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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50

作者:荷兰豆本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第 41 章 遇故人


    随着宋晋沅和纪王妃一众人等的狼狈离开, 相国寺终于重新陷入了清净。


    寺里的大和尚驱散了那些伸长脖子想试图凑热闹的百姓,将萧知非和宋重云迎到了后院的静室里。


    住持无应大师来赔了半天的不是,又再三确认萧将军没有怪罪于相国寺的想法后, 脸色才缓上了几分颜色, 出门前一再恳请这二位贵客今夜一定要宿在相国寺内, 并且亲自为二人于后殿内供上长明灯, 交代妥帖后,才舒了口气走出静室。


    宋重云看着无应大师关上门,才仰头有些迷茫的望向萧知非。


    他不明白萧知非为何要纪王亲自上门,这其中又打的什么盘算?


    萧知非将桌案上的素斋点心捏起一块,送到宋重云的唇边, 声音里已经没了刚才的阴森和冷意, “打架也消耗力气,肚子饿了吧?相国寺的素斋点心有些名气, 平常人轻易也尝不到。”


    他看着眼前的人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就像森林中迷路的小兽,茫然的看着自己,眼眶和鼻尖都有些微微发红,那些因为情绪激动而留在肌肤上的痕迹还没有完全散去。


    只是视线落到那双软若无骨的手上时, 却看见了一道刺眼的红痕。


    香气扑进宋重云的鼻息内, 搅动了肚子里的馋虫, 他伸出粉红的舌尖, 浅浅的舔了一下点心。


    萧知非其实早看穿了宋重云的想法,他一边喂着对方, 一边笑道:“明日,纪王一定会带着宋晋沅来萧府给你赔罪,我想他们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宋重云咬了一小口点心, 酥渣落在唇边,他的长睫扇动,问道:“将军到底想要什么?”


    萧知非抬手在他的唇边轻轻擦擦,道:“属于你的东西。”


    手指的温度炙热,擦过敏感的唇下肌肤,宋重云如同触电一般怔住,心口猛烈的跳动着,抬头间与萧知非的视线相遇,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中透出的一丝火光,像是要化成丝线,将宋重云一圈一圈缠绕起来。


    他忽然想到,自己为何要来这个寺庙里。


    宋重云一下子跳了起来,慌乱的在房间里四处翻看,终于在一堆落尘的经书里找到了刚才那个大和尚所说可以去除邪念的《法华经》。


    一只手还捏着被宋重云咬了一口的点心,萧知非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的离开,又看着他手忙脚乱的在屋里翻了一通之后,手里拿了本经书。


    “云儿这是要做甚?”


    背对着萧知非,宋重云干脆不转身,他轻轻吹掉了经书上覆盖的浮尘,道:“我要抄经。”


    “抄经?”


    “对!”宋重云垂着眼睛,尽量不跟对方视线相交,他拿着书坐到了书桌前,似模似样的抽出纸,开始研墨。


    这间静室本就是供给香客来休憩的,房中备着所有抄经所需的物件,宋重云在经历了把墨溅出来、把笔掉到地上、把纸戳破洞几个不太顺利的过程之后,终于捏着笔去沾墨汁,提笔准备写字。


    然后他就发现,他的袖子口又不小心沾上了墨汁。


    宋重云的耐心终于在这一刻被消耗完,将手中的笔一扔,跌坐在椅子上,哭了起来。


    萧知非挑挑眉梢,拍拍手指尖的残渣,站了起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书院里没教该如何准备文房四宝?”他走到宋重云的身边,看着他被弄脏的衣袖,问道:“抄个经而已,云儿怎么如此慌乱?”


    宋重云脸上挂满泪珠,细白的肌肤染上一大片红,本就湿漉漉的眼睛此刻更是蓄满泪水,他推了萧知非一把,哭音浓重:“都怪你!”


    萧知非手掌顿住,“怪我?为何?”


    “若不是你,我就不需要静心,不静心也就不用去除邪念,那我也不会来这里,不会跟人打架,更不会要抄什么倒霉的经……”


    萧知非:“……”


    无力申辩。


    不过,萧知非马上提取到重要内容:“你静心是因为我?”


    宋重云抽噎了一下。


    坏了,他说错话了。


    “说呀?回答我!”萧知非突然伸手掐着宋重云的雪腮,将他的下巴抬起来,强迫宋重云与自己对视,“为何需要静心?”


    宋重云惊慌无措的望着萧知非,红通通的眼眶仿佛下一刻就要碎了,他用力的摇头,嘟囔:“放开我……”


    他如小猫般柔弱的眼神唤回萧知非的理智,他松开宋重云的脸颊,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萧知非指尖在宋重云的脸颊上擦了擦眼泪的痕迹,才道:“进来。”


    门外进来的是个小沙弥,身材瘦小,宋重云只看了一眼,便看见他的右眉上一道长长的疤痕。


    他垂下眼睛的时候,视线落在萧知非的手上。


    他的手紧紧握成拳状,大约是因为太过于用力,关节处已经开始发白,甚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宋重云赶紧抬起眼睛,看到萧知非眉心用力的皱成一团,唇瓣几乎没有血色,整个人都因为某种情绪而紧绷。


    而更不可思议的,他在萧知非的脸上看到了激烈和恐惧两种情绪。


    宋重云又再次看向那个小沙弥,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仰起头,望向萧知非。


    那个小沙弥手中端的托盘掉到了地上。


    “啪嗒!”


    小沙弥瞪圆眼睛,捂着嘴无声地痛哭,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梨乐!”


    萧知非压着喉间涌出的痛意,喊出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小沙弥直直的看着萧知非,忽然猛烈摇头,他下一刻就冲了出去。


    萧知非也从恍惚间回过神来,追了出去。


    静室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宋重云。


    他觉得自己也应该跟出去看看,这个小沙弥应该跟萧知非是旧相识,但是他们两个人的表情真的太奇怪了,那种疼痛的感情已经在他们的眼神中开始拉扯……


    宋重云瞬间觉得自己眼眶一阵酸胀。


    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萧知非这般冷清冷血的人,会对他这么动容,那一刻,宋重云很肯定自己看见了他眼睛里泛出的水光。


    指尖紧紧陷入掌心肉里,他咬着唇瓣,最终还是狠下心来,追出去看看。


    不管那个人是谁,他都想知道。


    飞快的走到了门口,宋重云却觉得腿变沉了。


    他真的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为什么萧知非看起来那么在意他?


    悻悻的收回迈出去的一条腿,他靠到了门上,感觉心里有点说不清的难受。


    “殿下?你在这里干嘛呢?”杨疏从后边走过来,手上抱着一沓奏疏,皱着眉看向宋重云,“殿下,将军呢?他一走了之,把这些东西扔给我,我才不独自受罪呢!今夜必须跟将军在这里看完这些!”


    宋重云眼睛红红的,仰起头看着杨疏,他哭腔重重,“将军跑出去追人了。”


    杨疏怔愣了一下,“追人?有贼?”


    宋重云轻轻摇摇头,“不是,是他认识的人把……”


    杨疏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宋重云,还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们将军能跑出去追的人,除了贼就只剩下眼前这个殿下了。


    他没再问,而是抱着奏疏走进了静室。


    “那杨某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杨疏将奏疏瘫在了桌案上,心里终于舒服了。


    宋重云向外张望,萧知非还没回来,什么人是他都追不上的?


    还是他已经追上了,两个人正在叙旧呢?


    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杨疏刚好转过头,被吓了一跳,面色惨白,“殿下???”


    “呜呜呜……”


    “不是,我拿的这些奏疏是给萧将军的,不是给你看的,你哭什么啊!?”


    杨疏手足无措,他做错了什么?


    “殿下……?”


    “呜呜呜……”


    不是,这这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正在这时候,杨历久一路小跑过来,隔着老远就开始喊:“殿下!殿下!”


    宋重云抽了抽鼻子,暂时停了哭泣,泪眼朦胧的看着杨历久。


    他跑的有些气喘,叉着腰喘着粗气道:“殿下,将军让我告诉您……”


    宋重云漆黑的眸子顿时圆了,就像一只突然进入避光的小猫,瞳孔变圆,他眼睛通红的盯着杨历久,“将军说什么?”


    “他说他有急事,不回来了,让您自己在相国寺休息一夜,明日一早再回府里。”


    “不回来了?”宋重云的眼睛夹带着水光,泛着红的眼尾,他死死盯着杨历久,“真的不回来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此时的杨历久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咧了咧嘴笑道:“嗯,不回来了。”


    “呜呜呜呜……他不回来了……”


    宋重云再也控制不住眼眶的酸胀,泪水喷涌而出。


    两位杨大人都傻了眼。


    杨历久看看杨疏,嘴巴长大到能塞下个大苹果,眼神似乎似在问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杨疏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脑袋快要摇掉了,无声地告诉对方:他也不知道啊!


    “殿下?您可别哭了,这要是将军知道了,还以为是我没照顾好你,会罚我的。”杨历久毕竟跟宋重云更熟悉一点,他试着劝了一下。


    本来宋重云哭得声音还是“呜呜呜”,但是听到杨历久说“将军”两个字后,他马上变成了“啊啊啊”。


    咱就是说,这个劝人的活干不好也能死人的!


    第42章 第 42 章 将军,你来了


    “谁?”杨历久从宋重云的口中听到一个名字, 他瞬间脸色变化,目光陡然变暗,“殿下您刚才说将军喊得名字是谁?”


    他整个人也变得奇怪起来, 搭在剑鞘上的手指, 微微颤抖。


    宋重云重复道:“梨乐……我听见大约是这个音, 具体哪两个字, 我便不知。”


    不止是杨历久,就连在屋子里的杨疏,也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怔住,手中拿着的奏疏齐齐掉在地上。


    杨历久眼睛里充着红血丝,许久才沉着声音:“她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自然不是在问宋重云, 更像是在问他自己, 他抬起头与杨疏对视一会,才压着喉间的哭腔, 道:“想当年萧晏将军何等智勇,他麾下的丰嘉关守军何其威名远扬,震慑大奉西北境,戎狄、回纥、西陵数年之久,萧家上上下下无一不对大奉忠心耿耿, 可是萧晏将军却……”


    他越说声音越低, 最后几乎是微不可闻, 情绪几近崩溃, 满脸都是泪水,杨疏眼睛也是红通通的, 走过来一把搀住快要跌倒的杨历久,轻声道:“好了,别说了, 此事不是你可轻易谈论的!”


    宋重云此时却止住了哭,他眼睫颤抖,开始思考。


    难道这个小沙弥与萧知非的小四叔有关?


    他知道小四叔是萧家的禁忌,也从萧知非口中知道了一些旧日的经过,要是顺这个线去思考,似乎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也只有与小四叔有关的旧人能让他这般情绪失控。


    宋重云抬头望向杨疏,索性直接问道:“这个梨乐是否是小四叔的旧相识?”


    杨疏听他如此问,便知其多少知道了有关萧晏的事情,便点点头,小声道:“还是进屋说吧。”


    萧晏是皇帝钦定的逆犯,实在不适合在此处堂而皇之地讨论,更何况杨历久本就是直性子,说话声音也大,若是在说些什么大逆不道之话,那将军这么多年的筹划便要付之东流了。


    三人进了静室,杨疏小心翼翼的向四周张望之后,才关闭房门,压低声音道:“殿下,萧晏将军当年在战场上捡了一名孤女,当时那小女孩病重至极,萧晏将军心软便将她带回了营帐之内,让军医给她诊治,大约半月之后,这孤女才清醒过来,后来将军又可怜她父母亲人都在战争中死去,便收养了她,认作义女,这个女孩名字叫梨乐。”


    “那后来呢?”宋重云越听脸色越白,心里多少有些不好的猜测,便紧紧咬着下唇,问道。


    杨疏垂着眼睛,鼻尖红通通的,说道:“后来,萧家出事,梨乐也被抓进了大牢里,又、又受了一番磋磨,待到她听说萧晏将军一人承担下了罪责,便在狱中疯了一般要见当时主审此事的纪王以及刑部长官,再后来……梨乐确实见到了人,但她却却……”


    杨疏哽咽,再也说不下去半个字。


    宋重云似乎想起来什么,问道:“刚才见她,似乎不会说话?”


    杨历久本是默默在一旁垂泪,闻言突然猛地握拳狠狠锤着桌角,恨不能咬碎后牙:“那群渣滓,都不是人!”


    一句话似乎让宋重云意识到了什么,他眉头紧锁,“难道梨乐的哑是被人为……”


    “畜牲!”杨历久又是一记狠狠地重拳。


    “梨乐是被人逼迫抢占了身子之后,咬舌自尽,后来没死成,又在监牢里无医无药,变拖成了哑症。”


    宋重云内心震惊,对梨乐的遭遇又多了几分同情,他眼眶湿润忍不住哭了,问道:“那后来为何梨乐没有被一起放出来?”


    杨历久双手握成拳,双目通红,道:“因为梨乐被他们带出去折磨,后来又将人给卖了,将军后来一直在寻找她的下落,只是一直没有音讯,前些日子才听说又被卖到了伏牛村一个屠户家中,等我们赶去的时候,梨乐又再次跑了……”


    宋重云内心收到的震憾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悄悄落泪,低低呢喃:“为何要这么对一个女孩呢?”


    “梨乐姑娘,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曾是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女罗刹,她的勇气和坚毅,是让多少男子都汗颜的!他们惧怕萧家,就连梨乐这样的女将军他们也害怕,所以一定要毁了她……”


    听闻此言,一股难言的不适便翻涌上了宋重云的心头,他仿佛回到了那日被人下了情//药的场景,指尖都跟着战栗起来。


    是啊,他们一贯如此的作风,得不到便想着如何彻底毁掉!


    卑鄙!


    ==


    宋重云一夜辗转难眠,半夜睡不着干脆悄悄自己去了寺庙正殿,跪在佛像前,默默念了半夜的经。


    是给梨乐念得。


    听闻这个故事之后,他内心久久不能平复,想不出一个征战沙场类似“花木兰”般的女将军,是如何在这帮腌臜小人手中被折磨的,杨疏说的隐晦,但是宋重云不傻,他每个字都听懂了,虽不能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但是,他敬重英雄,也希望梨乐的后半生不再颠沛流离。


    早晨,日头刚刚升起,萧知非便依诺来接他了。


    宋重云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扑进了他的怀里。


    忍不住流出的泪水,打湿了萧知非的衣襟,良久,他才抽噎着问道:“将军追到梨乐姑娘了吗?”


    宋重云清瘦的肩膀在萧知非的怀里,轻轻颤抖。


    萧知非的目光沉凝,随后道:“追到了,已经安置在了梨苑。”


    “梨苑?”宋重云仰头细细读着这两个字。


    “是。”萧知非神色紧绷,道:“梨乐身份特殊,不适合回萧府。”


    “那我能去探望一下她吗?”


    萧知非看着他,眼神倒是比平日温柔不少,良久才道:“此事以后再议,眼下对云儿而言,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宋重云心里空了一下,但很快他便将那种情绪抛弃,问道:“何事?”


    “纪王会带着宋晋沅来萧府,给云儿道歉,到时我们便可趁机拿回属于云儿的东西。”


    宋重云此时才有心思好好端详萧知非,见他肤色苍白,眼眶下还洇着一层淡淡的青霜,应该是熬夜来着,瞧着极其憔悴。


    想着萧知非最近似乎都非常的忙,便又问道:“将军脸色不好,最近事务太忙了吗?”


    萧知非力气缺缺,带着气音的笑,明显比之前虚弱了很多,“云儿是在担心我吗?”


    宋重云感觉到了一种被火炙烤的潮湿,他惊讶的仰起头,望着萧知非:“嗯……?”


    眼前晃过一抹线条清晰的下颌,热气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最近确实太忙了,太医建议最好是将陛下安置到温暖湿润的地方养病,而西南的南理国又欲派使臣来我大奉,朝见圣上。”


    说着,他缓缓弯下身子,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搭在宋重云的肩膀上,整张脸埋进他的衣衫里。


    吻再次落在脖颈露在外面的肌肤上。


    宋重云举着爪子,好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咪,就连瞳孔都微微放大变黑。


    “将军……”


    “别说话,让我靠一会,我累。”


    爪子被缩在半空中,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他知道萧知非很累,所有的事情仿佛都被放在这个年轻的肩膀上。


    大奉的政事、朝堂的党争、萧家的血海深仇、还有他这个假太子的一切一切。


    不知道为何,宋重云觉得心里有个地方仿佛一下子就塌了一块,里面汹涌澎湃的潮水无情的拍打着,试图冲破他本就摇摇欲坠的心防。


    冬日的风刺骨的很,吹动着苍松油柏,树叶缓缓摇晃,沙沙作响,将一些残留的雪吹落下来,一团一团的掉落下来。


    砸在脚边。


    “咱们回家吧。”


    萧知非抬起下巴,弯着腰看着宋重云,“回家,还有好多事要云儿和为夫一起面对。”


    宋重云身子一震,望向对方的眼睛,“为夫?”


    萧知非垂着眼似乎在笑,声音有些沙哑,“是,我会娶云儿的。”


    “可是……?”


    接着,有人在身后呼喊道:“将军、殿下,该回府了。”


    萧知非笑着缓缓靠近,宋重云心口紧张无比,紧紧闭上了眼睛,对方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随即道:“走吧,云儿。”


    ==


    “父王!”宋晋沅跪在纪王脚边,额角上隐隐有一片红印,他又伏在地上,磕头哀求:“父王就去萧府服个软吧!”


    “本王凭什么给他萧知非服软?他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本王给他服软?!”


    纪王握住手边的茶杯,用力举起向着地上狠狠一摔,“呸!”


    “父王,您知道的,萧知非本就记恨着您,当年萧府那案子可是您审理的,他如何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宋晋沅整个人趴在地上,颤颤抖抖。


    “那、那案子是父皇交予本王审理的,他记恨本王做什么?!要记恨也该记恨父皇!”


    纪王闻言语气稍稍弱了一些,但仍是不愿意同宋晋沅一起去萧府道歉。


    “父王!且不说萧府那案子,但就是我那六叔,当年他的母后魏皇后母家所犯之事,就当真与您无关吗!?您就不怕六叔这次回来,与萧知非一同将旧案重提?到时候皇爷爷还会维护您吗?皇爷爷忌惮萧府,他默认您和四皇叔给萧家做实的罪名,但是六叔当年之事可不同啊!皇爷爷最疼六叔,他若知道此事原委,您、您……”


    宋晋沅声撕裂竭,抱着纪王的裤腿,两眼通红。


    “本王……”纪王长长叹了口气,良久才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去趟萧府罢。”


    宋晋沅喜极而泣,点着头站了起来,捏着袖子把眼角的泪痕擦干净,连声应和。


    第43章 第 43 章 喝的是眼泪


    萧府, 西院。


    宋重云坐在桌案前,手中捏着根毛笔,双眼放空正在发呆。


    他和萧知非极少在白日里这样单独相处, 多少有些尴尬, 于是宋重云便想起了自己还有书院留的功课, 因着之前种种诸事耽搁, 那些功课他还未曾动笔。虽不知年节之后还是否需要再去书院读书,但是提前将功课完成,总是比最后临时抱佛脚要好些的。


    再说他实在不知道单独和萧知非在一间屋子里时,该如何相处。


    可是,他看见那些功课就开始头晕, 每个字都认识, 合在一起却看不懂了。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管家来报, 纪王送来拜帖。


    此时,萧知非正在懒懒的靠在床边榻上,半闭着眼睛,他拍了拍身旁的软凳,道:“云儿坐在这里吧。”


    宋重云听到这个倒是来了兴致, 便又在萧知非身旁坐下, 等候了一会儿, 杨历久行色匆匆进来, 禀报道:“将军,纪王和世子到了。”


    萧知非神色自若, 唇角扯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边请进来吧。”


    杨历久问:“请来西院吗?”


    萧知非嗯了一声:“我身子不适,就让他们直接来西院吧。”


    杨历久领了命令,便走了出去, 宋重云却站起来,他试探的问道:“将军可要我回避?”


    其实他并不想走开,到是想看看那父子两个又会上演什么剧本,更想知道萧知非会如何惩罚他们。


    闻言萧知非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掌,道:“既然他们是来给你道歉的,你自然是要留下来。”


    宋重云重新坐了下来,却听见萧知非道:“云儿,我口渴了,给为夫倒杯茶来,为夫好累不想起身。”


    听到这句话,宋重云“哦”了一声,然后端起茶杯,送到萧知非的面前,道:“将军喝茶。”


    萧知非向前凑了凑,“喝不到。”


    “那我扶将军起身。”


    说完宋重云伸手要托萧知非的脖颈,哪知却被对方挣开,道:“我累,起不来。”


    宋重云有点懵,起不来怎么喝水?


    古代又没有吸管,总不能倒进口中吧?


    见他发呆,萧知非开口道:“云儿喂我喝吧。”


    “……”


    喂?


    怎么喂?


    宋重云想起了电视上面喂水的情景……


    萧知非不会是想让他嘴对嘴的喂吧?


    额……


    不知不觉间臊红了脸,犹豫着到底要喂还是不喂。


    哪知这边却听见萧知非极轻的嗤笑,他忽而贴近,道:“云儿在想什么?为何脸都红了?”


    宋重云看着他毫不费力的起了身,握住茶杯将茶水送进了口中,便才后知后觉对方是在逗弄他,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正在此刻,杨历久在门外通报:“将军,殿下,纪王殿下和世子殿下到了。”


    宋重云向后撤了半步,萧知非则是瞬间收了笑意,又懒懒的靠在了榻上,闭上眼睛。


    纪王本就身材壮硕,一贯气势强,他昂头背手跨过门槛。


    “萧大将军!”


    一开口就是让人生厌的语气。


    萧知非也没有睁眼,而是淡淡道:“纪王殿下来萧府,萧某本该亲自迎接,可惜萧某这几日在英灵殿实在太累了,起不来身,只能委屈殿下来西院了。”


    要说萧知非这人说话的艺术也确实厉害,明知道纪王最嫉妒的便是他能进英灵殿,偏就挑着他最不爱听的话说。


    果不其然,纪王鼻息微颤,轻嗤一声,道:“不敢劳烦萧大将军!”


    一时之间,房间里空气都有些凝滞,但纪王虽没脑子,但也知道今日来萧府的目的,还是不情不愿的扯了扯手中攥着的麻绳,道:“今日本王是带逆子来给萧大将军赔礼的。”


    说完又对着门外喝道:“逆子还不滚进来!”


    只见下一刻宋晋沅五花大绑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


    一进门,便跪在地上,道:“将军、六叔,晋沅错了。”


    他头发蓬乱,眼睛通红,衣衫凌乱不堪。


    与当日初次见面时皎皎君子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这就完了?”


    萧知非缓缓睁开了眼睛,望向纪王问道。


    纪王一怔,“什么?”


    “萧某是问,这就是纪王殿下的赔礼了?”


    纪王横眉冷凝,“萧知非,你不要太过分!!”


    萧知非嗤笑:“哦。”


    “你哦什么?”


    萧知非:“哦就是表示,萧某知道了。”


    纪王嗤声:“既然已道歉,本王便走了。”


    说完,他便转过身,要走。


    却听见萧知非淡淡的笑着说道:“我不接受。”


    纪王停下,转过身眉头皱着,表情阴阳不定,整张脸显出怒气,“萧知非,你只是臣子,本王是皇子,今日能亲自登门道歉,已经是给了你莫大的脸面,你可不要给脸不要脸!”


    宋晋沅听见这话,慌乱的赶紧仰头道:“父王!”


    萧知非手指拂在腕间的佛珠上,轻轻捻动,道:“萧某看纪王并不是来道歉的态度,不如二位回去再好好聊聊,或许世子并没有把事情传达清楚。”


    “清楚!清楚了!”宋晋沅着急的出声,他跪着往纪王身边蹭了蹭,哀声道:“父王!”


    “世人都道纪王的长子是君子,品行高尚如皎皎明月,甚得陛下的圣心,更有人猜测陛下有意将皇位传给纪王之子,只是萧某不知道,若是陛下知道他宠爱的皇孙竟然用这种腌臜手段,对付自己的亲皇叔,会作何想呢?会不会觉得他被蒙蔽了?又或者觉得……”


    萧知非顿了顿,每个字都如玉珠落盘般清晰,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听起来语气阴晴不定,让人有种阴森可怖之感。


    “觉得什么?”


    “觉得纪王父子是故意针对幽王,觉得魏皇后母家谋逆之事或许与夺嫡有关?觉得纪王当年是想废除太子,而好让自己有机会谋得太子之位?”


    “闭嘴!”纪王气得脸色铁青,他嘴唇颤抖着:“你胡乱说的话,父王就会信吗?”


    萧知非又笑了,“纪王殿下又怎么知道萧某是信口开河?”


    纪王整个身子一震,咬牙切齿的道:“够了!萧知非,你到底想要什么?!”


    萧知非唇角上扬,身子向后靠:“萧某回建安城的第一日,便对云儿说过,定会帮他拿回属于他的东西的。”


    良久,纪王才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打的是纪王府那宅子的主意。”


    萧知非没说话,而是再次闭上了眼睛。


    宋重云也终于懂了萧知非那句话的意思——


    属于你的东西,我会一一帮你拿回来。


    ==


    入夜,从下午便开始阴沉的天,终于开始下雪了。


    雪花簇成一团,从漆黑的夜空中飘落,落在树枝上压得“呀呀”作响。


    “哗啦!”


    酒杯落地摔碎的声响打破了这雪夜的宁静。


    凉亭的石桌上凌乱摆着些小菜,因着天冷,菜碟都拿小火炉暖着,然而此刻那些火炉里的火已经熄灭。


    菜碟旁边横着两三个酒瓶,宋重云捏着酒瓶使劲晃荡,他面色酡红,眼皮醉得已经睁不开了。


    英月已经是第三次来添炭了。


    也不知为何,这冰天雪地的殿下就非要在院子里饮酒,说什么这是“拉满”。


    她不懂什么事“拉满”,只知道殿下从一开始的好心情,越喝越低落,喝到现在便开始两只眼睛红红,含着泪想哭了。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事让他如此伤心?


    其实宋重云一开始确实是因为雪景太美,而突发奇想的想在雪中饮酒,感受一下独属于这个时代的浪漫,但是一瓶梨花诺下肚后,他便开始有些迷糊了,一会想起了自己穿越时空就遇到萧知非这个疯子的悲惨命运,过一会又觉得萧知非总是出现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一会又想到了远在另外一个时空的父母……


    喜喜怒怒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轮换,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到最后,他忽然开始害怕。


    因为他发现他所有的思绪都是围绕着一个人。


    而这个人是他最想逃离的人。


    喝着喝着他渐渐不省人事,口中不住的呢喃:“我到底、是谁……”


    是颜安青?


    还是宋重云?


    一开始他那么排斥当宋重云,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好像越来越喜欢自己是宋重云这个身份了。


    不是他贪恋这份权贵,而是因为如果他是颜安青,他就要离开,就要走。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不想走了?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他已经贪恋起了宋重云这个身份。


    可是,他贪恋的真的是身份吗?


    “呜呜呜……”


    好难受,脑袋好痛。


    谁能来救救他?


    “不要他……”


    可是他却刚刚“送”了他一座宅子。


    好难过。


    英月根本听不清宋重云在嘀咕些什么,她想要去找人来帮忙,虽然亭子里燃着三个炉子,可是毕竟天气寒冷,这凉风吹到人的身上就往骨头缝里钻,若是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她可怎么跟将军交代啊!


    她急匆匆的想要跑去找人,一抬眼却看见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站在庭院里。


    “将军,殿下他好像是醉了。”


    “抬回去。”


    宋重云头沉的很,这古代的酒喝着甜,后劲却大得很,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他忽然很想躺在雪中,就让冰冷的雪把自己冻清醒好了。


    他醉呼呼的站起来,还没走就直接要向后仰。


    很努力想要保持平衡的宋重云,手脚并用的挣扎了许久,却依旧是无用。


    眼看着身子就要栽倒,却忽然感觉有个人从后面将自己抱进了怀里。


    “酒量不好,为何还要饮这么多?”


    宋重云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我没喝酒……”


    “喝了。”


    “我喝的是……我的眼泪……”


    第44章 第 44 章 云儿不怕,为夫在


    人刚抬着迈进门槛, 经过桌子时,宋重云忽然睁开了眼睛,不停的甩动手臂, 口中叨念:“不上床, 还要喝酒!”


    要不是萧知非一把抓住, 他差点滚落下来。


    “你们先出去, 送两瓶酒进来。”


    萧知非将人搂在怀里,却没想到宋重云像个小兔子般跳到了旁边,歪歪扭扭的坐在椅子上,满眼迷离:“我没醉,不要你扶。”


    “行, 没醉, 我也不扶。”


    很快便有仆从端上来两瓶酒和一些小菜,又按照萧知非的吩咐, 多添了个炉子,放在宋重云身后。


    萧知非畏热,将外衫一并脱去,上楼换了寝衣,等他再下来的时候, 便看见人又噙着泪笑着灌酒。


    他赶紧走过去, 一把夺过酒瓶, 道:“不是说要一起喝吗?怎么自己喝起来了?”


    宋重云木木的甩甩头, 拿起桌上的另一瓶酒递给萧知非,“你喝这个, 不要抢我的。”


    “什么……?”


    萧知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宋重云从自己手里抢走了刚才他喝的那瓶酒。


    宋重云把另一个酒瓶往前推了推,道:“这个才是你的。”


    说完, 他拿自己手中的酒瓶碰了一下萧知非面前的这个酒瓶。


    “干杯!”


    萧知非顿了一下,还是举起酒瓶学他的样子,灌了一大口酒。


    “云儿喝酒是哪里学的规矩,都不用酒杯的吗?”


    萧知非戒酒已有八九年,他的军营之中也禁止饮酒,一口烈酒下肚,不免有些不适。


    抬眸间看见一身淡蓝色衣衫的宋重云,指尖霎时有些酥\\麻感缓缓流过。


    就连呼吸间也仿佛能闻到梨子酒混合着男子的体香。


    宋重云:“我们那里的规矩,男人间喝酒还用什么酒杯,不都是对瓶吹吗?”


    他好像忘了,对瓶吹的不是白酒。


    “不过,我们那里的酒,比这的更烈更辣,度数要高许多。”宋重云双眼迷离,摇摇晃晃。


    “度数……?”


    宋重云汪着眼睛看他,抬手摆了摆,“嗯,度数。”


    身子歪了一下,直接栽进萧知非的怀里。


    他手指胡乱抓了两下,指尖无意勾住萧知非寝衣的系带,宋重云捏着那带子,“嘿嘿”笑了两声,又抬手轻轻一拉。


    前襟便被他拉开了。


    露出大片的胸前肌肤。


    宋重云迷迷糊糊之间还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只是盯着那片隆起的胸肌,眨眨眼睛。


    良久,才道:“你那块疤,我这里也有。”


    指尖抬起,触到萧知非的肌肤上,手指又软又凉,碰上皮肤的那一霎,就让萧知非浑身都被点燃了。


    “哦?是吗?”


    萧知非觉得灌下的那口烈酒在胃里翻滚,腾出更加炙热的气息,他把宋重云抱到桌子上,“我也要看你的疤。”


    说完,衣料摩挲,厚实的手掌抓着领口,只微微用力,便扯开了大半。


    指肚上覆盖着粗粝的茧子,划过细腻雪白的肌肤,微微颤抖。


    萧知非指着胸膛上的一处,问道:“是这里吗?”


    他的肌肤细白如玉,光滑柔软,一眼望过去仿佛被月光轻轻拂过,散发出迷人的光芒。


    粉红色的“疤痕”宛如白玉有瑕一般,萧知非看着那里,忽然俯身向前,吻了上去。


    宋重云脊背僵直,他舔了下唇,“没骗你,对吧。”


    萧知非仰起头,“傻瓜,这不是疤痕,是胎记。”


    宋重云垂眸,想了好一会,才轻轻重复:“胎记……哦,对哦,是胎记。”


    话音未落,他又感觉到自己某个地方被吻得湿漉漉的。


    并且,那个吻还在继续。


    宋重云又麻又痒,他微微后仰,“咯咯”笑了。


    但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某个白日还说自己累得起不来的人,已经将他横抱起来,飞快的向着楼上冲刺。


    “为夫想快点知道,云儿的这块胎记和为夫的疤痕,是不是真的一模一样。”


    宋重云迷迷糊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衣衫到底是在桌子上的时候,就掉了,还是在上楼梯的时候滑落的,反正他被萧知非吻得满面绯红,直到呼不上气,听到了他这样说。


    然后他还没来得及问,怎么才能知道是不是一模一样,就立刻知道了答案。


    ==


    翌日,宋重云浑身又酸又痛,开始回忆昨夜到底又做了多少荒唐的事。


    他舔了舔唇边残留的蜜汁,想起某人把用来解酒的蜂蜜洒在身上,还美其名曰说什么可以试试疤痕和胎记的贴合程度?


    最后这些个蜂蜜又被某个舌头一一舔舐干净。


    宋重云总算是明白了,萧大将军已经把他的疯批在床事上展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这浑身的黏黏腻腻,总要洗个澡才能解决。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他就听见萧大将军在喊他了:“云儿,下来沐浴。”


    他裹着脏兮兮的寝衣,光着脚丫快速的下了楼梯。


    盥洗室是个硕大的水池,现下已经倒满了热水,屋子里氤氲潮湿,侍候的仆从点了炭,生了炉火,又仔仔细细的盖上了罩子,最后将厚厚的棉帘垂下,这才垂着手走了出去。


    屋子里渐渐暖和起来。


    萧知非为他宽衣,水汽缭绕,唯有衣料摩挲的声响。


    宋重云垂下头便看见了自己身上的红痕,顿时又觉得脸上烫的厉害,他转过身子,视线上移瞧着萧知非,又觉得他的身上似乎也好不到哪去。


    锁骨上是他的咬痕。


    可见昨夜有多激烈。


    明明只喝了一点酒,怎么就这么放纵了?


    萧知非拉着他的小臂,走进了水池里,没在热水里,宋重云顿觉舒畅不少。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热水里,拿起一只水瓢,舀着热水从自己的肩膀上淋下去,又瞧了瞧坐在对面的萧知非,宋重云再舀了一瓢热水,缓缓走过去,抬着手从他的肩头淋了下去。


    “这几日大约就要动身去南渡行宫,陪陛下修养,云儿让英月收拾些轻薄衣衫准备着。”


    萧知非半侧着头,漆黑的眸子看着他,说道:“届时,南理国的使臣也会去南渡行宫,朝见陛下。”


    宋重云抿了下唇,问:“都去吗?”


    “你、我还有纪王以及十二皇子,都会随行伴驾。”


    “那贤王不去?”


    “贤王留在京中监国。”


    宋重云手上顿了一下,有些不解,“为何是贤王监国?”


    萧知非扬起一抹笑,看起来是那么柔和,“纪王推荐,我默许,此事便定了下来,怎么云儿有何不解?”


    “确实不解,贤王……”


    看不出真学识,倒总是假模假样的。


    萧知非笑出声来:“大约有人想立威吧,既然他们要斗,那我便做个顺水人情,有何不好?再说,这段时间为夫是真的有些累了,不如就让贤王来但此重任吧。”


    “这样真的好吗?”


    宋重云总觉得这样诺大江山交给贤王此人来负责,有些不太靠谱。


    “有何不好?”萧知非笑着反问,他抬手握住水瓢,替宋重云舀了热水淋下,“贤王不是一直想将手伸到内阁之中吗?我便给他这个机会,算是顺水推舟也给了纪王脸面。”


    萧知非说得十分轻松,越是这样越让宋重云觉得有问题。


    忽的,萧知非抬手抚上他的眉心,轻轻揉搓,“不要皱眉。”


    “不好看吗?”


    宋重云垂眸问道。


    萧知非下颌微微扬起,喉头滚动,往宋重云的鼻尖凑了过去,“云儿怎样都好看的。”


    声音低沉,带着宿醉的微醺。


    宋重云猛地抬起头。


    这声音越听越不对劲,昨夜还没折腾够吗?


    他欲向后退,却还没来得及,便被萧知非握着了手腕。


    “云儿……”


    他把宋重云往自己的胸膛上使劲一拉。


    声音低哑又带着几分撩人。


    宋重云觉得小腹处发暖,总这样谁受得住啊?


    “云儿,若是去了南渡行宫,我们在一起就没有这么方便了,不如让为夫一次吃个够,好不好?”


    宋重云的耳背开始发烫,腿轻轻颤抖。


    “我们还未成亲,夫这个字不合适。”


    萧知非勾着手搂住他的后颈,两个人的额头碰着额头,他压低声音:“那什么字合适?我记得云儿昨夜似乎喊的是……宝宝?”


    宋重云真想把头扭得远远的,好让宝宝这两个字没机会飘进他的耳朵里。


    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词?


    不可能,这不是他。


    “昨夜云儿叫我,宝宝,叫得声音好大呢!宝宝轻点……宝宝这里不行……宝宝别……”


    宋重云羞得赶紧抬手捂住他的嘴巴。


    怎么会有人把床笫间的话拿出来说啊!


    萧知非伸手握住他的手,俯身向下,气息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云儿,我好喜欢,喜欢你的反应,喜欢你的那些话,再说给我听好不好?”


    他的尾音几乎要将人烫哑了。


    宋重云后脊紧绷,他根本不需要回答,因为下一刻那滚烫的唇瓣就贴了上来。


    仿若粘了胶,牢牢的挨在一起。


    宋重云手中的水瓢掉落,身子渐渐开始发软,他总是能很快挑起他的反应。


    他感受到了萧知非贴过来的炙热胸膛,以及那颗在里面疯狂震动的心脏。


    宋重云头向后仰着,眼睛闭上,指尖蜷着,又被那双有劲的手掌攥紧,指间撑开,带着双臂举过头顶,牢牢按在水池边缘。


    他的脑子里迷迷糊糊的,耳边响着唇齿间的粘黏声。


    他们在接吻。


    他被吻得不能自已。


    没有感情的人做事之前也会接吻吗?


    会吻得天晕地旋、头脑空空吗?


    会吻得四肢发软,浑身无力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和萧知非正在做着这样离奇的事情。


    就在此时,耳畔却响起了那个撩人又低沉的嗓音:“云儿,转身。”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就被人抱着转了个身。


    那双粗粝的手掌握在了他的腰间。


    水池里荡起一圈一圈的波纹,波纹带着他的膝盖,一下一下的碰触着水池边。


    ……


    不知多久以后,宋重云眼眶红红的趴在水池边缘,四肢无力的垂着,像是一滩软绵绵的牛奶。


    “将军……今日不去英灵殿了吗?”


    他浑身无力,就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若不是水池里的水温度开始下降了,有些事情是不会停止的。


    萧知非在他的耳后轻轻低语:“我真的不想去,想在这里一直陪着云儿。”


    可是宋重云不想。


    他觉得那样他会死。


    行伍之人的体力真的无敌,好像总也用不完,一波接着一波的战斗,根本不肯投降。


    无论宋重云投降多少次,对方都好像没注意到一样。


    可是也是这样的不知疲惫,似乎让宋重云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


    这种愉悦无关感情,单纯只是身体上的感受。


    萧知非终于从水池中上来,拿着旁边的浴巾给宋重云擦拭,又把人像翻咸鱼一样翻了过来,认真的擦了一遍。


    他拿了备好的干净衣衫,披在宋重云的肩膀上,道:“等我回来,一起去梨苑吧。”


    宋重云僵硬的抬起头,“嗯?”


    “你不是想看看梨乐吗?”


    宋重云点点头,哑着嗓子:“好。”


    他望向萧知非,看着他还没穿好衣衫,露出来咬红的痕迹,又觉得脸上滚烫。


    都怪萧知非。


    ==


    宋重云这一遭是彻底被折腾的不轻,萧知非走了之后,他又爬回床上钻进了被窝,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中间英月来叫过他一次,大约是叫他吃午膳的,他翻个身就又睡了过去。


    等他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想着萧知非说过回来后会带他去梨苑,宋重云还是咬着牙爬了起来,忍着浑身的酸痛换了衣服,吃了块点心的时间,萧知非就回来了。


    梨苑冷清,门口只点了两盏灯,在风中飘摇,任谁也不会将这样素雅的庄园与权势滔天的萧大将军联系起来。


    梨乐已经换回了女子的衣衫,长发挽成了简单的发髻。


    不同于宋重云的明艳的面容,梨乐的五官长得更加温婉,生得是清丽纯净,气质上也与宋重云所想象的女将军不同,更像是春冰初融的溪水,透着淡淡的疏离。


    宋重云在打量梨乐的同时,对方也在打量着他。


    她不能说话,只能点头施礼,又望向了萧知非,似是在问询宋重云的身份。


    萧知非命人备了纸笔,放在梨乐的面前。


    他看了看宋重云,眼神陡然温柔起来,介绍道:“梨乐,这是幽王殿下,也是义兄的未婚妻。”


    梨乐眉心微微蹙着,再看向宋重云的目光多了几分犀利,良久她才提笔在纸上写了起来。


    写完,她展开纸。


    【他可是从前的废太子吗】


    萧知非点点头,回答道:“没错,便是他。”


    梨乐摇摇头。


    萧知非不知其意,问道:“怎么?”


    梨乐只能提笔再写,【兄长喜欢男人吗】


    她目中满是疑惑,却急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出来。


    宋重云大约知道她的意思,便替萧知非解释道:“我与将军只是合作关系,并非真的爱人。”


    他没注意到他的这句话一出口,萧知非脸上颜色陡然变了。


    但是梨乐却似乎更愿意听他这样的解释,赶紧使劲点头,指指萧知非又指指宋重云,随后又在纸上提笔写下:


    【这样便好】


    萧知非目光冰冷,望向宋重云。


    宋重云背后一阵寒冷,赶紧转头去看,这才注意到萧知非的神色。


    却不知他为何又变了脸。


    后面,萧知非又嘱咐了梨乐几句,让她暂时不要离开梨苑,有任何需要可以跟这边的管事说,另外会替她找个大夫来。


    梨乐则是使劲摇头,她张开口,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微弱声音,只能再次提笔写字:


    【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回军营】


    萧知非的目光落在梨乐焦急的脸上,良久他才说道:“此事暂不要提,为兄现下不会让你离开京城,日后你若是养好了身子,再说此事。”


    梨乐皱着眉摇头。


    萧知非叹了口气,站起来,走到梨乐的面前,他突然声音里多了些温柔,薄唇轻启,淡淡的问道:“你难道不想看着为兄帮小四叔和你报仇吗?”


    此话一出,梨乐瞬间停下所有手上的动作,她的眼眶忽然红了。


    泪珠凝在眼角,颤了很久,还是被主人憋了回去。


    最终她重重点点头。


    也就是在那一刻,宋重云在她的眼中看见了属于行伍之人的杀伐煞气。


    “为兄一定说到做到,不会让小四叔的血白流,不会让你的委屈白白承受,不会让丰嘉关数十万兵士的心寒了,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若不是四叔,我们萧家怕是早就全部都化成了白骨,这些年,我时时提醒自己,绝不会忘记这血海深仇。”


    梨乐眼中的泪,终于还是扑簇簇的落了下来。


    她哭着提笔写道:


    【我想去祭奠义父】


    良久,萧知非才道:“好吧,梨乐此事我会安排的,只要你乖乖的待在这里,过几日我会陪陛下去南渡,到时为兄会把杨历久留在你身边照顾你,你知道了吗?”


    梨乐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点点头。


    ==


    回萧府的路上,萧知非脸色铁青,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有看宋重云一眼。


    宋重云抬眼望了望,忽而笑了。


    他扯着萧知非的袖子,问:“将军可是生气了?”


    一道冰冷如箭的目光向他射了过来,“合作关系?”


    宋重云“哦”了一声,才知道他原来气的竟是这句话,扯着嘴角露出一个最甜的笑容,道:“将军误会了,梨乐说话不方便,我是怕她一时之间无法接受我和你的关系,便找了个更好接受的理由,否则该如何解释?”


    说我们是床上的关系吗?


    萧知非眼神似乎缓和了些。


    正在此刻,他突然眉头紧皱,一把将宋重云揽进了怀里,另一只手捂着腰间的匕首,“外面有埋伏。”


    “什么?”


    宋重云还没问完,就被萧知非把脸按进了胸膛里,他用自己的大氅将宋重云整个罩住,在他的耳边说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云儿都不要出来看。”


    “你要做什么?”


    宋重云挣扎了一下,反而被按得更紧。


    “别乱动!我不确定这刺客是冲你而来,还是冲我而来,也不知他们有多少人,但是你不要害怕,我会护着你的,没人能靠近得了你。”


    “萧知非,我想看……”


    “不要看。”


    话音刚落,便听见四周传来“嗖嗖”的箭矢刺到马车上的声响。


    “将军!有刺客!”


    杨历久在车外大喊。


    萧知非沉声吩咐道:“将马车往树林里开,我们借着树影掩护跳下去。”


    “是!”


    宋重云伸出手,紧紧环住萧知非的腰。


    “云儿不怕,为夫在。”


    第45章 第 45 章 将军要碎了


    马车急速向着树林冲了进去, 杨历久抿着唇拍了拍马匹的右臀,暗自道了声:“珍重老伙计,明日我再来接你!”


    说完, 他冲着马车内警示后, 三个人齐齐弃马跳车。


    跳车的瞬间, 杨历久也放出了萧家军特有的示警焰火。


    宋重云紧紧搂着萧知非, 落地时也直接落在了他的身上。


    马儿还在向树林深处奔驰,吸引了刺客的注意力,三人小心翼翼的跑到了坡头处,趴在了混着雪的枯草丛里。


    那些刺客终于追上了马车,发现里面早已经人去车空, 便又开始向着四周搜捕。


    宋重云攥紧了萧知非的衣袍, 手指尖不止的发抖。


    从他成为宋重云那天起,已经三次有人派刺客要来杀他了, 而且一次比一次人多,以至于这次萧知非亦不愿硬碰硬。


    到底是谁,要杀死他?


    几名刺客已经开始往他们的方向追捕而来,萧知非面色倏忽一冷,与杨历久对视片刻, 下一瞬, 杨历久突然跳起, 长刀挑着地上的残雪, 冲着那几名刺客的方向使劲一挥,宋重云完全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萧知非搂着往另一个方向急奔。


    他们跑的极快,根本看不清四周的情况,时不时萧知非还会停下来砍断周围的树枝做掩护。


    宋重云根本不知道自己跑了有多久, 他只感觉到有刺客追上来,又被萧知非几下击退,于是又继续跑,跑到最后,他的身上、脸上都沾满了鲜血。


    宋重云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力气了,整条腿都像灌了铅,根本迈不开一步。


    “将军、我跑不动了……”


    不远处的两名刺客,已经跨过同伴倒下的尸体,冲着他们飞奔而来。


    萧知非忽然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后背道:“上来,我背你。”


    宋重云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若是没有他,他们可能早就杀出重围了吧。


    萧知非为了保护他,才会这么狼狈的吧。


    他是大奉第一高手啊!


    所以在萧知非要被他的这一秒,宋重云忽然萌生出一种不想在拖累他的想法,他拒绝的很迅速,“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萧知非根本没时间去猜他的心思,他一只手握住宋重云的小腿,一只手揽着对方的腰际,直接将人扛在了肩膀上。


    “别乱动!”


    宋重云还在扭动身体。


    “将军,我不想、拖累你……”


    萧知非飞驰在蜿蜒的树林里,倏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上湿了一块。


    他一向耳力优于常人,此时已经听见了增援的脚步声,萧知非突然停了下来,把肩膀上的人放下。


    擦去他眼角的泪水,萧知非道:“你从来都不是我的累赘,我不允许这么说!”


    说完他一个跃身跳到半空中,径直冲着一拥而上的几名的刺客迎了上去,只见他先是两腿夹住一人脖颈,空中飞旋三四圈之后,再将此人甩了出去,随后一剑刺向迎面而来的人咽喉,拔剑,鲜血喷涌。


    又见一人冲宋重云而来,萧知非便从背后飞起一脚,正中后心。


    那人口喷鲜血,倒了下去。


    然而此时,援兵也已经到了。


    萧知非单膝跪在那刺客的肋骨上,一拳砸向他的面颊,刺客的牙齿混着血喷到旁边地上。


    他轻轻笑道:“原来你的毒藏在这里了。”


    说完他又对着来增援的武将道:“将此人绑到刑部大牢里,要活的!”


    处理完这里的事务,才看到杨历久浑身是血的从树林里走了出来,他大约是撑着一口气,在看见萧知非的瞬间,才“咯噔”一声直挺挺倒了下去。


    “带军医来了吗?”


    宋重云第一次在萧知非脸上看见了焦急的神色。


    “属下收到信号,便急匆匆赶来,未曾带着军医。”


    回话的是宋重云并不认识的一名军官。


    “先将杨副将带回大营里医治,没我命令,所有人不得出兵营。”


    那军官领了命,又赶紧将杨历久抬了下去。


    收拾完这里的一切,那军官来报:“将军,要不还是末将陪您回城吧?”


    萧知非摆摆手,道:“不,你回军营主事,英来这两日便会回来,告诉杨历久,让他好好养伤,拨两名兵士陪我回去即可。”


    “是,将军。”


    那军官很快安排了两名亲卫护送他们,他道:“将军,你们是去别苑了吗?”


    萧知非将宋重云抱到马背上,对那军官道:“保护好梨苑里那位。”


    “卑职遵命!”


    风吹过林木,发出飒飒之音。


    萧知非嘱咐妥帖之后,便也跳上了马匹,揽着宋重云往城门口处缓缓骑行。


    宋重云经此一吓,此时还未还魂,整个人都是木木的,他坐在马背上,随着马儿的走动而上下颠簸。


    萧知非贴在他的身后,风一吹,两个人身上的血腥气都渐渐散了出来,扑到宋重云的鼻息间,让他才逐渐清醒起来。


    他忽而转过脸来问道:“将军,梨苑的位置,除了您的下属副将,还有人知道吗?”


    萧知非眉心一皱,思虑良久才道:“梨苑本就是我的私宅,当初也是为了回京后方便与军营的将士联络,才买在京郊城外的庄子里,所以即便是萧府的人,也是不知道的。”


    “可那些刺客,却知道。”


    萧知非摇摇头,道:“萧家军的将士,不会有细作。”


    “将军,我并未怀疑是杨副将,只是我发现我们来时走的路与回去时所走之路,并不相同,您可还记得?”宋重云向着四周看了看,又问道:“以往我们都是白日来梨苑,白日离开,从未走过夜路,为何这次走的夜路却与白日里不同?”


    萧知非道:“来时的路确实近,但是那里路不平坦,多坑,夜晚不容易避开,所以才走的这条绕远的官道,我们一直是这么走的。”


    宋重云思索不语,良久他又问道:“将军,会不会是梨乐……”


    萧知非扯住缰绳,马儿突然停了下来,昏暗的光线里他的脸上透着未擦掉的血迹,有些阴恻恻的让人心生畏惧,半晌,他才说道:“我不允许任何人怀疑梨乐。”


    说完,他扬起缰绳,马儿飞驰,他们之间再未有一句对话。


    回到萧府,英月先是吓了一跳,见着宋重云并未受伤,身上的血迹都是别人的,这才放心下来,帮他换了衣衫,又打了热水沐浴。


    等到宋重云送盥洗室出来的时候,也没看见萧知非,便问道:“将军人呢?”


    “将军说还有公务,今夜就宿在书房了,让殿下不要等他了。”


    宋重云心里紧了紧,难道是因为他对梨乐的怀疑,让萧知非生气了吗?


    “将军洗过了吗?有没有唤大夫来查看一下,有没有受伤?需要不需要上药?”宋重云想起在林子里,曾见萧知非用手臂挡掉了刺向他的暗剑,便觉得他一定是有受伤,“之前不是有个冯大夫跟着将军,我似乎好久没见过他了。”


    英月道:“管家找了大夫替将军包扎过了,说都是皮外伤,不打紧,至于冯大夫,奴婢也是很久没有见过他了,大约将军有其他的安排吧。”


    二人说话间已经上了楼梯,宋重云道:“今日我听将军说,你哥哥不日就要回来了?”


    “是吗?那可太好了!也不知道将军让哥哥去接了什么人来,竟然耽搁了这么久呢!”英月捧着烛火轻轻点燃,橘色的光晕将她的脸照的绯红一片。


    宋重云坐在床边,又跟英月说了几句闲话,她便走了,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他自己一人,宋重云心里觉得和房间一样的空。


    他真的生气了吗?


    从梨乐的突然出现,再到安排住进梨苑,以及今日回城遇刺,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恰好,似乎是被人精心设计过的一样。


    但,那样高傲勇猛、英姿飒爽的女将军,即便是被敌人凌虐,都不曾低下头颅,她又怎么可能出卖她最在意的亲人呢?


    萧知非说得对,梨乐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她不该被人怀疑……


    不对!


    宋重云闭着眼睛,回忆着他与梨乐相见的每一个细节,她脸上的每一处表情。


    肯定有哪里不对!


    宋重云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一把抓住旁边挂着的衣衫,披在身上,跑着下了楼梯。


    他知道问题在哪里了,必然要马上告诉萧知非去。


    若不是他曾经无数次临摹人物肖像,也不会发现这个细节。


    下了楼,走出去,宋重云才发现自己忘记穿鞋了,赤着一双足,他犹豫了一下,想想书房也不远,再回去穿鞋又要耽误时间,便干脆跑着往书房的方向而去。


    此时萧知非虽然在看奏疏,但是他的心思却也在今日发生之事上,以他之见,宋重云所说也并非没有道理,梨苑的位置,知道的人本就不多,而那些刺客刚好埋伏的位置,也显然是知道他们夜晚回城时必然要走那条路,可是守护梨苑的都是他的亲信,不可能有人背叛他,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但他并不愿意接受那个唯一的可能。


    不解、懊恼、气愤,所有的情绪都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地翻滚,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难过了。


    他不相信。


    他想现在就去刑部提审那个刺客,他多希望结果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对,肯定不是。


    萧知非站了起来,用力的把桌案上所有的东西全部掀翻在地上,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重重的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了脸。


    “四叔……”


    然而就在此刻,门扉忽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那双如同林间小鹿般水灵的黑眼睛,从门缝向着里面张望。


    他的视线扫过一地的狼藉,最终落在了萧知非的手臂上。


    白色的衣衫上,隐隐透出淡粉色的血迹。


    不是说已经包扎好了吗?


    宋重云推门而入,而萧知非刚好听见声音,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他看见了他那双猩红的眼睛。


    “将军……你……”


    萧知非别过脸,似乎不愿见他,道:“出去!”


    宋重云的视线却始终盯着那手臂上的血迹,随着萧知非身体的移动,而又红的更深了些。


    他飞快的跑过去,道:“我不出去。”


    萧知非见他跑了过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再次指着门道:“出去!”


    宋重云顿了一下。


    他忽然一把抱住萧知非的腰,带着哭腔:“将军,我不出去!你何苦要折磨自己呢?”


    “那个梨乐,是假的!是易容的!”


    第46章 第 46 章 鼻子发酸,我想哭


    萧知非身子发僵, 顿在那里,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转过身子, 望着宋重云的眼睛, 问:“什么?”


    宋重云托着他的手臂, 掀开衣袖确认上过药包扎好了, 只是有些渗血并不严重,这才放下心,说道:“其实我在梨苑的时候,看到梨乐便觉得她的脸有点不太对,但当时只以为是过去的伤痕所影响, 直到回到萧府躺下来仔细回想, 她的面部僵硬,骨相与皮相完全不符合, 我便可以肯定,她一定是易容了。”


    书房里灯火明亮中,萧知非忽然抬高声音对着门外喝道:“来人备马!”


    宋重云一把攥住他的衣袖,仰头望着他:“将军你是要去梨苑吗?”


    萧知非道:“如果云儿所猜不错,那么那个假的梨乐知道行动未成, 定然会再与外界联络, 倘若我此刻贸然过去, 她一定不肯承认, 不如抓个正形,让她无法推脱的好。”


    “那将军此刻要去?”


    萧知非冷锐的目光落在某个角落里, 道:“我先去安排一番,晚些便会回来。”


    说完,他便要推门离开, 宋重云又在身后追了上来,拉着他的衣袖,道:“将军可还生我的气?”


    萧知非薄唇微抿,向另一侧偏了偏头,“此事等我回来再说。”


    门开了又关上,空荡荡的书房唯留下宋重云一人,如同形单影只的蜡烛一般。


    忽然有种委屈涌上了心口,眼泪又开始不争气的落下来,他重重的坐在椅子上,手掌撑着头,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是难以分辨的情绪。


    就算只是合作关系,也不希望合作期间产生不愉快。


    更不希望自己被误解。


    宋重云以为自己能等到萧知非回来,与他和解此事,然而直到下半夜,也仍没半点他回府中的声响,宋重云实在熬不住,便还是自行先睡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从床榻靠里面的位置,移动到了靠近床边的地方上,但床榻依旧只有他一人。


    只是他感觉自己的脚心凉凉的、滑滑的,有些奇怪,抬脚看时,才发现因着昨夜赤足出门,脚心有些细微的划伤,这些伤痕看起来已经处理过了,还细心的上好了药。


    宋重云想,他应是回来过得。


    起身梳洗干净又用过早膳之后,宋重云便想起萧知非曾提醒他,过几日要随皇帝去南渡行宫修养,就嘱咐英月收拾些单薄衣裳。


    而他自己则是捧起了书册,乖乖念起了书。


    萧知非有一话说的很对,若是去了行宫,免不了要与皇帝和那些官员打交道,他若是还像从前那般什么都不知道,迟早要露馅的。


    就在快要到晌午的时候,突然英月一脸兴奋跑了进来,激动的几乎忘了礼数,“殿下,我兄长回来了!”


    宋重云喜形于色,赶紧站起来去见,英来脚步快,他还没走到门口,英来便已经先一步进了西院。


    “殿下!英来回来了!”


    他嗓门洪亮,这一声叫喊免不了让整个西院的下人都听到了。


    只是宋重云发现,同英来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三四岁的男孩,被他单手托着大腿,抱在怀里。


    宋重云笑着去看那孩子,只见他眼睛乌黑发亮,雪白粉嫩的小脸上一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十分惹人喜爱。


    “英来,出去一趟怎么还带了个孩子回来?难不成是你的私生子?”


    宋重云与他打趣的笑问着,哪知那孩子突然伸了一只小手过来,口齿并不清晰的喊了句:“小叔叔……”


    宋重云也没多想,以为叫人小叔也是正常,便伸手去逗弄他的粉嫩脸蛋,道:“怎么能叫叔叔呢,要叫大哥哥,知道吗?”


    话音刚落,英来的笑容顿了一下,他望着宋重云,充满了疑惑的问道:“殿下难道不认识他吗?”


    宋重云伸出去的手指也僵在了半空中,“我……应该认识他?”


    那小孩又伸了手掌过来,继续喊着:“小叔叔,小雨点要小叔叔抱……”


    一边说,那孩子就一边往宋重云身上贴,宋重云有些惊吓,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幸好英来抱得紧,不然还真是要把孩子给摔下来了。


    英来看周围一群仆从都向着他们这里张望,便说道:“殿下,咱们进去说话。”


    进了正殿,英来就把孩子放下来了,他让英月带着孩子去玩耍,自己则是站在宋重云的身边解释道:“殿下,将军让卑职去一个叫石桥村的地方,寻一户姓颜的人家,若是寻到不管家中有多少人,都一并带回建安城里来,卑职一路问一路寻找终于在阳丰郡找到了石桥村,并且真的寻到了一户姓颜的人家,只是卑职去的时候,颜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剩下一个年过七旬的老奶奶和这个孩子,卑职本想把老奶奶一并带来,可惜她身子骨不好,怕是经不起折腾,卑职就把这个孩子带回来了,将军说这是您的家人,所以让我回来就先回萧府,让您见见亲人。”


    良久,宋重云才反应过来英来说的是什么。


    “我的……家人?”


    “殿下,您小声点,这可不兴让别人听见!”


    “他是颜安青的家人?所以你找到了颜安青的家?真的吗?那颜安青呢?!”


    宋重云猛地睁大眼睛,双手攥住英来的衣袖,摇晃着他的双臂,激动的问他。


    但是英来却被他问的懵了,“您不是颜……吗?”


    宋重云闻言才如雷重击、恍然大悟,他把自己当成宋重云已经太久了,以至于他几乎快忘了原本的名字。


    一切的一切他渐渐明白了。


    这个孩子是生活在这个世界的颜安青的家人。


    “可将军如何知道石桥村的?”


    “这个卑职就不清楚了,您不如等将军回来亲自问他吧?”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


    “你们在干什么呢?”


    宋重云被这声音吓了一跳,揪着英来衣袖的手“唰”的一下就放开了。


    “没…”


    英来则是脸色一白,赶紧单膝跪地,道:“卑职再跟殿下解释这孩子的事情,殿下看见亲人,情绪有点激动,才会…”


    他一边说一边赶紧垂下了眼睛,生怕自己有一点点对宋重云的不恭敬。


    萧知非扫视了一圈房间,又看了看正在和英月一起滚线球,玩的很开心“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冲着英来挥挥手,示意他先出去,又嘱咐英月好好照顾这个叫小雨点的奶团子,。


    “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是我从战场上捡的弃婴,养在军中的。”


    英月和英来互相对视一眼,也感觉到了这夫夫二人之间诡异的氛围,便悄咪咪的退出了门外。


    “将军…”宋重云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一肚子话要问,却不知从哪里问起。


    “怎么?”萧知非走了几步,坐在椅子上,握住手边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想问我什么?”


    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宋重云才问道:“将军是如何知道我的家人在石桥村的?”


    萧知非也给宋重云倒了一杯茶,推到桌案的另一边,道:“云儿知道自己经常晚上都会梦呓吗?”


    “什么?梦呓?”


    萧知非点点头,道:“你常常在夜里会哭,应该是做了噩梦吧,前一段时间我听见你在梦中不断低泣重复着一个地名,就是石桥村,我有时还会问你是何地的石桥村,你大多不回答,只那一次,你说阳丰郡,我又传信给英来,让他去寻人。”


    “云儿,你从没提过你的过去,我想那大概是并不太好的回忆,但你每每梦到家人,总要哭泣,我想你定是想念亲人,另外如今你身份特殊,你的亲人在外面总也是不安全,便生出让英来将人都带回来安置,只是我没想到,你家中亲人大都已经没了。”


    宋重云仰头看着萧知非,良久又垂下眼眸,轻声谢道:“将军有心了,我自己都不知自己还会梦呓。”


    萧知非似乎对他的态度不太满意,伸出手指放在他的下巴上,将他的脸整个仰起,强迫他与自己对视,“你似乎并不高兴?”


    宋重云浓密的睫毛扇着,忽而孕出晶莹的泪滴,“将军为何不先问过我,再去寻人?您寻得是我的家人,可您根本没问过我愿不愿意,您又怎么知道,我在梦中哭泣,也可能不是思念亲人,而是畏惧和害怕呢?而且将军也没有说实话,您当初派英来去找人,难道不是存了要挟之心吗?!”


    萧知非的手指僵在那里,似乎是心思被人一语戳破,他那个时候确实存了将宋重云的亲人控制在身边,为了让他更听话,这是行伍之人常用的手段,也并不稀罕,可是,如今再听这话,便犹如一根针般刺进他的心里,让他心疼不已。


    “云儿我那时……”


    宋重云挣脱他的手指,泪珠滑落,整张脸犹如泣露海棠一般,“将军,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孩子,既然是你派人寻来的,你便自己养着他吧!”


    他说完站了起来,甩动衣袖,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


    对于“颜安青”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他现在还没有了解清楚,若是日夜面对那个孩子,宋重云害怕自己会露馅,所以他必须把这个“球”踢给萧知非,反正当初也是他自作主张去找的人,刚好可以拿来当借口。


    至于“要挟”什么的,宋重云反而并没有那么在意。


    反正他跟萧知非就是合作关系,总有一天会散的。


    总有一天他会离开的。


    第47章 第 47 章 萧大将军的车驾里会发出……


    接下来的日子, 小雨点便被当成萧知非从战场捡回来的孤子,正大光明的养在了萧府。


    而这期间,萧府又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四叔母的表侄女沈惜薇收到父亲病重的家书, 已经匆匆离开了萧府;


    另一件则是陛下终于下了懿旨, 因为建安城冬季不利于养病, 遂决定去南渡行宫修养, 此行将会由纪王、幽王以及尚未成年十二皇子一同伴驾,京中则是由贤王监国,内阁大臣杨疏、唐羽二人辅佐,其中六部中的户部、工部、礼部尚书同行南渡行宫,其余三部尚书留建安城, 这些本没什么奇怪的, 诏书中还有一些王公贵臣也在同行的名单之中,可是萧家除了萧知非却还有一人在这个名单之上——


    大房独女萧秦霜。


    初闻此消息, 萧家都有些不知所谓,毕竟萧家只有萧知非在朝中供职,又是手握重兵、权倾朝野的朝廷重臣,其余均为女眷,而且萧秦霜多少有点性子孤傲, 与京中那些贵小姐并不能玩到一起, 她天生有些男儿气, 小时候又颤着萧知非教了她一些拳脚功夫, 不喜欢描眉画眼、性子直爽,站在一众的如水如花的千金小姐中, 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于是,宋重云就在伴驾诏书送到萧府的第二天清晨,一睁开眼睛便看见了坐在他房间里的萧秦霜。


    “我的天……你怎么在这里?”


    宋重云被吓得不轻, 好端端房间里多出个人,还直勾勾就坐在那里盯着自己,搁谁不都得吓一大跳吗?


    “幽王殿下,您每日都这么晚才行的吗?我都练了两套剑法了,你竟然还没醒,我知非兄长到底是如何忍受你的?”


    萧秦霜的眉眼有些凌厉,长眉入鬓,少了女儿家的柔美,多了些男子的飒爽之气。


    宋重云平日与她接触并不多,只是在萧府内遇见,会打个招呼的那种关系。


    他把被子往上拢了拢,道:“秦霜姑娘一早就坐在我房间内,我都没怪你乱闯我的房间,你倒是先责怪起我了。”


    萧秦霜“噌”的一下站了起来,手腕上一柄剑熟练的绕着手掌挽了个剑花,又背在身后,扫起的剑风直扑宋重云的脸上。


    “这是我知非兄长的房间,我本就是来找他的,他既不在想来问你也是一样,我只是没想到曾经的太子殿下竟是如此惫懒。”


    宋重云叹了口气道:“你也说是曾经了,对吧,事实证明勤奋不一定能一直当太子,所以惫懒也未必就不是一条光明大道,姑娘来寻我,所谓何事?”


    萧秦霜扯了凳子,直接坐在宋重云的面前,将她的剑放回到腰间的剑鞘里,双手拄着大腿,望着宋重云。


    她今日大约是为了练剑,穿了一身赤色的宽大长袍,腰间束着厚厚的腰封,少了妩媚多了英姿,倒是别有一番风韵。


    “我就是想问问,陛下为何要我伴驾?”


    宋重云眨了眨眼,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后,才道:“我不知道啊!我已有十几日未进过皇宫,也未面圣,陛下的心思我怎么会知道呢?”


    “可是我兄长的提议?”


    宋重云伸手挠了挠脸,道:“要我说,此次出行会有一众王公大臣什么的,说不定是美男云集,秦霜姑娘还未婚配,说不定陛下就是存了想赐婚的心思?!”


    萧秦霜突然脸色铁青,径直站了起来一脚踹在椅子腿上,冷哼道:“若是真如你所说,我定然以死抗争!”


    说完还不解气,又踹了一脚。


    转身就离开了。


    宋重云坐在床上看着,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看见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拍拍胸口小声道:“真是要命啊!”


    又过了一会,英月上来了,她看了看地上被踹的前仰后翻的凳子,想笑又不敢笑,连忙去扶正了。


    宋重云这才开始穿衣衫,一边穿一边念叨:“秦霜姑娘的性子怎么这么火爆?我还没说两句话,就冲我踹凳子了。”


    英月笑道:“我猜殿下肯定是触到她的霉头了。”


    宋重云自己去系活扣,手指绕了两下,道:“我可没有,我只说陛下可能有意赐婚……?”


    他唇角抖了抖,望向英月,“难道她的霉头是赐婚?”


    英月抿唇浅笑:“应该是了,听说秦霜小姐心志高远,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跟将军一起上战场杀敌,她最怕别人提让她婚配之事了,她总说她若要嫁,也要嫁与向他兄长这般的英雄人物。”


    “这么说,那我确实触到她的霉头了。”


    英月笑着捧上清水,等他浣洗之后,又道:“殿下,这次去南渡行宫的东西英月都已经备齐了,您要不要在检查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少的东西呢?”


    宋重云自然是懒的操心这些事情,道:“你心思缜密,你说备齐我便也想不到更多了,你也给自己多准备些东西,这次将军让我带着你和英来一起去,而且我和将军出行时也不再同一辆马车,免不了要与人周旋一二,有你们陪着我倒也心安一些。”


    出行那天很快就来了。


    这一日,皇宫的车驾可谓是浩浩荡荡,驶出建安城城门,径直向南方的行宫开拔。


    留守京城的官员则是在建安城外送别,整整齐齐跪了一地。


    这其中最气派最豪华最大的那驾车是皇帝陛下的,皇后的车驾紧随其后,后妃中也只带了贵妃和良妃两位伴驾,在之后便是三位皇子的车驾。


    宋重云和贤王、十二皇子一辆车。


    车内气氛不可谓不诡异。


    纪王自己备了炉火烧茶,还将文房四宝一应搬了上来,坐在那里烟雾缭绕,时不时还要拿出书册来翻读阅看。


    反正宋重云与他早已经撕破了脸皮,便也懒得再装什么兄友弟恭,


    倒是宋重云懒洋洋的靠在狐裘制成的毛毡垫子上,手里抱着暖炉,闭目养神。


    车中大多无话。


    直到——


    宋重云打开了英月给他备的一盒点心。


    十二皇子的眼睛顿时被那盒点心吸引了过去,直勾勾的看着,宋重云笑道:“十二皇弟要不要过来尝尝,有好多口味呢,是京城买不到的哦!”


    他一边说,一边举起个祥云纹团样式的点心,冲着十二皇子晃了晃。


    “可以吗?六哥?可以给我吃吗?”


    “当然可以啊!”


    宋重云将那块点心笑着塞进了十二皇子的口中,又拿起一块对着扔在“认真读书”的纪王道:“二哥不来尝一块吗?”


    纪王头都没有抬一下,冷声拒绝道:“我从不吃甜食。”


    宋重云转手就将点心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咕哝道:“那是极好的,极好的,你不吃就都是我们的了……”


    说完还跟十二皇子对视一笑。


    车驾行至半路,整顿休息时,宋重云从马车上下去,想看看附近的风景。


    他站在一棵树下,低头去看树干上缠绕的伴生藤茎,看得十分入神。


    “这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轻轻响起,宋重云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若我说这小东西极有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从我们生活的世界上灭绝了,你会不会相信呢?”


    萧知非抬手将他的披风紧了紧,道:“你是不是过于杞人忧天了?毕竟我们也无法知道未来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再说,你又如何知道它就会灭绝呢?我看这里一大片不全是吗?”


    宋重云的指尖拂过那藤的叶子,道:“因为它可以治病,花又长得美丽,可偏偏却娇贵的很,无法被人类培育,因为人类的无知,自私自利吧。”


    “大约是这几日赶路,太累了,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对吗?”


    萧知非拉住他的手,感觉到温度比他想象的要温暖,才道:“与贤王在一辆马车上,多有不适吧?一会你就不要回去了,还是来我的马车里吧,也不知道礼部尚书那个老匹夫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明知你我的关系,却将我们分开安置。”


    宋重云望向萧知非,这几日都未曾好好看过他,也没说上几句话,之前的那些误会也没有机会与他一一解开,在一辆马车上,倒也是个机会。


    再说萧知非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勾人的东西,让他不能拒绝。


    大约是美色吧。


    但是他转念一想,不对,那日自己是在他面前生了气的,明明还气他用自己家的亲人来要挟自己,这么快就妥协了?


    不行。


    “不用了,我们三人一同坐在一起,到也很好,十二皇子身子不好,我陪着他还能照顾一二。”


    宋重云垂下眸子,他必须要拒绝,不能看对方眼睛才能干脆利落的拒绝。


    “你能照顾什么?再说那十二皇子本就是良妃之子,他母妃精通医术,又何须你来照顾。”


    宋重云道:“那我更要照顾了,良妃娘娘一直照顾父皇,与江山社稷是有恩的……”


    他还要继续说,但却被萧知非打起了横抱,明晃晃的走在车驾队伍之间穿梭,宋重云羞得脸涨的通红,耳尖都开始发烫了,两人所过之处,无一人不在看着他们,在那么多双眼的注视下,萧知非直接把他抱到了自己的车驾上。


    轻轻放在早已铺了三层软垫的窄床上。


    宋重云此时此刻整个人都烧的难受,面颊更是烫的厉害,他一个鲤鱼打挺就转到了另一边,背对着萧知非,“外面这么多人……”


    “那又如何?你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胡说,陛下尚未赐婚,再说,我怎么就不能是未婚夫呢?”


    大约是被宋重云一句话触碰到了某个机关,萧知非突然呼吸声音加重,垂下头贴在他的耳畔处,缓缓触碰,道:“你说你到底是妻还是夫?”


    一边说手指还不老实的向着衣底探去。


    “萧知非!你疯了吗?青天白日的外面这么多人,你要做什么?”


    宋重云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的呼吸、他的声音、还有那双不安分胡乱试探的手掌。


    “疯?我一向很疯,不是吗?”


    萧知非伸手捧住了宋重云的面颊,垂下头,唇触上他的唇瓣,呼吸与呼吸在空气中纠缠,衣袍与衣袍紧紧相贴在一起。


    “云儿,是我错了,我不该因为梨乐的事情对你发脾气,那一夜我其实想了很多,梨乐的身高,她写的字,其实这其中有很多破绽,但我一时被蒙蔽了,当初是我弄丢了她,我对不起四叔,若是四叔泉下有知,一定希望我把梨乐找回来,所以我才会那么激动,对不起……”


    他鸦睫低垂,望向宋重云的面颊,他的眼眶通红,却强压着眼角的泪,不让它坠下来。


    滚烫的呼吸勾缠,绕在一起。


    “将军……”宋重云伸手摸着他的脸颊,指腹抹去他眼角的细泪,轻轻的唤他,“我知道凡是与小四叔有关的事情,你一定都会发疯,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他其实是想你能好好活下去,希望萧家每个人都能一直平安顺利,他自始至终大约都没想过,要你给他复仇。”


    萧知非低下头,手掌握住宋重云的双手,继续吻他。


    “云儿,我们不提这些好吗?”


    他吻他的唇、吻他的眼睛、鼻梁。


    唇瓣中轻轻溢出“好”。


    “云儿,你能抱抱我吗?”


    宋重云缓缓坐起来,与他身子相贴,手臂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的面颊贴在他的胸口处,二人静静相拥,动作无比轻柔,身上的温度隔着两层的衣料传递着。


    车窗纱帘浮动,光影交错。


    “云儿,你原谅我了吗?”


    宋重云知道他说的是小雨点的事情,仰头抵着他的下巴,轻轻吻了吻,道:“其实,我不怨你,你派人去找我的亲人,以此要挟我留在你的身边,好好扮演宋重云,我若是你我也会这么做,可我心里却是难受的。”


    宋重云的发髻松了,萧知非伸手将他的发簪拔掉,一头漆黑的长发如云雾般弥散开来。


    他的眼睫沾着泪珠,更贴几分柔美之色。


    萧知非将自己的面颊贴在了他的面颊上,一双手臂如藤蔓一般缠绕上他的肩颈。


    二人在咫尺之间,呼吸相拂,眼眸之中唯有对方。


    萧知非垂眸,看着他红唇微张,下一瞬,唇瓣又覆盖上了宋重云的唇,


    他的吻一向霸道,如攻城掠地一般,带着强烈的情绪,所到之处一定要掠的干干净净才好。


    宋重云的双腿被他提报起来,只能双手环绕住他的肩颈,稳住自己的身子。


    有时候宋重云也不知道,明明是没有感情的两个人,为何每每亲热却总是热烈无比。


    到后来,萧知非的目的地变了,他的唇盯上了他的锁骨。


    衣衫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掉在了脚下。


    宋重云面颊发烫,后背抵着马车的内壁,指尖扣着内壁上的铆钉,耳畔全是他的呼吸。


    萧知非的眼尾泛着红,声音极度沙哑,“云儿,我们好像还没试过在马车里做事,对吗?”


    宋重云搂抱住他的肩膀,指甲几乎要抵入他的肌肤内,“嗯”了一声。


    马车从上而下,颠簸晃动。


    没人敢去打扰,没人敢靠近。


    听说,萧大将军的车驾里,会发出呜呜咽咽的怪声。


    第48章 第 48 章 好大一个坑


    车驾陆陆续续又行驶了一月有余, 才到了南渡行宫。


    行宫占地几百顷,前后雄伟壮阔,有草场、有树林、有溪流、亦有温泉, 此处不仅环境优美, 而且空气清新, 围墙五百余里, 各宫别院几十所,更是在花园内养了数量繁多种类齐全的奇珍异草和珍禽野兽。


    早些年皇帝身子好,免不了每年的冬季都要到行宫来避寒,只是这几年他身子渐渐弱,才未曾来过此处, 渐渐有了荒凉之象, 但好在月余前,萧知非就派了內监宫女数十人先行来到行宫, 里里外外收拾整顿一番,如今看来,还是颇有成效。


    宋重云后来一路便坐在了萧知非的马车上,他的车驾地方虽不如皇子的车驾大,但是内设一应俱全, 最主要的是只有他们二人, 所以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 毫无忌讳。


    车队驶入行宫, 映入眼前的便是一片无垠的草场。


    十几匹骏马狂奔,引得众人纷纷退让。


    “驾——”


    是一群随行伴驾的贵族少年, 他们正在纵情欢乐,打马嬉闹。


    不知其中是谁提议,说要来一场马球比赛, 一群人便性质颇高的组成两队,打起了马球。


    就连皇帝都被他们高涨的热情吸引,下了马车,驻足观看。


    随行的内侍官急忙备了临时的椅子,放在草场上,布置好仪仗。


    “陛下,您看那是个女子吗?”


    大家的视线被安贵妃的一句话给吸引了过去,只见众多少年之间有一人,长发束在头顶,面若海棠身段玲珑,却骑在马上与男子一般策马嬉戏,并且马球打得极好,已经连进数元。


    十分惹眼。


    “是啊!好英姿飒爽的姑娘啊,是谁家的孩子?”


    别人大约不认得,但宋重云却看得清楚,那还能有谁,正是萧家那个自小习武练剑的萧秦霜。


    终于也有人认出了她。


    “陛下,那好像是萧将军家的堂妹,萧秦霜。”


    皇帝笑着摸了摸自己的白须,道:“原来是她。”


    他忽然转头,对着身后的一锦袍男子道:“仲严,朕听闻你尚未婚娶,不如由朕做主,将这萧府的丫头许配与你,如何?”


    皇帝所问之人,是大理寺卿,白仲严。


    宋重云转头去看此人,只见他倒是长得容貌俊美,只是身形瘦弱,一看就是文绉绉的样子,他又想起了当日萧秦霜所言,要嫁便要与像兄长这般的英雄。


    白仲严和萧知非相比……


    还是不比的比较好。


    宋重云眉心微皱,想想萧秦霜那个脾气,还是硬着头皮走到了皇帝的面前,道:“父皇,秦霜性子直爽、性格热烈,贸然赐婚儿子怕她会情绪激烈,不如先让她与白大人相处相处,若是合适相互对眼,再赐婚也好啊。”


    那只他话音刚落,却见纪王走了上来,道:“六弟此话差异,哪家女儿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由父皇亲自赐婚,那是天大的荣耀,萧家姑娘自幼受到萧将军的熏陶,虽是性子热烈一些,但道理必然是会懂得,对吧。”


    宋重云瞥了他一眼,果然纪王的段位与从前不同,有所精进,他一开口竟让你有些无法反驳之势。


    但宋重云还是又说道:“四哥这么说亦有道理,但是既是萧府的婚事,我们还是问问萧将军的意思可好?”


    纪王又道:“怎么?现在父皇赐个婚都要征询萧将军了?”


    宋重云恨不得用眼光杀死他,“四哥明知我跟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六弟又是什么意思?”


    “行了!”


    皇帝终是听不下去他二人的争吵,打断道:“朕只是随口一言,你二人便争论不休,早年间朕记得你们兄弟感情是最好的,如今只是数年过去,怎么变成了这般样子?!”


    皇帝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指着纪王道:“你啊!真是不让朕省心!重云多年未回京城,你作为兄长更应该多多照应他,莫要失了皇家的礼数。”


    说完便由宫女和内侍官搀扶着离开了。


    然而草场之上的人们,却不知这边是这样的光景。


    萧秦霜在草场表现活跃,不仅吸引了皇帝的目光,也吸引了那些与她一起打马球的少年的眼光。


    她青春靓丽,却飒爽英姿,与所有的美娇娘都不同,是一道别样的风景。


    在他们当中,一个华服少年,出神的眺望着那一抹与众不同的两色,在他眼底如彩霞升起一般。


    “陈二郎?”


    身旁的人唤他,目光也随着他的目光而去,此时马球已经结束,萧秦霜骑着她的高头骏马,奔向了行宫深处。


    “这样的奇女子,可真是少见,当真是许多男子都比不上她。”


    又有人问:“可知她是哪家的女郎?”


    有人道:“听说萧家大房独女这次也伴驾同行,莫不就是她了?”


    有人接话:“有可能,也只有萧家能出如此女中豪杰的女郎!”


    “说若是娶了她,可真是妙哉!”


    “妙?当真?我还是喜欢美娇娘,这样豪爽的姑娘,我怕我驾驭不起!”


    草场上响起一片哄然大笑之声,有的人喜欢,有的人一见倾心,有的人看而欣赏,也有的人根本对此毫无兴趣。


    一场马球结束,众人也各归各位,只有几个皇子和几位重臣,被邀请到行宫正殿,参加午宴。


    宋重云到了行宫才想起之前萧知非跟他说,来了行宫就不方便了,其实都是骗他的,两人就住在一个院子里,又哪里来的不方便呢?


    萧知非与他同去正殿参加宴席,走到半路,宋重云忽然问道:“将军,我为何看着陛下身边有个宫女,有些眼熟?”


    “哦,是吗?”


    他的唇角微微上扬,有几分得意之色。


    “嗯,是,将军不解释一下吗?”


    萧知非看着宋重云,笑道:“解释什么?”


    “解释一下,冯宝儿为什么会扮成宫女的样子,出现在父皇身边?”


    “哦,就是你所看到的样子,为了给陛下治病。”


    宋重云没在问了,他知道也问不出什么了,萧知非若是不想说的事情,便是再问也是耽误时间。


    二人走进正殿,坐在位置上,不一会皇帝也就到了,宋重云觉得这一次见到皇帝,他的精神状态确实都比从前要好了许多。


    人陆陆续续到的差不多了,只有角落里还空了两个位置。


    不一会,两人行色匆匆的走进殿中,跪在地上,向皇帝请罪道:“陛下,微臣刚才一时没忍住,与少年们一起打了会马球,所以耽搁了时辰,方才来晚了,请陛下恕罪!”


    皇帝微微靠着,倒也没生气,说道:“本朝先祖也是骑在马背上夺得天下的,你们喜爱骑马,又何错之有呢?快起来入座吧。”


    待到所有人都入座后,殿外便有宫人开始上菜。


    皇帝病着,不能饮酒,他便以茶代酒举杯道:“朕病着这两年,是诸位肱股之臣替朕管理江山,才让朕无后顾之忧,如今朕身体好了几多,便以茶代酒,谢谢诸位。”


    大家都站起身,举杯,道:“臣不敢。”


    说完,一同饮尽。


    原本宫宴就是一件十分无趣的事情,不过是几段毫无新意的表演,再加上各种觥筹交错的敬酒,宋重云觉得自己真就不该来,来了也是傻坐着。


    敬酒的大臣,大多都会绕过他,去向纪王、萧知非敬酒。


    想想也知道,他虽然已经回到了建安,可是他空有亲王之名,没有亲王之权,那纪王、纪王都是明面上就协理朝政的亲王,可不是他能比的。


    如今朝中局势又不明朗,人们虽知道他与萧知非的关系,但也正因为如此,对他更多了几分轻视的心思。


    一个不能为大奉朝绵延后嗣的亲王,又怎么可能有继承大统的可能了呢?


    所以没有理他也实属正常。


    但有一个例外,就是他那自幼身子骨便不太好的十二皇子,宋重熬。


    “六哥,我来给你敬酒。”


    十二皇子今年九岁,身子还没张开,个子只到宋重云的肩膀处,他举着杯子眼睛却是亮亮的,如水洗的葡萄一般。


    宋重云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皇弟”并不反感,他先是凑上去闻了闻对方杯子里的味道,然后才举杯道:“小朋友喝水就好,不可以喝酒哦!”


    “十二才不是小朋友呢,六哥取笑我了。”


    宋重云拿杯子去碰对方的杯子,然后道:“你身子不好,多吃些容易消化的食物,这些凉的瓜果和菜,最好就不要碰了,知道了?”


    十二点点头,道:“我杯子里的是热水,十二乖乖听六哥的话,我住在西桓苑,若是六哥闲了就去我那与我一同聊聊天,可好?”


    “嗯,好,反正我每日都没什么事。”


    十二眼睛突然睁圆,凑近了小声道:“六哥还不知道呢?”


    “知道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宋重云放下杯子,拉着十二一起坐下来,给他添了碗热汤。


    十二左右瞧瞧,四周无人,这才道:“我听说父皇有意要把工部的事情交予六哥。”


    “工部???”


    十二听见他说得这么大声赶紧伸手去捂他的嘴,猛地摇头:“六哥!小声一点!”


    “这里人多眼杂,不如等宴会散了,六哥去我那处,我再仔细说与六哥听?”


    宋重云想想说道:“也好。”


    此时皇帝已经坐不住了,便悄悄离场,回去休息,这下整个宫殿里的气氛高涨。


    大家不免也多喝了几杯。


    萧知非倒也淡定,他没有特意去敬谁的酒,反而是其他人来他身边敬酒的是络绎不绝,萧知非对于每个人说不上有什么情绪。


    只是碰杯,却不饮酒,无一例外。


    这是他们萧家军的军规,不许饮酒。


    能得萧将军碰杯,已然是给了面子,那些人自然也不会要求什么过分的事情,有些人还会留下来与将军私语几句朝政之事。


    然而他们这边宴会里面热闹,却也听见殿外传来阵阵嘈杂的吵闹之声。


    忽然有人来报,说是纪王在外面与人争吵起来了。


    萧知非抬了抬手,示意此时不必声张,他便和宋重云一同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有内侍官从旁解释原委:“将军,事情是这样的,南理国的使臣进贡两大箱上好的荔枝,用冰沁着才能一路保持不坏,刚刚纪王殿下正好看到使臣们将贡品运往陛下的寝宫,便对使臣说想要几个荔枝尝尝鲜,那使臣不肯,于是便争执起来了。”


    萧知非点点头,道:“去看看。”


    走出大殿,还没离近,便已经听到二人的声音。


    那使臣垂着头解释:“纪王殿下莫要生气,贡品本就是我们献给中原皇帝的,您不能先品尝,等到陛下赏赐给众人时,您就可以尝到美味了。”


    纪王声音洪亮,大约是酒气有些上头,他道:“那能一样吗?你看这荔枝现在有多新鲜,现在吃正合适,等到父皇赏赐又要走一堆流程,礼部还是记档,那分到我们手里时,便要坏了,还怎么吃?”


    “我们一路都有冰喂着,不会坏的,会很新鲜的,殿下!”


    萧知非此时就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他冲着随他一到出来的礼部侍郎温钧使了个眼色,那温大人本就是萧知非的人,他马上明白了他的心思,不动声色的走到那二人旁边。


    温钧说道:“你这使臣真是不了解我们大奉的朝局,你可知道纪王殿下在陛下心中的分量有多重?纪王殿下可是如今的皇后之子,这得罪了纪王殿下,你也就得罪了皇上,是你们南理国能承担得起的吗?”


    那使臣闻言有些惶恐,他看向温钧问道:“敢问这位大人是?”


    “礼部侍郎温钧。”


    他又继续说道:“说不定,陛下第一个就打算把这新鲜荔枝送给纪王殿下。”


    纪王此时酒醉上头,早已是晕晕乎乎,又被人称赞几句更是上头,他摇摇晃晃道:“温大人说的不错,父皇怎么可能生我的气呢,不管怎么说,我今日定要先尝尝这荔枝的滋味!”


    说完他便直接伸手去抓,那使臣也不好再多做阻拦,只好任由纪王去抓拿。


    宋重云看着刚刚所发生的事情,又望向萧知非。


    真是好大一个坑啊!


    第49章 第 49 章 自愿钻坑


    其实礼部也给萧知非分配了单独的院子, 只是他自己直接与温钧所言,要跟幽王殿下一同住在滔水苑,温钧只有默默听命哪还敢多问什么。


    宋重云看完了萧知非给纪王挖的坑, 竟也有几分惦记起那新鲜荔枝来, 往滔水苑走的时候, 便问萧知非:“这个季节竟然也能有荔枝, 看得我也想吃了。”


    萧知非笑而不语,摸了摸他的头顶。


    然而刚一走进滔水苑,英月就神神秘秘的把宋重云拉到了东配殿,只见地板上放置个样式古怪的檀木大箱子。


    “殿下快些打开看看吧!”


    宋重云疑惑的走过去,手掌放在檀木箱上, 竟一时被寒气刺到了, 手掌又缩了回来。


    “好冷。”


    英月笑道:“是呀,这东西就得冷着才行, 还是将军心思细腻,命人做了这东西,就为了保存这金贵物件。”


    宋重云转过头问:“是萧知非送的?”


    “是呀,将军早早命人将此物抬了过来,说要给殿下惊喜呢!”


    宋重云再次伸了手过去, 这回有了心理准备, 便直接将盖子掀了起来, 却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一层金属的箱子。


    盖子打开的一瞬间, 丝丝寒气腾空而起,金属箱子外也凝成一层细细的冰霜。


    他又打开了第二层的金属箱子。


    映入眼帘的是鲜红的荔枝。


    颗颗饱满, 犹如晶莹剔透的红色宝石,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这个怎么会在滔水苑?”


    宋重云又惊又喜,但是想到刚才南理国使臣所言, 又有些害怕,既然是贡品它就不该在这里啊!


    自己是嘴馋,可这个私拿贡品的罪行也是担待不起的。


    英月见他不敢上前,便笑着拿了一颗荔枝,放在手心轻轻剥开,捧到了宋重云的面前,她道:“殿下,您放心吃吧,这可是南理国的使臣特地孝敬咱们将军的,而且都是过了礼部的账目,陛下同意了的。”


    听到她这样讲,宋重云便安心了许多,他接过英月拿的剥好的荔枝,放在口中,浅浅尝了一下,果然是鲜嫩多汁、香甜味美,真的是,好吃极了!


    吃了一个还觉得不够,便又剥了一颗。


    不一会儿的功夫,眼见着五六颗荔枝就下了肚。


    宋重云还想伸手去拿,哪知却被一只手轻轻的拉住了手腕。


    “莫要贪凉。”萧知非自他身后而来,声音低沉而温柔:“现在天气尚冷,不宜引用过多的凉食,再说这荔枝本就发热,这样外冷内热,吃到你的肚子里,还不是要生病的嘛?”


    宋重云不甘心的放下了那一颗荔枝,眼巴巴的望着,却真是不敢再上前拿一颗了。


    他转过头向上望着萧知非,瞥了一眼道:“看来将军不仅懂行军打仗,还懂医术啊?”


    萧知非却没有听出来弦外之音,还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我不算懂医术,但也略略看过几本,这些基础的原理,还是通晓一些的。”


    “那将军不如帮我把把脉瞧一瞧如何?!”


    “你有哪身体不舒服吗?此次随行有许多御医,倒不如我将孟溪换来与你瞧一瞧可好?”


    萧知非眉梢动了动,他大约是觉得宋重云真的身体哪里不舒服了吧。


    宋重云却被他的回答逗笑了。


    见着他笑了,萧知非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戏弄了,便也挂着唇角浅浅的笑了笑。


    二人正在嬉闹时却听外面有人来通报:


    “将军,将军不好了!陛下那边出事了!”


    萧知非漆黑的眸子转了转,脸上露出了他平素里一贯似笑非笑的阴森感。


    “何事如此慌张?”


    来通传的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内侍官,他面露难色道:“具体的事情,奴婢也说不好,不如将军去看看吧,现在陛下生气的很呐!”


    “陛下身子刚刚恢复一些,你们不好好伺候着,如何能让陛下生气?”


    萧知非怒目而视,却已将那小小内侍官吓得腿都在发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整个人软绵绵的向前摊着。


    “将军,你还是去看看吧!这事儿啊,奴婢,奴婢实在是不敢说呀!”


    萧知非道:“没用的东西。”


    说完别要随着内侍官一起向外走,刚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宋重云道:“云儿与我同去吧。”


    那小内侍张了张嘴却没敢发出任何声音,只能闷着头儿,跟着二人的身后,一起向外走。


    宋重云看他的样子大约是皇帝并没有想要叫自己过去的意思,但是人都有好奇心,他这会儿非常好奇,因为他已经能猜到,这大概就是萧知非刚才挖的那个坑了吧!


    既然是早就挖了的坑,那一定是看收网比较痛快啦,所以宋重云走过去的时候,一路上脚步都非常的轻快,直到快到了皇帝休息的寝殿前时,才在脸上换了另一副神情。


    萧知非将他的样子看在眼里,暗暗在心里笑了笑。


    二人走进正殿的时候,便见到纪王已经跪在了地上。


    皇帝精神不算太好,身子斜斜的依靠在椅子上,他身旁的宫女倒是伶俐,早早的将厚厚的垫子放在了椅子上,看起来倒也舒服。


    南理国的使臣就站在皇帝的左边,其中一人宋重云早前见过,还有一人便是他也没有见过的那人衣着更显华贵,想来身份也更加尊贵一些。


    “你这逆子,竟敢擅尝贡品!?你可知这些荔枝都是南理国的庄嘉王爷亲自挑选、亲手摘下,赠与我大奉的,每一颗都代表着南理国和大奉友好之情,以结秦晋之好美意,如今你却…你却……”


    皇帝指着地上跪着的纪王,手指都在发抖。


    南理国使臣上前半步,施礼道:“陛下,我看纪王大约也不是故意的,毕竟荔枝在大奉极其珍贵的,想尝个鲜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同样都看见了使臣运送的荔枝,为何朕便不见幽王就想要去尝这个鲜呢?再说他私长尝荔枝这事,说大了就是对南理国使臣的不敬,若是今日朕不罚你,也难平南理国众使臣的怒火!”


    皇帝半眯的眼睛突然猛的睁大,愤怒的瞪着跪在地上的纪王。


    宋重云其实觉得好像整个大殿上发怒的人。只有皇帝一人,南理国使臣对此似乎并不生气,仔细想想,他也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毕竟皇帝已经因病重常年不理朝政,由晋王,贤王和萧知非等人把持朝政,他今日所为也算是杀鸡儆猴,让众多的朝臣们知道,如今还是他这个皇帝说了算!


    这样的目的宋春云能看出来,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就都能看得出来。


    萧知非自然心知肚明,他一副悠然自得,与他无关的模样,就站在宋重云的身边,唇角微微上扬,就连眼睛都是弯弯的。


    然而就当众人以为皇帝马上就要下命令,来如何处罚既往的时候却听他说道:“知非,此事还是交由你和温钧来处理吧,只有一点,绝不许轻罚!”


    “臣遵旨。”


    “好了你们也都散了,朕已经觉得乏了,想再休息一会儿,晚宴你们便各自安排吧!”


    说完,众人便都散去。


    萧知非和宋重云也正要往外走的时候,却听皇帝说道:“云儿,你们留下,朕有话要与你说。”


    所有人都出去,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和皇帝以及身后的宫女在。


    “知非,上次你与朕谈及和云儿的婚约一事,这?朕其实后来也在一直思考此事。”


    宋重云看向皇帝,又看向萧知非,他的眉心跳了跳。


    此时他的心情有点奇怪。


    皇帝此刻提婚约的事情,难道是要赐婚吗?


    庆元帝说完此话后,又看向了宋重云,他的语气竟然多了几分帝王身上不常见的温和,“云儿父皇想问问你的意见。”


    “我?”


    宋重云有些吃惊,他指了指自己。


    “是,毕竟此事与你有关。”


    宋重云闻言又仰头看向了萧知非,对方只是对他轻轻眨了眨眼睛。


    而他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根本看不出他到底藏着什么意思。


    “云儿,你知道父皇也曾对你寄予厚望的,只是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庆元帝顿了顿,似乎是很深的吸了口气,才又说道:“这些年你独自在禹州很是辛苦,父皇也常常在深夜想起你的样子,如今刚一看到你,你便说要嫁与他人,父皇…”


    庆元帝一边说着,声音也开始有些哽咽。


    人老了,有的时候确实更容易情绪化,岁月已经为这位曾经杀伐果断的帝王添上了几分为人父的柔情。


    “父皇,云儿不知父皇所谓的寄予厚望指的是什么?”


    庆元帝闻言猛的抬起头,看向他,有些浑浊的眼睛里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亮光:“重云,你难道愿意就这样当个闲散王爷吗?不领实职,将来等到你的哪位兄弟继位,你便独自去封地,你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吗?”


    其实宋重云很想说愿意,但他还是习惯性的看向了萧知非,试探他的意思。


    萧知非唇角带着笑意,道:“陛下,臣有句话要讲。”


    “你说。”


    “陛下问云儿愿不愿意做个闲散王爷,依臣对云儿的了解他必然是愿意的,可是陛下您对云儿委以重任,想必云儿也是会竭尽心力的。”


    庆元帝叹了口气,点点头,“朕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朕其实这段时间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安排你,朕啊,膝下子嗣并不多,身子又一日不如一日……”


    “父皇会长命百岁的。”


    庆元帝笑笑,这奉承之言倒也受用,即便是上了年纪也仍是希望能听到,长命百岁,身体健康这样的祝福词语的。


    “好孩子朕也想想。不如就在工部给你安排些差事,等过了年节,你就去工部,先做着学着,这些年你远离京城许多朝堂上的事情确实也要多看多学。”


    宋重云望向萧知非,见他默默颔首,便也不再推拒,道:“儿臣遵命。”


    庆元帝也点点头,他又咳嗽了几声,面色微微发红。


    他身后的宫女急忙拿出随身带的银针,对准庆元帝手背上的列缺、合谷二穴下针。


    那宫女在庆元帝身后道:“陛下,您今日说的话太多了,再不能多说了,一定要休息。”


    庆元帝深深呼吸之后,道:“今日便这样吧,你们先退了吧,让昌儿进来吧。”


    待到他们退出的时候,宋崇云再一次看见了等在殿外的邓昌。


    “将军!殿下!”


    “濮阳侯照顾父皇辛苦了。”宋重云对他笑了笑。


    其实邓昌一看就是个锦绣堆里长大,芝兰玉树般的少爷,自小被娇养着,即便如今受了难,也完全不像是会伺候人的,却不知为何父皇每次都要叫他去伺候?


    见着人走进了殿里,宋重云才去问萧知非:“冯大夫有没有透露过,邓昌每次都进去做何事?”


    萧知非停下来看着他,顿了顿道:“不知。”


    “我不信。”


    宋重云眉头紧锁,道:“就是不信。”


    二人边说边往滔水苑走,刚进了院门,宋重云忽然说道:“将军,若是父皇刚刚赐婚了,你意欲如何?”


    “娶你。”


    宋重云一怔,没想到他回答的这么利落,倒让自己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不再说话。


    但宋重云却不觉得这个娶你二字,就是表面之意,料想他们之间的合约也许就要从婚约变成了真的一纸婚书。


    二人各怀心事,往里走时,却听身后传来一阵燥杂声,片刻便见几人行色匆匆的向滔水苑而来。


    “萧知非,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给本王设套!”


    ::


    第50章 第 50 章 将军我棒不棒?


    萧知非闻言唇角的笑意淡了, 脸上浮现出一抹阴恻恻的戾气。


    只见不远处两个内侍官拉着纪王,他却不管不顾的闷头向前,走的近了, 宋重云还闻见他身上飘来的阵阵酒气, 以及脸上泛起的燥红。


    可见纪王又在这分别的短短时间之内饮了酒, 大约是借着酒气把心中的不悦通通发泄而出, 而找到了萧知非他们这里来。


    “你们…都滚远点,不要拉我!”


    他一摇三晃的走来,又推开原本搀扶的侍卫,呼吸急促,眼神迷离。


    呵斥完内侍官, 纪王一转身, 便指着萧知非喝道:


    “萧知非!你这是想害死我呀!今日就是由于温钧的怂恿,我才敢私尝进贡的荔枝, 因此才触怒了父皇,你存的什么歪心思,你心里面比谁都清楚!”


    说完,他又马上转向了宋重云,瞪圆眼睛指着他喝道:“还有你!你以为本王就不知道吗?一直以来你都对当初被废黜之事耿耿于怀, 自从回到了建安城, 你便和你这未婚夫处处针对于本王, 先是夺了本王的园子, 现在又在父皇面前嚼我的舌根,你死心不息, 就是为了谋夺太子之位!”


    他话音刚落,萧知非便抬手捏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平和:“纪王殿下, 说话要有证据,温钧有没有怂恿你我不知道,即便是有也与我无关,你一向不敬礼部。从前便于礼部结下了梁子,如今礼部侍郎未在陛下面前替你求情,你便说人怂恿于你,未免有些刻意了。”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手劲儿颇大,看着是轻轻捏着手腕,实则却压了力气在其中,纪王一时吃痛,倒吸一口凉气,也不得不后退了半步。


    “另外,你的园子是你和你的世子亲自双手奉上,心甘情愿,我和殿下从未曾强迫于你,而今日之事更与他无关,此处乃是我与殿下休息之所,若是纪王殿下没有其他事情。便早早回了吧。”


    纪王冷哼一声,收回手,瞥着宋重云:“宋重云,你不要白日做梦了,你以为你依附着这个人,就能重新拿回太子之位了吗?父皇怎么可能将太子之位交给一个给权臣当男妻的皇子,你不仅当不了太子,你连个男人都不算!”


    萧知非眼眸紧缩,目露凶光,一只手不自觉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匕首处。


    此时,宋重云却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柔软的手指轻轻伸进指缝间隙,缓缓相扣。


    他上前半步,道:“二哥,皇子当中以您为长,我本该对您尊崇备至,然而,今日却没想从您口中听到如此的污言秽语,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谋得什么太子之位,那些都是父皇的旨意,但我想说的是即便是我也比你更有资格当这个太子!”


    纪王已经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摇摇晃晃,却也听明白了宋重云所说之意。


    “你!你胡言乱语在说些什么!?”


    宋重云又上前半步,意欲再说时,忽又听闻一个稚嫩的声音唤道:“二哥,六哥,你们在吵什么?”


    宋重云垂眸向后去看,原来是十二皇子。


    他刚刚与人骑完马,浑身大汗淋漓,脸上也泛着酡红,路过滔水苑门口,却正好瞧见这样一幕。


    纪王看都不看十二皇子一眼,极其不耐烦的推了他一下,骂道:“一边去!管你什么事!”


    十二皇子本就瘦弱,刚又被吓了一跳,心绪不稳,再被纪王一推,脚底不稳,直接摔倒了地上。


    宋重云一把将十二皇子拉了起来,望向纪王,字正腔圆道:“我在说什么,你听得懂,论身份你的母妃是皇后,而我的母妃是先皇后,我并不比你低贱,论德行,才能,贤能,你能配做太子吗?我看十二弟都要比你强上不止一点!”


    十二皇子一脸惊恐,深感不安,也不知怎么自己只是偶然路过,就仿佛瞬间挤进了两个皇兄夺嫡的争斗里似的,吓得脸一下子就白了,抖抖嗖嗖的再不敢多说话了。


    “我是皇后之子,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跟我相提并论?这太子之位就算我做不上,也轮不到你们肖想!”


    纪王前摇后晃,又要伸手想去指他们二人,但月光散到萧知非,又向后缩了缩。


    “对太子之位有肖想的人,从始到终都是殿下你而已。”萧知非挪了一下身位,挡在了宋重云的面前,“殿下真的以为陛下只是因为你私尝了荔枝就会如此动怒吗?裴齐易已经被陛下下旨抓进了大牢,随时都有可能会砍头发落,他与您的关系,难道满朝文武有一人不知吗?裴齐易擅动北三州赈灾粮款一事,难保说背后没有皇后母家的支持,再说,裴齐易当年举报魏氏一族通敌谋反,这如今他被抓了,谁知道陛下不是存了旧案重审之心?纪王殿下您脱得了关系吗?”


    萧知非弯着眼眸,噙着嘴角的笑意,又向前走了一步,微微躬身,正视纪王,“殿下现在还觉得自己只是私尝贡品吗?”


    “你!你们!”


    “我如何?我们又如何?”


    “你们就是想整死我,你不就是想让这个废物当太子吗?好好好,咱们走着瞧!”


    纪王说完,使劲往地上啐了一口,就气鼓鼓的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宋重云这才松了口气,他先是去看十二皇子,问道:“十二弟,刚才摔了一跤,可还好?”


    十二皇子惊惶未定,他一贯胆小,此刻更是慌张无比,没头没尾的说道:“我要回去,睡觉,睡觉…”


    宋重云看他精神不好,也有些担心,便让英月亲自送十二皇子回去。


    直到这时,宋重云才真的松了口气,他欢心雀跃的拉着萧知非走进了殿内,“将军,我今日气势如何?”


    萧知非笑着应声道:“气势如虹啊!这么多天倒是第一次看见你有了皇子应有的气势。”


    “那就是说我假扮的宋重云,有进步喽?”


    阖拢茶盖,萧知非抿唇轻笑:“有很大的进步。”


    宋重云看着英月回来,便又道:“乏了一天,想泡个热水澡。”


    英月便赶紧着人去准备热水,不一会便来叫他去沐浴。


    “可要我一起?”


    萧知非手指扣在自己的外衫上,一边说一边去看宋重云。


    哪知宋重云双手在胸前交叉,拒绝道:“千万不要,我是真的累了,洗个澡可不想比现在更累了。”


    萧知非笑而不语。


    宋重云便自己一人走进了盥洗室。


    身子没在热水里,舒畅慢慢传开。他向后仰着,如瀑的长发散落在浴盆里,犹如一朵盛开的黑色莲花,他肤色很白,泡在水里如雪一般。


    泡了一会,大约是觉得热气淡了,宋重云便又对门外侯着的内侍官道:“再加些热水来。”


    不一会儿功夫,有人提着热水桶缓缓走进来。


    宋重云闭着眼睛,他听见声音也没有睁眼,而是说:“倒进来吧。”


    来人便先舀了些凉水出去,才缓缓将热水倒了进来。


    顿时又觉得暖意更深。


    宋重云很满意,依旧闭着眼睛哼着家的小曲。


    感觉到内侍官并没有出去,宋重云又道:“会洗头发吗?”


    那内侍官并没说话,而是直接取了架子上的琼玉膏。


    这琼玉膏很香,加了长春花和茉莉,有一股淡然的香气,比梅花却要浓上几分。


    宫廷的琼玉膏质地细腻,洁白如雪,内侍官挑了一些抹在宋重云的发尾,然后开始慢慢揉洗。


    雪白的琼玉膏渐渐消失在乌黑的头发里,形成细腻绵密的泡泡。


    那内侍官清洗的很认真,又用干净的清水,将头发冲洗干净后,又挑了些琼玉膏,抹在了宋重云的肩膀上,开始慢慢的洗搓。


    宋重云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那双手从肩膀,脖颈,滑向了胸口,并且还在这里开始打转。


    “你放肆!”


    宋重云涨红了脸,也睁开了眼睛,猛的转过身瞪着那个手脚不老实的“内侍官”。


    哪有什么内侍官,站在他身后的是萧知非。


    他只穿了件纤薄的亵衣,这时的水珠几乎渗透了衣衫。


    萧知非下颌微微仰着,喉头滚动,凑近在宋重云的耳畔:“云儿…”


    声音低而让人沉醉。


    宋重云不自觉向旁边一缩,却被萧知非一把拉住手臂。


    “云儿,今日的云儿这么特别…”


    “好香…”


    宋重云眉心微蹙,心道不好:完了,将军体内那头猛兽,大概率要发//情了…


    从前不识少年郎,自从浅尝,便觉趣味无穷也!


    宋重云的耳背开始有些发热,手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云儿,允了我,好吗?”


    允?怎么允?在哪允?


    还在加剧动脑思考的宋重云,还没想出来该怎么回答时,萧知非的气息已经落在了他的唇瓣上。


    他的手伸上来,抚摸着宋重云的下颌,来来回回。


    宋重云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因为早就被人堵住了。


    那柔软的唇瓣好像八爪章鱼一样,牢牢锁住了宋重云的唇。


    他的手渐渐失去力量,慢慢下垂,落到了水里,后颈被一只手腕勾住,搂紧了男人的怀里。


    “哗啦”


    男人也钻进了浴桶之中。


    腾腾的白色蒸汽,让两人贴面却看不真切,但,看不真切也有看不真切的好,宋重云便轻轻睁开眼睛,试探性的去看对面那人。


    他完美的肩膀,既不过分宽大,也不狭窄,一切都刚刚好。


    他利落的腰线轮廓,每一处都如女娲娘娘精心雕刻一般,线条干净漂亮。


    再向下…


    …他不敢看,也看不到了。


    只能凭感觉去想象和丈量。


    “云儿再看什么?”


    男人终于肯放开他的唇瓣,向下一个目标前进。


    “专心一点。”


    舌尖上轻轻升起的麻痹感,让他无法开口。


    “云儿,转过去好吗?”


    那双强而有力的手,紧紧落在了宋重云的腰间。


    ……


    待到真正的内侍官去收拾这间盥洗室时,实在不明白,为何本就比别的寝殿大上两圈的浴桶周围,还是洒满了溢出来的水。


    明明这浴桶就是萧将军早前特意交代礼部,提前安置好的。


    大约将军早早便知道了,他们殿下沐浴时,不太老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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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宋重云睡得正是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到外面有英来的声音。


    萧知非反应极快,迅速坐起身,将衣衫穿好,随即又将宋重云的衣衫拿了过来,帮他穿好后,才让英来进来。


    “殿下,将军,十二皇子昨夜突发恶疾,重病不起。”


    “什么?”


    宋重云几乎是从床上跳了起来,也顾不上昨夜留下的一些酸痛,站到英来面前又问道:“你说是谁突发恶疾?”


    “十二皇子,是这次陛下特意带来的十二皇子,良妃娘娘所生的十二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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