我只知道,我一直在反对与羂索合作,那家伙一看就不值得信任,也不认可他所谓的新人类方案,但同伴们却非常执着。”
“那你们的目的呢?”
“消灭全人类,”它眼神一下坚定,音调不自觉拔高,像是发表着什么值得炫耀的豪言壮志,然而这种自信只持续了半句,又泄了气般地无精打采道,“——就算没法完全消灭干净,至少也要让诅咒替代人类立于世间。”
音落,寂静的场地响起几下干巴巴的掌声。
也只有悟这家伙会在这种时候鼓掌了。
“了不起,这么有抱负和理想为什么还跑到我面前来送死?”他不解道,“也太愚蠢了啊。”
“不,”它反驳道,“因为死灭回游的性质,它开启时,五条悟决不能位于结界内,否则最后一条规则会作废,从而无法限制五条悟的行动。”
“所以你们中得有人吸引我过去,于是你成了那个替死鬼。”
“我是自愿过去的。”
“是吗?哪怕是面对必死无疑的局面?”
“没错。”
“那么抱负和理想呢?”
“即使无法亲眼见证也没关系,只要同伴能替我完成——大概是这种感觉吧。”漏壶迷迷糊糊地说。
“怎么办,”杰端起下巴,低声自语,“连我都想鼓掌了。”
“虽然细节上或许存在差别,但实际上羂索和咒灵的目的是一致的吧——消灭现在的人类,创造新人类,只不过羂索与咒灵对‘新人类’的定义存在争执,这是他们内部矛盾。”孔时雨说道。
“总结的不错。”
“可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细节上与漏壶达成束缚呢?他想隐瞒什么?”孔时雨疑惑地望向胀相,“你知道什么吗?”
“很遗憾,我也不清楚。”
几人面面相觑,谁也给不出答案。
“总之把游戏停下来是首要目标吧。”我说。
“然后把他们杀光就好了。”悟补充道。
“游戏能被停下?”漏壶惊讶地望向我们。
“你猜。”我回以一个微笑。
“不可能,羂索说结界构架已经十分稳固了,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它的性质。”它摇头说,“核心同样无法被破坏。”
“羂索懂什么结界?”我不屑一顾地哼笑起来。
虽然我这边也需要达成一定的条件,但绝非不可能。
“还是尽快回东京吧。”杰说。
“东京?”悟困惑看向他。
“据说诅咒草人在天元手上,那家伙躲在一号结界里。”我接过话,“没有咒力可结束不了游戏。”
“东京……”漏壶陡然一僵,惊骇大喊,“不可以去东京!”
“为什么?”几道视线同时落在它身上。
那颗大大的单目眯起来,望向我,仿佛是只对我一个人阐述不详的预言,“会死的——”
“有陷阱?”我歪了歪头询问道。
它神情复杂地捂住脸孔,表现得十分懊恼,“我不记得了。”
“无所谓,”我不以为意道,虽然没有过正面交锋,但要说羂索没在一号结界设防备,反倒难以信服,“还有一个问题,两面宿傩在这里面充当什么角色?”
“他想要两面宿傩帮着对付五条悟——只要五条悟还活着,他始终无法安心。”
“欸——这么重视我吗——”被点名某个家伙嘴角泛着笑意,“嘛,比起某些贸然前来挑战的家伙,至少还算有点自知之明吧。”
想问的基本都问完了,站起身来。
“你们想怎么处置这家伙?”悟见差不多了,指着漏壶说。
我将视线投向杰,“我们商量一下。”
“真巧,我也有此想法。”
单独到一旁,我率先开口:“你先说吧。”
“这个时候就不来‘女士优先’那一套了吗?”
“我喜欢谦让。”我说。
万一与他想法一致,那么谁先开口等于谁欠对方一个人情啊。
“胡说八道的功夫见涨啊,”他吐槽了一句,“算了——我是想说秋把那家伙留下来,既然有领域展开的本事,多少能派上用场吧,祓除实在有些可惜——你前段日子不是本来就丢了一只咒灵吗,正好可以补上空缺。”
“你没兴趣?”我讶异道。
虽然杰的提议正合我意,但还是有些惊讶他的让步。
他露出略有古怪的表情,“老实说,那家伙有点过于像人了——总觉得吞下去会有心理阴影。”
“从哪感受到的?”
“硬要说的话,是从他说决定牺牲自己给同伴铺路开始?”他思索道,“‘牺牲’这种觉悟,不属于负面情感吧,这真是咒灵会拥有的吗?”
其实我也有这种感觉,但远不止他说的那些——外表不仅丑陋,与“人类”更是毫无干系,但它的感情似乎过于丰富了。
总之,稍微产生了点兴趣,我还想对它再做观察。
而杰说的那些也没错,我这边确实需要添补点战力了。
意见达成一致,重新回到场地中央。
悟好像等得不耐烦了,脚掌疯狂敲击起地面。
“我们讨论好了。”我说。
悟点点头,没接话。
隔着眼罩能感受到他冷淡的视线。
这家伙的问题先放一边吧。
走到漏壶面前,对方下意识缩了缩,抬头用怯懦的眼神望过来。
“鉴于你刚才表现良好,所以特意给你一次自主选择的机会。”
“机会?”它喃喃道,脸色动容。
“是愿意无条件跟随、并受我驱使,还是——”
“我愿意——”它打断第二种可能性,“咚”地一声跪了下去,虔诚地匍匐于地。
沉默的数秒间,仿佛听见有谁发出偷笑。
定了定神,我扯着嘴角说,“暂且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咒力解封后,契约就会生效。”说着,忽而想起什么很在意的事情,“对了——”
它闻声抬起头来。
“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会哭?”
*
【一开始见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会哭?】
【那个是哭吗……我不明白……】
【那么换个问题,为什么会想要自杀?】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好像只有自我毁灭,才能容许自己的存在。】
【毁灭自己,才能允许自己的存在?】
【是的,听起来非常矛盾吧——现在想想最根本的原因是我无法杀掉您——您的存在违背了我的认知,所以只能自我毁灭。】漏壶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看起来非常迷茫。
【最初的认知是什么样的?】
【我——好像已经忘记了。】
【那你现在还想自杀吗?】
【不,一点也不想,我感到非常满足。】
【依旧想要消灭人类吗?】
【其实……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只是一时兴起的询问,没指望得到有什么价值的回答,但没想到,就连那个咒灵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情绪变化。
不过,我的总结是,因为我独一无二的、能影响咒灵的特性,使得漏壶抑郁了,然后我又给它治疗好了。
原来如此。咒灵也会抑郁啊。
也不知道以后如果多骂它两句,会不会再度发病——
*
后续大家在屋内坐下,将最近在京都获取的情报与悟所知的进行了交换。
关于安置从结界中撤离的非术师事项,碍于盘星教人手不足,有部分工作委托给了五条家,悟欣然同意了,当即将任务安排给竹之内。
结界在日益扩大,东京之行迫在眉睫,最终决定明日出发。
行程敲定,杰带着其余人先行离开。
至于漏壶非常安分地去了五条家的封印室,等到出发时再放出来。
所有安排皆已妥当,人也走完了。
看了眼盘坐在榻榻米上,一言不发的悟,暗自叹了口气。
——我还有一个小麻烦没有解决啊。
第133章 第133章
因为是用于秘密会谈的茶室, 提前知会过管家,甚至包括管家自己也不允许靠近,因此会议散去后, 屋子显得格外空荡寂静。
悟垮着个脸坐在榻榻米上玩手机,完全忽视我的存在。
然而疯狂点地的脚掌暴露了内心的烦躁, 就差把“赶紧来哄我, 现在超级不爽”写在脸上了。
绝对是生气了, 而且原因大约与我有关。
这个麻烦可大可小,但自认为没做什么很过分的事,所以应该很容易解决吧, 就好比吵闹着想要玩具结果没买成的小孩, 哄上两句转移注意力就好了。
还在思索间, 他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头也不扭,径直朝着里间的休息室走去, 最后往他一向喜爱的单人长椅上一躺, 架着二郎腿,一副“我很忙, 别来烦我”的模样。
我静悄悄地跟了上去, 在椅子前站定。
“生气了?”
“难道我看起来像很开心吗?”
这种时候问为什么一定会变本加厉的吧,可还是没忍住说出口, “我好像也没做什么值得生气的事吧?”
“哈?”他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食指撩开眼罩,露出其中一只眸子, 湛蓝如宝石的目珠下, 冷冽的眸光望了我一眼,随后坐起身, “是故意说这种话的吧?”
“才没有。”我当即反驳。
“呵,怎么会有这么迟钝的家伙啊,”他鼻尖发出傲慢又嘲弄的轻哼,略有刻薄说,“我可是千辛万苦才回到本家的诶,结果没看到自己的老婆不说,最后竟然还跟别的男人像客人一样前来拜访——你完蛋了,秋,我已经哄不好了。”
原来如此,居然是这档子事。
什么鬼,这也值得生气吗?
“哇,怎么可以说的我私生活不检点一样!”真要做了不检点的事也就算了,问题是没有还要受指责未免也太亏了吧,一边腹诽着一边振振有词,“而且你的挚友已经变成‘别的男人’了吗,杰分明是我们的共同朋友吧?”
“别想转移视线,重点明明是已经出来了为什么不回家才对吧?秋又不是没有家!”
说那么一堆,其实主要原因还是这家伙到家时没见到我,才闹脾气。
真要计较起来,可能我也有做的不妥的地方吧。
但为什么一定要计较呢?
真是一如既往小心眼啊。
“啊,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啊。”我换了个柔和的语气。
“什么苦衷?”
“抓到村野前我始终还是嫌疑犯吧?擅自从那边跑出来,然后大摇大摆回到本家,被外界知道了,会说是五条家救的人,忍辱负重这么多天,总不能功亏一篑啊。”脑子转的飞快,一本正经地扯理由道。
“噢?”他抬了下眉毛,视线隔着黑色眼罩望向我,“原来秋这么顾全大局啊——”
“那当然啊。”说着不自觉地扬起下巴。
“你过来。”他忽然冒出这么一句,用的还是略带命令的口吻。
“什么啊——”有些迟疑地靠了过去。
手臂忽然被擒住,在拉拽的力量下,身体失去平衡,直接坐到了他腿上。
这家伙也是如此密谋的吧,不仅没有感到意外,还顺其自然地将手臂揽住了腰间,强势的力气仿佛是防止逃跑的桎梏。
悟轮廓深邃面孔贴了上来,“秋的谎话真是一点也不高明,或许一个月前用这番说辞勉强能糊弄过去吧。”同时,手臂从腰间顺着背脊轻抚向上,明明是很暧.昧的动作,却传递的着叫人背脊发寒的凉意,“才多久没见,就开始对我说谎了吗?”
这么容易就看出来了?!亏我还以为自己编的天衣无缝!
被当着面拆穿,我感到有些窘迫,在他极具压迫感的注视下别扭地开口,“好嘛,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其中缘由实在难以准确表达,真要说的话,其实就是单纯不想回家,当时他的归期还是未知数,而那种整日在家里等待丈夫归来的样子,未免也太傻了,反倒只有在外面才感觉自在,不过,这种话说出来会更叫他恼火吧。
他又凑近了些,泛着笑意唇畔的几乎贴在我嘴角,“欸——秋真这么想吗?”
“是啊。”
“小骗子,”他侧过头,用低沉的嗓音在我耳边开口,语调变得超级强势,“‘反正这种事也不会有第二次了,所以就敷衍敷衍吧’,秋一定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根本没有好好反省吧?”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心头好一阵酥痒。
竟然又被手中了!?
“胡,胡说!”顿时略有自乱阵脚的趋势。
等等——就算是敷衍我也有口头认错啊,怎么还刁难起人了!?
我投去质疑的视线,但靠太近了,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我们在亲密拥抱。
偏偏还一直带着的眼罩,都无法从他的眼眸中读取真实情绪。
——真是碍事。
伸手想要把那东西摘下来,刚触碰到柔和的布料,就被不由分说地钳制住了,悟节骨分明的手指缓慢合拢,将我的手包裹于掌心。
“不是说就两个人的时候不戴眼罩的吗?”这次轮到我指责了。
“欸——”
他拖长尾音,面孔回正,鼻尖若有若无地摩挲着我的皮肤,令略有危险意味的呼吸落在面颊上,皮肤不由自主地徐徐发烫。
随后听他似是漫不经心地开口,“啊——是有这么回事呢。”
说完便吻了下去。
是非常具有试探性的亲吻,就像是面对美味的食物,第一口总是需要细细品味。
那瞬间,我感到心脏一缩,一方面是太久没有过亲密接触,对这种触感有些陌生,一方面是想起这种看似温柔的亲吻方式,对悟而言,是他发泄不满情绪的伊始。
等我意识到不妙时,宽厚的手掌已经扣住我的后颈,上身微倾着压下来,像是落入人类掌心的幼鸟,翅膀被紧紧攥握着,已经飞不掉了。
他熟稔的引诱我拨开齿关,然后探了进来,空气被他肆无忌惮掠夺,周身的温度在津液交换的靡靡声响中上升。
我被他粗暴的接吻方式弄得有些迷糊,意识逐渐失控间,一条柔软的带子挡在了眼前——是他的眼罩,上边还残留着悟的气息。
趁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后边打了个小结,眼前彻底沦为一片黑暗。
“喂,这样就看不见了,”我不大开心地开口,“快拿掉啊——”
“那可不行。”他贴着我的面颊,轻声说,“我还在生气欸,至少要好好取悦我才能和解吧——”
我一僵,大约明白这家伙大胆的想法。
身体被抱了起来,被动地调整成跨坐的姿势,因为视觉受限,每一分感触格外清晰。
而身下坚硬的触感实在难以忽略。
想要挣扎出来,腰际却被按得严严实实。
“手不安分的话也会被绑起来的喔。”他用轻松愉快的语调说,又继续亲吻下来,唇间来回辗转摩挲。
“我才不要——”我奋力找到机会出声,“在这种地方——”
“放心吧,不会有人来的,”他用指尖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又划过我的喉间,一路向下,所触碰的每一处肌肤都变得滚烫难耐,他继续在我耳边轻轻开口,“况且,说谎的人要接受惩罚,秋难道忘了吗?”
心脏“咯噔”一沉。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是好久以前的约定。
而我本来就不是喜欢撒谎的类型,所以双方都没用上过所谓的惩罚。
暴风雨降临了,浸泡在这场酣畅淋漓的雨势中,无论如何也难以挣扎出来,既然如此,那就必须拉着悟一起,我们要共同沉沦才对。
*
“秋,你很冷吗?”
次日,夏油杰准时前来拜访,刚打上照面,便听见来自这家伙的好奇询问。
“没有啊。”
“那你怎么穿这么多?”
很多吗?
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无非是穿得比较严实,长袖长裤,以及贴身的高领套头衫——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热。
虽说已经进入秋季,但最近的天气远没到需要如此穿着的程度。
但我也没办法,今早起床站在浴室的镜前,才发觉身上全是难以忽视的惹眼痕迹,脸色当场就垮下来,我就说那家伙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速度飞快地从我身后溜掉。
在对方身上留下吻痕这种行径,恐怕连当今校园里的小年轻都嫌过时了吧——真是幼稚至极。
悄无声息地瞪视了悟一眼,收回视线,若无其事说,“哪里多了,完全是杰的错觉。”
“是,是。”他一副不想与我争论的样子。
“啪啪”两声,众人注意力被悟的掌声纷纷吸引过去,“好啦,路上有的是时间闲聊,我们准备出发吧。”
从京都去往东京,正常行驶也就几小时路程,但考虑到如今日本一半以上的区域被死灭回游的结界覆盖,能行驶的路少之又少,要耽误多久就不好说了。
“等一下,”杰攸地打断我们,“在此之前,有个人想让你们俩见一下,哦准确来说,是他想要见你们。”
“谁?”悟扬了下眉毛问道。
“火田长老。”
“啊——那老家伙啊——”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病好了?”
“火田?”视线惊讶地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火田怎么跟杰在一起了?”
“修正一下,实际上是这家伙把火田给绑架了。”悟竖着拇指指过去。
“秋走后,悟把手里所有的线索全发给了我,”杰解释说,“我们也认为火田有些可疑,外加上他那时出了车祸,为了方便询问,干脆就把人从医院劫了出来。”
我一怔,“这种事为什么一开始没说啊?”
“因为他一直昏迷中,所以说了也没意义。”
“不是说车祸并不严重吗?”
“并非因为车祸才昏迷的,”悟侧身看向我,“老火田起初并不相信自己孙子的身体被别人占用了,甚至怀疑杰脑子有病,才会想出那么离奇的借口,不过杰那时本就是逃犯身份,所以没打算放老火田离开——后续那边又调查到许多蛛丝马迹,老火田坚定的态度稍微有所动摇,不过最后改变他固执想法的还是死灭回游开启的那天,羂索的存在公之于众,那老顽固彻底崩溃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经受不起打击,旧疾复发,当场昏迷,直至昨晚才醒来。”
“明白了,”我连连点头,不禁有些感慨,“不过,还真是时候啊,再晚半天我们就走了。”
话虽如此,其实我也不是很在意火田这人,毕竟现在这种局面早就不是区区一个长老能左右的了。
“倒霉这么久,也该我们转运了吧。”杰不以为意。
说完,不远处孔时雨正推着一辆轮椅往这边靠近,上边坐着一位年迈的老人,火田比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苍老许多,给人一种轻轻打上一拳就能入土的感觉——当然事实大约就是如此。
他眼神黯淡,仿佛早已死去,等靠近看见我们,浑浊的目光里才恢复一丝神采。
“好久不见,五条……东方……”他用沧桑且嘶哑的嗓音缓慢开口,“现在这个样子……让你们见笑了。”
“多虑了,”悟欠扁地摆摆手,“我们根本不会在意你什么样。”
“说的也是啊,”他低垂着头,喃喃道,“你们应该很恨我们吧。”
“恨?怎么可能?”悟笑了笑,“最多不过是对碍眼又阴魂不散的烂橘子的厌烦罢了。”
我用手肘戳了戳悟的腰,低声说,“这家伙就一口气吊着,再说下去恐怕会当场死你面前哦。”
“欸,是吗……”悟摸了摸下巴。
“是啊。”我确信道。
老火田此时就如同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一样,因为某种执念才得以醒来。
看着是怪可怜的,但一点也同情他,如果不是高层总乐于搞内部矛盾,也不至于让羂索有机可乘。
“哈……”火田似笑非笑地吐出一口气,光是这样,仿佛都用上了全身力气,“事到如今,这些都无所谓了……听说你们要回东京……”
“是哦,有什么遗言要带回去吗?”听起来是非常无礼的话语,但因为悟突然转变的正经语气,反倒令气氛严肃起来。
“呵——遗言吗——”他叹息一声,迟缓着说,“家里那些人……怕是巴不得我早点去死吧……罢了……我没有什么遗言,只有一个委托……”说着晦暗地眼眸一下子坚定,音腔因悲愤而颤抖,“请你们,务必杀死羂索……”
场间短暂地沉默了几秒。
这不是什么无礼的要求。
杀羂索虽不是首要目标,但也势在必行,老火田的请求无非是多增添了一份行动意义,他甚至都没提让带回孙子尸体这种话,但……
“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向我们提要求呢?”我歪了歪头问道,“虽说你也是被利用的,但我变成现在这样,平白无故吃了那么多苦头,也和你们总监会脱不了干系啊。”
老火田神色一滞,喃喃自语般地开口,“我承认,过去是做了许多刻薄的事,私下也没少使一些卑劣的手段,如果只是以个人情谊请求,恐怕是痴心妄想吧……”他语气缓慢,手搀扶住轮椅,颤颤巍巍地起身,上前一步,在冰凉的地面上跪伏下去,“从前的恩怨不奢望一笔勾销,但我想我还有一点利用价值,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家产应该是看不上吧,我想……可以立下遗嘱,将长老的位置让出来……”
连一贯沉重的孔时雨脸上表情也浮现一丝动容。
秩序终将会恢复,权利始终是个好东西。
不过比起让出长老之位,能使傲慢一生的上位者,丢弃尊严向大家低头反而更令人讶异吧。
杰默默地后退一步,示意我们拿主意就好了。
悄悄瞥了一眼悟,发现这家伙不知道正思考什么而出神。
“好啊,”既然都不说话,那只好由我上了,几道视线望了过来,“但我不需要遗嘱这种形式。”
孔时雨上前将老火田从地上搀扶起来。
“那你想要如何?”老火田重新坐回轮椅。
“好好活下去,”我说,“只有你活着,等一切结束回到东京,亲自为我们向整个总监会正名,才更有说服力啊。”
老火田视线瞬时飘忽不定,似乎有些恍惚,半晌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我等你们好消息,”他吐出一口气,继续呢喃低语,“愿诸位此行一路顺风。”
考虑到京都这边还有诸多事宜需要料理,而另一方面东京之行又太过凶险,孔时雨决定留下。为减轻盘星教那边的负担,模仿犯村野移交给了五条家,老火田也暂住于五条家中修养。
将漏壶从封印室放出来,算上胀相一共是4人一咒灵。
去往东京的路线由悟全权安排,谁叫他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不受“死灭回游”待见的家伙。
不过,管家带我们走的这条路似乎不对。
“不是出发吗?怎么往湖边走了?”我疑惑道。
“因为交通工具停在那边啊。”悟说。
“呃,不是车库?”
“秋以为我是怎么从那么远的位置回来的?”他神秘兮兮地抬了下眉。
“什么?”
我脑袋一下没转过来。
“因为开车很不方便啊……绝大多数路都被结界拦下了……”
顺着石子小路走出竹林,视线开阔之际也望见了停在前的直升飞机。
“居然是这玩意……”我一下明白过来,“等等,你会开飞机?”
“原本不会,”他耸耸肩,愉快地说,“所以是现学的,不过开回来的不是你们看到的这一架就是了。”
“别告诉我这次行程的驾驶员是你。”杰嘴角抽搐着说。
“这话听起来未免也太不信任我了吧,超伤心的诶。”
“五条悟回来路上总共弄坏了3架飞机。”漏壶果断揭短,比了个3的手势,“换做一般人根本没法与他同行。”
“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莫非想念脑袋搬家的滋味了?”悟不开心道。
漏壶讪讪闭上嘴。
我投去质疑的眼神,“如果是悟做驾驶员还不如我上。”
“秋会开飞机?”
“不会,但总比半吊子好吧。”这道理就好比我从不坐悟开的车一样,因为他只会死踩油门疯狂飙车。
“恕我直言,你们恐怕是八斤八两吧。”杰吐槽道。
事实上驾驶员并不是悟。
看见两名似乎训练有素的陌生面孔坐在驾驶位上,才稍稍安心了些。
“这次是因为赶时间,所以找了专门的驾驶员。”好像十分在意我们对他驾驶技术的质疑,“秋,我发现飞机还是方便很多欸,不如以后……”
“不要。”我当即驳回他的想法。
“我们即将启程,请各位系好安全带。”
他还想说什么,驾驶员用漠然又机械的话语打断他。
发动机随即启动,耳畔只剩机械制造的嗡鸣。
行程大约是2小时,2小时后,我们将抵达东京1号结界。
第134章 第134章
山原已经好多天没睡过一场安稳的觉了, 准确来说,自打这个鬼游戏开启以来,他便无时无刻地处于恐慌之中。
作为一个典型的上班族, 他也曾在某些时刻由衷希望这个狗屁世界早点毁灭,不过每逢回家后, 看见同样为家庭付出的妻子, 以及可爱的女儿, 又觉得这个世界可以稍微原谅一下。
谁料想到有朝一日,他的诅咒以另外一种方式实现了,世界虽然没有被毁灭, 但是末日降临了。
老实说, 莫名觉醒名为“术式”的超能力那一刻, 他暗自窃喜过,以为自己受到上天眷顾,像少年漫画那样成为拯救世界的主角, 刚怀抱着如此念想, 幻想便破灭了——真相是上天雨露均沾般地眷顾了许多人。而这些人也并非同伴,除他以外, 几乎全是敌人。
除了觉醒能力外, 他还能看见一些超出人类理解范畴的生物,很显然, 那些面目可憎, 散发恶臭气息的家伙可不是的同伙——听一些似乎对它们很了解的人称,这种怪物叫做咒灵, 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 是必须祓除的人类公敌。
这些天来他见过无数次死亡,有时是单个的人, 在自己数米开外被斩掉了头颅,有时是聚集在一块的人群,被浩然的术式波及,他们像是被吸干身体里的水分样,化成了枯枝。
楼房里的爆炸,大厦的坍塌随处可见,灾难仿佛变成了日常。
从一开始惶恐惧怕,到后面麻木面对,为了活下去,他也不得已拿起武器,杀死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类。
同时他也认清一个叫人绝望的事实,即使成为拥有术式的泳者,泳者之间也存在巨大差距。不论是身处何种环境,人与人就是不尽相同。
也是通过这些日子,山原意外地发现,越靠近游戏“边缘”的地方,所聚集的泳者和咒灵就越少,于是最近都在游戏的边界活动,而某些中心地带,稍一不注意便会被神仙打架卷入其中。
他一边吃着从便利店搜刮来的过期三明治,一边开始怀念起末日前的生活,那时即使忙碌劳累,也能因为妻子做的一顿美味晚餐而感到幸福。
既然都有超能力与鬼怪的存在了,那么世界上也该会有救世主的吧,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出现,究竟熬到什么时候才结束这场可笑的游戏。
眼泪一下从眼眶溢了下来。
啊,不知道妻子和孩子怎么样了,大家一定要平安无事啊。
就在他还沉浸在自我神伤之际,掩藏在高楼之上的虚影以悄然而至,伴随来自身后的轰然骤响,一只庞然大物几乎紧贴山原后背落下,山一般的阴影将他的笼罩。
山原心头一滞,当即想要逃走,但还是晚了一步。
肥硕的手掌死死地攥住了他的身体。
山原转头,发现袭击自己的是一只躯体与人类相似的咒灵,但它没有脖子,肩膀上取而代之的是3个叠在一起的脑袋。
它身宽体胖,是现实中见过的相扑选手两倍大小。
恐惧与惊叫哽在喉间,不是因为对方奇异的造型,而是它身上携带的叫人难以呼吸的压迫感。
——为什么,游戏的边缘地界也会出现这种程度的家伙?
山原冷汗直冒,他甚至不需要出手,已经凭借生物的本能判断出自己的弱小。
要死了吗——
实力巨大差异下,山原大脑一片空白,他忘记了挣扎,任由对方像把玩玩.偶一样,拎起自己的脑袋,随后右肩传来几乎让人晕厥的刺痛。
一根被扭成了弧形的钢条正硬生生朝着自己的肩膀扎去。
强烈难耐的疼痛唤醒了他的求生欲,他开始大喊大叫,开始猛地挣扎。
他像案板上还未被宰杀的鱼那般用力蹦跶,而这种反抗越是激烈,那三颗脑袋上的笑意就越发明显,仿佛看见什么有趣的发展。
“啊啊啊啊——!”
要死了吧要死了吧要死了吧——哪怕是瞬息之间的死亡在这种鬼地方也能撑得上奢侈,而他接下来要面对的恐怕不是死那么单纯的事情。
“有谁……有谁来……救救……我……”
他的哀嚎与痛苦回荡于楼宇废墟之间,瞳孔的光芒被侵染绝望徐徐覆灭。
——对不起,野美子,我……
尚未在心里述说完自己的遗愿,又一阵剧痛袭来,钢条抽离了身体,“哐啷”一声,那根钝头的弯钩与自己身体一同摔在地面,就像是被丢弃那样,再无人问津。
他思绪凝滞两秒,才反应过来咒灵已经不在他面前了,那庞大肥硕的身躯一步步重踏地面,朝着结界边缘闷头奔跑。
——什么,什么情况?
山原咬牙忍着痛,从地上竭力爬起,只见道路尽头的结界处不知何时多了几个人。
是两个装扮怪异的男性以及一位看起来正常的女性。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人跑进来啊,是嫌命太长吗……而且那只咒灵明显是冲着他们去的……一群傻货,呆在那等死么……
就在他踌躇着该不该大喊提醒一声,还是假装没见到他们直接逃跑的时候,结界外面又走入一个人——不,那不是人,是咒灵,一只顶着火山头的矮小咒灵。
它进来先是左顾右盼,在瞧见向他们靠近的咒灵后表情一沉,有些不开心地抬起了手。
明明是极为不起眼的抬手动作,饶是隔着数十米的距离,山原也感受到一股令人背脊发凉的骇人力量,地面凭空冒出一团凸起的泥土,随后超高温的浓烈气焰从中喷发了,像是压缩到极致的气体一股脑地迸进,被高温炙烤的空气“滋滋”作响,上一秒还在奔跑的咒灵现在已定格在路边,随着似有似无的风,化为浑浊的粉末。
——山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么强大的咒灵,自己面对它时哪怕是一丝勇气也寻觅不到的咒灵,竟如此轻易地被消灭了。
“漏壶,谁让你直接动手的?”结界下,和尚打扮的长发男人开口。
“哼……”咒灵不屑地甩了下手,“那家伙都冲到妈妈面前了,无礼之徒,实在看不下去。”
“谁让你这么称呼我的?”那名女性不悦地开口,说起来,她看着有些眼熟。
“可是……”火山头表情顿时变得委屈,就像是受伤了的动物。
“再让我听见一次就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女性面不改色地威胁道。
“我错了,主人。”咒灵唯唯诺诺说。
“算了,只是有些浪费,可惜啊。”和尚连连摇头,听起来是非常惋惜的话语,但和尚脸上并未流露半分遗憾。
山原旋即怔住,大脑顿时陷入认知上的混乱——等等,为什么咒灵会和人类在一起?为什么它会说话,与人类沟通的那么自然?而且看起来像是那群人的下属?
他背脊一寒,觉得自己遇上了更可怕的一批人。
“先了解一下结界内的情况吧。”鼻梁上有黑色印记的男人说,“如果能打听到虎杖的行踪就更好了。”
“只要是认识的人,随便谁都行吧,他们大概率不会单独行动。”女人说。
“那边不就有个现成的人吗?先打听打听?”和尚说着抬手指向某处。
“嘿,既然如此,就由我去好了!”火山头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山原只觉得有些恍惚,没看错的话,他是在说自己吧。
开,开什么玩笑啊?!
被烧成灰烬的咒灵模样重现于脑海,仿佛是自己即将面对的未来。
山原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起身,拖着还在往外淌血的身体,仿佛忘却身上的疼痛,速度迅捷地窜进了楼宇间的小巷。
*
望着街边一眨眼溜不见的人影,没好气地甩了一巴掌在漏壶的后脑勺上。
“好歹对自己的身份有点自知之明吧!?”
“抱歉。”它捂着头低声下气说,甚至不敢看我一眼。
“算了,泳者的话,结界内应该多的是,我们里边走走看。”杰宽慰道。
只能这样了,叹了口气,下意识回望结界,被隔绝的视线已无法看见外边的情形。
——悟像留守儿童那样被安置在了结界外最近一处的盘星教据点,因为不能出场,分开前还闹了好一会的别扭。
不过在我们的计划里,还远没到他登场的时候。
“出发吧。”我说。
沿途大约行走了半小时。
血迹,垃圾,残骸随处可见,简直就跟世界末日一样。
死灭回游开启短短两周,饶是东京这种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此时也只剩下一股死气。
黑鸦发出犹如哀歌般的鸣叫,从头顶飞过。
“大家都藏起来了吧。”杰冷不丁开口,“也只有我们会大摇大摆走在路上了。”
“如此一来找人的难度加大了啊。”胀相开口。
“没关系,”我说,“就算我们不找人,应该也会有人找上门来。”
计划是先进入结界了解情况,如果打听不到天元的行踪,那么就直接去往结界核心看看。
“欸,听起来很自信啊。”杰说。
“别忘了,你原本就是羂索的目标吧。”
至于我,似乎也是,但他只派胀相来对付我,想想应该也不是首要目标。
“对哦,”杰不屑地耸了耸肩,笑道,“不过再来一次也是自寻死路吧。”
“羂索一个人不足挂齿,麻烦的是他的同伴。”漏壶说。
“某种意义上也是你的同伴啊。”胀相吐槽似的接过话。
它一下沉默,郑重思考一番才开口,“理念不一致的话,就没法成为同伴了。”
音落,它表情一滞。
几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
“秋,你刚刚说什么来着?”杰说。
“会有人找上门来。”同样察觉到异常的我开口。
“其实你也觉醒术式了吧,言灵术那种。”
说完,拐角处陆陆续续窜出几个咒灵身影,是非常低等的类型。
——不对,好像不是咒灵。
“是真人,那是它用人类捏出来的玩具。”漏壶道出正确答案。
真人,特级咒灵,拥有改变目标形态的术式,包括不限于外貌,结构,以及灵魂。
早在几月前关东这边就出现了改造人的事件,现在想来,大约是真人的实验吧。
而据说它之后短短一个月,便学会了领域展开。
就像当初我把咪.咪的术式混合在自己结界中那样,羂索也将真人的术式放入了结界,并以千百倍的效果释放,这场游戏能如此顺利开展,也有真人不小功劳。
“派这种玩意上场,未免也太小瞧人了吧。”杰不屑一顾说。
“东方——”那几只改造人悠悠临近之时,听见它躯体某一部分的脸哀嚎地开口,“夏油——”
我不由得一僵,杰也同样如此。
“救救我——”
“救救我们——”
“我命令你,救救……”
不同的嗓音先后开口,他们听起来非常苍老,也明显认识我和杰。
——是总监会的长老吧。
猜到答案的瞬间,一股恶寒油然而生,胃部因恶心略有翻滚,有时候真的很懊恼自己的敏锐。
“秋……这些家伙是……”
杰一向稳重的脸上也出现了动摇。
他的咒灵挡在改造人面前,但却没下死手。
出现的改造人虽然只有三只,但每只上缝合了不止一个人类的灵魂,哭嚎与哀求此起彼伏。
“杀了。”我说,“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死亡对才是救赎。”
杰似乎还在残忍的真相中徘徊。
胀相和漏壶已经出手。
一道穿血,两团火焰。
眨眼间,改造人失去生命特征,倒在地面。
由于并非咒灵,死亡后依旧会留下尸体。
“啪啪”几下掌声,蓝发咒灵从改造人冒出的位置走了出来,开心地打起招呼。
“真是精彩啊,大家喜欢我特意准备的见面礼吗?”
对方外形与人类无异,唯一有些与众不同的是脸部横竖交织的缝合线,像是在彰显个人的恶趣味。
“真人——”漏壶喃喃唤着它的名字。
“呀,漏壶,好久不见,你还能活着真是太好了——可惜,你似乎已经背叛我们了呢——”
“背叛的人分明是你。”漏壶脑袋上那颗单目微微眯了起来。
“哦?是吗?为什么这么说呢?”
漏壶愣了一下,似乎答不上来。
“漏壶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啊。”真人由衷地笑了起来。
“寒暄的话留在以后再说吧。”杰打断他们,“之后,你们应该有的是机会。”
达摩一样的不倒翁人偶从空而降,狠狠向着真人脑袋砸去。
真人向后灵活跃起,躲过一击,它的腿部已化作袋鼠腿的外形。
“别这么冷漠啊,看来是不喜欢那份礼物吗,亏我特意留下来为你们而做的,老人的肉.体太脆弱了,无法单独改造,所以只好将他们的灵魂放进了年轻人的躯体内——”真人嘴角扬着笑意说,“听说你们之间的矛盾持续多年,他们变成那样不该高兴?”
“关你屁事。”我冷漠道。
老实说,它讲的没错,高层的烂橘子死光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开心不起来,甚至有些生气,尤其是对方那种自以为是的态度更叫人恼火了。
“呃,是这样吗,真是奇怪了,我明明做的应该是能让你们高兴的事才对啊……”它开始摸着下巴自言自语。
“主人,”漏壶在旁边低声开口,“我好像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无论如何,这个时候还是请您先行离开的好。”
“啊?”我愣了一下。
旋即头顶上方赫然传来凌厉的气息。
“秋!”杰出声大喊。
侧翻躲避同时,漏壶和杰的咒灵挡在了我面前。
“咻!咻!咻!”寒光破空而至。
龟裂的水泥地面,三朵色泽鲜丽的花相继没入其中。
抬头望向袭击的源头,只见街边5层楼高的商场屋顶站着一只白色咒灵。
头顶顶着两节枯枝,我记得这家伙,名叫花御,曾经从悟的手中救走过漏壶,据漏壶描述,它诞生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因此和精灵有些相像,不过,本质依然是咒灵。
但是为什么——
它淡定的从楼顶一跃而下。
——这家伙为什么可以攻击我?
“虽然事先有考虑到咒灵操使与东方秋在一起的情况,但漏壶完全在我们意料之外啊,情况似乎不太利于我们。”真人看向侧边的花御。话虽这么说,但脸上看不出任何担忧的神色,“漏壶,让你倒戈或许有些为难,要不就在旁边观战吧!”
“原来是这样吗……”漏壶喃喃自语,表情古怪地来回变化,像是想明白什么,又依然不解,“莫非你们已经……”
“秋,你先走。”杰见事情不对劲,靠过来低语道,“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如果咒灵能攻击你的话,这边便不适合你呆下去了,会被波及的。”
“走?”被形容地一无是处实在有些郁闷,“去哪哦?”
“呃,”他顿了一下,“哪都行,‘丑宝’给你用,结束后我会想办法跟上。”
丑宝是杰用于收纳武器的咒灵,当年击败伏黑甚尔的战利品,特级咒具游云平时就存放其中。
“你要一挑二吗?”我抬了下眉。
“我留下。”胀相自告奋上前一步。
有点不爽,但我确实不宜参战,何况旁边还有个摇摆不定的漏壶,和它的契约没有生效,便无法对它下强制性的命令。
外加上花御的攻击实在太可疑了,内心总有些不安,一会真要有什么意外让漏壶倒戈,局势便对我们不利了。
“我知道了。”有些挫败地说。
像毛毛虫一样的咒灵攀附上了了我的肩膀。
“欸,这就要逃走了?”真人见状嘲讽道,“东方也会有惧怕咒灵的一天吗?”
“一群小偷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说大话啊,”我不屑地睨了一眼,“如果你那么想模仿人类,希望你你至少能明白什么叫羞耻。”
漏壶有些迷茫地回首望了他们一眼,随后跟上我的脚步从后街离开。
*
“东方秋跑掉了,”杰和胀相的脑海里传入晦涩陌生的语言,偏偏他们两个都听懂了,“我去追吧。”
“无妨,那边我已经留了后手,”真人抬手拦住它,“咒灵操使也在‘必须除掉的人’名单上啊,何况不解决他们,恐怕你也难以去追东方吧?”
说话间,汇聚着的真菌般的咒灵团显现,将花御层层包裹。
“什么意思?”夏油杰说着召唤出化身玉藻前,神色一凝,“你们的目标是,秋?”
“嘿嘿,”真人对他露出阴鸷的笑意,“无可奉告。”
*
带着漏壶快速离开了战斗区域,但除了结界核心,我并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
漫无目的地穿越过街道,原本的商业街已面目全非,像是被蝗虫洗劫一番的田地那样荒芜。
“漏壶,”我思索着开口,“你知道花御为什么可以攻击我?”
“知道,但我忘了。”
“这才是羂索让你遗忘的部分啊……咒灵可以摆脱我的影响。”我喃喃自语,“确实叫人有些惊讶,也不知道如何做到的,但听起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为什么要刻意隐瞒呢……”
就在思绪发散之际,神经陡然一紧,同时脑内警铃大作。
我猛地停下脚步,发觉地面已被一片浑浊漆黑的水淹没。
——是领域,几乎在瞬间得出结论。
这份感觉太过熟悉,熟悉到叫人不由得有些恍惚。
身体顿时僵住了,念头如同杂乱的丝线纠缠在一起。
“妈妈——好久不见——”嘶哑的女性嗓音从黑水中传来,粘稠湿润的黑色长发于水中缓慢浮现,随后飘起一颗头颅,紧接着,散发着恶臭的女性躯体于荡漾开来的波纹中徐徐上升。
“禁婆——”我定了定神,不得不承认一件难以接受的事实,“原来如此,你没被祓除——”
第135章 第135章
“妈妈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诧异。”那嘶哑的声音幽幽开口, 听起来略有失落。
“胡说,我可是惊讶了好一会,”我笑了笑, “是真人吗,不仅帮你摆脱了我的影响, 甚至解除了契约……因为契约解除, 所以我下意识认为你已经被祓除了, 谁又能想到是这么个局面。”
“真要说的话,和祓除也没什么区别,当时我输给了它们, 真人用无为转变在我的灵魂中混入了许多‘杂质’, 多亏这份‘杂质’我的灵魂已经不属于咒灵的范畴了, 所以和妈妈的契约也自动失效。”
“‘杂质’?”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汇。
“可以理解为人类的灵魂。”它语气平静,很有耐心地解释。
说到此处,漏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仿佛想起什么。
我不禁皱起眉, 质疑道,“将那种东西强行融入咒灵体中, 难道不会被排斥吗?”
听起来就像是将两个不同的物种强行缝合, 但理论上来说,即使行为上成功了, 被缝合之物也难以活下去。
这让我想起来当年“加茂宪伦”的反人类实验, 简直是如出一辙。
“当然会,起初甚至连维持原本的模样都做不到, 完全是依靠着反复使用反转术式治愈自己存活, 不过经过多次试验,真人最终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它顿了顿,“咒灵诞生于人类的负面情绪,所以真人找来了某些极恶之人的灵魂,因相性极度相似而兼容了。”
“真是污秽啊,你们这样还配称为咒灵?”漏壶哼笑着开口,对此嗤之以鼻,“——甚至连人类都算不上。”
“对我们而言,东方秋是最大的敌人,现在的你不该深有体会?所以何必执着于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要知道,在新时代来临后,我们将成为新人类立于大地之上——对哦,如今你应该已经失去了这方面的信仰了吧。”
“那又如何,连自己的灵魂都可以背叛,实在虚伪!和那群人类又有什么分别?!”漏壶眯起眼睛,“说到底,当初就不该和羂索合作,他是一切矛盾的开端。”
“我知道,以你的状态,眼下怎么说也不会听进去的,不过无妨——其实真人也不并非完全信任羂索,所以我们这次来,是打算除掉东方秋。”它随即发出歇斯底里般地笑声,晦暗的目光望过来,“真叫人感慨啊,妈妈,自从脱离束缚后,我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我对咒灵的内心想法没什么兴趣,不过禁婆必须得除掉,哪怕不是现在。
“说的也是啊,我这个人最讨厌背叛了,既然不能老实为我所用,那么还是早点把门户清理干净得好。”
接过丑宝吐出的游云。
“妈妈……不,主人,”漏壶上前一步,伸出手拦在我面前,“请将这里交给我吧……那家伙实在太傲慢了,真是看不下去。”
“你行吗?”持着怀疑态度投下目光。
话虽如此,我自己一人恐怕也不太行。
这样的状态下,肯定无法轻易应战。不过既然有人自告奋勇站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还好当初留了一手。
——在京都时其实可以与漏壶当场达成契约,只不过那个情形下,契约生效后它会立即被动地进入虚空空间待命。
所以将契约约定在咒力解封后生效,这期间,自己身边等同于多一个打手。
“我会赌上性命战斗。”漏壶并未回头,只是用异常果决的口吻回答。
“不要呆在禁婆的水里,它能清晰感受水内一切动向,并通过黑水瞬间移动,避开它的头发,有腐蚀与麻醉的效果,会无差别向生物发动攻击,一旦被缠上,拖入水下,会进入另一片深不见底的水域,届时只有死路一条了。”
我悄声叮嘱道,同时提前锁定了呆会方便离开黑水区域的楼房,禁婆领域还未彻底展开,但它属于开放式领域,事先逃离领域范围不太行得通,并且它的领域存在一个缺陷,那便是不会大范围改变地形。
定了定神,继续开口,“一会你去吸引它注意,我佯装逃走然后找机会靠近,给它致命一击——当然,前提是领域对拼你没有输的很难看。”
既然禁婆不再受我影响,那么应该察觉不到我的动向,纵使是在领域中,必中效果也得是捕捉得到对方才行。
当然,如果漏壶能赢下领域,自然也轮不到我出场了。
“不需要主人上场,”漏壶说,“不会输的,何况再输下去,我也没有颜面面对自己了。”
“你自己看着行动吧。”
我对这货其实没多大信心,如果它被瞬间秒杀,我也会果断抛下。
“商量再多也是无用,别再挣扎了。”禁婆敛起笑意,留着奇长且锋利指甲的手指已比划出手印,“领域——”
“去吧,漏壶!”撤离水面同时,拍了拍它的后脑勺。
“领域展开,盖棺——”
因急速奔跑而激荡起的风声从耳边呼呼吹过。
两道异口同声的“领域展开”指令中,我仿佛听见了不同寻常的声音,像是来自一个少年。
由于太过细微,恍惚间怀疑是自己的幻听。
话音落下,空气凝滞了一拍。
随后,浩然的咒力如同行星在宇宙中爆炸那般迸发了。
趁他们交手间隙,已经冲至楼栋下,借着惯性攀上了二楼,扶着窗台正打算进入建筑内部时,却发觉地形出现了变化,身体陡然僵住。
原来刚才不是错觉,有第三方悄然进场了。
而展开的领域实际上有三个。
“——真赝相爱。”
在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低语下,三股凶残的咒力猛烈相撞,如同三头角斗场中以死相拼的猛兽。
不过数秒,黑水褪.去,岩浆覆灭,楼房消失。
眼前的视野瞬间被具现化的领域世界所覆盖,目之所及,是一片插满做旧刀剑的废墟残骸。
“难道说——”
还未来得及确认,一只巨大的白色咒灵“唰”地闪至我面前。
与它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名穿着高专白色制服的少年。
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
“呼,还好赶上了,”他露出地礼貌又稍显青涩的微笑。“好久不见,东方前辈。”
“好,好久不见。”有诅咒女王之称的里香拘束地挠了挠后脑说。
“来的真是时候啊。”我喃喃感慨一声。
“多亏了里香,很远就感受到东方小姐的气息了,”乙骨侧过身,望向脚下对峙的两只咒灵,面色凝重,“我记得那应该是东方小姐的咒灵吧,听说被祓除了?”
“并非如此,我也是刚才见到它,现在是敌人了,具体稍后解释,”又顿了顿,“火山头是自己人。”
“我明白了,”乙骨随性地抽走手边插入地里的一把旧刀,“那么就由我们来结束这场战斗吧——里香——我们上。”
乙骨的出现令战况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算上诅咒女王,这是4打1,妥妥的群殴。
不过漏壶我和最终都没有出手。
“不准动!”乙骨用咒言发出命令。
禁婆的动作滞缓两秒,乙骨迅捷的身影已闪至禁婆身后。
“就这种程度也想了结我吗?!”禁婆歇斯底里地喊着。
领域对拼输掉后,它明显已是强弩之末。
它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烂着,一块块皮肉从脸颊上脱落,露出森森白骨,与此同时黑色潮水将它身体包裹,形成一道水龙卷并急速往外扩散,黑发藏匿其中。
“当然不是。”乙骨沉着道,“所以还有这个——”嘴角的咒印赫然消失,“术式,铁处.女。”
音落,一副古老又巨大的钢铁之物赫然出现,顶部铸成了少女的面容,身体则是一副敞开的钢铁之匣,内部锁链“哗哗”挪动,钉刺密集陈列,顶部闪烁着尖锐的寒光。
像是捕猎的毒蛇,锁链猛然迸发,强行锁住禁婆并硬生生拖入钢铁躯体之中,伴随一声轰隆闷响,蕴含千钧重量的躯体之门合上了。
微弱的术式光芒在它内部挣扎涌动,隔着沉重的铁躯体,声嘶力竭的惨叫闷闷传出,不论内部是何种情景,它依旧纹丝不动。
时间缓缓行进,大约1分钟后,铁处.女自行打开了。
禁婆佝偻着上身定格于原地,暴露在空气中的白骨一块块脱落,在意识彻底消亡前,它晦暗的眼神忽地颤动。
“妈……妈……”
我瞥了瞥嘴,态度漠然,“最后还有什么遗言吗?”
“后天,晚……10点……羂索……联合……向高专发动总攻……夺取,虎杖……”随着一阵微风,它苍白无力的骨架彻底散去,化成了灰烬。
与此同时,插满刀剑的领域也消失了。
“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乙骨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喃喃道。
*
“高专的人都在那边吗?”
“是啊,连京都校区那些都在,另外我们还收留了一批死灭回游中觉醒的术师。”
“欸,照这么说,你们应该很强力才对啊。”
“看似如此,其实目前只能勉强保证大家的安危吧——术师实在是太多了,绝大多数借着游戏在外面肆意妄为,尤其是古代术师,他们似乎更喜欢混乱的时代,所以对游戏的存在很满意。”乙骨略有愁容道,“校长坚信你们会回来,所以让我就在结界附近来回巡视,没想到居然真的能遇上。”
战局告一段落,乙骨向我介绍起目前东京结界的状态。
死灭回游开启当天,高专一行人在发觉天元销声匿迹后,夜蛾当机立断,命令在驻人员紧急撤离,并分组行动。
当初有劝说长老一齐离开,但他们执意认为薨星宫更加安全,至于后续如何,乙骨并不清楚,只知道特级咒灵真人袭击了高专,大约凶多吉少。
随后在夜蛾的带领下,找到一处安全建筑作为据点,其余人依旧分组清理结界内的咒灵,顺便获取积分,收刮物资。
这些内容也是乙骨从一年级的后辈那边听来的,他当时不在1号结界,花费了一段时间积攒了点数才得以回来,而点数可以互换的规则则是夜蛾加上的。
索性大部分人没事,悟要是知道应该安心不少,可惜这份情报暂时没法传递出去。
“详细的等回了基地再说吧,”我转而想起还有没解决完的事情,“先去支援杰,他那边有两只特级咒灵。”
“呃,夏油先生也来了吗?”似乎听到了叫人开心的消息,乙骨欣喜道。
“是啊——”
“不必回那边了。”
突然有人打断我们的谈话。
只见不远处的巷子里走出一道人影。
“胀相——”我定睛望去,“你们已经结束了?”
应该是经历了一场不太容易的战斗,它脸上的倦色更加浓厚了,身上好几处都挂了彩。
然而他身后并未看见杰的存在。
“真人逃掉了,夏油先生执意要追,说是有件令他非常在意的事情。”
“那么花御呢?”沉默许久的漏壶忽地开口。
“已经祓除了。”胀相转看向它,平静道。
“是吗……”
“那我们怎么办?”乙骨像是征询意见地投来目光。
“先回据点吧。”我说。
杰那边就由他去好了,那家伙执意要自己行动自然有他的想法,而我也有必须尽快确认的事情。
*
高专的据点设立在某个剧院内,据说局势稍微稳定下来后,便对外公开接纳新觉醒又不愿意参与战斗的术师,起初因此纷争不断,挑战者被挨个打跑后,便暂时无人敢随意上门找麻烦了。
据点周围一圈设立了结界,用于确认是否有人出入,虽然做功十分粗糙,倒也能用。
一行人进入结界第一时间,4层楼高的天台上冒出一只熊猫脑袋。
一双漆黑的眸子定睛望来时,它面容骤然凝固住了,随后神情复杂又古怪的来回变化,似乎不知道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我们这批队伍。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从楼顶翻了个墙,径直落地。
“熊猫君,”乙骨露出一如既往地和善笑容,“我把东方前辈找回来了。”
“东,东方前辈——果然是东方前辈!”熊猫几乎条件反射般地僵硬地站定,对我们这边鞠了个躬,用激动的口吻说,“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熊猫义正言辞说,“所以您见到了五条老师吗?”
“他就在结界外边,”我说,“进去等大家都到了一起说吧。”
“遵命!”它动作夸张地敬礼,又踌躇地望向我身旁两个异常可疑的面孔,“这些家伙……”
“暂时是盟友。”我想了想好奇问,“虎杖在里面吗?”
悄悄睨了眼胀相,那家伙一听见虎杖的名字脸瞬时沉了下去,仿佛如临大敌,有点好笑。
“在的,不过正好一会就轮到他们巡逻了。”
“巡逻?”
“是啊,每天会临时制定巡逻路线,顺便捡些日常用品。”熊猫推开剧院大门,“你们回来的也正好,大家都在开会。”
“开会?”
“其实是聚在一起商讨计划。”乙骨接过话,“但我们始终没有实质上的进展。”
“羂索没找你们麻烦?”我疑惑道。
既然虎杖也是羂索的目标,按理说应该会找上门才对。
“游戏开启后我们便没见过羂索了,只有诅咒师——对了,头两日倒是有只特级章鱼咒灵袭击过据点,已经被祓除了。”说这话时,熊猫有意无意地注意着漏壶。
“是陀艮啊——”漏壶喃喃开口,语气有几分落寞。
穿越走廊,在其中一扇紧闭的双开门前停下。
“就是这里了。”熊猫一副按捺不住地样子推开门,“我们人不多,所以夜蛾特意选了这个小厅。”
随着剧场内部门的开启,里边起伏的谈话声交织传来。
“总之,还是先维持现状吧。”洪亮且沉稳的男声说。
剧场内的光线迎面洒来,留着胡子的中年男性坐在高出一截的舞台边缘,双臂搁在膝盖上,双手合十,似乎察觉到门口的动静,隔着一副墨镜将视线投来。
他神色一泯,不自禁地扬起笑容,“各位,看来我们要推翻前面的内容,重新制定计划了。”
“呃?校长,这又是什么意思?”有位少女提出疑问。
可能是漏壶的诅咒味道太过浓烈,也可能因为发觉夜蛾的异样,一道道视线回望过来,或震惊,或警惕,或欣喜,或疑惑。
我简单扫视一圈,大多数都是相识多年的面孔。
硝子,灰原,七海海……还有悟的学生们。
真是叫人怀念啊。
*
比起我,漏壶的出现令不明所以的术师瞬间炸开了锅,好在夜蛾和京都校长很快稳住了众人。
虽然是非常值得叙旧的场景,但显然还不是时候。
随后是常规的情报互换环节。
结界内的情形先前乙骨已经与我大致说过了,相反我手中的情报远比他们多许多。
“原来如此,天元果真背叛了我们。”夜蛾有些遗憾,但对此似乎不大意外。
“校长反应超敏锐啊,再慢半天,高专有一半人或许就要遭殃了。”我有些感慨。
“游戏开启当日,天元失踪,用于守护高专的结界失效,我只能想到两种可能,如果不是被祓除,那么就只能是它主动撤回了结界,而薨星宫内部连残秽都没见到,虽说很不甘心,但我也必须考虑第二种可能性了。”
“可是为什么呢——那家伙已经守护了人类上千年——”京都高专乐岩寺校长沉声开口,他显然是前一种说法的拥护者。
“我也不知道,羂索和它大概千年前就认识了,或许那时就有密谋了呢?”我耸耸肩,“总之,要停止游戏需要达成两个条件,一是找到诅咒草人,解除咒力限制,二是前往1号结界核心。”
“实不相瞒,诅咒草人的下落我一直有让他们留意,但始终未能找到线索。”夜蛾说。
“在天元手里——”我道出答案。
“也就是说现在要找到天元的下落。”一位叫做日车宽见新晋咒术师加入谈话。
“关于天元的行踪,”入口处,一道清脆稚嫩的声音打断席间交流,“我大概知道它在哪。”
循声回望,却没见人影。
随后一阵“吧嗒吧嗒”零碎的脚步由远至近,一只养的极好的白色长毛猫窜了出来,猛地跳进我怀里。
“实在是太慢了!秋!”它像是抱怨般地撒娇道,脑袋在臂窝里蹭来蹭去。
“哇,你是不是瘦了?”我颠了颠手里的分量,有些惊讶,如果不是脸上的花纹没有变化,甚至以为它换了个皮。
“我已经好多天没吃饱饭了!”它委屈说,然后压低声音凑过来,“我和他们讲我是秋留守在东京的式神,不要拆穿哦。”
“你知道天元在哪?”夜蛾诧异问,“怎么之前没提?”
“因为只是猜测啦。”它跳坐上我旁边的椅位,“而且找到天元对你们而言也没多大用处。”
“所以位置呢?”我拉回话题。
“如果它还没走的话,现在应该是在1号结界的核心处。”
“原来如此,”乙骨一阵恍然,“上次让我带你去1号结界的核心点也是为了确认天元的状态?”
“啊,那倒不是,当时不过是想看看结界核心的状态,”咪.咪说着神情陡然凝重,正襟危坐起来,“不过,由于那边聚集了太多咒灵,顺带布置了繁琐的结界,倒是能强行突破,但没有意义,因此只在外面观望了片刻——之所以认为天元在里边,是因为那张结节的是新补上去的,有很明显的天元的味道。”
“欸——居然想到一块去了吗——”我意味深长道,这话大概只有咪.咪能领会了。
不过,天元为什么要固执地留在结界核心?
理论上,游戏自成体系后,那个核心几乎可以作废了,难道它看出端倪了?
——不,这不可能。
排除掉这个选项,我能想到的可能性只剩一个了——游戏后期还存在巨大的转折点,所以他们必须留着核心以做改变……
边说边思索着望向被排挤到角落的漏壶。
感受到我的视线,它有些迷茫地回望过来。
——看来漏壶并不知情。
——是因为它离开东京太早而不了解天元的动向,还是因为束缚的原因让它忘记了?
“另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乙骨忧虑地开口,“羂索极有可能会在后天晚上十点袭击我们的据点。”
众人一惊。
“果然还是按捺不住了吗……”乐岩寺校长轻哼一声。
“他们的目标是虎杖悠仁。”我补充道。
“情报准确吗?”夜蛾投来视线。
“80%吧,毕竟是从敌人那边听来的,”我说,“假设情报有误,那么作假的地方可能时间,有可能会提前。”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就必须做好打算了。”
“安排将虎杖转移吧。”名为猪野的咒术师说。
“但是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结界外面?”灰原雄接过话。
“我赞成,反正我们的点数够用。”七海海表态,“外边的话,五条先生也能接应虎杖。”
“欸,大家这么富有啊,那么要不现在先追加虎杖自由进出结界的规则试试?”我提议道。
“不应该让虎杖呆在结界边缘时再添加规则吗?这样才能令对方措手不及。”猪野说。
“大概率会被驳回吧。”律师日车宽见说。
“为什么?”一年级新生钉崎惊愕出声。
“乙骨前辈和东方小姐不都正常添加规则了吗?”伏黑沉声开口。
“那是因为羂索不在意我们的动向。”我说,“但虎杖不同——总之先试试看吧。”
夜蛾无声地点了点头,召唤出对接窗口小金虫。
“小金,添加一条规则,允许虎杖悠仁自由进出结界。”
【收到。】
随后又过两秒,毫无感情的腔调带来一个坏消息。
【规则无法生效,虎杖悠仁不被允许自由进出结界。】
“果然如此啊……”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如果羂索的目标是虎杖,那么逃跑也没用,他可是管理员,知晓结界内所有人一切动向,提前行动也许会让对方也提前发起攻势。”我宽慰说。
实际上,事情皆有两面性,甚至虎杖悠仁留在结界内更利于我和悟的计划。
当然这个计划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毕竟一旦说出去,必定遭到一边倒的反对。
不过,虎杖如果脑子好使或许也能猜到吧。
“你们有什么想法吗?”夜蛾目光扫向众人。
“我想应战,”作为被讨论的中心人物,虎杖忽地开口,“这些天的特训和努力不就是为这一天的到来而准备的吗?”他眼神格外坚定。
“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乐岩寺不愉快道,“一旦落入羂索手中,危害的可是全人类。”
席间一下沉默了。
虎杖无声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在人类大义前,他的个人意愿显得如此自私又渺小。而明明自己什么过错也没犯下,却莫名被绑上了审讯台,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
几个年轻人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真是身世凄惨的少年。
从出生到人生吞下宿傩手指经历人生转折,再到几乎成为人类公敌,每一步都在人精心策划下而进行。
半晌,我打破沉静,“但是各位也拿不出更好的方案吧?”
“东方小姐的意思是……”
“如果人类存亡真能全凭一人心意决定,那这个世界还是趁早毁灭的好吧,”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的想法是尊重虎杖个人意愿,坦率地正面应战好了——而我正好也借此机会前往一号结界核心,会一会天元。”
第136章 第136章
关于虎杖悠仁是否应当应战这项决议, 采用了匿名投票的方式决定,最终,以3票之差为虎杖争取了他主动出战的机会。
虽然京都方有诸多不满, 但只能摆着一副丑脸继续为此制定应战策略。
会议持续到月亮升起才告一段落,大家聚在一起吃过晚饭自行解散。
学生们似乎还有进行特训的打算, 不愧是年轻人, 就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啊——听说这段时间新晋咒术师以及学生, 但凡没有外出任务的,除去睡觉吃饭外,全都被安排去了地下停车场接受后辈的关爱, 哦不对, 特训。
胀相似乎终于找到几乎和虎杖说上话, 把他单独叫到了一边。
他们的事我懒得插手。
原本倒是还想看看认亲场面的热闹,但实在累到已经没这个闲情了。
我被分配到了一个由包厢改造的小房间,除了咪.咪, 漏壶也跟着我一块。
“喂, 秋,这家伙看起来很碍眼欸, 你怎么不把它收起来?”
刚进房间, 咪.咪瞬间换了副状态,大大咧咧望沙发上一躺, 顺便开始嫌弃漏壶的存在。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漏壶不满地望去, 语气轻蔑却又带着几分忌惮,“不过一只猫, 也配与我说三道四?”
“嘿!我之前可没见过你, 区区咒灵,岁数还没我大吧!?”
漏壶眯起眼眸, 还想说什么,我不愉快地打断,“吵死了。”
双方不约而同噤声。
咪.咪打了个滚翻身坐起,凑到我跟前,“我是真的有正事要说哦,这家伙……”
“没关系。”我说。
漏壶只要不落入真人手里,就没有风险。
至于真人——我估摸着眼下还在被杰追杀吧。
大概能猜到杰为什么对真人那么执着,就像羂索对杰的执着一样。
可惜我现在帮不到他什么,只能祈祷杰那家伙成功。
“那我说咯——”它不放心地又朝漏壶瞥去。
“嗯。”
“其实刚刚说的那些有部分是谎话——我确认天元在1号核心处并非因为气味,而是窥见了历史投影。”
“我猜也是,你的鼻子哪有那么灵敏。”
外面的人不知道它的能力,所以它随便胡诌也无人揭穿。
“我亲眼看见羂索将诅咒草人交给天元,天元进入1号结界核心,又补上一道新结界,”这与它先前在外面的说法并无出入,紧接着,它话锋一转,“问题在于天元的结界——秋,你不能进去,因为那是——”
*
夜幕下,虎杖悠仁正坐在建筑外的台阶上发呆。
准确来说,是任由各种画面在他脑海像幻灯片那样来回翻转,比如突然冒出来,固执地自称兄长的家伙,也有脑补后日他将面临的场景……
“虎杖,你今天实在有点乱来。”身后的人声打断他漫无边际的思绪。
“呀,伏黑,你怎么来了!”他侧抬起头,用一同往常开朗的语气说。
“只是路过。”伏黑随口敷衍道。
“是吗,不过还真是抱歉啊。”
“为什么忽然道歉?”黑发少年在他旁边坐下。
“伏黑不是说我乱来吗?”虎杖笑着反问。
伏黑惠注视着同窗脸上虚假的笑容,半晌叹了口气,“算了。”
“什么什么?”虎杖瞪大眼睛,抱怨道,“伏黑也真是的,有话就直说啊?”
“我只是有点意外,如果是以前的你,应该会避免战斗吧,因为知晓自己是矛盾的中心,害怕宿傩会跑出来,用自己的身体伤害同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应该这么做,永远逃避也不是办法吧,而且看见大家都在我身边,内心莫名其妙就有了名为勇气的东西,”虎杖接过话,振振有词。
“说谎,其实是向东方小姐妥协吧。”伏黑惠毫不留情地拆穿对方的谎言,“你想的是,如果出现意外,顺便就当完成那两人的计划了。”
“呃?被发现了吗?!”他惊恐地望向伏黑。
“傻子都能猜到。”
“这件事千万别告诉其他人啊。”虎杖叮嘱道。
当初五条老师拉着他单独提及分割与宿傩灵魂的方法时,其实并未提醒他不能外传,但哪怕是未经历过社会毒打的虎杖,也隐约能感受到件事的严重性,所以只在伏黑面前提过一句,想到伏黑毕竟是他们的养子,没料到居然连伏黑也不知情。
但话都说出口了,在伏黑咄咄逼人的态度下,只好将具体细节和盘托出。
“要说早就说了。”伏黑一脸平静说,“只是听起来也太冒险了,你真要出现意外,万一东方小姐也没成功……”
“不会的,”虎杖打断他,“我相信东方小姐,也相信大家,”眼眸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何况我也没有撒谎啦,因为大家而收获勇气是真的,想要主动应战也是真的,今天投票时就感受到了,原来我有那么多同伴愿意与我并肩作战——总之,只是想顺从心意而已——而我会做到自己尽可能做到的事,所以既然是东方小姐提出来的,哪怕是做吸引羂索注意的诱饵,也应当权利配合她。”
曾经他也迷茫过,既然有那么多人想要他死,是不是自己确实不该自私地活着,要不接受死刑一了百了。
但他真切地发现,还有一群人希望他活下去。
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也想活下去。
“算了,我没资格说什么,毕竟当初也向悟提过任性的请求,”伏黑垂下眼眸,他指的是虎杖吞下手指当晚,他自私的请愿,那份私心放到现在也一样,“所以,别死了啊。”
“当”“当”两声。
铝制的罐子分别砸向两颗后脑勺。
“你们两个,大晚上坐在外面谈心吗?”钉崎野蔷薇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真恶心。”
“哇,钉崎,你怎么找到我们的?”虎杖又是惊讶又是欣喜说。
“路过。”少女哼声道。
“真好啊,还给我们带饮料了。”
“都说是路过了啊。”
“既然如此,坐下来一起聊天吧。”
“不要,我马上就是成年人了,才不要像小孩一样说心里话,恶心死了。”
“别这么说嘛——我们也好久没好好聊天了吧!”虎杖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扯着钉崎坐过去。
“谁,谁要跟你聊天啊!喂!快放手!”
伏黑默默捡起滚落在地的饮料罐,微弱的月色下,凝望着上面平平无奇的字出神,耳边是两位同学唧唧咋咋的拌嘴,他嘴角不自觉地泛起温和的笑意。
*
房间内一阵沉默。
如果真如咪.咪所说,那么我们似乎陷入了死局。
“漏壶,这也是束缚让你遗忘的事吗?”我忽地开口,再做一次确认。
“是的,难怪我的内心一直想要劝说您不要回去,如此说来,一切都对上了。”它斟酌着说,“但这似乎不是全部。”
“这是天元的打算吧,”我笑了笑,“这只是他们针对我的行动,羂索的目的还未可知,同样也是你剩下的尚未记起的部分。”
靠坐上沙发,又一次思索起来。
结束游戏的锁和钥匙都在结界中,但那里边偏偏又存在必杀的陷阱。
该怎么做呢——
念头如千丝万缕从脑海里闪过。
一瞬间似乎捕捉到某个契机。
“噎鸣,我有一个想法。”这次呼唤了它原本的名字。
它从沙发边缘跳到我身上,用意味深长的口吻说,“其实我也有一个想法。”
*
从包厢内出来,踩着楼梯上行,登上天台。
外边月色正好。
秋日的夜晚略有冷意。
不过我很喜欢这种晚风微凉的感觉。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想要透风啊,我们真有缘,想到一块去了。”望向围栏边的纤瘦背影说。
“真不愧是夫妻,说话都和那家伙一样轻浮了。”硝子并未回头,始终眺望着大地上那些支离破碎的建筑,阴影下就像一只只野兽的残躯。
“哇,这话说得也太见外了吧。”我在她身边站定,瞥见硝子指尖的烟草,燃起的火光像黑暗中独特的红色萤火虫,“不是戒烟好些年了吗?”
“我也不想啊,”她长长叹息一声,“这种非常时期,用酒精缓解压力可不行。”
“这么一说,我好像也很久没喝酒了。”我回忆说。
“呵,秋喝酒的频率取决于和悟吵架的频率吧,”她吐槽道,“和悟一有什么鸡毛蒜皮的矛盾,就跑到我家里翻箱倒柜,喝醉后冲我一顿抱怨,最后还得由我打电话让那家伙来领人。”
我冲她讪讪笑了笑,“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哪那么容易吵架。”
刚结婚那段时间,确实经常吵架来着。
硝子被我骚扰得烦不胜烦,最后把家里的锁都换了。
“想在想想,其实那段时间也挺有趣的。”她说着拿出手机,翻起相册,“时不时还会怀念一下。”
“如果是要给我看录像的话,我们的友谊就走到尽头了。”我脸顿时一垮。
她愣愣地看着我,随即“噗”地一声笑了出来,笑声越来越大,清脆的声音在天台上回响。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指尖的烟蒂落悄无声息落下同时,她也收敛声音了。
“抱歉抱歉,”她晃着手里的烟说,“我只是有些感慨。”
“谁的感慨笑那么大声啊。”我无力吐槽道,“看在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上,就不计较了。”
“那还真是荣幸啊。”她就着栏杆摁灭剩下半截烟,正色说,“后天的行动,秋有把握吗?”
“或许吧。”
但即使没十足的把握也必须去,除了我没人可以结束这场游戏了。
她沉默了几秒,又说,“听说杰也来了。”
“是啊。”
“那结束后,大家一起聚餐吧。”
硝子在我们之中通常扮演的是被动的角色。
不论是何种的活动还是任务,她都是被动地参与。
能听见她主动邀请,真是好难得。
“好啊!”我默默比起手势,“我们三个还能喝酒,悟就只配做小孩那一桌了。”
“他也能喝无酒精饮料的吧。”
“无酒精饮料不算酒!”
“听起来很苛刻哦。”
“没关系,他已经习惯了。”
*
东京,1号结界核心附近。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大片的青葱绿草被黄土覆盖,浓稠的岩浆铺满大地。
聚集在核心附近的咒灵顷刻间被超高温的术式烧成灰碳。
“哼,一群乌合之众。”漏壶扫视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甩了甩手。
败在五条悟手中两次,领域对拼输给了乙骨忧太,这次,它绝不容许自己失手了,于是干脆上来就展开了领域。
草草结束任务,它就地盘坐,等待约定的时间到来。
*
晚上9点40分。
顺利抵达1号结界核心边缘。
漏壶则是提前半小时过去清场。
将车子停在杂草丛生的路边,漏壶凑了过来。
“主人,”它搓着双手,“您放心,一只咒灵也没留下。”
“嗯,清理的很干净。”我微微点头。
漏壶得意地嘿嘿笑起来。
我并不担心会有其他的埋伏在附近,既然天元是那样的打算,那么用上外边那些咒灵做足表面功夫也就够了。
“你在外面等我,不要乱跑。”我命令道。
“呃……我和您一起进去吧!”
“不需要,何况这个结界,你也进不去。”
扔下一句话,径直前往结界方向。
果然和猜想的一样,结界并未做任何阻拦,而是像触碰泡泡那样,轻松地穿越过去了。
在这结界之后,便是属于我自己的战场了。
结界内部与外面的夜色截然相反,目之所及是茫茫一片纯白,一片硕大空间里什么也没有,凝视某处太久反而叫人有些目眩。
“你来了啊。”苍老的声音响起同时,眼前具现出一个白袍老人,光秃秃的脑部有些像拇指的形状,枯槁的面孔上拥有两双上下相叠的眼睛——它的模样完全不像人类了。
“天元。”我道出它的名字。
“一眼便能认出来吗,真厉害啊,”它虚伪地恭维道,“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
“我一点也不想见你——如果不是为了拿回诅咒草人。”
“啊,”它微微愣了一下,“原来如此,看来你都知道了。”
“干嘛惊讶?据说天元是不老不死的全知术师,所谓全知,是通过结界观察每个人的动向吧?”
“以前确实如此,但游戏开始后,我的结界也与死灭回游融为了一体,已经不能再用于守护和观测了,何况如今游戏的管理员是羂索。”
“喔?也不关心我到底知道了你们多少秘密吗?”
“不需要,”它用颇为自信的口吻说,“只要东方秋出现在此,赢家就是我。”
“不是‘我们’?”
“如果是特意指羂索的话,老实讲,我并不信任他,只是互相利用罢了。”
“那么,暂且不抱希望地问一句吧,能否把诅咒草人交给我呢?”
“很遗憾,不可以。”
第137章 第137章
不出所料地, 天元非常果断地拒绝了我。
不过,面对这个家伙,实在有些令人提不起劲, 它不敢进行正面较量,甚至在我进入结界后, 都不曾用本体现身。
——没错, 眼前的天元, 不过是一个虚影,纵使朝它攻击只会扑个空。
至于它究竟在哪……大概是藏起来了吧,藏在了人类肉眼无法捕捉到的位置。
与此同时, 这也几乎印证了我另外一个猜想, 天元本身没有作战能力。
“想必应该已经发现了吧, 你面前的‘我’不过是一个分身而已。”见我不为所动它沉吟开口,“不仅如此,结界内有自成一体的运作体系, 有独立的时间与空间, 啊,这些同身为结界师的你应该也有所察觉, ”说着, 以天元为中心,场地间具现出一座极具年代气息的庭院, 和煦的阳光洒入其中, 开阔的草坪上伫立着一株枝干蜿蜒盘旋的古树,泛着微粉的纯白樱花肆意绽放, 无形的风轻轻佛过面颊, 裹挟着花瓣在空气中飞舞,仿佛冬日里洁白的雪, 又一眨眼,面前的草地上赫然出现一架露天榻榻米,上边静静摆放着一只矮桌,桌上陈列着一副色泽斑驳的棋盘。
“好一个结界。”定睛望向天元所在,这回倒是真心实意地赞叹了一句,
“与其干站着说话,不如坐下来聊吧——我想,你应该也有许多想知道的答案”
天元似乎笃定我已经判断自己无法出去,于是向我发出邀请。
而想要从内部破解结界这样一张结界,最简单的办法是找到天元的本体。
它一副怡然自得的姿态,在矮桌前坐下。
“但我对谎言可没兴趣。”我说。
“在这结界之内,没有谎言。”这是制约。
“是吗——”稍微起了兴致,如它所愿地凑了过去,坐于它对面。
它自顾自地打开装有棋子的木盒。
“我对下棋没有兴趣。”我说。
“陪我下完这一局,你便能知道诅咒草人所在。”它淡定道。
勉强有了干劲,我耸耸肩,有模有样地也打开面前的棋盒。
“你所见的这些场景,都是曾经我还活跃于外界时所见,当然也存在不属于现实的内容。”它落下一子。
“呆在薨星宫里面就制作这种东西吗?”我不以为意,随意地跟下第二枚棋子。
“不过是用来打发漫长岁月的一种方式,”它说,“而当我专注于与结界内的景色互动时,时间流速会与外界产生偏差,虽说偏差不大,但至少也有3、5倍的速度。”
握着棋子的手一顿,“原来如此,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拖延时间吗——我猜的没错的话,当有第三人参与互动时,必须告知第三人才能生效是吗?”
“回答正确。”
将白子放下,随口问道,“我比较好奇,你默默守护了人类这么多年,为什么突然背叛,是与羂索早有预谋,还是一时兴起?”
天元稍作停顿,“居然用宝贵的时间问这么无关紧要的问题吗?”
“太好奇了。”
“我和羂索早在千年前便认识了,但我们并没有什么往来。”它沉吟开口,“至于叛变的理由——这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人类会觉得某件事趋于永恒,那是因为他们寿命太过短暂。”
“所以是一时兴起咯。”我说。
伴着若有似无的花香,棋子清脆的声响在网格上交错。
“真要刨根问底的话,事情源于十二年前吧。”它若有所思地回忆起来。
“十二年前?”我稍作停顿,扫了天元一眼。
十二年前,围绕咒术界发生的重大事件只有那么一件。
“没错,那年星浆体死亡,同化未进行。”
我微愣了一下,有些诧异开口,“九十九说当时准备了另外的星浆体——”
“确实有那么一个,但事实是我们没有进行同化——‘既然最合适的人选已经死亡,那么干脆顺其自然吧’,就这么一个突发奇想,便成为了改变一切的契机。”
“原来如此,你们没有同化,那你现在算什么?”
“虽说拥有无尽的生命,却没被赋予不会消亡的肉.体,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能称作永生吧——如你所见,随着肉.体彻底消亡,我已经无法称作人类了,甚至正偏向咒灵而转变,现在的我,应该介于人类与咒灵之间——但这种变化其实对我并未造成太大的困扰,一切都是顺从心意而决议的,相反,从薨星宫走出来,我才发觉自己收获了名为‘自由’的东西。”
“但你下定决心背叛人类是更早的事情吧。”我摇了摇头,这家伙在避重就轻,所描述的这些也并非我想知道的答案。“仅仅因为同化失败就让你选择与羂索合作?他难道没提出什么令你心动的条件?”
它的说法更像是因为同化失败,心境潜移默化地转变,从而决议放弃守护人类,为自己寻找新的生活方式。
但是,放弃守护和背叛是两档事。
棋盘上,落子的速度减缓。
“真是敏锐啊。”它发出感慨,“羂索确实对我说了一个非常有趣的提议,他想要制造一个能覆盖整个国家的结界,以游戏的模式,通过层层筛选,最终创造全新的世界。”
它的言辞非常模糊,但我记得漏壶描述的重点是“新人类”上。
“但这不是你的目的吧?”
毕竟天元一开始说了“互相利用”的话。羂索的目的与它并不一致。
“我自然也有其它图谋……”它沉吟道,“不知是否有人对你说过,作为受肉.体,你是世间最完美的容器……”
棋局上白子已出现颓败趋势。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随口应道。
“失去肉身,逐步枯败,向着咒灵转变我,以及生来便是绝佳的受肉.体的东方秋——”它放下一颗黑子,面不改色,用平稳的语气继续说,“我的目的仍旧是同化。”
我顿了一下,随即放下白子,笑看它一眼,“进结界前就设想过最坏的情况了,但是听见亲口说出来的答案依然叫人惊讶,没想到你胃口这么大。”
“是吗……你的反应却比我想象中平静。”棋局还在继续,“想必已经察觉到了吧,你的意识正在流失——这并非一个单纯的结界,而是一场同化仪式。”
所以不是错觉,从刚才起,思绪就变得滞缓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喃喃道。“同化只是出于你个人私心吧,其实你最担心的是在彻底转变为咒灵后,被我支配,为了避免被‘东方秋’支配的结局,所以在转化成咒灵之前,选择先一步动手……不对,如果只是这个原因,真人也可以帮你免除我的影响……没必要大张旗鼓绕这么大个圈子……你的目的,莫非还有其他咒灵?”
在天元道出真实目的后,结界似乎开始加速运转了,大脑如同灌醉了酒般迟钝。
与此同时,空气骤地冰冷,充斥着一股陌生气息,那种寒意将我重重包围,刹那间思绪出现了莫名的抽离感,视线于恍惚中猛地升腾而起,脱离了躯体本身,眼前闪现一道从高空俯视自己与天元的景象。
——如果意志稍有不坚定,就会被彻底占领。
但这么下去也是迟早的事。
还没到时候,必须再等等。
“你答对了一部分,我确实存有私心,但更多是为了大义,羂索所描画的新世界也有可取之处,我们互相利用,等到彼此没有了价值时,便是我们之间的较量了,”它轻轻颔首,“至于那些细节,碍于和羂索的约定,现在必须保密,不过同化完成后你会知晓一切——同化并不代表死亡,所有意念依旧存在,通过我,你将看见外面的世界,正如其他星浆体那样。”
“也就是说,你的躯体里住着好多个灵魂吗?”
“没错。”
“真叫人作呕。”已经难以再做太多思考,本能地回道。
“话虽如此,现实是,整个国家都倚仗着这样的我,才得以维持社会最基本的安定。”它放下最后一枚棋子,虚幻缥缈的轮廓在它不伦不类的外表上刻画,紧接着,周围的环境迅速瓦解崩塌,就像是敲碎的玻璃,一点点溃散,玻璃之外仍旧是一片虚无的白色,而唯一还保持着现状的,只有面前的棋局,“胜负已定,你输了,东方秋。”
这才是天元,真正的天元。
果然要等到收网,确认我无法行动时,它才肯现身。
思绪几近凝固同时,无法动弹的还有身体。
“啊,”几乎竭力了全力,磕磕绊绊吐出一口气,“我是输了,但你也有没有赢。”
*
1小时前。
“真叫人惊讶啊,连这种地方都被你找到了。”
少年虚幻的声音回荡于静谧的夜晚。
“高专可不是什么秘密场地。”夏油杰拢了拢袖口,表情有些不愉快。
印象中的高专已面目全非,视野所见,尽是数不清的不规则镜面,它们形成高阔的墙壁,形成长长的走道,俨然成为一副偌大的迷宫。
他已经被困在里面许久了,而迷宫似乎有限制术式使用的效果。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你的同伴们,还有高专的后辈们现在大概正被术师们围剿。”
“我对他们有信心。”夏油杰在迷宫穿梭,时不时一个转身就与倒映着自己面孔的镜子迎面而撞,他烦不胜烦地挥拳击碎。
“哗啦”声响中,那些碎片急速散去,而下一秒,又一面完好无损的镜子赫然立于他面前。
不仅如此,整个迷宫的格局似乎因为其中一面镜子的变化而产生改变。
“是吗,”少年不置可否,声音时远时近,“那批人聚在一起是个大麻烦,不过我们的目标只有虎杖悠仁一个——只要宿傩复苏,高专大概会迎来全军覆没的结局吧。”
“事到如今还要故弄玄虚吗?”夏油杰站定,环顾四周。“比起宿傩复苏,你才是人类最大的麻烦。”
——对方应该藏在某一面镜子中。
“看来你知道了不少事情——这两日我忙着筹谋,竟然忽略了那些不安分的咒灵,难怪真人和花御没有现身,所以,他们擅自行动结果都失败了啊。”少年语气里带有几分可恨与惋惜,“不过,有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吧,东方早在你来之前便已经进入了天元的结界了。”
“什么——”夏油杰愣了一下,脸色顿时一沉,“这不可能。”
从真人那得知天元的企图后,他便第一时间安排咒灵送口信过去!
正是因为认定天元无法再成为突破口,所以才打算借着羂索一伙人袭击据点的时机,去解决留守羂索。
“顺便一提,今天袭击高专的队伍,做足了万全准备,除去那些古代术师,还有昔日两面宿傩衷心的部下,他们对虎杖悠仁势在必得。”羂索用相当自信的口吻说,“而你,和东方秋一样愚蠢,竟然主动进入我的主场,简直就是自投罗网,甚至省去了安排人手与你们周旋的麻烦……虽说这座迷宫不能真拿你如何,但你的对手并不是我,而是即将复苏的诅咒之王,”少年发出愉悦的笑声,“总之,好好在迷宫里等待吧,等着天元完成同化,等着宿傩复苏……”
*
高专,临时据点。
敌人果然按照预言时间发动突袭。
夜蛾提前安排了分组,并且给各个小组划分了各自需要坚守的区域,距离不近不远,以方便某一个小组结束战斗后及时支援周边。
突袭者鱼龙混杂,新觉醒的咒术师到还好,麻烦的是那些受肉.体——古代术师拥有超熟稔的战斗经验,极为棘手。
其中一个叫做鹿紫云一的术师最为难缠,据他所说,他并非两面宿傩的拥护者,也和羂索没多深的交情,他之所以会醒来,不过是为了与复活后的宿傩战斗而已。
——这个目前为止看到的敌方最强战力正由忧太牵制着。
而其他术师战斗的理由千奇百怪,但有一点,他们绝大多数并不是为了虎杖悠仁而来。
因此虎杖这边的对手并未预想中那般强大。
解决掉面前的诅咒师,夺取对方的游戏点数,夜蛾安排虎杖一行人去隔壁支援二年级组,那边的对手是于游戏中觉醒的现代术师,层次较低,目前还不会领域展开。
至于他自己,不得不立即赶去接应刚收到的紧急求援。
敌人的战力不知为何全集中于背面,是与虎杖组截然相反的位置——这一切进展都让夜蛾分外诧异,这场袭击仿佛只是为了战斗,只是为了制造混乱。
虽然看似是占据优势的局面,但他心底却始终隐隐不安。
难道他们的目的也不是虎杖悠仁?
还是说……都是假象?
等等,莫非是调虎离山?
“轰”地一声。
后方几十米外的建筑传来巨响,似乎是某一层楼发生了爆炸。
那个方向——正是虎杖一行人的位置!
*
钉崎野蔷薇在一阵爆炸中迷失了方向,她思绪猛地一顿,发觉身边的同伴只剩下伏黑惠一人。
“虎杖呢?!”她大喊。
“不见了。”伏黑惠目光仅仅锁定在前方,表情凝重。
不仅仅因为虎杖的消失,更因为面前那个顶着飞机头的男人——这令人战栗的咒力,如果不是反应够快,那一下被击中的话,大概现在已经成灰了吧。
一阵风呼呼涌入走廊,冰冷的气息瞬间吹散因爆炸激荡起的尘埃。
“干得不错,石流龙,”淡漠的声音从窗边豁大的缺口传来。
两人定睛望去,望见一名白色短发的少年立于窗外,踩在不知接连何处的冰雕之上。
钉崎目光移向另一边,身体陡然一僵——虎杖被冰封在了少年身旁的冰雕中。
对方面无表情地扫向他们两人,不疾不徐道,“除掉这两人,你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随后脚下的冰块瞬时碎裂,与被冰封的虎杖悠仁一起轻盈落地。
“慢着!”野蔷薇大喊。
“钉崎!”伏黑惠制止她。
“不要乱动哦——”飞机头男人用轻快的口吻说。
野蔷薇顿时怔住,冷汗从额角滑落。
“你们的对手是我。”男人补充道。
野蔷薇定定回神,咬牙望向对方,“是吗,那就只能解决你之后再去找悠仁了。”
*
当虎杖悠仁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时,他的思绪却随着急速骤降的体温一同凝滞了。
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死掉吧。
明明经历过特训,也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气,却没想到自己还是这么不堪一击。
绝望的神色缓缓浸染他瞪大的眼眸。
数秒后,耳畔传来哗哗的碎裂声。
在身体还未恢复行动力前,强劲的力道扼制住他的下颌。
随后有什么东西被放进了他口中。
对方动作非常粗暴,他只能依靠本能地去吞咽。
一个又一个。
是那个吧……宿傩的手指。
恍惚间,他得出答案。
五条老师和硝子小姐曾设想过,如果超出身体承受范围的手指数量被他一口气吞下,大概率会被宿傩夺取身体使用权。
但理论上来说,这种局面也只是暂时的。
作为“最合适”的受肉.体,等到身体适应宿傩的“毒性”,他的灵魂将重新占据主动。
问题在于这期间他们会用自己的身体做什么……
“20根手指全部集齐。”
他听见陌生的少年的声音。
“以及最后这个——”
最后被塞进喉咙的是不太一样的圆滑之物,像是一个球。
“——古树的果实。”那少年语气一转,发出漫不经心的嗤笑,“羂索也真是的,用所谓长生不老的故事吸引那些蠢货为他卖命,实际上,这种人类极度痛苦与怨念中结下的果实是剧毒之物,效果更甚于‘浴’。”
他终于看清少年的模样,是一张清秀的脸庞,此时却展露着与之五官不协调的狰狞笑容。
“好好沉睡吧,虎杖悠仁,能成为宿傩大人的容器,是你无上的荣幸。”
伴随着如同诅咒般的话语,虎杖视野一黑,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他的灵魂陷入一片无垠的空洞世界,并直直下坠,漫无尽头地下坠。
*
——虎杖被捉走了。
夜蛾急忙赶来,与钉崎一起,配合着展开领域的伏黑,击退了名为石流龙的古代术师。
随后他从两位一年级生口中得知了坏消息。
“所以一开始迟迟不肯能出现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么……”夜蛾微微皱起眉头。
实在太快了,打得他措手不及。
他面色凝重地望了眼天边,东的方向染上一抹光亮。
不知不觉他们竟然与地方缠斗了整整一个通宵。
连他都有些体力不支的感觉了,更别说学生们。
“你们先回去休息,我会组织一批队伍追踪虎杖的踪迹。”
“我还可以继续战斗。”面带倦色的伏黑惠沉沉开口。
“我也是。”钉崎同样没有让步。
夜蛾微微张嘴,欲言又止。
【重要播报!】
【重要播报!】
【……】
一道又一道机械声音忽地于每个人的肩头冒出。
不仅是夜蛾这边,结界内所有泳者都收到了小金虫的播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胶着的战斗被骤然打断,不得不暂时停下。
【重要播报,插播一条重要播报,死灭回游于此时此刻起,正式进入第二阶段。接下来由管理员羂索为所有泳者解说第二阶段规则,另外,第一时间错过消息的泳者后续可以通过小金再次回顾规则。】
随后是一阵“滋啦”声响,像是老式电视因接收不到信号而进入雪花屏的场景。
【各位,早上好。首先,恭喜大家在第一阶段幸运存活。】
不同于之前的机械音调,小金虫发出了属于人类的声音,对方轻快的口吻毫不掩饰地彰显他喜悦的情绪。
【正如大家所见,游戏顺利进入下个阶段,呀,老实说,这个速度超出了我的预料,那么,现在由我想诸位介绍本阶段的游戏规则,以及死灭回游的终极目标……】
少年话语顿了顿。
【死灭回游第二阶段,泳者所持有点数保持不变,取消点数可转让规则,取消点数长时间未发生变动剥夺对应泳者术式规则,取消泳者不可自由进出结界规则……】
少年用不疾不徐的语速娓娓道来,听起来是非常温和的调整,他似乎不再拘泥于必须促成术师间互相厮杀的局面,甚至宽宏大量地给予了玩家自由。
“没想到数百年后的今天也能遇到与我不相上下的术师。”
正在细细聆听规则的乙骨思绪被蓦地打断。
鹿紫云一收起手里的武器,一副准备撤退的样子,“虽然你燃起了我的兴致,不过我最终的目标并不是你,就当事先热身吧。”
“什么意思?”乙骨斜眼望去。
“你们已经输了,而且输的很彻底……羂索这条播报蕴含着的隐藏信息……”
听清对方简短的描述后,乙骨脸色瞬时苍白。
【上述为二阶段所有规则,并且游戏将与45天后0点准时结束,届时,游戏结界将彻底覆盖整个国家领土,而点数最高的前30名泳者将成为游戏胜利者。另外,作为二阶段开幕彩蛋,好心告知诸位,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已经复苏,并以泳者的身份加入游戏。】
“两面宿傩复苏?!”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虎杖夜被夺走了?!”
“你们谁联系一下夜蛾!”
【45日后,除游戏胜利者外所有人,包括受肉.体,将与天元完成同化。】
温和的语调逐渐激昂,充斥着难以遏制的喜悦,羂索规划已久的未来蓝图,终于在诸多条件达成之际,彻底展开。
【在此为大家解释一下,天元曾经是守护日本领土拥有不老不死之术的术师,但如今失去肉身的它已趋近咒灵,与它同化意味着将成为它的部分,你们的肉身将枯萎消亡,留存下的意志将向着咒灵转变,最终变成咒灵——另外,它已经完成了与东方秋的同化,啊,你们不需要知道东方秋是谁,只需要知道,天元已经获取了东方秋那特殊。】
所有知晓东方秋相关内情的人员错愕地僵在原地。
“什么?!”
“东方小姐她——?”
“喂喂喂,开玩笑的吧?”
虎杖悠仁被夺走也就算了,当初信誓旦旦要独自行动的东方秋也失败了吗?!
他们所有的筹谋在这一瞬间竟全部溃散!
每个人面孔染上难以言喻的阴霾。
如果真像羂索所描述那般,那么第二阶段的死灭回游,将使整个国家沦为人间地狱!
远在高专,被困于迷宫中的夏油杰嘴唇紧抿,沉重地抬头望了眼微亮的天幕。
【因为那份特殊,所有淘汰者与天元同化后,将拥有统一的意志,一致的行动力,而我们,将以此迎来崭新的世界!】
让所有被淘汰的人类转变为咒灵!让所有咒灵拥有统一的意志!
这是他所向往的新世界!
【总……如果不想……被淘汰……那么就请尽情……厮……杀……】
最后收尾阶段,羂索饱含振奋的语句开始机械化般磕磕绊绊,就仿佛是古早老旧的收音机卡住,直至句尾,甚至已听不见他的声音。
所有安静聆听规则的人怪异地愣了一下。
而肩头的小金虫维持古怪又僵硬的神态,并未有主动消失的迹象。
大约过去半分钟。
小金虫重新开口,恢复那一如既往的机械化的顺畅语速。
【播报,重要播报!】
【驳回以上所述所有规则,永久剥夺羂索死灭回游管理者的权利,新任管理者为天元——】
无数小金虫的声音在静谧的日出时分交织起伏。
此时小金虫又出现了卡壳,大约3秒后,继续道。
【再次播报:永久剥夺天元死灭回游管理者权利,新任管理者更替为,东方秋!】
第138章 第138章
更早几分钟。
1号结界核心处。
“我没有赢么……”天元喃喃自语, 非人的面庞上扬起轻笑,“如果是指的后续我与羂索的较量,目前为止我确实不能称作赢家——在拥有咒灵操术后, 他大概率会将目标转向我吧——”
它信誓旦旦的口吻,似乎笃定自己胜券在握。
一只小金虫凭空冒出, 漂浮于天元的肩头。
“告诉羂索, 我这边已经成功捕获东方秋。”
【收到。】
下一秒, 透明的缝隙悄无声息裂开了,就像是一把无形的小刀划破空气。
随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什——”天元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一道狠厉的撞击翻倒在地。
与此同时, 大脑里那股被灌醉酒的沉重感骤然消退。
同化被迫中断。
“找到了!”伴随一声清脆的鸣叫, 拖着长长尾羽的鸟在天元头顶盘旋一圈后返折返回来, 嘴里叼着一件巴掌大的物品。
是诅咒草人。
“你们——!”它终于明悟,大喊起来。
“交给你了,噎鸣。”
诅咒草人并不是什么保密级别的咒物, 它的资料在咒术界流传下来的古籍上就有记载, 当下一个人与它缔结契约,那么上一个契约便会自动解除。
噎鸣只需要与它达成某个不痛不痒的束缚即可。
天元瞬时反应过来, 身形忽地一虚, 透明的轮廓从具现出来的身体内消散,留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原来如此, 通过新缔结的契约, 让噎鸣成为你的式神同时,并利用束缚赋予了它自由行动的权利, 以此确保即使在主人咒力封锁的情况下, 它也能随时现身,随后它脱离那只猫的躯体, 进入属于式神的独立空间,以此迷惑我,让我以为进入结界的只有你只身一人,等到同化即将完成的瞬间,发动攻击打断仪式——你们,早就知道了吗?”天元紧绷的声音在结界内回响。
它几乎完整地推理出我们计划的细节——这也是前天与噎鸣商议的部分。
身体顿时一阵轻盈,那种压抑在精神层面的束缚消失不见。
——噎鸣那边已经完成解咒。
熟悉且亲切咒力再度于体内流动起来,与自然界构建联系。
真是久违的感觉。
“没错,”噎鸣清脆的声音响起,“确实,我早已不处于巅峰时期,甚至无法再看见人类身上的过去与短暂未来,但这十年我也积攒了部分咒力,想要主动使用术式,观测一下过去还是能够办到的,你太轻敌了,天元——或者说,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过我会参与进来吧?”
“我不理解,你不是号称对人类没有感情甚至厌恶吗?居然会主动成为别人的式神。”
“我不喜欢人类,自始至终都不喜欢……但他们的食物很好吃,咒灵制作不出那种东西,这世界不能没有人类。”
“呵……仅仅因为这种理由……”
“这种理由就足够了。”
交谈间,维系着另一个空间,任由式神穿梭现实的大门被迫关上了,并无法再度开启。
看来天元借着这个间隙,给存在漏洞的结界打了个补丁。
“确实,我是疏忽了,但那又如何?”结界内回荡着它的声音,仿佛无处不在,“这里始终是属于我的地盘,仪式被打断那就重新开始好了,无非是多耗费一些时间,如今介于人类与咒灵之间的我,不论是谁都可以同化。”
我有些诧异,“两个不同的物种也能同时同化?”
那应该是截然不同的仪式。
同化——必须满足最后阶段亲自现身,且不受外界干扰的条件。
或许还存在接触诸类我不知道的约束。
供咒灵式神穿梭的门被关上了,结界之内无法再召唤其他咒灵。
假设它能对不同的物种同时进行同化,也就是同时限制我们俩个的行动。
那它或许还真有胜算。
——但这一切也仅限于它个人角度。
“又不是只允许你们有所保留。”天元游刃有余地说。
那种艰涩的滞缓感再次从空气蔓延过来。
“你大约是误会什么了吧?”我说,“别忘了我也是结界师。”
“啊——是有这么回事,但你早已不是结界的持有人,又能做什么呢?那可是连五条悟都无法强行摧毁的结界体系!”
“你说的没错,外力无法阻挠游戏的运作,能停下游戏的恐怕只有它真正的持有者吧,是你,还是羂索?哈!”我吐出一口气,“无论谁都好,这些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又顿了顿,“反正,时间,可以挽回一切。”
“你什么意思?”
提及时间,它语气顿时略有紧张。
简单扫视一圈,依然无法捕捉任何有形之物。
即使重获咒力也无法在这片空间捕捉到天元的真身。
或许它真融入了空气,变得无处不在。
“我们动手吧,噎鸣。”
“收到!”
*
数年前,东京某高档公寓内。
悟一大早就因为任务不见了踪影。
而我正头疼于祓魔计划的收尾阶段。
躺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自语道,“那些老家伙果然没安好心啊,压根就没信任过我。”
“天元好歹守护了人类千年,相比之下,秋确实没有信誉可言。”咪.咪一边趴在茶桌上梳理着毛发,一边不以为意道。
“话虽如此,要把辛辛苦苦构建的结界转送给他人,实在有些不甘心啊。”思绪随着目光定格在茶桌上心不在焉的小猫咪,脑海灵光一闪,陡然从沙发上坐正。
“喂,不会又打起我的主意了吧?我只是一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猫咪!”对方投来戒备的眼神。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可以给某件物品标记,使它在后续某日回到标记时的状态?”
简单来说就是时光回溯。
但目前它只能作用在死物上。
这家伙正是用这项能力,来完成高专和公寓之间的瞬移——因为它的身体早就死亡,也属于物品范畴。
“哈?是有这么回事,但你不会是想……”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郑重点头,“给我的结界标记,等到将来某日,让它回归最初的雏形。”
就像程序初始化那样。
“不太行。”咪.咪摇头。
“为什么?”
“那可是覆盖半个国家的运作体系!”它端起前爪,像人类那样在空气里比划着,“整整十二个结界欸!我哪有那么多咒力使它回归如初!除非秋能保证它不再附加其他束缚与规则,十年、百年如一日,没有任何改变,或许还可以一试。”
“我懂了,不是不可以,而是咒力拮据。”我轻轻颔首。
“哼,算是这个意思吧。”
它的难处在于无法用捉襟见肘的咒力带动整个结界。
不过,我的初衷也并非想让结界回归如初,而是不甘心把这个大玩具随随便便拱手送人。
“那么,换个思路,不必要求整个结界恢复如初,只将术式作用在结界的归属权上,也就是说必要时,发动能力使结界回归于我。这样总可行了吧?”
由于1号结界的特殊,1号结界的转变会连带2-12号结界一同变化。
所以将来与天元达成约定时,交出的也只是1号结界的所有权。
咪.咪注视着我,在白日的阳光下,它黑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线,“理论上可行,但有什么必要呢?”
发动能力意味着天元察觉我动过的手脚,同时也会让高层知道。
完全是多此一举。
“你不懂,这会让我更加有安全感。”
“呵,不过是满足你那占有欲和虚荣心吧。”
“胡说什么呢,设想一下如果天元哪天突然叛变,同时手持那么一个结界,日本恐怕就要完蛋了吧。”我一本正经胡诌起来,“这不过是加个一保险。”
“随便你怎么说吧。”它又用后爪挠了挠耳朵。“反正对咒术界而言,相比天元,东方秋更像是那个会毁灭全日本的家伙。”
“哈?别人也就算了,连你不信任我?”
“呃……”它愣了一下,“要这么说的话,秋未免也太可怜了……”
“你找死吗?”
“好吧,”它缩了缩脖子,“或许他人无法信赖你,我勉强当你为数不多的信任者吧。”
“叽叽喳喳一大段,结论呢?到底帮不帮忙?”
“这个嘛……”它发出若有所思的沉吟,“每周额外再加三次冰淇淋套餐,无限畅吃那种。”
“成交。”
*
曾经一时兴起,并出于个人私心埋下的保险,没想到真有一天派上了用场。
时间的术式发动了。
那道术式烙印埋藏在1号结界核心处的符咒上。
一切始于此处,一切将结束于此处。
而发动它只需要一个裹挟着咒力的意念。
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逐渐驱散了漫长的黑夜。
几乎覆盖整个日本的结界依然存在,游戏仍在继续。
然而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间转变了。
随着术式倒退,向着最初归属靠拢。
肩头忽地冒出一只小金虫。
【……永久剥夺羂索死灭回游管理者的权利,新任管理者为天元……】
像是系统遭遇病毒袭击,它一下卡壳,处理了数秒,继续改口。
【再次播报:永久剥夺天元死灭回游管理者权利,新任管理者更替为,东方秋!】
“秋!你做到了!你做到了!!”
羽翼染着金色日光的噎鸣不断扇动翅膀,激动大喊。
它像是非常高兴地在同化结界内急速盘旋了一圈,随后落在我肩上,从左跳到右,从右绕到身前。
接手结界的瞬间,庞大信息量涌入脑海,视线陡然一黑。
半晌才恢复过来。
“是我们做到了。”我定了定神。
“说的也是啊,不愧是我!”它挺了挺胸.脯。
“天元跑掉了。”扫视一圈,敛起思绪。
它似乎在意识到自己和羂索彻底丢失对结界的掌控权后,第一时间选择了撤退。仅仅留下这么一个同化仪式的外壳。
——如果不撤退恐怕会在我掌权后,第一时间利用游戏便利将它困在结界核心。
“要去追击吗?”
“不急——我们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我用沉重的语气说。
“怎么了?”似乎察觉我异常,它落地垂下翅膀,投来疑惑的目光。
“游戏无法停止……”
“为什么?!”
“被摆了一道。”我抿了抿唇,“游戏已经有自己的运转体系了,即使是管理员也无法强行中断它……或者说,它有自己的判断意识。”
“那怎么办?!”
“必须完成游戏才能结束一切,而死灭回游的终点——是新世界。”
*
东方秋成为新任管理员的消息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小金虫迟迟未再做后续播报,可它也未消失,只是浮在每个人肩头,闭眼沉眠。
袭击高专那批术师早早四窜而逃。
不论羂索曾承诺他们何等好处,今时今日,他已经彻底失败了。
至于东方秋又是怎么回事,无人知晓。
就在有人幻想是不是游戏提前结束时,小金虫再次睁眼。
【重要播报!死灭回游即将进入二阶段!以下为游戏第二阶段新规则,请所有泳者仔细阅读!】
机械般的播报声迎着冉冉升起的朝阳响起。
同时一幅幅咒力构建的文字影像通过小金虫呈现于每位泳者面前。
【保留一阶段所有泳者点数,通缉羂索,击杀羂索者额外奖励100点数。】
【解除死灭回游规则九,即允许五条悟参与死灭回游。】
【解除各地区结界限制,允许泳者自由进出结界。
并对所有一阶段未参与游戏的所有具备独立思考能力者(包括但不限于人类、受肉.体、咒灵等)开放1小时的‘是否参与游戏’的选择权。注:一阶段已经参与游戏泳者无法退出。】
【游戏将划分为黑,白两方阵营,黑阵营以两面宿傩为首领,白阵营以五条悟为首领,所有游戏玩家(包括不限于,受肉.体,术师,非术师,咒灵等具有独立思考能力者)必须于3小时内选择自身阵营,未选择阵营者将自动视为加入白方阵营。注:泳者自由进出结界规则不对首领生效,首领不得离开第一结界。且双方首领可以通过小金虫获取对方实时位置。】
【泳者通过击杀其他阵营泳者获取点数。泳者点数价值参考一阶段规则。】
【相同阵营泳者之间不允许互相攻击。
泳者不允许主动攻击非泳者。
阵营首领不允许主动攻击非首领。
强制攻击者将受到术式熔断处罚,处罚时间由系统自行断定。
注:当同阵营间有泳者率先发起攻击;当非泳者率先攻击泳者;当非首领主动攻击首领。
惩罚生效同时,针对涉事泳者,此规定失效。】
【游戏将于168小时后结算,届时,所有泳者拥有点数将计入所在阵营,总点数更高一方为胜利方。】
【另,若一方首领中途阵亡,游戏提前进入结算,无视阵营点数,首领存活一方视为胜利方。】
【针对失败阵营,死灭回游将以剥夺咒力、术式、寿命、等各种方式,对该阵营内所有泳者无差别抹除,抹除所得将转换为能量作为胜利方的奖励。奖励结算后,游戏结束。】
【另,东方秋主动放弃对游戏的管理权,并作为泳者参与游戏。届时,游戏不再拥有管理员,不再允许用点数增加规则,针对游戏过程中或许会出现的漏洞,死灭回游将公平地进行修补。】
【二阶段正式开始,为了新世界。】
话音落下,小金虫挨个隐匿。
天空浮现几窜数字,正随着时间推移而减少。
它们由咒力汇聚。
是倒计时。
一个是给一阶段未参与游戏人选择是否加入死灭回游的时间。
一个是阵营投票时间。
最后那个,是为期7日的游戏时间。
*
“等,等等……这些都是什么意思……第二阶段是什么鬼?!!”空旷的同化结界内,回荡着噎鸣尖锐哀嚎,“那么长一窜规则又是怎么回事!不,其实我也不关心这些,我就想知道,作为你的式神,是不是也算参与游戏了?!”
“没错。”我给予肯定答复。
“天呐!”它崩溃地掩住自己面孔,“为什么,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我在原有基础上能做的最大改变,”我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游戏无法停下。”
真是小瞧了那两家伙。
我曾以为死灭回游是通过我的结界才得以展开的游戏。
但事实上,即使没有祓魔结界,羂索仍有开启游戏的实力。
只是约束效力没有这么强大罢了。
“别的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用那么强硬的奖惩机制!!”它发出尖叫。
“还不明白吗,这场游戏的终极是‘新世界’,在达成这一目的前,游戏不会停下,而它在构建时被加入的首要基调便是‘毁灭’,只有通过毁灭诞生的‘新世界’才能被认可,这场战斗,没有人能独善其身,”我说,“假设我不插手,游戏依旧会向着‘新世界’这一目标运作,羂索给游戏预设的新世界是三十人存活,其余人通过同化转变为咒灵,然而失去天元后,我不确定游戏会如何实现这一目标,但极有可能直接抹除除去三十位胜利者外所有泳者——这已经不是某一个人的战斗了,所有术师都必须参与进来,我能给予的,不过是给每个人一个选择机会——比起最终仅有三十人存活的局面,这已经很不错了。”
新世界,是遵从秩序,还是踏入混乱。每个人都有一次选择权。
“那……如果我们失败了呢?”它垂着脑袋说。
“害怕失败的话,赢下来就是了。”
话音刚落,我和噎鸣不约而同愣了一下。
那个没有战斗经验的鸟第一时间有所察觉,身体却迟钝地呆杵在原地。
一把拽住它的脖子,朝着侧面就地翻滚一圈。
因为粗暴的动作,噎鸣难以遏制地惨叫一声。
霸道的术式从外界将同化结界击了个粉碎。
对方似乎特意避开了我们原本所在,即使不主动闪躲,也不会被击中。
我一下愣住,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因为那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术式。
“真是的,还要在里面呆多久啊,”男人低沉,充斥着抱怨的嗓音幽幽传来,“我在外面的耐心可是已经耗尽了。”
*
“什么情况……东方不是应该成功了吗……”
“第二阶段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听错吧,那个规则的意思是失败阵营里所有人都会死?”
“你没听错。”
“东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她也——!?”
“应该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
“哈?!能有什么理由,她都是管理员了,直接终止游戏不就好了?!”
“别这么想,如果东方真有什么私心,那她又为什么要放弃管理员身份?”
“这,这我怎么知道?!”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东方小姐。”有人小声说。
高专临时据点附近,距离小金虫颁布新规则已经过去了半小时。
质疑声却此起彼伏。
一整个通宵的战斗暂且告一段落,但他们并未得到解脱。
他们不仅失去了虎杖悠仁,还面临二阶段的考验。
唯一值得稍稍庆幸的是,夜晚的袭击并未造成太大伤亡。
“既然这么想知道答案,那么就由我亲自为各位解释一二吧。”
女性清脆地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一男一女正迎着朝阳向他们走来。
那些起初发出质疑的新晋术师们顿时心虚地闭上了嘴。
*
临时据点的会议室内,咒术师们被再次召集。
将与噎鸣讨论过的话题又一次当着众人解释一二。
场地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此时,距离阵营投票截止,还剩2小时。
“不必这么忧虑,”我的目光轻轻落在他们苦大仇深的面容上,“按照各位意愿投选阵营就好了,我们其实占据着非常大的优势,就算出了岔子,最差不过死路一条,反正还有数以万计的冤魂与大家作伴,也不算寂寞,当然我也在其中。”
说完,无数道凌厉的斥责眼刀刺了过来。
“东方!”夜蛾沉声说。
“嘁,不过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啦。”
这些人真是,一点也不懂幽默。
“东方小姐说的没错。”
难得有人认同,还没开心一秒,便发现发言人是那个正义感满满的刻板律师,日车宽见,他用淡漠的语气说,“我们优势非常大。”
众人目光齐齐转移过去。
他继续开口,“小金虫能看到双方阵营的实时名单,我们已经具备压倒性优势了——虽然不清楚那位诅咒之王的实力,但我想,‘阵营首领不允许主动攻击非首领’这条规则是针对宿傩定制的吧?”
许多人不约而同地召出小金虫,让它具现名单列表。
黑方阵营翻看几页便到了底。
“没错,这意味着,宿傩能攻击的只有悟一人,悟这边也一样。这是为了防止他用超规格的术式,大范围抹杀泳者获取积分。”没想到最先发觉华点的是这家伙。“当然,他可以无视规则强行伤害他人,但同时会受到‘术式熔断’的处罚——还有种情况,便是别人先攻击他,彼时他就可以还手了。”
术式熔断期间,无法使用术式。
“啊,这世界上应该没有人会想着主动挑战那家伙吧?”熊猫小声嘀咕道。
“不,还真有人这么做了——”灰原雄望着由小金虫具现出来的游戏最新进展,喃喃开口,“那个叫鹿紫云一的输给了羂索——”
“鹿紫云一手上点数至少在三百以上!”乐岩寺沉重道。
席间一下安静了。
“那只是个例,照目前局势,7日的时间确实很难追回游戏点数。”夜蛾点头。
“除非那边朝东京丢下核弹。”悟用夸张的比喻缓解气氛,“所以嘛,完全想不通大家为什么这么沉重。”他靠坐在椅子上,架着二郎腿,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
“未必如此乐观吧,”京都校长泼下一盆冷水,“那边除去两面宿傩仍存在不少战力,而人数既是我们的优势也是我们的劣势——他们会非常轻易地捕捉我方泳者,并且拥有高点数的泳者被击杀后,相应点数会归对方所有。”
“这还不是关键,”日车宽见接过话,“问题在于这个,”他顿了顿,审读着规则,神色异常凝重,“——首领死亡将导致游戏提前结束。”
“也就是说,当对方发觉依靠点数赢得胜利无望时,会将目标放在击杀首领上。”七海海用一贯冷漠语气出声。
“是的,这是游戏系统针对我的规则而生成的规则,否则也太过偏袒我们了,”我面不改色说,“而以诅咒之王那个傲慢的性格,大概率不屑于依靠下属收集点数的这种获胜方式。”
“等等——那岂不是——”
“哎呀,”悟拍了拍手掌,“闲聊这么久,总算是进入正题了。”
我扫视一圈,“所以,接下来请诸位立即撤离据点,尽可能分组行动,投票已经证明过各位的心意了,真要还想做点什么,那就尽可能去收集点数。”
“至于两面宿傩,”悟站起身来,“就由我们迎战。”
“你们——”夜蛾像是要制止什么。
“慢着。”观众席末端的台阶上,一道声音打断席间对话。
夏油杰从门后的阴影缓缓走进灯光之下,身穿沾染血迹与泥污的袈裟,风.尘仆仆的面容下,眼眸异常明亮,他眯起眼睛,投来笑意。
“这所谓的‘我们’应该没有漏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