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电话接通了,对面的声音很轻,但很明显不是陆飞白的声线。纪嘉树高兴了,眼睛都亮了不少,他的表情转化太过明显,赵小莫站在摄像头后面直捂眼睛,不忍细看。
纪嘉树先是自我介绍了一下,热情地问对面是谁。
对方的声音细若游丝,要很努力听才能分辨的清对方在说什么,纪嘉树在脑内搜索了一下,将他跟歌手陈轩浩对上了号。
他事先了解了下这几个嘉宾的性格,知道嘉宾里最i的人就是他。
“纪,纪老师好,我,我是,陈轩浩。”陈轩浩显然十分紧张,讲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了。
纪嘉树爽朗一笑,说:“叫我纪嘉树或者嘉树就行,别叫我老师,我还称不上。”他又看了一眼手上的任务卡,说,“轩浩,你也收到任务卡了吧,上面让我们先前往目的地做准备,我想我们干脆一起走好了,路上也有个伴,你觉得如何?”
陈轩浩吞吞吐吐地说:“纪,纪老师,不对,嘉树老师,可,可以的,我都可以。”
这也太社恐了。
纪嘉树冲赵小莫招了招手,轻声说了声:“手机。”
陈轩浩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虽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依旧老实地问道:“您要手机吗,我,我给您送过去?”说完就响起了一阵悉悉索索衣物摩擦的声音。
纪嘉树赶紧说道:“不是,我不是跟你在说话,轩浩,你别这么紧张,也不要用您称呼我,我比你还小一岁呢,这不乱套了吗。”
对面沉默了一会,接着响起他羞涩的声音:“不好意思,我误会了。”
“没事,别放心上,我让我助理把手机给我,看下明天的动车票。”纪嘉树一边跟他解释,一边接过赵小莫的手机,两人相处久了,很有默契,他让他给手机,他就已经猜到纪嘉树要做什么,点进了订票软件。纪嘉树用手指从上往下刷了下,对陈轩浩说,“我看了下,到湖山最早的车次是7点15分的,我们过去可能还有任务要做,就买这趟吧,还比其他车次便宜。”
作为队长跟副队长,他们的任务比其他嘉宾重,任务卡上写明他们明天要比其他嘉宾先到目的地,光看这几个字就知道里面另有乾坤,指不定有特殊任务等着他们,纪嘉树不得不预留出宽裕的时间来应对。
陈轩浩对时间没有意义,他今晚注定会焦虑的睡不好觉,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意车票钱。
这不是自己出吗?
他全程被纪嘉树带着走,都没意识到他根本没给他乘飞机的选项。
纪嘉树脸上露出孩童般的狡黠微笑,瞥了眼面前的工作人员说:“你以为他们不会把票钱算在我们的经费里吗?不可能的,咱们先能省就省点。”工作人员笑笑不说话,眼里却闪过一丝惊讶,心里对纪嘉树有点刮目相看。
传闻里的纪嘉树不仅脾气大,爱耍大牌,惹他不爽,还会出手打人,他们节目组都拿他当刺头看,他也是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来的。
没想到他非但不是刺头,脾气也不像传说中说得那么差,至少现在,他就很有耐心地坐着跟陈轩浩沟通商量,也很配合他们节目组。
关于经费的事,他们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提,刻意模糊,想在路费上挖个坑,没想到被纪嘉树一眼识破。
是个聪明人。
定下碰面时间后,纪嘉树慵懒地伸开双臂撑在沙发上,朝工作人员抬了抬下巴,问出了自己的疑问:“你们怎么不让陆飞白当我搭档?等我把他指挥的团团转,热度肯定爆表。”
工作人员笑着说:“我们就是要不按常理出牌,要是都被你们猜到,那还哪来的悬念。我们不能光顾着观众,嘉宾的体验感也很重要。”
“老子……我谢谢你们。”纪嘉树不疑有他。
陈轩浩在电话里虽然十分的腼腆,但本人却是个180的瘦高个,娃娃脸,声音比电话里好听。碰面后,纪嘉树用手划拉了下两人的身高,羞愤扭脸!
这两年在他坚持不懈地努力下,他的身高终于到了179.5,可最后那0.5cm却死活上不去。
他恨所有180以上的人,砍腿,统统都给他砍腿!
陈轩浩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一脸忐忑,纪嘉树察觉到后拍了下他的肩膀,放空目光直视前方说:“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界。”
把他彻底搞懵了,但看纪嘉树没有生气的迹象,他也就松了口气。
两人戴好口罩帽子,检票上车,来到了湖山。节目组的车在门口等他们,上了车后,纪嘉树又累又困,在车上断断续续打了几个盹,一个多小时后,他们来到了湖山5A级旅游景点之一的赤城山。
陈轩浩看着靠着车窗睡觉的纪嘉树,犹豫了一下,叫醒了他。
纪嘉树迷迷瞪瞪地睁开眼,一开始还没反应自己到了哪里,看到陈轩浩的脸才想起来他在录节目。
他伸了个懒腰,问:“我们到啦?”
“嗯,节目组的人都在等了,嘉树,我们下去吧。”
纪嘉树点点头,两人将行李箱从车上搬了下来,绕着周边转了一圈。
节目组提前进行了清场,围着的都是工作人员,民宿老板是两个六十来岁的夫妻,退休后闲不住把老家重新翻修了下,紧跟潮流干起了民宿。
不远处有村民们站在自家门口探头探脑,常年有人来这边拍戏录节目,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有热闹还是爱看。
三月底的山里还十分的冷,凉风习习,吹得人从脊背处就开始发凉。纪嘉树从江城出来就穿了件加绒的卫衣,里面是件秋衣,不抗冻。他抖索着身子,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件夹克衫裹上,他看向身旁穿着风衣的陈轩浩,随口问道:“你不冷啊?”
陈轩浩说:“我怕热。”
纪嘉树说:“好吧。”
一路的搭伴前行,陈轩浩已经没有最初见面那么社恐了,两人能够很正常的交流。他们闲聊的时候,工作人员又递了个信封过来。纪嘉树用信封遮着嘴,对陈轩浩说:“我就说节目组不安好心,变着花样折腾咱们两个苦命人。”
导演闻言,在镜头外喊:“两位嘉宾注意下,别当人面蛐蛐。”
众人笑成一团。
节目组给他们的任务是要在其他嘉宾来之前将民宿里面的房间收拾出来,完成后会额外奖励他们3000元的经费。
纪嘉树也不矫情,把行李箱拉进民宿后,就跟陈轩浩吭哧吭哧干起了活,下午三点,他们将民宿上下全都收拾干净,身上已经全是汗,纪嘉树刚穿上没多久的衣服在开始干活后就给脱了。
两人各自洗了个澡,可还没等他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工作人员推开门进来了,手里拿着眼熟的白信封。
“又要我干什么?你们选的不是队长,是牛马吧!”纪嘉树把擦头发的毛巾一甩,来了脾气。
他心中那点对旅行的美好幻想已经荡然无存、
他哪里是来旅游的,分明是来当牛马给人打工的。
工作人员赶紧赔笑说:“不干活,不干活,这个是等会人来齐让你拿出来,大家一起看的。”纪嘉树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了过来,工作人员赶紧说接下去的流程,“嘉树,我们在客厅已经开好了直播,你弄好后就过来,一边聊天一边等其他嘉宾过来,我们跟轩浩也说过了。”
纪嘉树点了点头,把人推出去,关上了门。
等纪嘉树到客厅时,发现陈轩浩已经来了,他束手束脚地坐在沙发上,硬着头皮在跟直播间的观众尬聊,说话又变得结结巴巴。
见到他后,他就像狗见了骨头,整个人都精神了,似乎还能看到他身后不断晃动的尾巴。
纪嘉树觉得他挺好玩的,朝他挑了下眉坐到了他的旁边,看向显示屏。
直播间右上角的人数在他来了后飞涨了起来,很快突破了100万。
他念着弹幕,跟大家闲聊起来,时不时抛个话题给陈轩浩,缓解他的尴尬跟不自在。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嘉宾们也陆续到了。
第一个到的是导演任雯,她一头短发,打扮干净利落,两人起身想帮她拿行李箱,被她拒绝。她麻利地搬好了两个大行李箱,坐下来跟大家打了声招呼,看得出脾气很直爽。
顾流是第二个到的,他是国际知名男模,192的身高,剃着个寸头,长相硬朗,肩宽窄腰,他一来,弹幕流口水的人都多了一倍,纪嘉树瞪着他,内心警惕,生怕他坐到自己边上,把他衬托的更矮了。
他私底下查过几个男嘉宾的身高,如果他们没有虚报的话那就数他最矮,为此他偷偷在运动鞋里垫了增高鞋垫,但没想到大家想法一致,鞋底都不矮。
这种默契就不要了吧。
他没注意到,顾流一来,本就坐得笔直的陈轩浩背更挺了。
宋莹莹一来就瞥了一眼翘着二郎腿的任雯,随后快步跑到陈轩浩边上坐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丁轻芸是跟许怡一起来的,中间宽得能再走下两个人。两人本来都冷着一张脸,直到丁轻芸看了纪嘉树,才露出了第一个笑容。纪嘉树在心里替丁轻芸捏了把冷汗,有点体会到昨晚赵小莫在镜头外看他时的捉急感。
这么真实的吗?装都不装一下,简直快把不和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纪嘉树心里涌起一种他输了的挫败感,他还要跟陆飞白虚与委蛇,做不了自己。
八个嘉宾到了七个,现在只剩下陆飞白没到。大家一边聊天一边等他。
身为队长,纪嘉树也是这场直播的主持人,问完节目组事先准备几个问题后,就开始跟直播间的观众交互。
纪嘉树看着手机显示屏,直播间里的弹幕十分热闹,看得人应接不暇,他不得不让大家刷慢一点,好让他们看清。
结果还不如看不清,几乎全是粉丝的表白彩虹屁,穿插着一些看好戏的弹幕。
[纪嘉树纪嘉树爱心纪嘉树!]
[陆飞白陆飞白陆飞白!!!]
[啊啊啊啊纪嘉树,看这里,妈妈爱你!]
[粉丝能不能滚出去,要吹爱豆回微博吹,都看不到正常评论了!]
[哇,大家快看dqy跟xy的表情,好冷酷的两张脸,这是不和实锤了吧。]
[她们两个隔那么远,是怕一看到对方的脸就忍不住揍对方吗?!]
[嗯?是我错觉吗?我怎么觉得宋莹莹一直在躲任雯的目光,她两有什么过节吗?]
[也就纪嘉树陆飞白,丁轻芸跟许怡算是明牌,其他四位,我都不知道他们谁跟谁有仇。]
[你们也不知道吗,那谁投的票把他们投进来的?不会有内幕吧?]
[稍安忽躁,这一看就是节目组故意设计的,不然我们都知道了就少了点悬念,看下去就知道了,总不至于找四个无冤无仇的人来当背景板。]
[我现在只关心lfb什么时候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他跟jjs的表演了。]
[嚼嚼嚼一想到后面这些人勾心斗角,互扯头花我就开心。嚼嚼嚼嚼你们说去哪里找这么好看的戏,比电视剧好看多了,嚼嚼嚼嚼。]
[我见不得纪嘉树这么悠闲,陆飞白快来治治他,我迫切想看他黑脸了,以他的脾气,一定装不了多久。]
[所以陆飞白到底什么时候来?!粉丝呢,吱个声啊。]
[这时候想起我们了,刚才不是还赶我们走吗?]
渐渐的,弹幕都开始追问起陆飞白,抱怨他还不来,显然都迫不及待想看他跟纪嘉树的顶峰对决。
纪嘉树扯了扯嘴角说:“他应该快来了,大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开门的声音,接着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
直播间都沸腾了,流量又往上窜了一窜,差点被挤崩。
[来了来了,一定是陆飞白来了!]
[重头戏总算要开始了!不枉费我等了一个小时。]
[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纪嘉树不要怂,今天下午的你陌生得让我觉得可怕。]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纪嘉树也不例外,他在心里盘算着开场白,要显得他彬彬有礼、落落大方,短短几秒钟内就过了好几个表情。
然而等他看清来人后,他眼睛瞪得溜圆,呼吸停了一瞬。
男人剑眉星目,气质高冷,身上的西装挺括,衬得他愈发肩宽腿长,他冷漠的视线扫过一圈,最后目光定格在纪嘉树的脸上,眸光闪烁了一下。他淡淡地开口:“抱歉,我来晚了。”
纪嘉树的眉毛挤成了八字。
第32章
纪嘉树满脑子循环播放着:靠,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会来??
他怎么……
后来又变成了陆飞白呢?陆飞白呢?陆飞白呢?
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他从未如此迫切的想看到陆飞白过。
弹幕也疯了,观众都因为来人不是陆飞白而失望透顶。
[绝了,虽然帅哥你很帅,很酷,很冷,但我还是更想看到陆飞白。]
[斯哈斯哈,好帅啊,我单方面宣布他是我见过最帅的男人。]
[我现在有种不好的预感,听他话中的意思,不会陆飞白不来了,由他顶替了吧?]
[……什么鬼!我来就是想看纪嘉树跟陆飞白撕逼的,长得再帅也没用!]
[姐妹,你说的也太直白了吧,我投你一票。]
[节目组不会不知道热度来自哪里吧,把捧人的心思收一收,以为长得帅能平众怒了?]
[就是,这种靠后台空降的资源咖谁会买账啊?]
[说到后台,陆飞白的家世也很顶,我不信有人敢抢他资源。]
[你懂啥,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富贵险中求,你看这会大家是不是都在讨论他是谁,一下子出名了。]
[纪嘉树一个人的独角戏有什么好看的,别告诉我来的人也是他宿敌吧,感情他名字的那个树是树敌多的意思?]
[嗯?陆飞白的粉丝这都不闹?我都忍不了,耍人玩是吧。]
[是啊,有点过于安静了,我都不习惯了。]
盛穆为人低调,很少接受采访,几年来就没在镜头前露过几次面,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多。但陆飞白的粉丝不同,她们当中就有一些人见过他,也知道两人关系不错,自然不会再没搞清楚情况的状态下随意开枪。
更重要的是,盛穆跟一般老板不一样,他开娱乐公司完全就是玩票性质,并不靠陆飞白,并且他的鸣峰跟陆家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从这两年的小道消息来看,盛穆在港区的势力逐渐扩大,连陆家都以他马首是瞻,拿捏一个陆飞白易如反掌。
她们有苦难言,只能忍着气,等待一个说法。
很快就有前线人员传来消息,弹幕再一次因为盛穆的身份炸了,直播间的人气竟然不增反减,突破了1000万大关。
[报告!节目组刚发了一个声明说陆飞白临时有事,无法参与录制,由他老板盛穆加入。]
[???!!!是我想的那个盛穆吗?!]
[鸣峰的盛总,那个神秘的盛家掌权人?!wc,我何德何能,竟然能看到霸总上节目表演给我看?]
[???谁啊,看你们的反应好像他很厉害的样子。]
[我靠,你连鸣峰都不知道吗,我在国外都听说过。]
[只要活得久,真是什么都能看得到。]
[谁说节目组傻,简直不要太精,走了一个陆飞白,来个盛穆,太值了,光这一次露脸,各大平台的热搜都爆了!话题度遥遥领先了,这才刚开录呢!]
[还说什么靠后台,盛穆他本人就是后台本台,我记得他还投资了节目,头号金主爸爸。]
[呜呜呜,盛总对飞白太好了,他不能来他就替他来,要知道盛总一直都很低调,很排斥露面的,竟然为了飞白违背自己的原则,这是什么神仙感情。]
[万万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磕到竹马糖。]
[你们给我统统给我闪开,盛总看看我,我是今年交大应届毕业生,请问贵公司什么时候开始今年的招聘?]
[鸣峰早不要本科生了,但我是研究生,盛总,看我,我是……]
[谁说不收本科生?别传谣好吗,我研究好久了的,鸣峰旗下的几个子公司跟娱乐公司都要人好吧。]
[妈呀,你们疯了吧在这求职?盛总又不管人事,别给盛总添麻烦。盛总,我我我,我跟她们都不一样,后年江大本科毕业,有6级英语证书,n1日语,教师证,请问贵公司还需要什么额外的资格证,我马上去考!]
画风到了后面逐渐走歪,成了一个大型求职现场,令人啼笑皆非。
纪嘉树很快镇定了下来,调动着脸部肌肉,发挥起精湛的演技,露出不解的神色看向导演,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
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导演咳了一声解释了起来:“这位是盛穆盛总,鸣峰集团的老总,也是嘉乐娱乐的老板,陆飞白家里出了点事无法长期参与录制,盛总知道我们临时找人困难,就提出自己来参加,替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不仅如此,还投资了我们一大笔钱。在此,我代表我们节目组再次向您表示真诚的感谢。”
导演对盛穆的态度十分恭敬,斟词酌句生怕用错了词,得罪了他。
能请来这么尊大佛,他们也是喜忧参半,压力巨大。
虚伪,太虚伪了。
纪嘉树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对导演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说得那么好听,什么家里有事,就是不让来呗。
做了多年情敌,他对陆飞白还是了解的,他不是临阵脱逃的怂人,肯定是盛穆从中作梗。
在场的嘉宾都在江城生活许久,虽然没见过盛穆,对他的事迹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知道他位高权重,性格高傲冷漠,不是个好相处的,内心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安跟紧张。陈轩浩本就内向,他下意识地往纪嘉树边上挪了挪,寻求安全感,下一秒就察觉到盛穆朝他看了过来,目光复杂难懂,绝称不上友善,他连忙看了眼纪嘉树,后者回头对他笑了下。
视线变得更刺人了。
陈轩浩坐立难安,纪嘉树坐在他边上自然感觉到了,他拿出工作人员提前塞给他的信封,自顾自地进入下一个流程。
他冲着镜头说:“刚才节目组给了我一个信封,让我等人齐了再打开,现在大家都到齐了,那就让我们看看他们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对盛穆的态度与刚才热情接待其他嘉宾的样子判若两人,都算得上冷漠了,既没自我介绍,也没怎么搭理他,不过并未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嘉宾们自己都紧张局促,也就没觉得他不对劲,只当跟他们一样,因为要跟一个大佬朝夕相处一个月而忐忑。
此时中间的长沙发上只坐了纪嘉树跟陈轩浩两人,其他嘉宾要么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要么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盛穆径直朝他走去,十分自然地坐在了纪嘉树的另一边。落座时,他的裤腿磨蹭到了纪嘉树的裤子,纪嘉树嘴上笑容一僵,不着痕迹地往陈轩浩旁边坐了坐,与他拉开了距离。
陈轩浩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两人,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挤在一起。为了让三人都坐的舒适,他默默往边上坐过去一个人的位置,纪嘉树跟着挪动,盛穆……盛穆也跟了过来。
“……”
调整好位置后,纪嘉树将信封里的任务卡抽了出来,第一排写着入住须知四个大字。
纪嘉树快速游览了一遍,问大家:“你们是要自己看还是我读出来。”
导演抢先说:“你先读一遍,让观众也知道。”
他们的直播还没有停。
纪嘉树便念了起来:“第一条:入住期间,嘉宾们要保持民宿整洁,不能恶意破坏民宿内的物品。”他看向镜头说,“咋的,怕我们一言不合打起来啊?”
他的话让大家都笑了,原本有些僵硬的气氛变得轻松,弹幕也嘻嘻哈哈,网友们放弃“在线求职”,继续以看好戏的心态看起了直播。
导演赞许的看着纪嘉树,已经对他彻底改观。
情商高有眼色会来事,是综艺节目最喜欢的艺人。
纪嘉树尽量忽视身旁的某人,继续念着:“第二条,入住期间可以通过给菜施肥除草,喂养动物来抵一部分房费。注意:如果想吃,需要通过做任务获得。”
进来的时候,纪嘉树在院子里看到老板种了不少菜,还有小鸡小鸭在悠闲地四处溜躂。
“什么意思?”顾流不解地问道,这条注意事项后面一句没那么好懂。
导演在镜头外解释:“简单点说,就是你们可以通过干活抵扣入住费,备注内容关系到我们接下去的任务,这里先保密。”
“好的。”许怡撩了下头发一脸松弛的说。
“我我我!”宋莹莹举起手,兴致勃勃地说:“我想喂小鸡小鸭,它们长得好可爱。”
她话刚说完,就听任雯略显冷酷的声音响起,如恶魔呓语。
“太太,这就是你开坑不填的原因吗?看什么都觉得可爱,撸了小猫小狗不够,又要撸鸡撸鸭。”
宋莹莹怏怏地放下手,一脸心虚,她小声呜咽了一下,怯生生地抗议道:“我没有。”
任雯双手抱胸,对着镜头说:“各位蹲坑的姐妹们放心,这一个月我都督促小鹿太太写稿的!”
小鹿是宋莹莹的笔名。
宋莹莹的脸耷拉下来了,完全没有先前那股兴奋劲。
观众们笑疯了。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任雯竟然是宋莹莹的读者,笑死我了。]
[我说她怎么老躲任雯,原来是心虚,哈哈哈哈。]
[各位请注意,这不是在演习,前方即将上演作者与读者的相爱相杀。]
[我记得之前有人质疑宋莹莹为什么在这里,说她的宿敌应该是她读者,真是一语中的,还真有读者在这等着,这谁能想到啊。]
[宋莹莹:急急急,在线等,被读者追杀到节目里了怎么办?]
[现在看剩下一对宿敌只能是顾流跟陈轩浩了,好神奇,这两一个模特,一个歌手,完完全全不搭边啊。]
[也许一方是另一方的疯狂粉丝,爱到深处自然黑的那种。挤眉弄眼jpg。]
[别又真相了,我现在觉得这个可能性极高!]
[可惜看不到纪嘉树跟陆飞白同台撕逼了,真乃一大憾事。]
[我能说吗,纪嘉树自带综艺效果,还挺有意思的。盛总这样,在这里显得有点多余诶。]
纪嘉树忍笑忍的痛苦,说:“我们到时候排个班,大家轮流。”
丁轻芸响应:“我同意。”
陈轩浩弱弱发声:“嗯。我,我也可以。”
大家不由自主地看向一直未出声的盛穆,怎么也想像不出他干活的样子。
盛穆一脸平静,彷佛没看出大家对他的忧心,他坦然自若地说:“我会。”
他坐下以后,纪嘉树要么看镜头,要么就扭转着头跟陈轩浩说话,他就没看到他正脸,盛穆为此还感到些许失落。
听到他这话,纪嘉树突然转过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盛穆脸上刚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纪嘉树就收回了目光,把脸转了回去。
盛穆抿了抿唇,想了下改了个更可靠的说法,“我没问题。”
纪嘉树心中冷笑连连。
他没问题个屁。
从小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连出国留学,身边都跟着管家保姆保镖司机,全程一条龙服务,不需要他在生活上操一点心,他都怀疑他会不会用热水壶烧水。
他没有戳穿盛穆,他跟他现在就是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
“第三条:门禁时间晚上十点半,超过时间未回来的嘉宾,每人扣100。”这条一看也是跟后续任务挂鈎的,肯定有坑等着他们。
“第四条:祝各位嘉宾在这里玩得开心吃得开心,赤城山全体村民欢迎大家。”
读完入住须知,接下去就是分房了。节目组只要求他们必须两两一间,并不插手各自的室友安排,嘉宾们可以自行选择。
这一宣布使得观众们的热情更加高涨,分房可是很大的看点。
虽然没了两大死敌的交锋,但是看看其他人扯头花也好。
他们疯狂地在弹幕上投票。
[丁轻芸许怡丁轻芸许怡。]
[许怡丁轻芸许怡丁轻芸。]
[前面干吗,组cp呢,还是可逆不可拆的那种?]
[任雯导演冲啊,这周能不能看到更新就看你了,把宋莹莹给我拿下!]
[只要能让宋莹莹更新,以后你上一部电影我支持一部,还会发动周边的人都去看!!任导演,你的身后是千千万万坑底的姐妹!]
[顾流跟陈轩浩到底认不认识,怎么到现在也没个交互,可急死我了。]
大家很自觉地没把盛穆跟纪嘉树扯到一起,想当然的以为这两人肯定不熟,没什么看点。
纪嘉树下午在打扫民宿时就猜到会有分房环节,节目组不可能好到让他们一人一间。
他当时就偷偷跟陈轩浩通过气,现在见节目组不打算插手,自然而然就看向了他,陈轩浩也心领神会,冲他伸出了手,两人的手即将握到的那个瞬间,纪嘉树感觉一只大手从他背后伸出,擦过他的耳际,包裹住了他的手。
他死死盯着这只突然出现的碍事的手,盛穆握得很用力,手心还烫得吓人,他怎么甩都没能甩掉。
他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动粗,只能懊恼地瞪着着他,暗暗磨牙:“盛总,我跟轩浩……”
盛穆根本没给他说完话的机会,他凝视了他一眼,扭头直勾勾地看着导演,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江导,我跟纪嘉树一间。”
第33章
盛穆身份特殊,又是节目组的金主,他开口了,节目组能顺着自然是顺着他的,导演张了张口正要同意,就听纪嘉树说了个不字,然而他依旧没能完全表达出自己的拒绝之意,因为坐在他边上的陈轩浩发言了。
他握了握拳,鼓足勇气看向导演,紧张但有力地说道:“导,江导,我也想跟嘉树,嘉树一个房间。”
说完他就垂下头,不敢看盛穆冷下来的脸。
“这……”导演有些为难,要是就盛穆一人他就顺水推舟,可现在陈轩浩站出来了,他也不能名正言顺搞特殊。
他很快就想通,决定把选择权还给纪嘉树,本来就是嘉宾间互选。
“嘉树,你要选哪个?”
顾流沉默寡言了一下午,此时却突然开口,说:“江导,我也想跟纪嘉树一个房间。”???
纪嘉树扭头看他,满脑子问号。
[真是意外的展开。]
[哈哈哈哈哈,精彩,太精彩了,三个男人一台戏,让我看看最后树落谁家?]
[桥豆麻袋,我单以为是看明星扯头花,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赛道,谢谢顾流,替我打开新世界的大门,all树有点香。]
[磕着干嘛,愣着啊。]
他什么时候成香饽饽了,他怎么不知道?
纪嘉树不知如何反应。他看着顾流眨了下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冒出来,他两是真的刚认识,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导演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听工作人员小声嘀咕了句什么弹幕沸腾了,敏锐意识到观众爱看这种,于是就不再说让纪嘉树自己选择的话。
盛穆看着左手面的顾流微不可觉地蹙了蹙眉。
丁轻芸轻轻地说了句:“干脆抽签吧,抽到谁就跟一间好了。”
跟男嘉宾不同,她们四个女嘉宾很早就分好房了,宋莹莹绝不肯跟任雯一个房间,生怕录制一天回来还要接受她的死亡催稿,不得不严防死守,就找了离她最近的丁轻芸,丁轻芸也不想跟对手许怡同居,欣然同意。
许怡也巴不得不跟她住一块,三对一,任雯有意见也没用了。
宋莹莹双眼发亮:“一共要住六晚,不如大家一人两夜,刚刚好。”
纪嘉树骤然抬头看着她,满脸震惊,什么叫做一人两夜刚刚好?!这话听着好惊悚。
盛穆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眼神冷得能冻死人,纪嘉树趁他分神,趁机把手给抽了出来。
除了他们两个,其他人都笑了。
[两夜?什么样的夜,互通款曲的夜吗?小脸通黄jpg。]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不愧是曾经耽美大手!]
[这主意好啊,我怎么没想到了,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脑子转的就是快,哈哈哈哈哈。]
[纪嘉树:六夜三男,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好带劲,纪嘉树你别选了,把他们三个都收了吧。]
[什么都磕只会害了你们。]
[你们悠着点,我怕直播间被封了。]
导演采用了丁轻芸的方法,让人准备了四个纸团,每张纸团都写上一个嘉宾,一个个抽过去,如果抽到自己名字就重新抽。
盛穆只能压抑着心中不满,从工作人员手里拿了个纸团。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纪嘉树跟陈轩浩一间,盛穆跟顾流。
纪嘉树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握住了陈轩浩的手:“请多关照,请多关照。”
陈轩浩也是肉眼可见的激动,他回握着纪嘉树的手上下晃荡了几下,满脸的笑。
顾流起身把手里的纸团扔进了垃圾桶,脸上没太大的表情,盛穆眼神冰冷地瞪视着两人相握的手,将陈轩浩当成手中的纸团,握的窸窣直响。
他后悔没有好好看这个综艺企划书,不然他一开始就会把这莫名其妙的分房流程给扼杀在摇篮里。
分房结果出来后,导演就示意可以关直播了,纪嘉树接受到导演的信号,说起了结束语:“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感谢大家的收看,我们下次见啦。”
其他人嘉宾也纷纷跟观众告别,就连极度内向腼腆的陈轩浩也对着显示屏说了声拜拜。
直播间的观众都很不舍,想让他们多播一会,还有人提议干脆边直播边录好了,导演让工作人员在评论区留言说看后续,如果反响好他们会考虑。
直播结束了,录播还没有。
工作人员又递上一个信封,里面放着5叠厚厚的钞票,导演说道:“这就是你们后面一周的经费,初始经费是5万元,嘉树跟轩浩下午收拾民宿赚到了3000元,扣除掉你们来时的路费,现在一共有49480元,你们清点一下。”
“什么?路费也算吗?!”任雯有些惊讶。
纪嘉树朝陈轩浩挑了挑眉,后者满眼都是对他未卜先知的崇拜神色,他十分受用,得意地咧了咧嘴。
两人的交互都落在盛穆的眼里,碍眼的很。
他心里涌现出一股莫名的焦躁,想起身坐到两人中间,打断他们无声的交流。
丁轻芸把钱拿在手里数了起来,她数好后递给纪嘉树,让他重新数了一遍。
盛穆的心思已经完全没在录制上,他看了眼丁轻芸,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生气与迷茫。
确定钱数没错后,导演继续说道:“你们的房费还没扣除,根据入住须知第二条,你们每帮忙干一天活,房费可以减免300元,到时候离开前统一结算。”他拿起手边的一本小册子,“你们后面的行程都写在小册子里,里面标星号的地方一定要去,其他随你们自己选择。各位要做好预算,钱花完了我们节目组不会再给,剩下多的可以带到下个地方。”
“民宿里也都装了摄像头,原则上是不能遮挡的,但你们晚上睡觉时可以遮一下。就这样,今天不打扰大家了,你们好好休息。晚饭可以去外面吃,也可以自己开火煮,这里旅游业发达,农家乐挺多的。”
交代完后续的录制要求,把小册子发给嘉宾后,导演就带着工作人员离开了。
他们一走,纪嘉树跟其他嘉宾就开始做后面几天的攻略跟预算,他们先把一开始就明确的费用给拿出来放到一边,房费一周是一万块,实际花不了这么多,出行他们还是打算以租车为主,纪嘉树上网搜索了下,最便宜的也要100一天,他们八个人起码需要两辆车,也就是200……
纪嘉树觉得口有点干,起身去旁边的厨房烧水,他一转身,就看到盛穆走了进来。他装作没看到对方,继续干手上的事。
盛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犹如背后灵。
水煮熟还需要点时间,纪嘉树干脆拉开餐桌前的凳子坐下,低头玩起手机,全程当他不存在,没有交流的迹象。
曾经他一颗心里装的满满当当全是盛穆,也只有他,见到他,他是满心欢喜又满心惆怅。
可现在,他只想离他越远越好,能不见面就别见面。
“嘉树。”盛穆开口叫了他一声,声音悱恻缠绵,似乎含有浓浓的思念。
房间里有摄像头,纪嘉树不想被拍,他抿了下唇,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机输入了一行字,点击了发送。
“盛穆,你来做什么?陆飞白人呢,别跟我说他家里有事,骗鬼呢。”
盛穆感到手机震动了下,掏出来看了一眼,他抬头看着纪嘉树,他低着头手指飞快地戳着显示屏,过了几秒中,又发过来一条,显然面前的人已经憋了很久:“你是不是怕他在这里受委屈,怕我欺负他,你放心,他没有外表那么柔弱,一肚子鬼主意聪明着呢,吃不了亏。让他来录制吧,大家更想看我跟他一起斗法。”
盛穆严肃地说:“我没有觉得你会欺负他,你不是那样的人,我……我单纯是自己想来。”
纪嘉树打字:“是吗?”
盛穆无奈道:“你现在连话都不想跟我说了?”
纪嘉树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他也觉得这样打字很欲盖弥彰,搞得他跟盛穆的关系见不得人一样,大不了就让他们知道他们是兄弟好了。
他关掉别在裤子口袋上的麦克风,放下手机说:“那陆飞白怎么办,这节目热度不错,播出后估计能有不少话题,错过了挺可惜的。”
盛穆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你不用担心,他接了个电影剧本,过段时间就进组了。”
他选的电影班底肯定比综艺好。
纪嘉树抠了下手指,自嘲道:“是我瞎操心了,你那么喜欢他,怎么舍得让他吃亏。”
身后的热水壶发出乎乎的出气声,快滚了。他站起身拧开水龙头,随手拿过一个水杯慢条斯理地冲洗了起来。
阳光从侧面的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摇曳出几道昏黄的光。一时间,房间里充斥着水流以及隔壁的讨论声。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是盛穆来到了他的背后,他伸长胳膊关掉了水龙头,不让水声吵到他接下去说的话。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喜欢陆飞白。”他的声音里有说不出的苦闷,“小树,你一定要这么阴阳怪气的跟我说话吗?”
他将纪嘉树扳过来正对着自己,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脸上,似有千言万语。
“老子……我一向都是这么说话的,不爱听就滚。”纪嘉树瞪了他一眼,说,“你给我起开,老子……我要出去。”
盛穆非但不让开,反而两只手撑开搭在桌沿,朝他微俯下身,在他身上附上他的影子。
两人近得能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似乎也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在嘈杂的心跳声中,响起了盛穆略显平静的声音。
“你不是问我来做什么吗?”他漆黑的双眸凝视着纪嘉树,低声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来追求你。”
纪嘉树呆愣愣地看着盛穆,脑子一片空白。
“呜呜”几声,水烧开了。
第34章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纪嘉树心中翻滚,他的脸沉了下来,近乎冷漠地说:“晚了盛穆,我不接受。”
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盛穆的目光一直牢牢地注视着他,他的内心远没有他所表现的那么游刃有余。他想从他脸上看到一丝松动,却没发现一丝痕迹。
他不由握紧了桌沿,手上青筋毕露。
“我知道我之前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无视你的心意,肆意失约,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甚至一度……”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接下去的话令他难以启齿,“一度对陆飞白比对你好,让你难过。”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确实让陆飞白跟在他身边,处处照顾他,这是无法磨灭的事实。以至于当他发现别人都理所当然的将陆飞白视为他最在意的人时也只能无能狂怒。
事实摆在面前,连反驳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苦笑了一下说:“你走以后,我才调查了你一些事,先别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说那那些话,为什么出国,我这才发现自己对你有多忽视。我甚至不知道,我那么在意的人一直被人骚扰,还被人各种污蔑打击泼脏水。我……”他心中浮现一股强烈的悔意,每当他想到纪嘉树曾经受过的伤害,他就觉得自己有多么过分不可原谅。
哪怕是兄长,他也是个失职的兄长,更何况,那时的纪嘉树还爱着他。
他平时一贯惜字如金,纪嘉树还没见过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过。
他抬眸与他对视,两人四目相对,盛穆看清了他眼中的悲哀,委屈,难受,茫然,却唯独没有爱慕。
他突然说不出剩下的话,他看到纪嘉树的嘴巴动了动,他静静诉说着:“盛穆,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就不会让我那么难过绝望。你现在只是察觉到我不再跟在你屁股后面当你的乖弟弟,就慌不择路了。人在慌张迷茫中,是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的。以前的我就是这样。”
他的声音中似乎蕴藏着某种力量,让盛穆无法开口打断。
他安静地听着,纪嘉树垂下眼眸,神情微妙的变化了一下:“你知道吗,你出事的那天,我一共给你打了10通电话,你没有接,后来电话关机了,我就给你发了5条微信,想提醒你注意安全,情况不对就报警千万不要硬刚。我不知道这是你自己设的局,为了引陆辰飞上鈎,其实就算我知道,我也一样会害怕。那时候我一心只希望你不要出事,自己受伤也不在意,还是司机看不过去,送我去的医院。”
那天他遭遇的惊心动魄就这样被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寥寥几句道尽他的不甘与害怕、伤心与绝望。
盛穆感到心口一阵剧痛,差点喘不上气。
“我,我不是故意不接电话的,当时情况比较复杂,我……”他想要解释,可纪嘉树已经不想听了。
“我知道,但这已经不重要了。”他打断他了他的话,“盛穆,我只是想告诉你,当时我躺在平车上,看着你护着陆飞白,我突然间就想通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你,再也不要过这种在痛苦与无望中打转的日子,所以我走了。”
他的眼里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色,眼角眉梢都带着丝冷意:“我在国外,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发生了很多事。我深刻意识到我们是多么的渺小。我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就两、三万天,我应该快乐的度过每一天,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一个不喜欢我,不在意我的人身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虽然只是一本书中的角色,可他已经觉醒,他就有权选择他想过的生活,拥有自己的人生。
“盛穆,喜欢你好痛苦啊。”
他的声音干脆利落,浇灭了盛穆心中的最后幻想。
他们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太熟悉太亲密,他总以为这种关系不会改变,纪嘉树会永远跟他在一起。成年后,出于各种原因,他总是下意识地忽视了他的情感需求,把他的位置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后挪,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而不自知。
他知道现在再多的解释都没有用,伤害已经造成,他只能徒劳且无力地说着:“小树,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对你好的,让你知道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你想的为了留住你才骗你的。”
“可是盛穆,你一直对我很好,你从小就对我照顾有加,不然我不会喜欢上你,你是个称职的哥哥,你只是回应不了我的感情而已。这点我不会因为你不喜欢我就否认。”纪嘉树的耐心快用完了,他心里涌现出莫名的烦躁。
他已经厌倦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就跟进了死胡同一样,反覆说反覆说。他不知道他该怎么说盛穆才能明白,他是真的不喜欢他,也不打算跟他超过兄弟的界限。
这是一条被他清楚划下的线,泾渭分明地将两人分为哥哥与弟弟。如今,他也不想越池半步。
“不,我对你不好。”盛穆心中五味杂陈,眼里流转着对自己的失望与自责,还有一股无名火从心中窜起却无处发泄,是他一手搞砸了两人的关系,“长大后,我就对你不好了,我把陆飞白放在了你前面,以他为先,连你的变化我都没有发现。明明小的时候,哪怕我出国读书,你做什么我都瞭若指掌。”
原来你知道。
纪嘉树像被人揍了一拳,身心都在微微颤抖着。
怎么会不委屈,不伤心,一次次的被抛下,一次次的被无视,多年感情抵不过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人,更何况他还对他抱有超越哥哥的感情。
暮色四合,耳畔是越来越嘈杂的谈笑声跟议论声,盛穆伸出手,修长的指尖轻轻碰了碰纪嘉树的手,冰冷的触感让他轻轻颤抖了一下,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厨房门口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陈轩浩边说话边走了进来:“嘉树,水烧好了吗……”
他的声音在看到两人的姿势后戛然而止。
“好,好了!”纪嘉树心头一跳,他猛地推开面前的盛穆,转身拿起水壶就往水杯里倒水。
纪嘉树心里有些不安,不知道他跟盛穆的谈话有没有被他听到,被他听到了多少,一分神,滚烫的热水就倒在了他手上,他吃痛地叫了一声。
盛穆眼疾手快,一把抓着他的手就往水龙头下冲洗,嘴上不自觉地念叨着:“出去两年了怎么还越来越马虎了,倒个水都能倒自己手上。”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陈轩浩目瞪口呆。
纪嘉树扁扁嘴,痛得眼眶都红了,他抱怨道:“还不是因为你,痛死了。”
“是是是,我不对我不对,我不该出声吓你,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
陈轩浩默默指了指自己,想说刚才明明是他在说话,但没人注意他。
盛穆把纪嘉树的手指拢在手心里看,左手食指跟中指上各起了两三个小水泡,不算严重。
他紧张地说:“我看看冰箱里有没有冰块,等会用毛巾包着敷一下,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烫伤膏……”
他的话没能说完,两人的目光不经意间撞到了一起,瞳孔里映着对方的身影,都愣在了那里。
盛穆无意识的举动打开了两人一些尘封的记忆。
纪嘉树从小体弱多病,他幼时饱受虐待,体质很差,又不能马上吃滋补的营养品,桂姨绞尽脑汁的为他做各种有营养的饭菜,一点一点帮他补回来。
盛行谦虽然对他好,到底是个大忙人,也没什么育儿经验,不知道孩子生病了需要人陪伴关爱。纪嘉树生病了就打电话叫医生来看他,能留在家里陪他的时间少之又少,盛穆一开始也漠视他,从不会进去他房间看他一眼。
可自从他决心当好哥哥后就不一样了,他会守在纪嘉树床边给他念故事书,他挂盐水挂得手冰冷,他就弄个小热水袋放在他的手腕下给他暖手。
纪嘉树要喝中药调理身体,他嫌苦又不好意思说,常常是等凉得差不多了,捧起来一口闷,喝完后整张脸都扭曲得皱皱巴巴,盛穆发现后,为他准备了各色糖果,他一喝完,他就给他一颗糖,有时候纪嘉树还想吃,就会撒娇,软乎乎地叫盛穆哥哥。
盛穆被他叫的心软,他一撒娇就给,毫无节制,给人顺利喂出了两颗大蛀牙。
糖果换成了蜂蜜,一次也只给一小勺,不管纪嘉树怎么软言软语,撒娇叫哥哥,盛穆都不接招了。
天气好的时候,盛穆会带着纪嘉树去院子里晒太阳,陪他喂锦鲤、放风筝,久而久之,两人连走路的速度、姿势都变得差不多,常常被人调侃跟亲兄弟一样。
那时桂姨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她家少爷长大了,会照顾弟弟了。
盛穆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高兴的。
纪嘉树怕黑,不敢一个人睡。跟盛穆熟了后晚上会抱着个大枕头来敲他的门,要跟他一起睡,盛穆只成功拒绝过一次,因为那次他自己感冒了。纪嘉树睡相不好,他每次半夜被踹醒都能欣赏到他的花式睡姿,还很懂分享,被子往往跟地板一分为二。他不得不为他调整睡姿,替他把睡衣拉下来,帮他把被子盖好,后来嫌麻烦,就干脆搂着他睡,省得他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乱扭乱动。
冬天的时候,纪嘉树的脚总是冰凉凉的,盛穆在家的时候,不仅每天监督他泡脚,有时候还会把他的脚夹到自己的大腿间取暖,直到变暖和了才放开。
照顾纪嘉树对盛穆来说曾经就像呼吸一样简单,纪嘉树喜欢上他也像呼吸一样自然。
陈轩浩又被两人自然的交互惊了一下,他听到盛穆的话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连忙出声说:“有,有的,我去拿。”
纪嘉树这才反应过来他还在这,他甩开盛穆的手,尴尬地叫住了正要离开的陈轩浩:“不用了,小伤,一会儿就好了。轩浩,你也来倒水?”
陈轩浩点点头:“嗯,大家讨论的口都有点渴,给的矿泉水也喝完了,我看你们一直没回来,就过来……”他看了一眼纪嘉树跟盛穆,眼里闪过一丝探究,“就过来看看水烧好了没。”
“哦哦,刚烧好,你先把水壶拿过去,我洗几个杯子给大家用。”纪嘉树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伸手去够放在柜子里的杯子,被盛穆一把拿了过去放到台面上。
他在他头顶上说:“你也过去吧,我来洗。”说完,从柜子里陆续拿出了剩下六个杯子。
纪嘉树满脸怀疑,不放心地问道:“你可以吗?”
盛穆再次拧开水龙头,边洗边说:“纪嘉树,我不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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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根据房间的分配安排每天干活的人,同一间的两个嘉宾就一起干,不再另外分组。
第一天纪嘉树跟陈轩浩打扫了整间民宿,第二天就略过了两人,从丁轻芸跟宋莹莹开始。
她们两个起了个大早,丁轻芸蹲在菜地上拔草,宋莹莹追着小鸡小鸭四处跑,还勇猛地冲进鸡窝里掏鸡蛋,准备等会煎荷包蛋做三明治给大家吃。
他们昨晚听节目组说的在景区的一家农家吃饭,被价格惊到,回来后算了下,认为在外面吃饭不划算,景区的物价比外面贵两三倍,用民宿现有的食材则按市场价算的,所以他们决定能自己做饭就自己做饭,能省则省。
纪嘉树趴在窗台上冲她们喊:“你们要不要帮忙?”
丁轻芸头都不抬的说了句:“不用,你们可以再睡会,今天任务挺重的。”
盛穆从民宿大门出来,纪嘉树看到他的背影,“刷”一下把头缩了回去。
他抬头只看到关的严丝合缝、不透风的窗户。
第35章
陈轩浩从被子里探出头:“怎么了,嘉树?”
纪嘉树撇撇嘴角:“看到坏东西了。”
陈轩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对纪嘉树的印象很好,觉得他讲话风趣幽默,性格又很开朗,还不嫌弃他内向拖后腿。
他是被经纪人硬逼着进这个综艺的,为了锻炼他的胆量。他本来就社恐,心里很排斥,一想到是跟顾流录节目,更是心生惧意。
他们两人是高中同学,在学校里,顾流是校霸,他是学霸,他本来就怕他,偏偏老师还老爱拿他们比较当典型,害他被他的狐朋狗友堵了好几次。
他们没把他怎么样,可他还是深受惊吓,三年下来,顾流对他来说已经成了噩梦般的存在。
知道他也要来参加这个综艺后,陈轩浩觉得天都要塌了,差点临阵脱逃。
他无比庆幸自己一开始遇到的人是纪嘉树,他能感受到他对他的照顾,以一种不伤害他自尊的方式让他慢慢融入到了嘉宾之中,没有受到冷落。
他躺在床上跟纪嘉树分享网上的评论。昨天的直播效果很好,网友们都被勾起了强烈的好奇心,在官博底下嚎叫着要节目组边直播边录制,她们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纪嘉树看着他兴奋的双眼,问出了一个困扰已久的问题:“轩浩,你性格这么内向,怎么上舞台开演唱会?不害怕吗?”
陈轩浩是国内近两年来最炙手可热的歌手,从前年开始开全国巡演,已经陆续开了二三十场,场场爆满。
陈轩浩想了下说:“我也不知道诶,只要一想到台下的观众是为了听我唱歌,为了我的歌声不辞辛苦远道而来,我就一点都不怯场了,我自己都觉得神奇。”
“你很喜欢唱歌?”
“嗯!从小就很喜欢,我妈说我周岁抓阄就是抓到了话筒,现在当歌手是命中注定!”他用力的点头。提起唱歌,他双眼都在放光,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话也多了,不像平时那么羞涩没存在感。
“那有空给我们开个免费演唱会,唱个几首。”纪嘉树趁机占便宜。
陈轩浩比了个ok的手势,大方的说:“没问题。”他看着开始换衣服的纪嘉树奇怪的问道,“嘉树,你怎么就换衣服了?不再躺会?”
纪嘉树说:“我怕她们两个忙不过来,下去帮忙一块做饭。”
虽然丁轻芸说不用帮忙,纪嘉树也不好意思让两个女生准备八个人的早餐。
陈轩浩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穿上拖鞋说:“我也去!”
等他们下楼,才发现有同样想法的不止他们两个,任雯正在帮忙摆碗筷,没多久,许怡跟顾流也相继下来了,唯独不见盛穆的身影。
纪嘉树懒得管他去了哪里,连问都没问。他走进厨房想要帮忙,却发现厨房并没有开火,看出了他的疑惑,宋莹莹一边把取来的鸡蛋放进冰箱,一边说道:“盛总说他点了早餐,让我们不要做饭了。”
她刚说完,就听许怡嚷嚷了起来:“他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我们自己做吗?本来经费就不多,早餐随便应付下好了,干嘛还特意点餐,景区里的东西肯定又贵又不好吃。”她有点生气,不由抱怨道,“总裁了不起哦,这么自作主张,也不跟我们商量一下。”
丁轻芸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能不能听莹莹把话说完,他花的是自己的钱,没用我们的经费。”
“不是说不能用自己的钱吗?”顾流疑惑的声音随之响起,他随手拿起一个咖啡罐,“我要煮咖啡,你们谁要?”
“给我来一杯,不加糖,谢谢。”任雯坐到餐桌前,说,“规则对他来说形同虚设。你是不是忘了,他不止是嘉宾,还是节目组的衣食父母,导演都快把他供起来了,还能说不?我们就跟着他好好享受吧。”
丁轻芸心有余悸似得拍了拍胸脯说:“提起他,我就想起昨天刚见到他的时候,差点忘记怎么呼吸了。太高冷一人了,气场大得吓人。”
任雯深有同感:“我也是,按理说我见过的大佬也挺多,啧,还没一个人像他这样,年纪轻轻,就这么盛气淩人的。”
宋莹莹说:“毕竟是江城首富的儿子,虎父无犬子。”
陈轩浩张了张嘴,似乎想加入她们的谈话,却鼓不起勇气开口。
他觉得昨晚受伤最深的就是他,他老觉得盛穆在看他。他就像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给盯上,浑身颤栗,他还因此做了一整晚的噩梦,天没亮就醒了。
顾流经过他旁边,拍了下他的肩膀,问他:“老同学,你想说什么?”
他抬眸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再张口。
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抱怨盛穆的人,许怡觉得有些下不来台,她重重地挪了下椅子说:“那也应该跟我们说一声,昨天讨论的时候不说,今天突然搞这么一出,是觉得我们一定会感激涕零的接受吗?”
意识到她越说越过火,几个嘉宾面面相觑,丁轻芸扯了扯嘴角,许怡看到,立刻把炮火对准了她,怒气腾腾地说:“丁轻芸,你哼什么哼,看我吃瘪很开心是吧。”
丁轻芸双手一摊:“我可没这么说,你能不能别老这么敏感。”
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经过一天的相处,大家已经看出许怡跟丁轻芸是真的不大对盘,他们或多或少知道这两人正在竞争同一部电影,关系紧张。
昨晚制定用钱计画时,她两就时不时阴阳对方一句,还差点当众吵起来。
“我不吃了!”许怡“啪”一下拍了下桌子,站起来就要走,被坐在她边上的任雯拽住,她温声劝道:“许怡,一个误会而已,你别放在心上,盛总也是好意。反正又不用花我们的经费,有好吃的就吃,本来就是出来旅游顺便录个综艺,何必跟自己较劲呢。”
宋莹莹也说:“是啊,他点的是福来居的早餐,这店在网上名气可大了,我来之前做过攻略,还打算挤出一天时间早起去尝尝呢。”
福来居?
纪嘉树动了动耳朵,他也做了攻略,知道湖山的小笼包是一绝,其中以福来居的最为出名,他也想著有机会去尝一尝。
许怡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知道自己是有点无理取闹,她就是有点下不来台,话赶话这么说出来,没有真的怪盛穆的意思,再说她也不敢得罪他。
有了台阶,她顺势也就下了,坐了回去。
她干巴巴地问道:“有这么好吃吗?”
“当然!你可以去小红薯上搜搜看,评价老好了,每天都排老长的队,去晚了还吃不到呢。”宋莹莹双手捧脸,开心的说:“盛总人真好。”
纪嘉树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他觉得许怡说的挺对,盛穆就是闲着蛋疼,没事找事搞特殊。
他这一笑,大家的目光就都落到了他身上。
“嘉树,你笑什么?”对他,陈轩浩没什么压力,他自然地问道。
纪嘉树说:“没什么,我就是在想,福来居在市区,等外卖员送来恐怕花儿都谢了,还能好吃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小笼包什么的就要趁热吃才好吃,外卖员从市区过来起码要一个多小时,早凉的透透的了。”宋莹莹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她撸了撸袖子说,“我去找盛总,要是没点就退单好了,还是由我给你们做三明治吃。不是我吹牛,我做三明治可是一绝,你们就等着享用吧!”
“不用,师傅过来当场给我们做。”
盛穆走了进来,他今天穿了件浅棕色的风衣,里面是灰色高领毛衣,宽肩窄腰,全身萦绕着一种温和、低调的威压。
众人目瞪口呆,默默在心里惊叹着他的“钞能力”。
他一进来,大家就都安静了。
尽管盛穆有所收敛,可他的气场依旧十分强势,面对他,众人下意识地都变得小心翼翼,唯有纪嘉树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机,没有抬眸看他一眼。
纪嘉树的两边一边坐着陈轩浩,一边是丁轻芸,没有空座。盛穆感到一阵失落,他只能不甘心地坐到了餐桌上唯一的空位上,并暗暗下决心要盯牢纪嘉树身旁的位置,不再被人抢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丁轻芸用手肘撞了撞纪嘉树的胳膊,悄声道:“队长,你说句话啊,好尴尬。”
纪嘉树抬眸瞅了她一眼,说:“凭什么让我说,你怎么不说。”
“你是队长,你先说。”
“你是女士,你优先。”
丁轻芸眼角抽了抽说:“男女平等,你是男人,你先上。”
盛穆远远看着,心里升起了一股浓浓的妒意。
一个两个,有完没完……
餐厅里的氛围陡然变得低沉压抑,丁轻芸只觉头皮一紧,下意识地往盛穆看了一眼,就像被冷水浇身,瞬间感到一股彻骨的冷意从心底升起。
她低下头看着双腿,很想不通。
她是触犯天条了吗?他为什么要用那么阴翳的眼神看她?
坐在她边上的纪嘉树自然也察觉到了,他没好气地瞪了盛穆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盛总真是大手笔,把福来居的主厨都给请来了,看来我们有口福了。”
纪嘉树这一开口,其他人就像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附和道:
“是啊是啊,盛总破费了。”
“福来居的餐点在网上很有名的,我特意做了攻略,打算抽空去吃的。”宋莹莹不自觉重复了刚才对许怡说过的话。
许怡心里七上八下,生怕盛穆听到了她刚才说的那番话,一直在察言观色,见他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微微松了口气。
盛穆慵懒地靠在椅背上,随意的说:“我跟导演商量过了,之后在民宿里的夥食全由我负责,你们想吃哪家店都可以告诉我,我来安排。”
他神情有些复杂,眼里似乎带有几分委屈,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纪嘉树。
纪嘉树觉得自己一定睡糊涂了,竟然在盛穆的脸上看到了委屈。
一定是他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
明天还是继续睡懒觉吧。
他知道盛穆真正的用意,却不想接受。
他看了看其他人,希望有人站出来拒绝。
宋莹莹被美食诱惑,一时间忘记了对盛穆的害怕,她哇了一声,激动的说:“哪家都可以吗?!”
任雯还算矜持,说:“这不好吧,请厨师过来的话需要不少钱。”
顾流说:“是啊,盛总,谢谢你的好意,还是我们自己做饭吧,大家排个班轮流,也简单的。”
盛穆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纪嘉树,他一语双关:“这没什么,你们吃的开心就好。”-
盛穆发现,跟他原先设想的完全不同,来这以后,他跟纪嘉树独处的时间并不多,不,应该说是少得可怜。
纪嘉树有心避他,作为副队长的陈什么轩则俨然成了他的小尾巴,干什么都要跟他在一起,两人又住一间房,同进同出,分外碍眼。
他心里万分不爽,给导演打了个电话,让他在下一任务环节中务必让他跟纪嘉树组队。
他见不得他身边站着别的人,更见不得他跟别人谈笑风生。
无论男女,都很多余跟烦人。
导演也正在为这事发愁,他发现只要是分组,嘉宾们就自动按照分房顺序来搭配,根本不再另外组队,四对“宿敌”拆了个七零八落。也就许怡跟丁轻芸,偶尔会像今早一样,出言刺一下对方,但很快就会被人劝住,息事宁人。
他们虽不像网友那么损,真想让他们现场打起来,但也不能让他们过于爱与和平,砸了节目组的招牌。
他们需要多制造点矛盾冲突,契合节目主题。为此编导们紧急开了个会商量了一下,临时修改了下接下去的任务流程,减少嘉宾自由度,将主动权拿回节目组手中。
当纪嘉树从工作人员接过白信封时,并不知道里面的任务卡是改良过的版本,也就没人有异议。
他们今天的任务是分为四组,从山里的几处景点中找到有关赤城山传说的四条线索,在天黑前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传说故事,就能获得3000元的游戏奖励,反之就扣掉同样金额的钱数。
组队的队友通过抽签决定,男女嘉宾分开,同寝室的两人不可再组队,一下子就把原本三分之一的可能性变为了二分之一。
不是百分百的概率。
盛穆还是不大满意,只能说是勉强接受。
第36章
“嘉树,纪嘉树……”
纪嘉树像一头横冲直撞的小牛犊,闷头朝前方走去,走得气喘吁吁也不肯放慢脚步,盛穆追在他身后,不断唤着他的名字。
纪嘉树被叫得很烦,如果不是跟拍摄像也在,他真想捂住耳朵奔跑,不用去理会身后的人。
真倒霉,跟他一组。
“纪嘉树,你走慢点,小心脚下。”
这一带怪石嶙峋,造型奇特,还有几个相连的洞xue,洞口光线微弱,在石壁上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彷佛隐藏着未知的秘密,这片山石群也是山中一个比较出名的风景点,不过,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不在这里,两人都未做停留。
风擦过耳边,他被人从身后拽住了胳膊。跟他的上气不接下气成对比,盛穆的气息十分平稳。
本来就烦,看到他的两双大长腿更是烦上更烦。盛穆站着跟顾流差不多高,纪嘉树怀疑这两年他也长高了,突破190了。
体力也比他强,爬了半个多小时的山气都不带喘的。
纪嘉树越想越不高兴。
他想不明白,二选一的概率怎么就偏偏抽到他。
死手,乱抽。
他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跟拍摄影师,忍耐着说:“干嘛,不快点没时间找线索了。”
盛穆抬眼示意,说:“我们已经到了。”
“啊,这么快吗?”纪嘉树略感诧异,他抬眸朝周围看了一圈,看到他们正身在一处茂密的竹林里,他一直闷头赶路,拒绝交流,都没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再往前走几步,都要走出去了。
他假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别开眼,嘟嘟囔囔地说:“你怎么都不提醒我一下。”
盛穆轻呵了一声,觉得自己堪比窦娥。
其中一个跟拍摄影师看了看两人的脸色,小声说了句公道话:“纪老师,盛总他提醒过您的。”
“哦,好吧,那就是我没听到。”纪嘉树自己知道大概率是他没听到,他纯粹就是想挑盛穆的刺,让他受不了退出录制。
他踢了下路边的石头,说:“那我们开始找吧,竹林这么大,我们分开行动好了。盛穆……盛总,你去左边,我去右边。”
他也不叫他盛穆了,学着其他人叫他盛总,誓要与他划清界限。
“我跟你一起找。”盛穆没有纠正他的叫法,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跟他分开,这是好不容易争取到的独处机会,虽然还有两个碍事的跟拍在,但他可以忽略他们。
纪嘉树皱着眉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最后化为了一声轻叹,他说:“随便你。”
节目组放线索的地方分别是竹林、湖边、古宅、古塔,一边查找一边带大家领略山中风景,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
阳光从竹叶间的缝隙照下来,斑驳地落在两人身上,一曲清风拂过,竹叶随风伴舞,竹笋破土而出,静谧中透着安详的气息。
纪嘉树心中的烦躁被这美丽的竹林逐渐给抚平,他不由嘀咕了一句:“春天要来了。”盛穆走在他边上,接了一句:“快到清明了。”他低头看着纪嘉树,问道,”清明你要请假吗?”
纪嘉树知道他要问什么,点了点头。
他恢复健康后,每年清明,盛行谦总是会尽量抽空带纪嘉树回老家祭拜他的父母,如果他实在没时间,就交代家中其他人带他去一成,盛穆也会跟着去,在坟墓前默默地向只有一面之缘的纪念跟嘉禾保证,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儿子。
他没能遵守诺言。
盛穆说:“我陪你去。”
纪嘉树平静地说:“不用,之前也都是我自己去的。”他说这话不是在抱怨,只是单纯在陈述一个事实。
盛穆出国后,就没再陪他去见过父母。出国后是不方便,回来后是忙,这不是他的义务,纪嘉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他怕盛穆误会,加了一句:“我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啊。”
盛穆心里升起一股对自己的怨气,他讷讷道:“我知道。”
他宁愿纪嘉树怪他、指责他,也不想他这么轻描淡写地对待他没去扫墓的这件事,好像对他来说,他真的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一阵凉风吹过,在这小小的一方天与地里,竹叶发出涛声般的簌簌声,一浪接一浪,此起彼伏。
走了这么多路,纪嘉树全身火气充足,不觉得冷了。他状似随意地问道:“你工作不忙吗,录节目要一个月的时间,你都有空?还是说后面几期就不录了?”
盛穆叹了口气说:“忙啊,怎么会不忙,下个月底要上一个新项目,港区的码头要试运行,员工全在加班加点。”
他停顿了一下,纪嘉树下意识朝他看去,两人的目光交汇,盛穆的眼里蕴藏着真挚热烈的光,他说,“但是比起工作,我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事。”
他意有所指。
纪嘉树抿了抿唇,低下头,不让他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也不作回应。
盛穆伸手想触碰下他的手,在即将碰到的那一瞬却又马上缩了回来。
最近,他越来越强烈的感受到,明明纪嘉树就在他身边,可他却觉得他仍像远在千里之外,令他触不可及。
他们曾经参与了彼此重要的节点,却在生命的长河中不知不觉走散了。
他扯了下嘴角,近乎自嘲地说:“纪嘉树,你不用盘算着想赶我走,我后面都会参加的,这一个月,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现在,换成他追在他身后跑,他要让他一回头,就能看到他。
他语气笃定,纪嘉树心微微一跳,突然觉得照在身上的温和阳光变得火辣辣的,他冷哼了一声,说:“随便你,你以后忙死也是活该。”
盛穆诚恳地说:“嗯,都是我自找的。”
他认的太过爽快,纪嘉树很是无语。
他不再跟盛穆说话,低头在地上找起了线索卡片,盛穆见状,知道两人的深入谈话到此为止,也不再尝试继续搭话,自觉找了起来。
纪嘉树运气不错,二三十分钟后,他就成功找到了一张绿色的卡片,盛穆名正言顺地把头凑了过去,纪嘉树撇过头,轮廓分明的侧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入了他的瞳孔,他的嘴角漫不经心地扬着,唇形透着一股笑意。
纪嘉树心中一惊,猛地向后一步,语带惊吓:“你有病啊突然冒出……”他看了眼摄像头,把脏话吞了回去,嫌弃道,“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
盛穆指了指卡片,眼神清明,表情纯良无辜:“我看线索,或者你读给我听?”
“你想的美!”纪嘉树粗鲁地把卡片塞到他手里,挑了挑眉:“你看,你在这里慢慢看,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老……我先回去了。”
盛穆将卡片插进大衣口袋,说:“纪嘉树,时间还早,要不要去湖边逛逛?”
纪嘉树头也不回:“不去。”
“你不是喜欢古宅吗,张家故居是明朝留下来的古建筑,还有隋唐时期的古塔,离这边都不远,我们过去看看?”
“不去!”
盛穆略微思索了下,也觉得自己的提议不好,这两个地方都有其他嘉宾在,纪嘉树正好可以找藉口躲开他,他无疑是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他说:“那我们去刚才经过的山石群,洞xue里刻着石像,也挺有意思的。”
他跟导游一样,头头是道地介绍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纪嘉树停下脚步,他猛一回头,因为走的太快,他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也变得通红一片。
“不喜欢,没兴趣!”他气鼓鼓地说:“盛穆,你烦不烦!说了不去就不去,你听不懂人话吗?”他从不知道盛穆这么能说会道,耳边彷佛有蚊子在叫。
跟在他们后面的跟拍摄像师狠狠倒吸了一口冷气,心惊胆颤地看向盛穆。
心里整齐划一的滑过一个想法:他怎么敢这么跟盛总说话的?不怕得罪他被封杀吗?!
他可是盛穆,他的权势在江城用只手撑天四个字来形容毫不为过。
传言还是有真的,纪嘉树的性格确实虎!
盛穆并不像他们想的那样生起气来,他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一下,说:“嘉树,你终于又叫我名字了。”
跟拍心中甚是惊讶,他们对视一眼,默默抬高手中的摄像头。
这两人,好像关系非同一般?
纪嘉树听了,就像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又膈应,他嘴角抽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他掉头就走,没走几步,就见盛穆的脸色突然一变,叫道:“小树,小心!”
几乎是同时,耳边又相继响起两道惊慌失措的女声:“纪嘉树,脚下,脚下!”
“有石头,嘉树,你看着点路啊!”
“什么?”纪嘉树一时收不住脚,他一个踉跄,身体抖动着朝地上扑去。眼看着就要面朝大地摔个五体投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被人抱着摔了下去。
砰砰砰……
强有力的心跳声在他耳边扩散,一股熟悉的独属于盛穆的冷冽气息霸道地钻入他的鼻端,纪嘉树感到身下一片柔软,他睁开眼睛,对上盛穆略显苍白的脸。
他的大手扣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搂着他的身体,将他全须全尾地护在怀里。见他看过来,他扯了扯嘴角说:“不是说了让你小心,走路不看路,摔了吧。”
看着他脸上的汗,微微颤抖的嘴唇,纪嘉树做不到对他甩脸色,他咬了下牙,支支吾吾地道歉,问道:“你,你没事吧?”
两人的呼吸缠绵的交织在一起。
纪嘉树用手撑着地面,想抬起身体站起来。
盛穆用目光追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纪嘉树刚一动,他贴在他腰上的那只手就微微使力,又将他往他身上压了下去。
纪嘉树腰上一软,两人身体紧密相贴,透过衣物传递着彼此的温度,身体里的血液哗啦啦地涌上身体的某一处。
纪嘉树的嘴唇不小心蹭过盛穆的胸口,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涨红了脸。
盛穆不经意地露出了一抹笑。
第37章
丁轻芸跟许怡尴尬了一路,硬着头皮闲聊了几句,就憋不出话来了。
跟其他嘉宾不一样,她们是真存在竞争关系。两人年纪相仿,名气相当,各种盘点都爱把她们扯到一块比较,还有营销号发帖挑拨,粉丝各种冲突。久而久之,她们也将对方视为对手,暗中关注对方动向。
去年跨年,两人分别参加两个平台的跨年晚会,一个唱歌一个跳舞,按说没太大关联,偏偏她们撞了衫,又尴尬又离谱!
整个演艺圈都闻所未闻的事让她们撞上了。
晚会还没结束,粉丝就在网上撕的昏天暗地,网友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拱火一边吃瓜。各种旧事被重提,有人迅速列出了两人过往实绩,明里暗里嘲讽是菜鸟互撕,把粉丝气个半死。
知道这件事后,两人的脸都黑了,也很生气,都认为对方是故意的,从此结下了梁子。冤家路窄,上个月,两人又相继去陈鹏导演的电影试镜,目前片方的意思就在她们之间选女主,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紧张。
参加这档综艺一是为了热度,二是为了填档赚点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最后就是勉强维持下表面和平,破除网上不和的谣言。谁能料到她们一看到对方就来气,生怕自己落了下乘被对方比下去,争强好胜根本和谐不了一点。
来到张家故居后,两个人暗搓搓的较劲,都想由自己找到线索,匆匆逛了一圈,大致介绍了下历史、屋主辉煌的过去,就迫不及待地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全程无废话,反而成了最早找到线索的两个人。
她们不想回民宿大眼睁小眼,不约而同地提出了去找其他嘉宾的建议。
这是难得一次的意见统一,没有争议。
路上两人依旧沉默,见到纪嘉树就跟见了亲人一样,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他要踩到石头,摔个四仰八叉,她们连忙出声提醒却还是晚了一步。
当看到盛穆冲上来抱着纪嘉树滚了一圈,丁轻芸跟许怡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还没等她们回过神,就见纪嘉树举起拳头很不客气地锤了盛穆一拳,惊掉了两人的下巴。
丁轻芸用手柄张大的嘴巴合上,顺手帮许怡也合上,她说:“许怡,我过去看看,你在这等我一下。”
她一时间忘记了跟她的嫌隙,惴惴不安地跑了过去。
她对纪嘉树还算了解,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打人,更何况对方还刚救了他,可她又实在想不通盛穆会对他做什么。
这事要是传出去,挨骂都是轻的。
盛穆家世显赫,他的爷爷跟外公是出现在新闻联播里过的,奶奶曾是外交官,外婆则是清大法律系教授,桃李遍天下。
鸣峰是家族企业,江城最大的商业集团,规模巨大,跟多个国家有生意来往,光缴的税都能养活一座小型城市。
她听过一些他整治人的骇人传闻,倾家荡产都是轻的,她不能坐视纪嘉树得罪他而不理,显得她太不讲义气了!
“等我一下啊!”许怡跺了跺脚,吭哧吭哧地追在她后面,两人一前一跑到了纪嘉树身后。
丁轻芸发现情况跟她想像的有点出路。她以为盛穆一定会生气,过来时都在打草稿要怎么帮纪嘉树开脱,可现在看,更生气的反而是纪嘉树?
怎么回事?
盛穆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丁轻芸快好奇死了,她跟许怡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读到了相同的迷惑神色。
纪嘉树恼羞成怒地推开盛穆,愤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盛穆,你混蛋!你,你背信弃义,你无耻之徒,你衣冠禽兽……”他用手指着盛穆,大脑一片空白,想到什么就骂什么,像个被点燃了的小炮仗。
看到盛穆脸上那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心中更是气愤难当,他不顾还在拍摄中,伸出腿去踹他,被他轻飘飘躲过。
盛穆心情很好,这还是两年多来,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接触。他们的身体紧密相贴不留一丝缝隙,他忍不住回味纪嘉树身体那柔软的触感,手指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他的眼底浮现出昭然若揭的渴望。
他还想触碰更多……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他心中汹涌的欲望,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对纪嘉树:“嘉树,我刚帮了你,你就骂我,会不会过分了点。”
纪嘉树气得一头卷毛乱颤:“靠,谁让你帮了?你别转移话题,你刚就是故意的!”
盛穆挑了下眉,明知故问:“我故意什么?”
“故意!故意……”故意用手压他腰,故意让他蹭到他……
话语到了嘴边都觉得暧昧。
纪嘉树不说话了,他想起刚才的一幕,嘴上似乎还留有他衣服上的余温。他脸越憋越红,头上都快冒烟了。怕他憋伤自己,盛穆见好就收,不再逗他,他看了下两人的衣服,说:“不闹了,衣服都脏了,我们回去换件。”
“盛穆,谁在跟你闹。”纪嘉树突然安静了下来,一股混杂着羞愤、懊恼、无力等无法一一分辨的感情在他心中汹涌翻腾,他觉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新的情感漩涡,一种新的困局。
盛穆稍微撩拨一下,他就又心慌意乱起来,太没用了。他应该表现得冷静一点,若无其事一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惊一乍。
从今往后,他要做个冷酷无情、郎心似铁的男人!
丁轻芸心思细腻,她在一旁察言观色,查找开口的时机,她敏锐地发现纪嘉树跟盛穆不像刚认识的样子。
她猛然想起纪嘉树跟陆飞白曾同属于一个公司,出国前夕,他还被人爆料在巴结讨好盛穆,现在看来,两人早就认识,关系好像也跟传闻中不同,至少在她看来,盛穆对纪嘉树的冒犯并不在意,甚至,还有点……
乐在其中?
疯了吗?这怎么可能,肯定是她观察的方式不对。
她心里想法一堆,嘴上顺势说道:“对啊,盛总,嘉树,我们等会不是还要集合拼线索呢。”
纪嘉树好像才发现她们的存在,一想到方才的一切都落到了她们眼里,又羞又恼。
他面红耳赤地弯腰拍了拍自己的裤子,丁轻芸随手替他拿掉身后不小心沾上的草说:“背后也有,还是去换一件吧。”
盛穆盯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问道:“丁小姐跟嘉树很熟?”
嘉,嘉树?
这么亲密?
丁轻芸心中一惊,停下手中的动作,跟纪嘉树一起望了过去。
盛穆的眼神语气都算温和,今天的阳光也很柔和,可她却莫名感到一股寒意,犹如芒背在刺。
空气里满是草木的清新气味,可不知怎么的,闻著有一点酸。
她不明白盛穆为什么这么问,有些拿捏不准他跟纪嘉树的关系,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
她用余光扫了一眼还在拍土的纪嘉树,考虑了几秒后笑着说:“是啊,我跟嘉树认识好几年了,以前还一起拍过电视。”
“是吗?”尾音被他拖得有些意味深长。
盛穆当然知道,纪嘉树离开后,他将他的人际关系重新调查了一遍,从头到脚细致地梳理过去,越查,他越为自己多年的忽视自责。
眼前的这个女人曾在纪嘉树遇到困难时出手相助过,光这一点就让他心烦意乱。
他不会觉得纪嘉树会因此就改变性向,可却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任何与他接近的人……不,准确点说,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是吸引了纪嘉树注意的人,他都疯狂嫉妒着,想将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抱着这种阴暗的想法陪着纪嘉树长大。
纪嘉树是他的。
他的眸光暗了暗,表情逐渐变得高深莫测,丁轻芸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敌意,她头皮发麻,顿感有些不知所措。
纪嘉树看了盛穆一眼,呼出一口气,说:“盛穆,走了。”他又对丁轻芸跟许怡说,“我们先回去换衣服,等会来找你们,你们找到线索了?”
我们两字拨动了盛穆的神经,笼在心头的阴影逐渐消退,他勾起嘴角,说了声好。
来自他身上的威压陡然消失,丁轻芸猛地松了一口气,许怡一直没有做声,看她这个样子,便开口说:“嗯,找到了,我们想去找嘉宾们汇合,正好路上遇到了你两。”
丁轻芸缓过神,说:“嘉树,我跟许怡去找其他人,你们换好衣服直接去燕湖,我们在那碰头吧。”
燕湖位于赤城山中心点,也是他们此次游玩的终点。赤城山太大,边做任务边玩一天根本走不完,于是节目组决定分为两天旅程,剩下的放在之后再去。
“ok。”
互相告别后,纪嘉树转身就走,盛穆先是跟在他身后,没走几步就来到了他边上。
他侧着头,似乎是在跟纪嘉树说话。
两人并肩而行,和煦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拖着长长的,两人之间萦绕着一种奇怪的氛围,彷佛他们理所当然就是这样站在彼此身边的。
丁轻芸看着看着,心里隐隐约约有个模糊的猜想,她问许怡:“喂,你有没有觉得他两有点问题?”
许怡皱了皱眉,说:“没觉得。”
她满头问号,这两个人有手有脚,能走会跳,看着也没受伤,能有什么问题。
她觉得比起另外两个,丁轻芸更有毛病。
“真的吗?你不觉得他们的关系有点那啥吗?”摄像在前,丁轻芸不好说的露骨,只能委婉暗示。
许怡听不懂她的潜台词,她不接茬,扭头偷偷翻了个白眼,转回来催促道:“丁轻芸,你走不走,不走我一个人去找任雯她们了。”
“走走走,这就走,你别催。”丁轻芸晃了晃脑袋,把这个略显荒谬的想法甩出脑际。
腐眼看人基,她最近还是少看点文吧。
第38章
盛穆洗漱完出来,发现民宿只有他跟跟拍摄影师两个人,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大眼瞪小眼。
尴尬的沉默后,盛穆沉声问道:“纪嘉树人呢?”他多少已经猜到,却不愿意相信。
他被纪嘉树抛下了。
顶着他冷冷的目光,跟拍硬着头皮说:“他,纪老师先去燕湖了,让我跟您说一声。”
他觎了他一眼,心里泛虚。后面那句是他自己加的,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么说会好一点,实际上纪嘉树走时压根就没提到盛穆。
“知道了。”盛穆淡淡地说着,提步走出了民宿。
他心里有气,知道纪嘉树是故意躲着他,却又无可奈何。
他了解纪嘉树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来之前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没那么容易冰释前嫌,恢复如初。
春风柔和,花香飘动。
跟来时不同,去燕湖的一路上他的心情都很沉重,秀丽的山水入不了他的眼。
纪嘉树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心,让他喜让他忧,让他悲让他痛。这是全然陌生的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自己的感情完全被另一个人牵引,他自己竟然做不了一点主。
他才受了这么一点冷遇,就忍不住难受跟生气,难以想像,当初的纪嘉树是抱着怎样心酸的心情待在他的身边,忍受着他的忽冷忽热,看着他对另一个人好。
他想起《杀死一只知更鸟》中的一段话: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
可真当你走过他的路时,你连路过都觉得难过。
他现在有点体会到了。
跟拍见他没有为难自己,心里松了口气。
两人无声地走在路上,身边只有脚踩树叶的簌簌声,偶尔响起几声鸟鸣,不觉悦耳只余烦躁。
沿着下坡的台阶,再绕过一片长出嫩叶的树丛,眼前视线豁然开朗,翡翠般的湖水出现在两人面前。
盛穆看到了纪嘉树的身影,他正跟其他嘉宾们谈笑风生,可能是听到了脚步声,他抬眸看了过来,只匆匆略过一眼,就又转回去跟大家聊起天,就像没看到他一样。
盛穆张了张嘴,想说话,但突然心口堵得慌,一句话都说不不出来。
纪嘉树绝口不提他先走的事,盛穆也没有问,他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看着他。
陈轩浩见到纪嘉树就像见到了救星,一直粘着他,把临时组队搭档的顾流抛在了一边,纪嘉树怀疑他对他有雏鸟情节。
他小声问他顾流是不是为难他了?
陈轩浩曾对他提过一两句两人过去的纠纷,他也没忘记这是一档“宿敌”综艺,就算嘉宾不搞事,也不代表节目组愿意。
陈轩浩摇摇头,瞥了一眼不断往这边张望的顾流说:“没有,他只是跟我解释了下学生时期的事。”
纪嘉树笑的爽朗:“那不是很好嘛,误会解开了,你也可以解开心结了。”
没人比他更懂,想要走出过去的创伤有多难。他不由用余光扫了眼盛穆,不管怎样,他都感谢他曾经的陪伴与守护。
是他,是盛行谦,是林芝,是盛宅里的每个人以及心理医生,一点一点将他带出了幼时的阴影,健康的长大成人。
盛穆对他的好与付出他不否认,只是他的未来,不想让他参与了。
节目组事先跟他们说过,要等嘉宾到齐后才能打开线索卡,纪嘉树作为队长,将收集的四张线索卡打开放到了一起。
第一条:神话故事。
第二条:牛郎织女。
第三条:与湖有关。
第四条:保佑平安。
大家都傻眼了,这什么玩意?安静了一会后,响起了嘈杂的抗议声。
“这不都是废话,耍人玩呢,就这16个字能拼出个啥。”
“不要告诉我是牛郎织女的传说啊,别有个湖往里面硬套啊,很生硬诶!”
“节目组应该不会这么不要脸吧。”
这话一出,回应顾流的只有沉默,显然大家都默认节目组就是这么不要脸。
他们虎视眈眈地看向监视屏后笑成老狐狸的导演,他摆了摆手,说:“不能给提示,你们自己猜吧。”
“好感动,你们明明可以直接扣我们3000,却肯为朕花心思,编出个什么神话传说来忽悠我们。”丁轻芸装模作样地摸了摸眼泪。
导演毫不接招:“别用激将法,没用。”
“导演你就是在骗人,我昨晚特意上网查了,这边根本没什么传说!”宋莹莹一时嘴快,说漏了嘴,任雯想要捂嘴已经来不及了。
导演一下子坐了起来,一脸抓到他们把柄的坏笑,他冲着其他工作人员嘿嘿一笑说:“好啊,你们违规了,说了不能私底下上网查,你们还查,先扣1000意思意思,下不为例。”
“不要啊~”顿时哀嚎声四起,没一会,又都笑了起来,气氛十分轻松愉快,半点没受可能完成不了任务的影响。
纪嘉树也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擦了擦眼角,看到盛穆一直盯着他,他转过头,不让他看。
他盯着手上的卡片又研究了一下,突然开口问道:“导演,这里是不是有个文化馆啊?”
导演脸色微微一变,坐直身子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轮到纪嘉树坏笑了,他指着卡片上的右下角,那里用很小的字体写着几个字,不仔细看很容易当成背景花纹错过,连起来就是“赤城山文化艺术馆”。
“什么什么,让我看看。”丁轻芸走过来,拿走四张卡片,大家都凑了过去,卡片在他们手里一个个轮转过去。
看完后,几人纷纷唾弃道:“好阴险,字体颜色还跟背景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为了3000块,节目组真是煞费苦心了。”
“我谢谢你们了。”
导演毫无心里负担,他抬手看了看表,说:“还有半小时哦,你们再不过去就要闭馆了。”
赤城山文化馆是个三进的的屋子,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刻着时间的痕迹,院里的一棵榕树,据说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主屋是从明朝留下的遗址,经过政府修缮加固后,又在旁边起了两小间做文创中心。
一个导游拿着小蜜蜂依在斑驳的墙边,笑眯眯地说:“不白来,都不白来,100块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纪嘉树跟队友们合计了下,掏出一百请这位导演为他们讲解,难得过来一趟,他们也想深入了解这里的文化与历史。
他们先去了文创中心,消费20块钱就能免费盖章,他们每个人都有1000元的零花钱。
纪嘉树买了个湖水形状的绿色小钥匙扣,盛穆跟在他后面默默拿了同一种款式。
纪嘉树看到,捏紧了手里的钥匙扣。
轮流盖好章后,大家又重新集合,跟着导游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听他讲那些发生在很多很多年前的故事。当来到主屋中央的一个房间时,他们发现正中摆放着一个手持利剑的女人铜像,用一个大的玻璃罩罩着,宋莹莹拿出手机想拍照,被导游拦了下来。
看着她疑惑的神色,导游告诉大家,这个铜像是他们赤城山的山神——燕娘,是不允许拍摄的。他清了清嗓子,为他们缓缓讲诉了这则赤城山的传说。
古时候,燕湖并不叫燕湖,被称为清湖,湖里住着一只兴风作浪、为非作歹的蛟龙,它说它是山神,要求湖山的人在每年月亮最圆的那一日献祭一名未婚的少女给它,否则就要向人间降下大祸。
第一年,人们不信,没有上供,它恼羞成怒发起洪水,淹了附近四十八个村落,死伤惨重,人们连忙献上少女,才平息了它的怒火。
从此,每年的月圆之日,每个村就轮流挑选村里长得最出落的少女献祭给它,祈求平安。
有女儿家的人们惶惶不可终日,为了让自己的女儿逃过一劫,他们绞尽脑汁,要么忍痛送女儿远走他乡,要么无奈早早送其出嫁。
日复一日,四十八个村落竟沦落到再无未婚的妙龄少女,原本以为恶蛟会自此放过他们,没想到它竟把有了更过分要求,让他们献出蹒跚学步的女童。
村民们不得不搬离这里,一个个村落荒废了,离不开的人们只能在绝望中等待恶蛟再次降下惩罚。
关键时刻,一个名叫燕娘的十六岁女孩勇敢的站了出来,她刚与从一起长大的竹马结了亲,按说已经不符合恶蛟的要求,但村人实在于心不忍,被她说动,由她李代桃僵上了船。
这原本是个风平浪静的夜晚,月亮如月盘般悬挂在天中央,往湖面撒向安详的白光。
谁都不知道她在嫁衣里藏了一柄利剑,一把由她丈夫亲手锻造的剑。当蛟龙现身时,女子腾空跃起,一剑刺向它的眼睛。
天象异变,狂风四起,黑暗笼罩大地。燕娘与恶蛟缠斗了整整数日,终于将它杀死,将人们从水深火热的日子里拯救了出来。
而她也取代恶蛟,成为了新一代山神,受四方供养,保佑黎民百姓。
为了纪念她,村民们将清湖改为了燕湖,她那青梅竹马的小丈夫日日都来湖边看她,而她会在每年月亮最圆的那一日现身一次,与丈夫团聚。
这类中华传统神话故事并不少见,可不知为何,听完以后他们依旧深受感动。
盛穆脑中回想着导游娓娓道来的沉静声音:“年少的丈夫日日徘徊在燕湖岸边,祈求上天怜悯,让他再见一面新婚的妻子。”
他的目光不由落在纪嘉树的身上。
纪嘉树垂眼,看着手中的小钥匙扣,不知在想什么,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他抬头看了过去。
盛穆深邃的双眸似有千言万语,他抿了抿唇,别开了眼,眼眶有些发热。
他也曾跪在寺庙里,祈求诸天神佛垂怜,盛穆能够像他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让他那无望的感情得到一丝回应。
可怜可笑又可悲。
他当年可真是个十足十的恋爱脑啊。
“还真跟线索对上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将两人的思绪拉了回来。
导演趁机发声,为节目组正名:“当然,我们编导出的线索都很契合传说,不会坑你们的。”
“胡说!”
“闭嘴!”大家异口同声地说道,说完互相看了看,又笑了。
他们都觉得导演太厚脸皮了,这也能自夸。如果没来这个文化馆,他们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这么个故事。
就算作家宋莹莹出手,也只能编出一个新的故事来,一模一样的绝对不可能。
走出文化馆后,已是黄昏,燕湖在群山的环绕下露出她含羞带怯的面庞。
湖面被晚霞染得橘黄,彷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锦缎,微风拂过湖面,吹起丝丝波纹,宛如一卷流动的画卷,令人心旷神怡。
看着眼前醉人的湖光山色,宋莹莹提议说:“我们晚上在这里露营吧?”
她的话得到了热烈的响应。
第39章
许是被眼前瑰丽的景致震撼,又或是受了下午那则传说的影响,大家胸中都翻滚着激动,感动又悲伤的复杂情绪。
丁轻芸看着陈轩浩说:“轩浩,面对如此良辰美景,你不想来上一首吗?”
“我也想唱我也想唱!”没等陈轩浩做出回应,宋莹莹就举了手,她积极参与。
这让陈轩浩心里的仅剩的那一点犹豫羞涩都没了。
他心中充满澎湃的情感想要抒发,想到能在这样的风景下尽情唱歌,也很高兴,他点点头,答应了。
大家的兴致也都被调动了起来。
许怡说:“干脆弄个露天ktv,谁想唱的都可以唱。”
顾流问导演:“江导,有没有吉他?”
陈轩浩一听,看了他一眼。
导演说:“可以有……”他扫了众人一眼,搓了搓手指头,“就是需要钱。景区边上有家琴行,好几种乐器可以租。”
“那再来个架子鼓。”任雯说。
既然出来玩了,大家都不想太扣扣索索坏了兴致,想玩就好好玩个尽兴。
盛穆主动承担了一部分三餐,他们的经费变得宽裕了不少。
纪嘉树看向陈轩浩说:“轩浩,你比我们懂,你跟工作人员去选吧。”
他多少猜到,顾流那句话是为了陈轩浩问的。
陈轩浩下意识想叫上纪嘉树一起,但他马上想起自己也是个副队长,处处拉着他,不仅没给他分担,反而造成他更大的压力。
他咽了咽口水,说:“好的。”
纪嘉树看出他想让他陪着去,可要在这边露营,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一下子去两个劳动力看琴,没有必要。
任雯说:“我跟轩浩一起去,我还想买点彩灯,装饰下。”
“搭帐篷不,晚上风肯定很大,要是冷的话可以进去坐一会……”作为这次露营的提议者宋莹莹问道。
“我们没有帐篷,搭的话还要去买,我们总不能带着帐篷去下一个地方吧。”
“租吧,这里肯定也有租的。”
“要不要先大致算下要多少钱,今天才刚开始呢,别花超了……”
“行,租的价格网上大致可查,我们先浅算一下。”
大家各抒己见,商量好后,分工合作,一直忙碌到了六点半,才坐下来吃饭。
晚饭是烧烤,大家都觉得自己动手更有意思,就没让盛穆叫人,顾流、丁轻芸跟许怡三人去山外的超市买菜,因为决定的晚,很多菜都没了,菜场也关门,但大家并没有因为菜品不多受到影响,依旧吃得高高兴兴。
天是黑的,星是明的,月亮悬在山头,夜里的深山显得更为幽静。
纪嘉树抬头看天,天是那么深邃,宽广,低头看山看水,群山连绵起伏,湖水波光粼粼,月光洒在上面,似乎笼罩着一层薄纱。
他听到了盛穆的呼吸声,他也跟他一样看着夜空。
他就坐在他的边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餐桌上吵吵囔囔,经过这一天共同合作完成任务,彼此都熟络了不少。
陈轩浩的话也变得多了一点,他叫了纪嘉树的名字一下,拿起酒杯敬他,向他道谢。
“别这么客气,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纪嘉树举起酒杯喝了一口,里面倒着快乐肥宅水。
自从那次酒醉失言后,他就再也没喝过酒了。遇上一定要参加的饭局,晚会,一句酒精过敏秒杀。
陈轩浩好奇问道:“你酒量真的很差吗?”在场只有他喝饮料,跟小朋友一样。
还没等纪嘉树回答,丁轻芸开口道:“可不是,有一次我们剧组一起聚餐,他喝了没两口,脸变得通红。我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他酒精过敏。”
“哪有这么夸张。”纪嘉树拍了拍脸,他喝酒是会上脸。
许怡说:“我以前也不会喝酒,都是出社会后练的,不会喝不行。”
丁轻芸看了看她,第一次对她说的话感同身受。
任雯又开了罐啤酒给自己满上:“我倒挺喜欢喝酒,有时候晚酌一下,可以放松神经。”
“对,我虽然不喜欢喝酒,但是有时候看到剧里……”宋莹莹接口道,话题就这样拐到了她们最近追的剧上。
顾流将他烤好的羊肉串分别递给离他最近的任雯跟陈轩浩,让他们拿去分。后者随手分给纪嘉树几串,他看了眼靠在椅背上,神情散漫的盛穆,又拿出几串朝他递了过去。
纪嘉树嘴里咬着羊肉,看到后,脱口而出:“他不吃羊肉,你不用给他,分给别人吧。”
“啊?”陈轩浩的手停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周围的人都在聊着天,几个工作人员在划拳,宋莹莹跑过去看热闹,没人注意到这边。
盛穆嘴角微微勾起,他拿起酒杯,抿了一口说:“是,我不吃羊肉。”
“哦哦。”陈轩浩缩回手,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
纪嘉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盛穆是没嘴吗,用他多嘴。
他尴尬地顶着陈轩浩打量的视线,舔了舔嘴角说:“你自己怎么不吃,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哦哦,我吃我吃。”陈轩浩把羊肉串放到嘴边,刚要咬上一口,盛穆略显随意的声音响了起来:“陈先生,你好像很喜欢嘉树?”
陈轩浩手一抖,肉从嘴边掉到了桌上,他没空觉得可惜,抬头瞠目结舌地看着盛穆。
纪嘉树在桌底下狠狠踢了盛穆一脚,磨牙:“你有病啊。”
此时,边上聊天的嘉宾不聊了,宋莹莹就像背后长了眼睛,察觉到这边的异动,飘了过来,扶着丁轻芸的椅子,眼冒精光。
导演抹了把油滋滋的嘴巴,急匆匆地跑到监视器后面,将镜头对准纪嘉树这一桌。
刹那间,这一方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小空间突然安静得彷佛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到。
纪嘉树耳根都红了,他越想越气,用脚踩了下盛穆的鞋子:“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突然发什么疯?”
盛穆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眼里的光越来越幽暗,像古井般幽深,叫人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
丁轻芸是个女生,性别不同,怎么谈恋爱,纪嘉树注定不会跟她发展出超越友谊外的感情,他也就是吃点小醋,没太大的危机感。
可陈轩浩就不一样了。
他们不过萍水相逢,谁知道他的社恐内向是不是伪装的,是他的人设,也许只是接近纪嘉树的藉口……
他不得不多想。
他就这么看着陈轩浩,以至于其他人也不由看向他,陈轩浩压力倍增,紧张的汗都出来了。
这不算什么令人为难的问题,他确实挺喜欢纪嘉树的,可不知为何,他就是说不出口。
在他还没想明白盛穆为什么要这么问他时,他的心就告诉他,这搞不好会是个送命题。
他拿起手边的啤酒灌了一口,就听盛穆凉凉地问道:“陈先生,这么难回答吗?”
他一口一个陈先生,很有礼貌的样子,却让陈轩浩心里发寒,他不由多喝了几口。
纪嘉树受不了他这种像是审问犯人的语气,他把吃完的签子扔在桌上,皱眉:“盛穆,你给我适可而止……”
他的话说到一半,陈轩浩开口了,他点点头说:“嗯,喜欢的。”
导演瞬间站了起来,他握住身边一个工作人员的手激动地说:“稳了,我们的节目稳了!”
宋莹莹使劲掐着大腿,才没让自己尖叫出声。
大牌歌星录综艺公开出柜,她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她的思想还是太局限,胆子还是太小了!!
没人注意到,烤炉边的顾流脸色也变差了,他一撒手,多撒了些辣椒面。
“你,你说什么?!”盛穆神色冷峻,眼中愠色渐浓,握着酒杯的手骨节凸起,脑中闪过数种毁尸灭迹的方法。
纪嘉树反而冷静了下来,他胸中的怒气逐渐消散,看着盛穆的样子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事到如今,他装什么在意。
他勾起嘴角,拿起酒杯敬了下陈轩浩,大方的说:“轩浩,我也喜欢你。”
他知道陈轩浩的口中的喜欢是把他当成朋友的喜欢。
他暗恋盛穆九年,是不会搞错的。
“哇喔,双向奔赴,好浪漫。”任雯看戏看的津津有味,开始起哄。
宋莹莹大腿都拍烂了,决定今晚回去就重操旧业,开文写耽美。
盛穆听着纪嘉树的那句喜欢,眼中戾气丛生。
他感到一阵剧痛袭上胸口,就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啮着他的心,密密麻麻的疼。
纪嘉树喜欢陈轩浩?
不……这不可能!
纪嘉树喜欢的是他!也只能是他!
他松了松领口,“啪”一下站了起来,失手弄倒了手边的杯子。深红色的液体流满了一地,就好像他身体的血液流出来了。
纪嘉树没有理会,丁轻芸察觉他状态有些不对,急忙问道:“盛总,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尽量平静地说道:“我没事。”
可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内心的愤怒、旁徨与害怕。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一秒钟都忍不下去,他要解决掉陈轩浩。
纪嘉树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陈轩浩在其他人的调侃声中越来越不好意思,他急匆匆解释:“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喜欢嘉树,也喜欢大家,我很高兴在这里遇到了你们。”
除了盛穆跟顾流,他们两个都好可怕。他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他还没低情商当面说出来,让这两人下不来台。
盛穆猛的抬头看他,陈轩浩这才看清他的表情。他脸色苍白,双眼充血,活生生像从地狱的来的恶鬼。
陈轩浩快被吓哭了,他战战兢兢地说:“盛,盛总,你怎么了?”
纪嘉树这才慢悠悠地看了过来,见盛穆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蜷了下手指说:“你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
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紧张地关心他,陪他一起回去。
他们之间,是不一样了。
盛穆盯着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眼中的冰霜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他坐下来说:“不用。”
气氛像是凝固了。
丁轻芸赶紧举起酒杯,转移话题。她开心地说:“祝我们今天圆满完成任务,祝我们今后都像今天一切顺利,干杯!”
纪嘉树跟着举杯说:“为我们今天听到的故事干杯。”
大家都举起了酒杯,唯有盛穆,一动不动,纪嘉树转头看了他一眼,他才重新倒了酒,拿起酒杯与他们碰杯。
起风了,夜风凉凉,盛穆觉得入口的酒泛着苦味。
黑夜茫茫,他也茫茫。
一阵拨弦的声音响起,陈轩浩坐在临时搭建的简陋舞台上,拿着吉他弹唱起他今晚的第一首曲子。
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在动情地唱着:
“我知道故事不会太曲折
我总会遇见一个什么人
……
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
她心里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人
她真幸福幸福得真残忍
让我又爱又恨她的爱怎么那么深
我爱的人她已有了爱人
从他们的眼神说明了我不可能
每当听见 她或他说“我们”
就像听见爱情永恒的嘲笑声
……”
第40章
纪嘉树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嘴角勾着,眼中却涌上一丝哀伤,这一刻,盛穆想杀人的心达到了顶峰。
他从没想过,将纪嘉树伤得体无完肤的那把刀会是他递过去的。
他明明那么珍惜他。
台上的陈轩浩换了歌,唱了一首他的成名曲跟两首传唱度最高的歌后,宋莹莹跟许怡也相继上台唱起了歌,任雯接着表演了一段架子鼓,跟陈轩浩合奏了一首最近火起来的歌。
他们让纪嘉树也上台露一手,纪嘉树婉言拒绝。他的歌谁听谁知道,说是五音不全都是夸奖,简直就是魔音绕耳。
这么好的氛围,他就不上去破坏了。
他拿着手机在回微信,刚刚赵小莫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怎么突然改微信名了。
他的微信名,微博名是一样的,从起号起就没有改过,叫我是一棵大树,现在则变成了我是一棵铁树。
纪嘉树用最快也是最朴素的方法表露自己的决心!
他打着哈哈说:“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换,铁树多好,比大树坚强。”
赵小莫吐槽:“看不懂你在说什么。不都是树,有什么不一样,叫铁树又不是真变成铁の树。”
纪嘉树不想跟没有文艺细胞的人讲话,浪费他口水。赵小莫又问了问他录制顺不顺利,说他在网上刷到不少路透照片跟视频。
是个热门景点,他们今天拍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在围观,根本清不了场。
景区六点关门,节目组事先获得了文化局旅游局的批准,可以在晚上继续拍摄,不然今晚的露营就要泡汤。
纪嘉树跟赵小莫闲聊了几句,就登上微博,他这一天都没上过网,对于往常手机不离身的他来说也是比较少的情况。
他快速浏览下了热门新闻,发现节目组又上了热搜,从官宣嘉宾起,这档综艺就时不时上一下热搜,纪嘉树都习惯了。
他点了进去,原以为会看到赵小莫说的路透,没想到置顶的微博是个营销号发的他要摔倒的十几秒视频,底下不少黑粉在那嘲笑他,说他四肢不协调,走路都会摔跤。
都拍到这一幕了,营销号手中必然后续,可能是怕盛穆,没胆子放出来。
黑粉们也跟他想到了一块,让营销号直接放出他摔得狗啃屎的视频,让他们好好乐一乐。
该营销号回覆了其中一条,说等下周就能看到,他怕被节目组跟纪嘉树追究。
纪嘉树撇了撇嘴角,小声嘀咕道:“我才没这么闲。”
他又翻了翻,发现八个嘉宾中,唯有盛穆的路透最少,明明他们是一组的,但网友发出来的视频或者照片,几乎都以他为主。
是没拍到还是不想发,他也说不准,粉丝大v有所顾忌,但普通网友可不怕盛穆,当初他跟陆飞白传绯闻时,除了两人的cpf外,就属吃瓜看热闹的网友调侃的最起劲,也让他这个局外人受了不少内伤。
刷着刷着,一条微博闯入他的眼帘。一个不知道是陆飞白粉丝还是 “竹马”cpf转发那条他摔倒的微博。
[天啦噜,瞧我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盛穆不会是为了帮陆飞白出气才参加综艺的吧?各位,拉到视频最末尾两三秒,有惊喜!]
纪嘉树半信半疑地再次打开视频,反覆看了两三遍,才看到盛穆的身影出现在视频的最后两秒里。他有些吃惊,这人是拿着显微镜看的吧?就这么一闪而过的镜头,仔细看都不一定能发现。
评论区也有人这么夸博主。博主回覆说她看了十五遍才发现,而且一开始还不敢认,毕竟身影太模糊了。
这条微博吸引了不少盛穆跟陆飞白的cpf,开始在评论区磕生磕死,都认可博主的说法。
外界对于盛穆破天荒参加综艺众说纷纭,这个视频跟微博作证了其中一种说法,也是传的较多的一种:盛穆看不惯纪嘉树横行霸道欺负陆飞白,准备在节目里亲手教训他。
虽然一看就知道是纪嘉树自己走路不小心绊倒了石头,但不妨碍她们发散思维。
纪嘉树对这些言论早已麻木,就在他准备退出时,误点到了转发区,看到了这么条评论。
[要我说几遍,飞白跟盛总只是普通朋友,他亲口说的你们都不信,还在这编故事磕假糖,cpf果然没有心。]
头像是陆飞白,应该是他的唯粉。
纪嘉树皱了皱眉。
陆飞白对外说过盛穆跟他是普通朋友?他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
他记得以前采访要是提起盛穆,陆飞白总是顾左右而言他转移话题,要么就是态度暧昧模糊,从不说清楚。
他一肚子的问号,下意识的想去搜视频,可刚输入陆字就按了删除键给删除了。
他们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他何必在意。再说他说了又如何,又当不得真。
他喝了口可乐,忽然发现一直坐在他边上的盛穆不见了踪影。
他一开始没放在心上,重新投入到舞台上的表演,一会儿功夫没关注,顾流都被拉上了台。
丁轻芸朝他挥舞双手,冲他喊道:“纪嘉树,你也快上来,大家一起玩才开心。”
“对啊,又不是唱歌比赛,怕啥。”任雯敲了下架子鼓。
纪嘉树也不再推脱,他将杯中的可乐一饮而尽,站起了身。他刚走出去两步,突然感觉好像还少了一个人。他回忆了下,扭头看向摄像头,发现本该坐在后面的导演也不见了。
盛穆,导演同时不见,是不是太巧了点?
他想起这次作弊味很浓的分组,想起盛穆方才的反应,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笑着说:“我去趟洗手间就来。”
别人不疑有他,催着他快去快回。
他沿着主路找了一圈,没看到这两人的身影,就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小树丛。
那里没什么灯光,一片乌漆嘛黑,纪嘉树心生怯意,在路口徘徊,不敢进去。
做了将近三四分钟的心里建设,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明,这才鼓足勇气踏上了中间的石头小路。树枝剐蹭在衣服上发出“沙沙”的声音,纪嘉树抿紧嘴唇,感觉心跳越来越大声。
越往里走,就越黑,白色的手电筒光往地上投下树枝张牙舞爪的影子。
风一吹,群魔乱舞。
纪嘉树怕了,不敢往里走,他转身往外飞奔而去,“咚”的一声,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这人胸口梆硬,他捂着脑袋后退了几步,被那人扶住。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抬头,看见了盛穆的脸。他立刻冷下脸,说,“你怎么在这?吓死人了。”
盛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吓你的人不是我吧。”他伸手去摘蹭到纪嘉树身上的叶子,“好端端的怎么跑那里去了,里面多黑。”
纪嘉树哼了一声,拍掉他的手没好气道:“要你管,爷乐意。”
他朝周边张望了一眼,没看到导演。盛穆的目光跟着他转,问道:“你看什么?”
纪嘉树说:“看跟你狼狈为奸的那个人。”
盛穆淡淡一笑,完全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反而一晚上的不愉快被他的话冲淡了。
他喜欢纪嘉树这样跟他讲话的鲜活样子,有过去的味道。
他说:“别看了,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
纪嘉树听了也不再废话,他凝视着盛穆,警告道:“盛穆,你别想用你的权势搞东搞西,要是你敢对陈轩浩下手,我不会原谅你的,别让我恨你。”
盛穆垂眸,遮住了眼中阴暗的情绪,他修长的手指上捏着一片从纪嘉树身上摘下的树叶。他将它当成纪嘉树摩挲,安抚自己逐渐焦躁的情绪。
他说:“纪嘉树,你当真就这么在意他?连我跟导演说了什么都不问,就急着维护他?”
他的心里产生了一股极端的怨恨。
纪嘉树觉得有些可笑,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忘记了他是怎么在他,在别人面前维护陆飞白的,还好意思质问他?
“他是我朋友,我不想他因为我受到伤害。”他淡然道,“你是什么性格的人我了解,你会做什么事我也能猜到。读书时候我的那些玩伴为什么会突然转学或搬家,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盛穆,我以前不介意你过度干预我的交友,现在介意了。”
他曾经太过渴望得到盛穆的爱,才会从他这种偏执的行为中获得了一种扭曲的满足感。
他知道这样的自己也有点不正常,却无力改变。
只要盛穆是关心他的,哪怕举动偏激,他困扰之余也会感到开心。
他就像一只准备过冬的小松鼠,将盛穆给予他的感情一点一点捡回来囤积在一起,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他还是在意他的。
“那我呢?对你来说我是什么?”盛穆压根不在意纪嘉树知道他做的那些好事,他只在乎一件事。
他紧紧握住他的肩膀,俯身看着他,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里那股强烈的醋意与不甘:“小树,告诉我,对你而言,我真的不重要了吗?”
纪嘉树用力抚开他的手:“你是我哥哥,对我来说当然重要。”他望着他,笑的一脸纯良,眼中却流转着恶意,“盛穆,不要再死缠不休了,我都向你保证了,我们永远都会是亲人,你还不满意什么?”
失望、痛苦、愤怒、不忿在心中如潮水般起伏,对纪嘉树汹涌的欲望更是在盛穆胸中横冲直撞,无数情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维持不了一点冷静。
他低下头,没让纪嘉树看到他痛苦的表情。
空气变得沉闷,令人窒息。
纪嘉树有种报复后的快感,多年委屈化作名为恶的情绪在他心中膨胀,他继续放着狠话:“如果你让导演改规则配合你,干扰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我就退出这个综艺!盛穆,你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他的话就像一记耳光,重重扇在盛穆的脸上。不远处传来嘉宾们络绎不绝的欢笑声,他心中却一片死寂。
该说的话都说了,纪嘉树不想再理他,他绕过他就要回去。
盛穆伸手拦住了他的去路,他闭了闭眼,似乎想理一下头绪,却理不出来。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纪嘉树眉头紧皱:“你给我让开,别逼我扇你!”
盛穆抬眼,直直撞进他那双不耐烦的眼睛里,他说:“纪嘉树,我也跟你说清楚一点,我不要再跟你当什么哥哥弟弟,我要你当我男朋友。”
如果他不愿意,也没关系,他会把他关起来,直到他愿意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