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表妹竟要我去物色年轻俊秀的书生？！”
赵子端骤然睁大双眸，难以置信地望向王照月，眉宇间尽是错愕。
他暗自思忖：莫非四表妹当真嫌我年长？
“大表哥误会了！”
王照月见他神色震惊，眸中满是难以置信，立即会意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她无奈扶额，随即解释道：“大表哥，是三姐姐托我们两人‘帮她物色几位符合要求的书生——须得勤学苦读、品性端方、仪表堂堂，且家境清寒，年岁也要与她相当’。”
王照月见他只记住了“年轻俊秀”四字，不免担忧他届时寻来的尽是些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赵子端闻言神色一松，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赧然笑意。
王照月瞧着他这副情态，倒被他方才那紧张模样惹得忍俊不禁。
“大表哥不妨多与三姐姐物色几位。”
王照月眼波流转，继续道明原委。
“三姐姐打算先资助些寒门学子，待她攒足嫁妆，便可效仿那‘榜下捉婿’的佳话，此事已得二伯母首肯，特意嘱咐家中长辈这两年且莫急着为她议亲。”
“何须物色这许多？”
赵子端眉峰微蹙，心道三表妹未免太过贪心，这般品学兼优的寒门学子岂是轻易可寻的。
“这叫做‘不将鸡蛋置于一篮’。”
王照月纤指轻点，如数家珍般道来，“倘若这位虽勤勉却资质平平，终是名落孙山怎生是好？若是那位金榜题名，却被权贵捷足先登又当如何？再或者......”
“四表妹亦是这般盘算？”
赵子端忽地截断她的话语，唇畔笑意未减，眸底却掠过一丝冷芒。
“嗯？”王照月面露困惑，不解为何她谈及“多物色几位”，大表哥眼底又显出不豫之色。
“四表妹莫非也存着‘广撒网，精挑选’的心思？”
赵子端见她不解，索性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照月闻言莞尔，眼波盈盈地望着他。
“大表哥弱冠之年便蟾宫折桂，本就是人中龙凤，更兼风姿俊逸，恰似《淇奥》中所咏‘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照月出身商贾，从前只道大表哥如‘皎皎明月，耿耿星河’，岂是我这等俗物可攀附的。如今蒙大表哥垂青，已是三生有幸，这般欢喜尚嫌不足，眼中哪还容得下旁人？”
王照月前世能年纪轻轻身居高位，哄人的本事自是不缺。
况且，她这番话确是发自肺腑。
自定亲以来，赵子端日日造访，总不忘捎些闺阁女儿家钟意的精巧物件。
与她闲谈时，更是专挑她喜爱的史册典籍、地方志略、算术经义等话题。
前世虽也见过容貌不逊于大表哥的男子，但比起这般气质高华、学贯古今、温润如玉的君子，那些人都成了混珠的鱼目。
日日相对这般人物，她又不真的是那等豆蔻年华的懵懂少女，怎能不怦然心动？
赵子端听罢这番剖白，如玉的面庞泛起淡淡红晕，修长的眼睫低垂，掩住深邃眸光，在眼下投落一片细密的阴影，挺拔如远山般的鼻梁下，薄唇微抿，却掩不住上扬的弧度。
待他再度抬眸时，那双好看的眼眸如星河璀璨，直直望进王照月的眼底。
“在四表妹心中，我当真如此？”
“那是自然，我已得世间珍宝，如何还会再看上顽石。”
王照月回望着他，声音脆甜地答道。
赵子端生平头一遭被心仪的女子如此大胆直白地夸赞，只觉耳根发烫，心头却涌起阵阵甜意。
他看着王照月那双亮晶晶注视着自己的眼眸，心跳渐渐加快，仿佛有人往他平静若湖面的心中“噗通、噗通”接连投下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圈圈涟漪却震荡开来……
他掌心沁出薄汗，心底暗涌着些难以言说的绮念。
可目光触及王照月尚带稚气的清丽容颜时，又蓦地生出几分自责来。
他慌忙错开视线，不敢再凝视王照月那羽睫轻颤、明亮纯真的眼眸，强自稳了稳心神，故作轻松地转开话头。
“三表妹的事我自当尽心，只是......这般别出心裁的主意，不知是何人想出来的？”
“自然是我帮三姐姐谋划的，女子嫁人犹如二次投胎，若所托非人，和离又甚是麻烦，自然要多方挑选。”
王照月是依据前世投资理念为王照锦“择婿”的。
眼前这些书生，都算作“天使轮”投资，不可将所有筹码押于一人——万一失败了呢？
多押几个，总有能高中的吧？
她可是答应过三姐姐，要为她觅得一位进士夫婿的。
赵子端闻言失笑，眼神温柔缱绻地望着王照月。
“四表妹聪慧心善，我定将三表妹所托办妥，四表妹明晚可有事？听闻杭州城的夜市比汴梁更胜一筹，不知表妹是否方便带我见识一二？”
“我自然乐意之至。”
赵子端的声音本就醇厚悦耳，此刻他柔声低语邀约，更似诱哄，王照月看着他含笑的眼睛弯如新月，眸光似叶片上滚动的露珠，也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但一想到这副身躯才十三岁，真要发生什么，最快也得五年之后了吧？
她顿觉泄气，心中隐隐懊恼沮丧起来。
不过约会还是要去的，即便暂时什么也做不得，有这俊秀如竹的大表哥相伴左右，那也是赏心悦目的。
“那我明日便早些来接四表妹，四表妹快去寻三表妹顽吧，我也得回去温书了。”
离开之前赵子端终究没忍住，轻轻揉了揉王照月的发顶。
多年以后，当赵子端高中进士，历经战乱，又辗转回到杭州，仍会时常忆起这一幕。
倘若这般“岁月缱绻，葳蕤生香”的日子能一直延续下去，该有多好。
王照月送走赵子端，便去二伯府上告知王照锦“大表哥答应帮忙多物色几位书生”的消息。
王照锦以团扇半遮住脸，低声道：“四妹妹怎好拿这事去烦扰大表哥，他定要笑话我了。”
然而扇后露出的眼眸却流光溢彩，满是期待。
翌日，晨光熹微之际，王照锦便迫不及待地叩响了四妹妹的房门。
她双眸熠熠生辉，言语间尽是蓬勃朝气，誓要将那书肆经营成杭州城里独树一帜的招牌，更要成为最会生金蛋的凤凰。
王照月刚简单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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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毕，脂粉未施，便被王照锦拖上了轿子。
秋桂和侍琴跟在轿后，抿嘴偷笑。
“三姐姐，我还没用早膳呢。”王照月撅着嘴，有些不乐意。
“路上路过食肆，我给你买宽焦和胡饼，还有皂儿水。”王照锦摸摸她的手哄道。
到了书肆，伙计已将这两日收来的书稿送到后头的小书房。
布置书肆时，王照月特意在最里间隔出两间书房，一间便于她们处理事务，一间招待前来选书的女客，供她们稍加歇息，也可让丫鬟唤帮闲送些茶饮过来。
王照锦带着秋桂、侍琴筛选书稿，王照月则与掌柜交代店内事项安排。
待三人筛选完毕，王照月也粗略浏览一遍，见无大问题，便取出一张大幅宣纸，与王照锦商量如何将这些内容排版至“小报”上。
这感觉让王照月想起前世小学时，老师布置的“手抄报”作业。
穿越至此不过月余，再忆前尘，竟恍如隔世。
她按下心头那一缕惆怅，专心致志地与王照锦用炭笔勾勒出大致分区。
王照锦兴致勃勃地忙碌着，秋桂和侍琴脚步轻快地打下手，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王照月的心情也被她们感染，重新变得愉悦起来。
她把碧桃、夏荷留在家里，让她们陪着五妹妹王照云去家学，跟着女夫子学习《五曹算经》、《九章算术》、《孙子算经》，并要求她们日日练字，争取多识些字。
她还许诺自己与王照锦身边的丫鬟：“凡有志于将来做女掌柜的，只要在做好分内事的闲暇时刻，皆可随女夫子学习。”
如今她与王照锦院子里，连粗使小丫头们都在偷偷练字、学简单算学。
众人都想多学些本事，日后能被王照月派去铺子做掌柜——既体面，又有分红。
若做得好，收入比大丫鬟的月例银高出十几倍。
勾勒好“小报”版图，王照锦便带着侍琴、秋桂开始将初稿誊抄到宣纸上。
抄毕，众人再行商议一番，觉得不妥之处再行修改一遍，定稿后便交由伙计联系印制。
王照月则去书肆前堂寻伙计与掌柜，想吩咐他们道：“下次再有书生来交书稿，你们先将那些‘血腥残暴、语言粗鄙、污言秽语’的剔除出来，莫要再呈给我们几位女娘了。”
否则王照锦看书稿时，时不时就要惊呼“啊？这种东西也能送来？！”
王照月还未走到柜台旁，便瞥见门口立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见王照月出来，目光如毒蛇般阴冷黏腻，一瞬不瞬地死死盯住她。
那目光令王照月顿感如被毒蛇缠身，令她厌恶至极。
她打量着男子——衣着华贵，面色苍白浮肿，眼底青黑……
心中已大致猜到此人身份：那个想强娶她的朱汝暨。
她半点不想与此人有任何瓜葛，连吩咐也顾不得说，转身便欲退回书房。
朱汝暨见王照月折返，立刻迈进书肆，直闯紧闭的书房门口，伸手便要推门。
“这位客官，您且留步！这书房是我们女东家所用，外人不得擅入！”
伙计见朱汝暨进来便直奔书房推门，赶忙上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