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车内很安静,纪嘉树看着窗外,当盛穆不存在。盛穆本就话不多,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开口。
上周温度骤降,冷空气随着大雨席卷而来,这座南方城市正式入冬成功。
这会雨停了,天气回温了几度,天空蓝的像是被水洗过一样,路边的树叶凋零的差不多了,风吹得树枝扑棱棱地颤动着。这是座很少落雪的南方小城,跟他们居住的江城一样。
车里开了空调,暖风吹在身上很舒服。他们运气不好,一路都是红灯,车子时停,时动,纪嘉树坐着坐着,昏昏沉沉起来,头跟着汽车一点一点。
盛穆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又滑落到他的手上,手背上那两三个小小的红点令他感到不适。
纪嘉树的头又点了一下,弹了回来,他擦了擦嘴边并不存在的口水,扭过了脸,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地撞到了一块,又错开。
纪嘉树眨了眨眼睛,指着前方的红绿灯说:“绿灯了。”
“嗯。”盛穆踩下油门,貌似随意实则语气有些严肃的说,“怎么会突然脑震荡,是拍戏出了意外吗?”
纪嘉树手指抠着手中的旅行包,里面装着他这几天换下的衣服,赵小莫只拎走了他的洗漱用品。
被人袭击这种事,他是不会告诉盛穆的,倒不是因为他这么晚来看他而矫情,从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告诉他。他怕盛穆知道有人袭击他,保护欲作祟,又要派人盯着他保护他,时时刻刻向他汇报他的行踪。
他刚出道的时候,两人的关系还没有现在这么僵化别扭,他还会跟他说点拍戏的日常,可自从他偷偷派了6个保镖以保护之名日夜盯着他,还差点被人当成可疑人员报警处理后,他就对他失去了倾述欲,勒令他将6人收回去。
如果这次让他知道有人袭击自己,他都不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他累了,受够了两人因为这种事情发生的争吵与纠纷。
他也是真怕了,以前他喜欢他,他勉强承受着他那病态般的控制欲,但现在,他不干了。
“不是拍戏,就是不小心磕到了脑袋。”他言简意赅的说了句,又扭头去看窗外,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车子驶过大街小巷,朝着影视城所在的郊区开去,视野里逐渐出现了广阔的田野跟群山,一条清澈的河流贯穿其中。
太阳红耀耀地悬在当空,在河面上洒下金灿灿的光。
驶过一座石桥时,纪嘉树看到几个十来岁大的小孩在河岸边追逐打闹,风把他们的衣服吹了起来,可他们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寒冷。
纪嘉树不由想起童年时,他跟盛穆之间发生的一件事。
他刚到盛家的时候,盛穆其实并不喜欢他,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也并不愉快。
他还记得,当盛行谦牵着他的手将他介绍给盛穆认识时,对方脸上的冷漠,让他下意识地往盛行谦身后躲去。这两年受尽折磨的生活使得他对别人的情绪格外敏感,他在盛穆身上感受到了不受欢迎的气息。
盛行谦说:“以后嘉树就住我们家了,盛穆,你比他大三岁,以后要把他当成亲弟弟对待。”
盛穆看着躲在父亲身后鼻青脸肿,浑身伤痕累累的纪嘉树,皱了皱眉:“爸爸,我姓盛,我没有姓纪的弟弟。”
“盛穆!”盛行谦脸色沉了下来,紧皱眉头,“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可能是顾忌到纪嘉树初来他家,又常年处在被辱骂虐打的环境,他忍下怒火。
盛穆一点也不怵,他面无表情地说:“没事的话我就回房间了,我还有作业要做。”他看都没再看纪嘉树一眼,转身往楼上走去。
纪嘉树从盛行谦身后探出小半颗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从来没有告诉盛穆,第一眼,他就对他充满了好感与好奇。他跟他生活中碰到的那些孩子都不一样,乌黑的头发,俊秀的五官,精致的打扮,一举一动都像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
可他不像王子那样平易近人,也不像他父亲盛行谦那样温和可亲,在之后的生活中,他就没怎么搭理过他。
盛穆所受的教养不允许他去为难针对一个比他小三岁的小孩子,可他又做不到心平气和,接受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孩子,他只能将纪嘉树当成空气。纪嘉树当时患有创伤应激症,在盛行谦的安排下接受着心理治疗,两人在家碰面的机会不多,相处下来勉强算是相安无事。
一切的变化都始于一场郊游。
事情就发生在他被带回盛家的第一个暑假。盛行谦跟他的妻子林芝带着两个孩子去河边郊游。
两人是家族联姻,彼此都将对方视为很好的合作夥伴,相处多年感情是有,但不是爱情。
林芝常年周游列国,忙着举办她的画展,鲜少回来,盛行谦收养了个孩子回家的事还是听她在国内的好友说的,此时江城的豪门圈还流传着一则绯色流言,说这孩子其实是盛行谦流落在外的私生子,还说她就是因此才不回家,说的那叫一个有鼻子有眼,跟躲床底下看到似的。
林芝自然知道是假的,她了解她的丈夫,他对她虽然没太多的爱,对婚姻却是绝对忠诚,了解始末后,她抽空从国外飞了回来,为的就是破除谣言。
她对纪嘉树印象很好,觉得他软软糯糯的像个糯米糍,很可爱,不像她儿子,冰冰凉凉的,小小年纪就老成持重,不像他的同龄人那么活泼亲人。
这难得一次的家庭聚会,他们打算去迪士尼好好玩一玩陪一陪孩子们,可纪嘉树很怕生,人一多就会呼吸不畅,为了他,他们改道去了邻市的青城山避暑,准备在那里度过一个周末。
父母对纪嘉树偏爱的态度,让盛穆心生不满,从小就是天之骄子的他头一次体会到了嫉妒的滋味,他以为自己足够理智,却从上车开始,就坐得离纪嘉树远远的,不让他靠近自己。
纪嘉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靠着车门坐着,生怕越界惹他厌烦。
车子停在他们家的别墅,早就等候多时的佣人上来帮忙拿行李,林芝弯腰将纪嘉树抱在了怀里,指着路边的树告诉他那是什么。盛穆看着眼热,在他的记忆里,母亲对他从来不曾这么亲密。
蝉鸣声吵得人心烦意乱,他踢了下路边的石头,转身独自往山上走去。
他来过这里几次,对这里的路还算熟悉。
“哥哥,盛穆哥哥,你等等我。”身后传来纪嘉树细软的声音,他装作没听见,加快了脚步,拉开了两人的距离,纪嘉树迈着小短腿,踩着他长长的影子,努力地跟上他,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越走越远。
太阳像一团火球挂在高空,山里的风吹在身上都热,没多久,两人身上都汗津津的,白色的衬衫汗哒哒地黏在身上,经过一处小溪时,盛穆拐了下去,用手捞起澄澈的溪水洗了把脸,又把手臂浸了下去,冰凉的溪水瞬间浇灭了他身上的暑气,他深深吸了口气,一回头,就看到纪嘉树来到了他的身后。
他皱了皱眉:“你不要过来,万一着凉了爸爸又要骂我。”
纪嘉树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这座绿意盎然的深山对他来说就是个神秘的国度,他看到什么都觉得稀奇有趣,更何况溪水对小孩子有着天然的吸引力。他学着盛穆的样子走到溪边,用手鞠起一捧水洗了洗脸,又伸出舌头尝了一口,满足地闭了闭眼。他捧起一汪溪水,献宝似得拿到盛穆眼前,说:“哥哥,你喝喝看,这个水好甜!”
“纪嘉树,乱喝东西会拉肚子的,你爸妈没教过你吗?”盛穆推开他的手,站了起来,他的出现让他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的心情又变差了。
纪嘉树垂着头,呆愣愣地看着空掉的手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盛穆这才想起他父亲曾对他说过,纪嘉树的父母已经去世不在了。他张了张口,想道歉,却说不出口,犹豫了半天就吐出了一句:“回去了,纪嘉树。”
纪嘉树点了点头,跟着站起了身,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他脚下一滑,不小心掉到了溪水里,后来发生的事过于慌乱,就像被快速剪辑的视频影像:湿透的衣服,快到不正常的心跳,盛行谦愤怒的脸孔,林芝惊慌的表情以及“啪”的一声,盛穆右脸上的红掌印。
淩乱的镜头,嘈杂的背景音。
纪嘉树的脑海中闪过他被舅舅毒打的画面,他害怕地想放声尖叫,可看着面如死灰、死死攥着双手的盛穆,他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勇气。他颤抖着身子走到盛穆面前,张开手臂,断断续续但坚持把他的话说完了:“叔叔,不关……不关盛穆,盛穆哥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你别打他,打人,痛。”
盛穆低头看着落汤鸡一样的纪嘉树,他身体抖得厉害,恐惧得都快哭了。他不明白他明明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护在他面前,替他违抗他的父亲。
傻瓜吗?
类似的事情其实发生过数次,盛穆都有些习惯了。盛行谦专断、控制欲强,在教育方面更是十分严苛,只要盛穆拿不到年级第一,行为有一点偏差,就要面对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责备与批评,还会被打关禁闭。他母亲在家的时候是会插手阻止,可过后还是会让他去道歉认错,家里的管家保姆佣人更是谁都不敢开口劝说。
纪嘉树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站出来维护他的人,而他当时只有7岁多一点。
也是在那一瞬间,盛穆对他,对哥哥这个身份不再那么排斥,他开始觉得纪嘉树的出现或许会是件美好的事情。
他希望,对纪嘉树而言,他也是。
“停车。”纪嘉树突然喊了一声,对盛穆说道。
“怎么了?”盛穆一边问一边将车停在了路边,纪嘉树打开车门朝着河岸走去。
“你要去干什么,外面好冷,你不是怕冷吗?”盛穆在他身后喊道。
“不冷。”纪嘉树头也不回的说道。
冬天的太阳总是没有夏天的火热,阳光照在人身上很温暖。他走着走着,就开始跑,盛穆忙下车跟了上去。
“等我一下,纪嘉树。”
阳光在河水里跳跃,纪嘉树被裹了一层金边,他朝着河面,朝着太阳,笑着跑着,风从河面吹过,也吹起他的衣角。他在河边站定,转过身,红扑扑的一张脸,神采奕奕的眼睛,看得盛穆微微一晃神。
他抬起双臂朝盛穆使劲地挥着:
再见啦,盛穆。
这一次是真的告别。
第22章
这天晚上,纪嘉树给徐青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考虑好了,要去参加海曼。谢菲尔德的演技交流培训班。
这个培训班是徐青向纪嘉树推荐的,可他真答应要去了,他反而有些犹豫,不知道这个决定对他是好是坏。他现在的处境跟当初已经有着天壤之别,即便一周前他又被人黑得体无完肤,但从沈舒年、丁轻芸站相继站出来为他说话后,舆论就又有了反转,尤其是丁轻芸,她发博感谢了他在剧组的出手相助,为他很是拉了一波好感,收获了一批死忠粉,已经有更多的资源找上了门,他正在跟陈耀阳重新规划他之后的演艺道路。
这时候出国一年显然不是个明智之举。
圈里一天一个变,新出道的男艺人多如牛毛,一个个如豺狼虎豹伺机而动,一旦“闻到肉味”就会冲上来,争个你死我活。竞争不可谓不激烈,他这一走,等于白白让出了一个空位。等他一年后归来,恐怕又要重头再来,太可惜了。
徐青分析着利弊,心里已经隐隐有些后悔。纪嘉树不是不明白他的担忧,但他早就心意已决,也做好了一年后重新再来的准备。让徐青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打算拍完这个戏后就出国。
“这会不会太早了点,培训班2月底才开课,你可以过完春节后再走,不用这么急的。”见说干了口水也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徐青也就放弃了,只是他很不解,纪嘉树为什么这么急着出国。而且再过半个月就要过春节了,明明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他却选择一个人去国外孤零零地生活,多冷冷清清。
纪嘉树笑了笑,找了个藉口:“早点过去适应适应,我还没在国外住那么久。”
他太了解自己,深知自己不能留下,他怕春节一过,他会因为眷恋盛家的温暖而舍不得离开,而如果不离盛穆远一点,他必定会裹足不前,固步自封。就像飞蛾扑火,明知前方是死路一条,也会不管不顾飞扑上去。
要断就断的干净,等他彻底走出这段感情,他就会回来。
“好吧,我会跟陈总说的。”徐青无奈地挂断了电话。
纪嘉树在窗前傻站了几分钟,直到窗外零星的几盏灯光也灭了后,才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点进了自己的银行账户。
培训费由公司出,这省了他很大一笔开销,他这几年也存了点钱,加上父母留下的遗产,足够他的日常开销及房租,一年里他也不是完全的空窗期,有机会的话,他可以接一点小活干干填补空档。
做好预算跟计画后,纪嘉树安了心,他给连金发了条微信,跟他说他就要去美国进修,两人隔了一个街区,他让他帮忙留意租房信息。
发完信息后,他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漱。
这之后,他抽空去市行政服务中心办了签证,杀青的那天晚上,徐青从江城赶了过来,请他跟赵小莫吃了顿饭,算是给他践行,赵小莫很舍不得他,他这一走,他就要被分去跟别的艺人了。
纪嘉树谢绝了两人为他送行,他从儿时起就害怕与人分别。当天深夜,他乘上了飞往美国的航班。
机场里,连金不知从哪来搞来一条红色横幅,还请身边的几个同样来接机的外国友人帮忙拉着,见到纪嘉树就激动着扯了起来,纪嘉树脚步一顿,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心里默念着我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被连金从背后一个熊扑,狠狠抱住。
“好久不见呀,小树树。”
纪嘉树哎了一声,说:“乖侄子。”被连金逮着狠狠揉了了揉头发,他热情如火碰了碰他的脸颊,被纪嘉树一脸嫌弃地推开,调侃他留了几年洋,作风也变得洋派了。
两人相视一笑,勾肩搭背地去停车场,连金买了一辆车,准备带纪嘉树去华人超市买菜,他要亲自下厨给他露一手,他已经受够了西餐汉堡,从去年起就学会了做饭。
当纪嘉树踏上异国的土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不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他心中陡然有了种重新开始的豁然感-
盛穆是在除夕那天发现纪嘉树出国了的。
每年春节,林芝不管多忙都会从国外回来陪伴家人一起过节。大年三十的晚上,吃过年夜饭后,夫妻两人会坐在客厅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纪嘉树跟盛穆则陪着他两看一会,就被沈舒年他们叫出去放烟花。
纪嘉树还爱去黎江边看市政府举办的烟花大会,两人每隔两三年就会去看一次。有一年,夫妇两还跟着他们去凑过热闹,只不过盛行谦嫌路上人太挤太吵,就去了那么一次,之后便在江边买了套房子,站在落地窗前就能看得一清二楚,也不用去人挤人,但这样反而失了点过年的味道。
盛穆去机场接了母亲回来,意外地发现纪嘉树还没回盛宅,往年他要么提前一两天,要么一大早就会过来,跟桂姨一起贴窗花、对联,给园子里的树挂上红耀耀的大红灯笼,兴致上来还会自己写对联,比起他的画,他的字显然令人不敢恭维,歪歪扭扭跟虫一样,被盛穆嫌弃也不恼,反手就把对联贴到他门上,还不许他撕,说会把福气撕掉,简直强词夺理。
他歪理一大堆,盛穆说不过他,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折腾,反正他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眼不见为净。
盛穆在宅子里绕了一圈,没看到丑对联,也没有纪嘉树的身影。他又去敲了敲他的房门,没人应门。他问在厨房里跟厨师一起忙碌的桂姨,对方也只是说没见他回家。
他的心里莫名地涌上了一股不安,掏出手机给纪嘉树打去了电话,却只听得一阵冰冷的语音,提醒他所拨打的号码已经停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是忙着拍戏忘记给手机充值了?可他不是这么大意的人。
他来不及细想,给对方的号码充值了1000块,可还是没人接听。
他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等到了吃饭的时间,纪嘉树还是没有出现,连林芝都觉得奇怪,开口问道:“阿穆,小树呢,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盛穆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说:“可能还在忙,他这段时间在拍一部新戏。”话音一落,他就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他抬起头,正好跟盛行谦的目光撞到了一起,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古怪,是混合著怀疑、纳闷、奇怪、生气的复杂神情。
“那也不能大过年的不放人啊,什么剧组这么没有人情味。”林芝忿忿不平地说道,“要我说还是你们两个不对,出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小树那么辛苦的在外面打拚。阿穆,你不是开了家娱乐公司,去把小树签过来,有盛林两家给他撑腰,我看谁还敢薄待他。”
“妈,等会小树回来,你别跟他说这些,他就是不好意思再麻烦我们了 。”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是妈妈说你,你帮那个陆家的小儿子都比帮小树多,你要搞搞清楚,谁才是你弟弟哦。”林芝剜了他一记眼刀,说,“你赶紧再给他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来,要是晚,你就直接过去接他。”
盛穆正要打电话,就被盛行谦打断,他又用那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不用打了,小树今天不回家过年了。”
盛穆脑袋一空,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抿了抿唇说:“什么意思?”
“他没跟你说吗,他去国外参加海曼办的什么演技培训班,要一年后才回来。”盛行谦的语气不是很好,带着点指责的意味,“盛穆,你怎么当人哥哥的?他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没跟你说?”
盛穆如同被棍子当头打了一下,脑袋嗡嗡作响,他怔怔地看着盛行谦,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后,整张脸都黑了下来。
“他跟您说的,一年都不回来了?那他毕业证怎么办?”他的声音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意,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他的瞳孔很黑,直勾勾看着人的时候会让人产生被狮子盯上的错觉,盛行谦久居高位,从来没有落于下风,头一次被人震慑住,这个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心里多少有些不适。
他皱起了眉:“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让他不回来的,我看就是你平时太疏忽他了,他现在才什么都不跟你说。”
“我没有疏忽……”盛穆想要争辩,话说了一半却陡然住了嘴,心里忽然有些发虚。
这两年,他确实因为各种原因没怎么关心过纪嘉树,连他住院都是意外听到陆飞白跟他经纪人打电话才知道的。
眼看着餐桌上的火药味越来越重,林芝赶紧打圆场说:“好了好了,大过年的,你们一人少说一句,小树去国外参加培训也是好事,怎么到你们嘴里就变了味,好像他在国内混不下去才去似的。快吃饭吧,等会菜都凉了。”
人没到齐,谁都没有动桌子上的菜。
盛行谦拿起调羹给林芝舀了碗鸡汤,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没再理盛穆。盛穆看着满桌子菜肴,心不在焉地夹起一筷子菜塞进嘴里,食不知味地咀嚼了起来。
没了纪嘉树的盛家,变得愈发冷清起来。
吃完饭后,盛行谦跟林芝先后坐到客厅沙发上,开了电视当背景音,盛行谦泡了壶茶,给林芝倒了一杯。林芝如今已经成为华国知名的画家,画展越办越大,盛行谦很为她高兴,退居二线后,他的时间也多了很多,最近一家福利机构联系上了他,他有空会去旗下的福利院帮忙照顾那些孩子,并着手成立相关基金会。
两人边品茶边聊着近况,等着春晚的开场。
盛穆在给纪嘉树打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却始终没有人接,发微信,也没有回,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脸色越来越冷。
美国这会还没到早上七点,他应该还在睡觉。
他推开纪嘉树的房门,走到了他的阳台上,清冷的月亮洒下一地冷霜,不远处的夜空烟花闪烁,璀璨夺目。他无心观赏,靠着栏杆拿出一根菸,衔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烟的瞬间,他想起四个多月前,两人在这里合抽了一根菸,不知怎么心里很不是滋味。
寂寞像蛛丝一样缠上他的心。
过了一会,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连忙拿出来,却在看清名字后沉下了心。
不是纪嘉树。
沈舒年笑呵呵地说着:“阿穆,你快跟嘉树出来,何青找了个绝佳的地方,放烟花视觉一流。”
等了半天没等到盛穆开口,他迟疑地问道:“喂,盛穆,你在听吗?”
盛穆兴致索然地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咋啦?今年要在家里过年啊?”
盛穆闭了下眼,说:“不是,小树出国了,我也懒得去了,在家陪陪爸妈。”
“啊?他怎么突然去国外了,我们怎么没听你提起过?”何青夺过沈舒年的手机,在电话那头大呼小叫着。
盛穆像被人拿针刺了一下,胸口阵阵发疼,他咬了咬牙,挂断了电话。
他也想知道纪嘉树为什么悄无声息就出了国,说都不跟他说一声。
第23章
大年初一,盛家的亲戚都来老宅拜年。
盛家是江城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曾经的一家之主盛老爷子却在培养子嗣方面不大在行,生的三个孩子中除了小儿子盛行谦外,都不大成器,大儿子沉迷古玩,小女儿爱好音乐,两房跟其他旁支全仰仗着盛行谦才能维持住自己荣华富贵的生活,因此鸣峰的权力集中,且被盛行谦牢牢握在手里掀不起风浪,没有那种网友们喜闻乐见的豪门恩怨。
作为盛行谦独子的盛穆自然从小就被给予厚望,从一出生起就背负着整个盛氏的兴衰荣辱,不能出一点差错。
盛家不怎么办大宴,无论是盛行谦还是盛穆,都不喜吵闹,在这点上,两父子倒是如出一辙,是以每年新年的拜年就显得格外隆重,叔叔伯伯,姑姑婶婶,还有那些小辈们全都拎着重礼登门拜年。
自盛老爷子身体不适出国疗养后,盛行谦的地位就成了最高,就连他亲大哥见了他都不由矮上几分,而盛穆接手鸣峰后,又在无形中进行了一次权利交替,长辈们还不习惯放下身段讨好这个小辈,便把重任交托给了自家孩子,是以一大早,盛穆就被一大群大大小小的青年、少年、小孩给包围了,叽叽喳喳跟鸟儿似得吵得他头都疼了。
他面色如常,沉稳到谁也没发现他已经被烦的想把他们一个个给扔出去。
往年这些人有这么聒噪吗?
大堂哥盛康安与他关系还算亲近,跟他聊了会天后,发现房里似乎少了个人,他环视一圈,问道:“阿穆,嘉树呢,我来这么久怎么还没看到他?是不是赖床了。”
另一个叔伯家的儿子跟着“咦”了一声,应了一声:“对啊,嘉树人呢?我说我怎么总感觉少了个人,以前他老跟在穆哥身边。”
盛穆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心里更烦了。
他抬了下眼皮:“他去国外参加培训去了。”
“什么培训,大过年的都开。”不知是哪家的年轻人问了一句,立刻被旁边的人打了个爆栗,那人说道:“你傻啊,国外又不过春节。”
他的话音刚落,就又有一个声音叫了起来:“不是啊,我看网上现在外国春节也搞得挺热火朝天。”
盛穆看到佣人端上来的菜,恨不得将它们统统塞到这几个人嘴里,看他们还怎么说话。
好好一张嘴,尽说些人不爱听的。
他随手扯过一个小孩,从身边的人身上抽出一个红包塞进那孩子手里,指着面前这群年轻人说:“快过去,这些哥哥手里还有很多很多红包要给你们。”
他的话立竿见影,小孩子们纷纷围了过来,边说新年祝福边摊开了手。
“穆哥,这可是我刚到手的红包!”那人哀怨地叫唤着。
盛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晚上,纪嘉树却依旧没有一点回音,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他看了一眼闹哄哄的大厅,走出了主宅,顺着宅子的桥廊,来到了后院。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枝头,风一吹,就晃荡起来,池子里的锦鲤肥美得像一头头小猪,悠闲地游来游去。
原本会出现在这的人影却不在。
他又一次给纪嘉树打去了电话,可他依旧没有接。从昨天到现在,他一共给他打了8个电话,5个微信语音,发了10条微信,都石沉大海。
纪嘉树或许换了个号码,没有看到他的电话跟微信,长期在国外生活还是办理当地的电话卡方便,他想这么说服自己,却又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从初中起就用这个号码,现在换了太麻烦。
盛穆突然发现,他好像真的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了解纪嘉树,连金去国外读书后,他连他现在来往最密切的朋友是谁都不知道,想找人问问都无从下手。
纪嘉树的不辞而别令他焦躁又不安,他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有一种荒谬的想法从昨晚开始就一直萦绕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让他烦心不已。
他好像正在失去纪嘉树。
这怎么可能?
他很想坚定的告诉自己,却只能怔怔地看着没人接听的手机,尤自在那发出嘟嘟的响声,一下一下,就像在敲打他的心。
从纪嘉树7岁,他10岁开始,每一年的春节,他们都是一起度过的,他现在独自待在美国,会不会寂寞?
盛穆等不下去了,他要马上飞去美国,只有亲眼见到纪嘉树,他才能真正的安心。
他的目光沉了下来,给陆飞白打去了个电话,对方很快就接了起来,惊喜的声音透过听筒传到了他的耳边:“穆哥,新年快乐,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真是心有灵犀……”
他却没什么心思听他说这些,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飞白,你把你经纪人的号码给我一个。”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急迫,陆飞白鲜少听到他这样讲话,关切地问道:“怎么了穆哥,发生什么事了吗?”
盛穆说:“我问他点关于小树的事。”
对面没再发出什么声音,安静的有点诡异,过了一会,陆飞白才不怎么情愿地说道:“我发你微信吧。”
“行。”盛穆说完就要挂断,被陆飞白叫住,他犹犹豫豫地问道:“穆哥,是嘉树发生什么事了吗?”
盛穆顿了一下,说:“他很好,你不用担心。你经纪人叫什么?”
“徐青。穆哥,过完年你陪我回一趟家吧,你帮我对付五哥的事传到了爸爸耳朵里,他现在很生气,我有点怕。”
“我没时间。”盛穆淡淡地说道,“飞白,这次错在你五哥,你爸他只是老了身体不好,脑子又没坏,他会算清这笔账,知道他进去是对陆家最好的结果。”
“可是他一向看重陆家的声誉,这次五哥进监狱算是彻底丢了他的脸……”陆飞白还想再说些什么,被盛穆打断:“飞白,我现在有点忙,有空再联系。”
盛穆的声音略显冷淡,似乎还夹杂着一丝不高兴,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两人初识的时候,陆飞白心中更是奇怪,挂断电话后就给徐青发去了微信,询问他纪嘉树到底怎么了。
徐青家里,他爸妈跟姐姐姐夫正在麻将桌上厮杀,俨然已经杀红了眼,都快十一点了,饭也没人煮,孩子也没人带,他只能充当临时奶爸,当代“德华”,将六个多月大的小侄女抱在怀里,拿着玩具哄她玩,看到陌生来电,他想都没想就给按掉了。
可电话却再次响了起来,徐青皱了皱眉,把宝宝轻轻放到沙发上,一手拍着,一手接起了电话。
要是工作电话,他一定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大年初一讲工作,晦不晦气!
“喂,是徐青吗?”低沉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
他动了动耳朵,莫名觉得有一点点耳熟。他点点头说:“是的。”
“你好,我是盛穆。”
徐青瞪大了眼睛,正襟危坐,客厅里充着着搓麻的声音,显然不是谈事的地方,他迅速起身走进主卧关上了门,说:“盛总,新年好新年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纪嘉树穿着一件厚厚的灰色羽绒服,头上戴着顶毛线帽,将自己包裹得严丝合缝,不让一丝风吹进来。
来纽约快两周了,他还是不适应这边的气温,冻得他差点感冒。天气预报说,今后一周将迎来最大暴雪,这对他这个在南方长大的孩子来说,是个开心又无措的消息。这座享誉全球的繁华都市吸引他的并不是它的金碧辉煌、纸醉金迷,而是雪,他来的第四天就下起了雪,乐得他在雪地上堆了一个大大的雪人。可惜连金回国过年去了,不然还能一起打雪仗。
他手里拎着一袋食物,从超市出来后,他把双手插进了袖子里保暖,蒙头朝他租的房子走去。
他租住的是个老式公寓,地理位置不错,四周交通便利,配套齐全,当然房租也不便宜。他父母虽然给他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遗产,但也经不起他这么挥霍,又买房又出国。他不打算在这里久住,只当做是临时的落脚点,等正式开课后,他准备换个地方跟人合租,节省房租。
在快到公寓楼下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道细微的声响,“嚓”的一声,是打火机的声音,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了一抹红色的亮光。
纪嘉树心里猛地一跳,直直愣在了原地。
穿着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慢条斯理地点燃了烟,他抬起头,露出完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上是一双如寒潭般深邃的黑色眼眸。
视线即将撞到的瞬间,纪嘉树连忙躲到了路边停着的一辆车后,借助车身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影。
他稳了稳心神,从车旁探出一个头,远远地看着盛穆。
前两天他接到了徐青的电话,追问他是不是得罪了盛穆才年都不过了就跑出国,找人的电话都打到了他那,他迫于对方的淫威,没有抵抗住告诉了他他在美国的地址,让他自求多福。
分析过程全错,结论勉强算对。
他猜到他可能会来美国找他,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换成以前,他要是这么不远万里地来找他,他肯定会惊喜万分,为他对自己的在意而高兴,可现在,他的内心却没有太多的波澜,他好像真的没有过去那么喜欢他了,他那满腔浓烈的爱意似乎随着那个雨夜的眼泪流干了。
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盛穆把烟从嘴巴里抽了出来,夹在食指与右指之间,他往身旁的公寓看了一眼,拿出手机拨打了个号码。
纪嘉树赶紧拿出手机,手忙脚乱地按下了关机键。
好险,手机差一点就响了。
第24章
这一天,盛穆在纪嘉树的公寓楼下等了两个小时,等到夕阳落了山、雪花停了又落,都没有看到纪嘉树的身影。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离他二三十米远的咖啡馆里,他等的那个人捧着杯热拿铁,透过咖啡馆二楼的窗户一直看着他。
雪花落满了他的肩头,又变成了水,沾湿了他的衣服。
有好几次,纪嘉树没忍住,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想去见他,却在快到楼梯时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又转身折了回来。他的怪异举动引起了二楼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的注意,其中一人还上前关心地询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纪嘉树冲他笑了下,表明自己没事后又坐了回去。
手里的咖啡渐渐冷了,而他只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心思全在外面那个人身上。
他跟盛穆认识了快十五年,见证过他的喜怒哀乐,却从没见他这么落寞过,站在原来的位置,任雪飘落,也不动。
傻的吗?不会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再等吗?为什么一定要待在雪中等他?
他对他即便没有了爱情,也有多年相识相伴的感情在,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在那受冻,他还是会心疼难受,于心不忍。
可纪嘉树并没再起身过,他很清楚,现在的他不想也不能去见他,面对他时,他的意志力总是变得很薄弱,他不敢保证,不会被他三言两语打动,再次坠入到看不到曙光的感情中。
傍晚,公寓门口进出的人多了起来,他们或好奇或警惕地看了眼这个长相俊美的异国男人,还有人拿出了手机,盛穆这才有了动静,他给纪嘉树发了条信息,告诉他他在他公寓楼下,他人不在,他明天还会来找他。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又来找纪嘉树,纪嘉树看到他的微信,这一天都不敢出门,怕被他撞见,他来敲门,纪嘉树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动静。直到他离开后,他透过房间的窗户,看到他就站在公寓的台阶下,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他是洁白背景中的一团黑。
今天比昨天更冷了,几乎一整天都在飘着小雪,他撑着伞在雪中等了一个小时,发梢跟眼睫都被飘雪染得湿润,他又一次铩羽而归。看着他走在雪中的背影,纪嘉树差点打开窗户,叫住他。
就差一点点,他先消失在了街头。
他不是会轻易放弃的性格,第三天,他又来了,第四天,他开了车,就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他或许已经猜到纪嘉树不想见他,他对他的电话、信息视若无睹,他也就换了种方式守株待兔。
纪嘉树认识他所有的车,或者说是车牌,他喜欢在车牌号上带点他的元素,像他的生日日期或者他名字的字母,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癖好。要不是认出来,他也不会掉头跑回家里。他庆幸自己因为即将来临的暴雪天气囤了不少吃的,不至于饿到自己。
第五天暴风雪来了,抬眼看去,铺天盖地的一片白,盯久了眼睛都痛了,确定盛穆没来后,纪嘉树不再盯着外面看。
暴风雪持续了两天,雪厚得都到了人的膝盖,雪停后,市政府派了车来清理道路上的积雪,各家门口都是人们铲除、清扫积雪的身影。交通恢复后,纪嘉树也出门了,他实在待不下去,要去外面透透气,吹吹风。
暴风雪的余威还在,风雪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纪嘉树没逛多久就回了家。
他觉得不久前为暴雪来临而高兴的自己,真的有点太傻太天真了。
自这天后,盛穆没再出现,纪嘉树知道,春节假期结束,他这个工作狂必定要回到他的岗位上去,但他同时也很清楚,在盛穆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两个字,再难啃的项目他都会啃下来,以他的财力跟物力,想要找到他其实易如反掌。
他很可能像初中那会一样,因为他脱离了他的掌控而发疯。
这个想法在培训班开课后得到了验证。
海曼。谢菲尔德的培训班招收的演员并不算多,只有二十来个人,大部分都是美国的本土艺人,剩下十来个则是像他这样来自异国,英国、法国、德国以及日本的艺人次之,华国只有他一个。每周一、三、五白天上两节理论课,二、四晚上则是演技课,他们会根据老师给的剧本排练,每个月的最后一天汇演一次,遇到星期天则顺延到次日晚上。
老师除了海曼本人外,还有好几个纽约戏剧学院的讲师、教授,海曼。谢菲尔德还邀请他的好友们,几个好莱坞明星来讲诉自己的经验。课程十分丰富有趣,纪嘉树上得津津有味,像海绵一样吸收着知识,弥补着自己的欠缺。他觉得自己做得决定太对了。
他跟他们上了一个多月的课,才将这些同学的名字跟脸对上,也就是在这时候,他发现自己被人跟踪监视了,之前他也注意到过,只不过以为是自己同学,就没怎么放心上。
他回到宿舍,问连金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人上门来过,他怕盛穆又派人在他房间里偷偷装监控。
此时他已经搬了家,连金知道他有合租的念头后,就邀请他来跟他一起住,纪嘉树一开始不愿意打扰他,在连金表示他也想找人分担房租后,纪嘉树就搬了过去,两人已经一起住了两周。
连金一头雾水的看着纪嘉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纪嘉树揉了下头发,坐到沙发上:“没有人来就好,盛穆他派了人跟踪我。”
“又来?”连金吃了一惊,纪嘉树初中的事他也知道一二,因为盛穆最早找的人就是他,他觉得哪怕出发点是好的,但行为太过偏激,就拒绝了,“他搞什么啊,之间不是都不怎么管你了,你在网上被人骂成狗、线下被人跟踪anti这么严重的事他都不知道吗?”
跟踪anti是发生在纪嘉树刚出道那会,有个艺人粉丝听信了网上的谣言,以为他抢了那人的资源,气的在线下组织了几个人一起堵他,朝车上扔鸡蛋,纪嘉树那会也才大一,被吓到了,徐青本来说要报警,他心软,念在她们年纪小,只警告了几句,就让她们走了。这事被跟拍他的狗仔拍到,爆上了网,他被冷嘲热讽,被一些人骂活该,不过也有人说她们太过分之类的。
舆论吗,就是说什么都有,纪嘉树调解了一下心情,也就过去了。事情发生的比较久远,连金不提起,他都忘记了。
他其实并不讨厌盛穆管他,只要别太过分,他内心深处是期盼着他的关心。曾经,他也会主动跟他说他接了什么工作,什么时候杀青之类的事,拿新人奖那天,他还特意给他发了微信与他分享这份荣耀跟喜悦,邀请他来参加他公司为他举办的小型庆祝会。
说是庆祝会,其实就是陈耀阳、徐青跟赵小莫,还有几个工作人员。
他答应了要来,可直到庆祝会结束,也没见到他出现。到了第二天纪嘉树才收到他迟来的微信。
只有寥寥一句:我昨晚临时有事。
对他的获奖的事只字未提,更别提祝贺。过了一段时间,他才知道,那天晚上他跟陆飞白一起去了为陆辰星举办的接风晚会。
他知道盛穆很忙压力很大,盛行谦对他的期望要求都很高,不容他决策出错,可后来他发现,除了工作,他剩下的心都在陆飞白身上,很难再分出心来关心他。
纪嘉树想,他其实不应该怪他,是他没跟他说,他没有义务关注他。可那时候的他还是很不甘心,会因为他的忽视、不在意而痛苦。
他曾经也想让他进入他的社交圈,也想将他介绍给徐青他们认识,大方的告诉他们他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不是含糊其词的什么爸爸朋友的儿子。
在媒体一次又一次用竹马竹马形容陆飞白跟他的关系时,他又没有辟谣,大家便逐渐默认了他们这层关系。
有次他偶尔经过他们公司,心血来潮想去看看他,却被前台拦下,跟他说没有预约不能见他,纪嘉树知道这是公司的规章制度,自然不会为难她,他拿出手机要跟他联系时,就看到他带着陆飞白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惊喜成了惊吓,后来这种事情,他再也没有做过。
竹马竹马,原本是他们之间他唯一能跟人坦言的关系,却似乎变得跟他隐晦酸涩的暗恋一样,再也无法宣之于口。
他不是不争不抢,只是再怎么争抢也抢不回那颗早就偏了的心,还会惹得盛穆厌烦嫌恶,就像未来的他那样。
“你才是狗。”纪嘉树推了下连金,嘲讽地勾了勾嘴角:“盛穆这个人独占欲很强,受不了我脱离他的掌控,他跟盛叔叔在这点上挺像的,小时候盛叔叔也这样对过他,所以他们两父子感情至今没有修补。”
“啧啧啧,他自己都受不了,就没想过你也一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他不懂吗?”连金一直觉得盛穆挺有病的,现在听纪嘉树这么一说更觉得了。
哪有人弟控成这样。
纪嘉树翻了个白眼说:“显然他不懂,可能洋墨水喝多了,体会不了我们华国的博大精深。”
连金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我怀疑你在内涵我。”
“……你是敏敏肌吗?”
纪嘉树太了解盛穆的作风,如果放任事态不管,他就会在他周边撒下一张大网,如蜘蛛吐丝般入侵到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他拿出了手机,点进了与他的微信聊天框,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他联系他的痕迹。
纪嘉树抿了下唇。
收到纪嘉树微信时,盛穆正在开会,其中一个部门经理正在向他汇报他们部门的项目进展,其余几人都察觉到老板近来心情不佳,屏息凝神地听着,不敢表现出一丝怠慢。
他把手机调了静音,显示屏亮了后,他扫了一眼,见到是纪嘉树的名字,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他的脸隐在灯光的阴影之中,像给他蒙了一层浓郁的黑色。
隔两个月,纪嘉树终于有了回音。
在员工们怪异的神色下,他一反常态地低头看起了手机。
纪嘉树:盛穆,让你的人给我滚。
第25章
还没等盛穆回覆,纪嘉树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也别想着给我装监控监视我,让我发现,我就再不回来了。
盛穆蹙了下眉,在众人惊讶的神情下,起身去了外面,留下员工们面面相觑,表情逐渐变成了惊悚。
号称工作狂魔的盛穆从来不会在开会的时候走神看手机,也不会一声不吭就走。
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经理们惴惴不安,用眼神交流了一下。
乔一楠替盛穆关上门,回来说:“盛总临时有点事情,大家先等一下。”
盛穆给纪嘉树打去了电话,这一次他接了。
“纪嘉树。”他叫了下他的名字,声音如同大提琴般低沉,“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躲着我不接我电话。”他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到了嘴边全化为了这么一句。
纪嘉树平静地说:“我没怎么,只是想在这边好好学习,不想有人打扰。”
盛穆一听,心里猛地升起一股怒意。
他知不知道,这两个月来,为了找他知道他的近况,他花了多少心思。他飞了好几趟美国,去他的住所找他,却被房东告知他已经搬走,去培训班,也没能碰到他,他实在没太多时间两国来回飞,又一时想不到办法,才在明知会惹纪嘉树反感,也派了人跟踪他。
为了看他一眼,知道他在异国他乡过得还好。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我,纪嘉树,对你说来,我来找你是在打扰你?”他的声音里竟透着一股痛苦。
纪嘉树怀疑自己听错了,盛穆怎么可能仅仅因为自己躲着他就难过,他明明……都不在意他。
纪嘉树的沉默让盛穆的心如坠冰窖,他握紧了手机:“为什么?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得他措手不及,他怎么想都没想明白,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纪嘉树还冲他笑得明媚灿烂,彷佛这两年的疏远都消失了,可是一转身他就把他一个人丢下,一声不吭去了国外,还不再理他。
纪嘉树依旧在沉默,就在盛穆以为他已经挂掉了电话时,响起了他怨艾的声音:“盛穆,你真的不知道吗?到现在你还拿兄弟名义来欺骗自己!”
盛穆心抽了一下,像有一只手在他的身体里撕扯他,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要冲破他的身体。他的脑袋乱糟糟的,嘴里也泛起了苦味:“你在说什么?嘉树,小树,别闹别扭了好吗,答应我,别再躲着哥哥了,哥哥……”
“哥哥?狗屁的哥哥。盛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纪嘉树大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他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过来,“盛穆,我累了,不想再跟你演兄友弟恭,你要当好哥哥去找你的陆飞白,不要来找我,我不奉陪了。”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你放过我吧。”
因为那次袭击,他想起了醉酒的那一夜。
酒后吐真言,他的表白根本没在盛穆心里掀起一丝涟漪,他只是将它当成寻常兄弟间的告白。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盛穆对他没有一丝一毫有关爱情的情感在。
他的暗恋,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结束,他却还傻傻的以为他保密得很好。
太悲哀也太讽刺了。
说完这段话后,没等盛穆回答,纪嘉树就挂断了电话。
盛穆拿着手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不明白纪嘉树在说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纪嘉树好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那个只要他回头,就会永远跟在他身后的人,不见了。
他把他弄丢了,怎么找都找不到。
后面的会议,盛穆也没什么心情在听,他草草结束下班就驱车去了纪嘉树的公司,试图理清头绪。
他在秘书的带领下,进了陈耀阳的办公室,对方看到他的出现很惊讶。
今年年初,陆飞白已经成功解约,去了盛穆的公司,他不明白他还来干嘛?他又不管售后。
尽管心怀疑问,陈耀阳的面上却还是一派冷静,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热情地招呼盛穆在沙发上坐下:“盛总,快请坐。小王,把我后面的会议推迟一会。”
“陈总,突然来访,打扰了。”盛穆淡淡的开口。
“不打扰,不打扰,是飞白有什么事吗?”陈耀阳想当然地问道。
盛穆愣了一下,他直直地看着陈耀阳,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频繁将陆飞白跟他扯在了一起,见到他开口闭口都会提起他。
陈耀阳一看就知道自己猜错了,他心里更疑惑了。
不是为了陆飞白,他们公司还有哪里值得他上门的,总不会是来谈收购的吧?
哈哈哈,这个笑话也一点也不好笑。
这位青年的狠辣作风在江城可是出了名的,只要被他盯上,就如羊入虎口,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陈耀阳因为他突如其来的造访心绪不宁,盛穆总算说出了来意:“陈总,我来是想问下嘉树的事。”
“嗯?”陈耀阳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有些奇怪地问道,“嘉树是指我们公司的纪嘉树?盛总跟他也认识?”语气变得惊讶。
“是,他是我弟弟,他没对你提过吗?”盛穆随意地说了出来。
陈耀阳倒茶的手一晃,茶水溅了一些到桌上,他连忙拿过纸巾擦拭着,冷静的面孔隐隐有些破裂。
纪嘉树什么时候成盛穆弟弟了?姓氏都不一样好嘛!
难道是表亲?也不对。
不管内心多么的震惊,陈耀阳还是勉强维持着微笑说:“盛总,是这样的,关于家人之类的隐私,艺人们不主动提,我们也不会过多追问的。”
意思就是纪嘉树不说,他们就不知道。
盛穆点了点头,他知道纪嘉树不愿意对外提及他是盛家养子的事,解释起来太麻烦,还避免不了会扒出他早亡的父母以及他被虐待过的往事。
他想在实现梦想、功成名就的时候,再公开他是影后嘉禾之子,想让大家觉得他配是她的儿子。
陈耀阳把茶杯递给盛穆:“盛总,你肯定也知道,嘉树现在在国外进修培训,过得还不错,您是想问他什么事?”他摸不透盛穆的意思,小心试探着。
他们待纪嘉树一直不错,倒是不担心他秋后算账。
盛穆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的面容,他说:“嘉树他有没有遇到过什么麻烦,工作一直都顺利吗?”
他猛然发现,他对纪嘉树的工作状况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明明早该过问的事,他却拖到了现在,盛穆有些后悔,这不是用忙就能当藉口的。
他难得觉得他父亲说对了一次,这三年来,他确实对他有些疏忽。
陈耀阳说:“您等下,我把他经纪人叫过来。他更了解点。”
徐青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了陈耀阳的办公室,他还记得大年初一时盛穆的那通电话,他心底很是没底。
纪嘉树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事,人都追到公司来了!这尊大佛可不是之前那些阿猫阿狗能比的,放在一起提都是侮辱了他,他们这小公司可得罪不起。
他扬着官方笑容跟两位问了下好,然后貌似淡定地坐到了沙发上。听到盛穆跟纪嘉树的真实关系时,他狠狠吃了一惊,在心里将纪嘉树骂了一遍。
什么爸爸朋友的儿子,亏他说得出口。这小混球,骗人都骗到了他头上。
生气归生气,他还是有分寸的。出于隐私考虑,他说的都是网上可查的事情,因为不确定盛穆知道多少,也出于他的一份私心,他将纪嘉树去年遭到的骚扰与麻烦也一并跟他说了。
盛穆越听脸越冷,当知道纪嘉树被人觊觎骚扰许久,知道他住院不是因为拍戏出了意外,而是被人袭击时,一团怒火在他的心中燃烧起来。
这些事情他从未听纪嘉树提起过哪怕一个字,他一直……一直以为他在圈里过得很顺利,才没有强硬地让他来他的公司。
他隐隐约约察觉到,无形中像有一条河将他与纪嘉树隔绝开来,他想靠近也靠近不了。
他浑浑噩噩的离开了他的公司,又来到了纪嘉树在市区的家。
密码没有换,他顺利地进去了。房间里有一股沉闷的气味,自纪嘉树离开后,再也没人来过这里。他先把窗户打开,让空气流通了起来,随后站在客厅,环视着房间,从前的一幕幕,像万花筒似的,浮现在他面前。
开心的纪嘉树,生气的纪嘉树,伤心的纪嘉树……向他撒娇的纪嘉树,叫着他哥哥的纪嘉树,凶巴巴骂着他的纪嘉树。
他走进衣帽间,看到两人去年去温泉山庄度假时,他在商场给纪嘉树买的那几件衣服,他一件都没有带走。
他的耳边回荡起他在电话里的声音,那忧伤的声音如丝线般紧紧缠绕着他的心。
“盛穆,你真的不知道吗?到现在你还拿兄弟的名义来欺骗自己!”
“盛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盛穆,我累了,不想再跟你演兄友弟恭,你要当好哥哥去找你的陆飞白,不要来找我,我不奉陪了。”
“放过我吧。”
他猛地冲进卧室,抬头看着房间里的那张床,上面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床被子都没放。
他的眼前浮现出纪嘉树醉酒后躺在床上的画面。
那天,他问纪嘉树他到底不知道什么,纪嘉树闭着眼睛,用一种带着哭腔的声音对他说他喜欢他。
他喜欢他?
纪嘉树喜欢他?!
是的,纪嘉树喜欢盛穆。
不是当成哥哥的喜欢,是把他当成恋人的那种喜欢。
第26章
盛穆一直觉得他对纪嘉树的感情就是寻常的兄弟情,虽然经常被朋友调侃弟控,保护过度,他也从不放在心上。
他也从未发觉纪嘉树对他的异样感情,现在回想起来,并非毫无征兆,其实早就有迹可循,只是都被他忽视了。
那些对视后的闪躲,触碰后的惊慌,不自觉流露的羞涩与温柔以及小心翼翼的试探。
有次他们聚会,何青在他发他妹妹的抖音视频下看到网友艾特他,评论让他看好妹妹,别上初中后被黄毛骗走,他想都没想回了一句:敢靠近我妹妹,老子把他头扭断。
发完后他朝盛穆扬了扬眉,问他要是纪嘉树早恋,被个小黄毛拐走了怎么办?
他记得他当时斩钉截铁地说:“他才不会早恋,他没有喜欢的人。”
话一说完就听一旁蹲着逗小猫的纪嘉树凉凉怼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盛穆怔愣了片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当时的感受,像有一团野火在他心中焚烧,那双黑色的眸子露出凶残的光。那一瞬间,他涌起一股强烈的欲望,他不仅要扭断对方的头,还要将他碎尸万段,淩虐至死。
沈舒年笑得不怀好意,问纪嘉树:“这意思,看来我们嘉树有喜欢的人,快跟哥哥们说说,是哪家的小少爷?”
纪嘉树双琥珀色的眼睛穿过草丛,越过他面前的几人,直直地望进盛穆的眼睛,他却读不出里面的千分之一。
他垂眸摸着小猫的毛,慢吞吞地说了句:“没有,我瞎说的。”
何青立刻打趣道:“我就说嘛,要是纪嘉树被人拐走,盛穆不得把那人给剁了,别小看弟控啊各位。”
纪嘉树该庆幸他当时改了口,没有真的喜欢上别人。
他现在彻底明白了他对纪嘉树的感情,他真是愚蠢至极,迟钝到将他对他的爱混淆成了兄弟之情。
不管是过去、现在亦或是将来,他都只喜欢纪嘉树一人,而纪嘉树也只能属于他一个人。
他是他父亲带回来的礼物,是天赐给他的宝物,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能也不配得到他。
盛穆看着房间里那副巨大的海报,上面是一个少年,对着镜头笑得意气风发。
那是他出道时拍摄的第一张海报,是他最近刚收的。
在镜头前的纪嘉树跟平常生活中的他看上去有些不一样,让他觉得陌生的同时,又令他心动。
床头柜上摆着几个相框,里面放着纪嘉树的近照,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背景各不相同。
盛穆拿起其中一个相框,用手轻轻摩挲着照片里纪嘉树那张被冻得通红的脸,晕开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像一潭深泉,折射出点点幽暗的光。
无论如何,他总会回来的-
纪嘉树发现,他跟盛穆的那通通话还是很有用的,他再没在身边发现什么异样,他后悔没有早点跟他说清楚,能少不少麻烦。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逐渐习惯了异国的生活与节奏。
在培训班他优秀表现获得了海曼的青睐。他向自己的朋友,知名导演约瑟夫推荐了他。通过试镜,纪嘉树成功拿到了一个反派角色,在他的下一部悬疑电影里客串,扮演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画家,为了画出令自己满意的画作一举成名,在反派的挑唆下谋杀了自己的恋人,用恋人的血作画。
这个消息一经传回国,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将纪嘉树推上了数次热搜,打开了知名度。这种天降大饼,国内的艺人争破头都不一定能抢到,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拿到了。
圈里不少人都觉得纪嘉树走了狗屎运,背地里羡慕嫉妒得快要咬碎了牙。
在一次闲聊中,海曼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他长得很像他年轻时认识的一位华国女性,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双眼,简直一模一样。
他的语气带有遗憾,觉得她选在鼎盛时期退圈是整个华国演艺界的损失,从言辞中就能听出,他很尊重、也很欣赏这位女性,言谈间还流露着想跟她再演一次戏的渴望。
他告诉纪嘉树,在她刚退圈的时候,两人还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他还给她新出生的儿子送过礼物,参加过他的周岁宴,他抓阄时什么都没抓,就朝着自己妈妈爬去,扑进了她怀里。他觉得华国的这项传统很有趣,就用镜头拍下了这一幕,至今还放在家里。
他的神情饱含怀念,对纪嘉树说:“哦,嘉树,那孩子的眼睛跟你是一个颜色,连头发都是卷毛,不过他是遗传了他爸爸的自然卷。不知道他们一家现在过得怎样,他们换了号码,也搬了家,我们就失去了联系。”
他会一些中文,跟纪嘉树交流时经常说中文,还说他跟那位女士的丈夫一个姓氏。
海曼显然还不知道,他的这位朋友不是搬家了,而是死了。
这都是纪嘉树从不知道的事情,他饥渴地倾听着,脑海里浮现出他父母的样子。如今,他对父母的印像已经十分淡薄,他们离世的太早,他对他们只有零星的记忆,以及相册、视频里出现的影像。
在他读中学的时候,曾把他母亲拍摄过的影视、综艺全翻出了看了一遍又一遍,被盛行谦看到,这才向他讲诉了他父母的故事。
他父亲纪念因为成绩优异得到了拿到盛家给贫困学生设立的奖学金,机缘巧合下认识了盛行谦,两人成了好友。读完大学后他选择留校成了名大学讲师。
他母亲嘉禾一生热爱演戏,退圈实属被逼无奈,而非外界广为流传的因为结婚生子。
纪嘉树看着海曼,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父母的事情。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就见海曼皱起了眉,手捏下巴,表情有些奇怪地看他,说:“ohno,不敢相信,你们的名字好像也有点像,我记得她儿子的名字里也有个tree,让我想想,叫什么树来着?”
纪嘉树微微一笑说:“嘉树,纪嘉树,她儿子的名字。”
“oh,yes,你们连名字都一样,这太巧合了。”他有些欣喜的说着。
纪嘉树抿了抿唇,不再隐瞒:“不是巧合,海曼,我就是嘉禾的儿子。”
海曼怔怔地看着纪嘉树,一脸的意外。
他蠕动着双唇激动地说道:“Oh my god,我早该发现了!你们太像了,你母亲她现在还好吗?咖啡店的生意如何?你父亲呢,还在当他的中学老师?”
纪嘉树的眼底闪烁着泪光,他摇了摇头说:“他们在我五岁时就出车祸离世了。”
海曼愣了一下,随后上前抱了抱他,眼眶发红,他说:“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抱歉。”纪嘉树回抱了他。
这之后,海曼更加照顾他。
可能纪嘉树真的霉运到头,时来运转了,好消息接踵而至。先是他上网看到谢郎判刑的消息,这场官司打了足足半年,终于有了结果。后来,他还听说程永安家的公司资金链出了问题,快要破产了。据说程永安在跑路时误将油门当成刹车踩,撞到了山体,断了一条腿。
徐青告诉他,之前袭击他的人也被警方抓获,纪嘉树以故意伤人起诉了这两人。他们为了减轻刑罚,供出了幕后使者,出乎纪嘉树的意料,压根不是他原先以为的谢程两人当中的任何一人,而是跟他毫无瓜葛,连面都没见过的陆飞白五哥。
他有病吧?
对纪嘉树而言,这纯粹就是无妄之灾,完全是被陆飞白这货给连累的,不知道他五哥抽了什么疯,脑子搭牢竟然以为绑架他能威胁陆飞白。
纪嘉树不止觉得他有病,还对他的文化水平产生了怀疑。但凡他上下网认识字,将两人的名字打到一起看下,都不会产生这种荒谬的认知。
真是小刀扎屁股——开了眼了。
纪嘉树气得破口大骂,一晚上没睡好觉。
陆飞白给他发了个道歉微信,说他不知道他五哥会盯上他,如果他早点发现,就能告诉盛穆让他派人来保护他,也就不会害得他进医院。
不知是出于真心还是在阴阳怪气。
纪嘉树对着他的头像竖了个中指,把手机揣兜里,连回都懒得回。
个死装货,隔着显示屏都能闻到他的那股绿茶味。
五月纪嘉树顺利通过答辩,六月回国参加了毕业典礼,盛行谦作为他的长辈,也来了。
典礼还没开始,他带着盛行谦参观学校,路上他似乎看到了盛穆的身影,可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看错了人。
盛行谦问他怎么了,他摇了摇头说:“没事。”
他好像有点过于敏感了,一路上老觉得有人在偷偷看他,甚至出现幻觉,将路人认成了盛穆。
盛穆知道他对他抱有的“背德”感情后,不觉得他恶心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毕竟他一心只拿他当弟弟。
他在国内待了一周,见了几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又去盛宅陪盛行谦下了一下午棋。后面的几天他拍了两个广告跟一本杂志,这些商家杂志社看好他的那部电影,提前买股。
另一件关于纪嘉树的大事则发生在下半年,他那部原本无人看好的主演剧竟然意外爆火,将他这个出走半生归来依旧糊逼的艺人一举推上了顶流的宝座。他开始了连轴转的日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培训班他坚持继续上,只不过减少了时间,不能每节课都报道。
影视综艺、广告杂志、各大平台的盛典邀约如雪花般飞向他的公司,赶场赶得他怀疑人生,每天能睡满三小时都是稀奇,他不禁有种在读高三的错觉。
赵小莫也被重新分到他身边,跟着他两国之间飞来飞去,帮他处理各种杂事。
同一年年底,他客串的那部电影在全球百来个国家相继上映,他演的变态画家狠狠刷了一波脸。国内则在次年暑期引入,票房还不错,在学生党间讨论度最高,他的角色又为他圈了不少粉,在原来的流量上又小爆了。
他变得更加忙碌,以前的那些旧料再次卷土而来,耍大牌、没素质、金主小三等标签再次贴了上来,这一次,他不再全程被动挨骂,他的粉丝在互连网的各个角落替他冲锋陷阵,为他反黑澄清。
他越来越红,伴随而来的便是更多的争议,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引发网友的热议,成了货真价实的当红炸子鸡。还有娱乐公司私下找到他,抛出诱人的条件想要挖他跳槽,被他一口拒绝。
他不是不讲道义的人,他不会忘记在他人生低谷中,他的公司从未放弃过他,是陈耀阳跟徐青给了他一次又一次的机会,他才能够逆风翻盘。
偶尔夜深人静,纪嘉树也会想起盛穆,他的心情很平静。
春去冬来,叶子绿了黄,黄了绿,一晃眼,两年过去了。
第27章
Rabbit每日播报:#每日前线#有网友称某顶流将要回国发展,00后小生格局恐有变化。吃瓜不信瓜,八卦靠大家,兔宝宝们怎么看?
[靠,国外,又是流量,这不是明码了吗?除了jjs还能有谁。]
[我们树宝也是好起来了,打缩写再也没人问是谁了。]
[我去,不会真是他吧,他这两年在海外发展的好好的干嘛突然要回来,不会又犯什么事待不下去了吧。]
[哈哈哈哈,两年前因为惹事灰溜溜的跑去国外,以为扒拉上海曼·就能飞升,没想到人后面都不带他玩了,人在国外置的还不是我们国内的资源,这下更是直接回来了,丢脸死了。]
[放心,你爱豆就算脱光了衣服去海曼面前跳舞,人也不会抬一下眼的。]
[坐看一群酸鸡跳脚,谁慌了我不说。]
[一点进来就酸味扑鼻,羡慕嫉妒恨就直说,装什么人间清醒,皮都给我藏严了,就你们爱豆,连见海曼都不够格。]
[粉黑都别吵吵了,还让不让我们路人说话了。我看纪嘉树的脾气是该改改了,不止一两个说他脾气臭,小心哪天得罪人又糊回去。]
[呵呵,这又是哪家的路人啊?不要以讹传讹,嘉树人很好的。]
[说起来两年前我真以为纪嘉树要完了,虽然有沈大佬跟dqy都帮他说话,但他处境可不算很好,没想到出了趟国反而绝处逢生了。]
[还不是他公司捧他,谁不知道他老板陈耀阳跟海曼的关系,把他送去他的培训班就抢尽了先机。他最该谢的就是他们公司,还好不是什么忘恩负义的人,一朝登天就翻脸不认人。]
[我看不一定哦,不是都在说他要解约跳槽吗?这次回来没准就是为了这事吧。]
[假的,他都亲自发博内涵说这事的人了。]
[只有我好奇他是又接到什么资源了吗?不然我也看不懂他干嘛回来。]
[傻不傻你们,外面哪有内娱好混,像他这种知名度的明星,随便出席个活动都能赚不少钱,他傻才不回来,留国外也只能演一些小角色,像约瑟夫那样的大导搭一次都是走了狗屎运,还能每次都碰上?]
[既然提到了我们树宝,3.18将在中央一台黄金档播出,肥鹅平台跟播他主演的《我和我的家》,欢迎大家准时收看。]
[不说别的了,让我们恭迎纪妃回宫。]
“哈哈哈哈哈,stm纪妃回宫,这届网友讲话真的太有梗了。”赵小莫刷着评论,原本是想收集网友对这事的反应,好规划下一步营销,结果被网友油菜花的评论逗笑。
纪嘉树回国的消息是徐青放给营销号,让他们提前发出来预热,给他归国造势。
自导自演是内娱很常见的操作,很多有争议的爆料,其实都是明星团队主动放出来的,等有人讨论后,粉丝也会闻讯而去,一来一去,这不热度就起来了。
纪嘉树踢了下他的腿,说:“别看了,司机人呢,怎么还没来?我等的快不耐烦了。”
“我去问问。”赵小莫退出微博,出了vip室打电话。
下了飞机后,他们就接到了徐青的电话,跟他们说外面全是粉丝来接机,叮嘱他们一定要走vip信道。
纪嘉树乍红的时候,无论公司还是他都对他的人气没有数,下飞机后照常出来,结果外面乌压压一群人,他一下子就被围的寸步难行,最后还是机场临时调动了不少安保人员,才护着他挤出重围,上车离开。
这段视频被人发在网上,扭曲事实说他为了烘托自己的人气,买粉装逼。
还有人说他为了一己之私,造成机场运行瘫痪,应该以扰乱公共秩序的名字给抓进去关几天,别以为火了就了不起。
纪嘉树看得哭笑不得。
真谢谢他们了,他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露个面都能造成全国最大的机场秩序崩溃。
不过,这之后,他们对他的人气有了更清晰的认知,陈耀阳给他多配了两个保镖,能走vip信道就都走vip信道。
他当了艺人数十年,深知艺人爱惜羽毛才能红的更加长久。
就在纪嘉树百无聊赖等赵小莫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声音,是他很不想见的人。
“嘉树,好久不见,你真回来了?”陆飞白惊喜的说道。
纪嘉树在心里“啧”了一声,转身虚伪地笑道:“是啊,刚下飞机。你呢?要去哪里?”
“我刚从意大利拍完广告回来,没想到会遇上你,真是太巧了,听说你以后都在国内发展了?”
陆飞白让身边的人先走,显然想跟纪嘉树再聊上一会。
纪嘉树惊奇地发现,两年不见,陆飞白有了很大改变,头发成了顺毛,穿着也跟过去有些微不同。
以前两人身高体型都很相似,加上打扮也相似,光看背影有时真的难以分辨,以前被人认错过好几次过,因此陆飞白的粉丝一直将纪嘉树视为头号仇敌,觉得他做什么都在copy陆飞白。
时间久了,连纪嘉树自己有时都分不清是不是潜意识里在学陆飞白。
到了现在两家粉丝数差不多,吵起来也是势均力敌,甚至纪嘉树的粉丝冲劲更足,好几次怼的陆飞白粉丝还不了嘴,再不是单方面被碾压。
陆飞白不知道纪嘉树在想什么,他笑得一脸纯良,似乎真的为他回来而高兴。
纪嘉树心里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放下了盛穆的缘故,他看陆飞白都没之前那么讨厌了。
他本来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对方好好的跟他说话,他也做不到阴阳怪气,他用手指蹭了下鼻尖说:“对,国内更适合我的发展路线,而且我也喜欢这里,就回来了。”
“是啊,现在国内的市场很大,也很保护本国艺人,那些外国佬想来捞金都不容易。”陆飞白看着他说,“你回来,穆哥也会很高兴的,他很想你的。”
纪嘉树如鲠在喉,对他的那点改观瞬间灰飞烟灭。
还是这么得茶香四溢。
他就知道陆飞白不刺他一下是不会满意的,可他现在不会再为了他吃醋。
他冷笑了一声说:“是吗?多亏你告诉我,不然我还真不知道呢。”
陆飞白捂着嘴说:“怎么会,你别开我玩笑了,你们的关系那么好。”
他垂着眼睑,遮住了他眼中复杂的情绪。
纪嘉树没发现异样,说:“我是我,他是他,别老把我们扯在一起。”
陆飞白抬眼,微微一笑,他正要张口继续说话就被回来的赵小莫打断,他说司机已经到了,路上堵了会车。
他看到陆飞白也有些惊讶,打完招呼后一行人走vip信道离开,陆飞白在出信道后跟他们告了别,朝机场另一个出口走去。
机场的各个出口处也有不少粉丝蹲点接机,见到他出来激动的嗷嗷直叫,纪嘉树在保镖的护送下上了车。
“靠,这人也太多了吧。”一上车,纪嘉树就脱掉了口罩,四仰八叉地瘫在车座上,“我怎么感觉比我上一次回国时人都多。”
赵小莫系好安全带,抬起头说:“这有什么奇怪,不是我吹牛,以你现在的曝光跟作品,只会有越来多的粉丝。”
“谁说的,我已经两个月没拍戏了。”他的声音透着股惆怅。
“那是因为你刚杀青又碰上春节大家都放假。别操心了纪劳模,递给徐哥的本子都要把他给淹没了,他总要花时间删选才能给你过目。”
赵小莫知道,纪嘉树对他的人气有点患得患失,有了之前的经验,他生怕这流量如过眼云烟,很快消失了。
纪嘉树明白自己是杞人忧天,找上门的资源多得数不数不清,他还不接综艺,不然都要堆积成山了。
上盘山公路后,一辆玛莎拉蒂出现在他们车后。纪嘉树他们一开始没理会,这辆车却突然提速,出现在了左车车道,以跟他们差不多的车速并排行驶着。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纪嘉树,赵小莫也坐直了身子。
“不会是私生吧,这么嚣张,开跑车来追私?”赵小莫说出了最有可能又有些荒诞的猜想。
“也可能是哪个富豪在为爱女激情追星。”杨嘴上这么调侃着,但目光却一直没离开那辆车。
纪嘉树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心里忽然有种预感。
这是一辆完全陌生的车,保密性极佳的车窗让他窥不到里面半点人影。他使劲去看它的车牌号,发现那就是一串普通的数字。
没有他的名字字母,也没有生日数字。
纪嘉树吐了口气,他怎么一回国就想到盛穆。他觉得这都该怪陆飞白,有事没事就爱在他面前提他,示威挑衅,宣告两人的关系匪浅。
“师傅,能甩掉吗?”纪嘉树问,他才刚回国,不想跟私生发生正面冲突坏了心情。
“嘉树,你别为难了老刘了,那可是跑车车车……”赵小莫的话还没说完,司机就一脚踩尽油门,车子刷一下射了出去。
“我靠,来真的啊?”赵小莫握紧安全带,面色微微发白。车速太快,他要晕车了。
被甩下后,玛莎拉蒂提速追了上来,两辆车在公路上你追我赶,玛莎拉蒂的驾驶者渐渐暴露出其狂妄不可一世的态度来,车速时快时慢,频繁变换着车道,就像猫捉老鼠,始终压制着纪嘉树乘坐的奥迪商务车,不让他超一次车。
“师傅,你再这样开下去,我要吐了。”赵小莫脸色苍白,颤巍巍伸出手,抓住了纪嘉树递过来的黑色塑料袋,纪嘉树也有点不适。
司机飙车飙得肾上激素骤升,兴致正高昂,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车厢里4个人统统都面露难色,焉了吧唧的样子,不甘愿地降下了车速。
无论从硬件还是速度都逊于玛莎拉蒂,更何况他车技也不如人。
前方的玛莎拉蒂见状也放慢了速度,重新保持速度跟在保姆车边上,直到下了盘山公路,在一个分叉口转弯扬长而去。
纪嘉树打开车窗,让风吹了进来。
他笑了下说:“看来是我们想多了,这人就是纯犯贱。”
第28章
纪嘉树先回公司开了个短会,商量他今后在国内的发展,团队从上到下一直决定依旧以影视为主。目前送过来的剧本有一大堆,徐青这段时间加班加点地过了一遍,挑出几本给陈耀阳,等他看完觉得可以接后才到纪嘉树手里。
他们不想消耗纪嘉树的人气,只着眼于眼前利益,所以一些剧组哪怕给钱很多,他们也都拒绝了。
一个演员的口碑一旦成型,就很难扭转。
就像曾经的纪嘉树,被打上那些负面标签,又没有好的作品面世,没人对他好奇愿意去了解他,公司的声明解释也变得苍白无力。
陈耀阳将三个剧本递给纪嘉树,让他回去慢慢看,这几个剧组都还在筹建中,最早的那个开机都还要个把来月,早的很。
纪嘉树大致翻看了一下,没敲定进组前,剧组给的剧本往往只有前几集,根本看不到全集是怎样的,演员选剧时就不能单看剧本,剧组配置也很重要,导演有没有话语权也在纪嘉树的考虑之中。
近几年圈内出现了一种怪像,一些有名气或后台的明星都爱自带编剧,边改边拍,纪嘉树听过最离谱的一次就是某演员刚背好台词,就收到了新改的台词,害得他又要重新背。
因为太惨,哪怕过去已经好久,纪嘉树依旧记忆犹新。
他现在拿到手里的三个剧本是两个电影本一个电视本,都是浪里淘沙选出来的,光看开头,纪嘉树就被吸引住了。
陈耀阳说:“这两个电影本拍摄时间有冲撞,你可能要二选一,至于那个电视本,开机时间最早,你要是看中了我们可以先接,也不用空档太久。”
赵小莫朝纪嘉树挑了下眉,做口型道:“不焦虑了吧。”
纪嘉树笑了笑,说:“嗯,我知道了,我回去好好看看,再给您回覆。”
陈耀阳点了下头,说:“不急。”他看向徐青,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徐青看了眼纪嘉树说:“嘉树,还有一个综艺常驻也在给我们接触。”
“徐哥,我还是不想上综艺,偶尔飞行下增加曝光度可以,常驻恐怕会跟拍戏有冲突吧。”他晃了晃手中的本子。
徐青拿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说;“你先听我说完,别急着拒绝,这个综艺呢,它有点特殊,你可以先看下企划。”他说着把企划本滑向纪嘉树。
纪嘉树打开,刚看了眼台头标题就皱了皱眉,叫道:“全员宿敌,什么鬼?”他抬头不解地看向陈耀阳跟徐青。
“别怀疑,就是你想的意思。”徐青挠了挠脑门,也有点难以启齿,他跟陈耀阳对视了一眼,说道,“我就直白点说吧,这个制作组就是想打着宿敌的噱头制造热度。前段时间,他们全网征集网友最想看什么综艺,就有人说想看明星现场撕逼,获得了最高点赞。于是行动力超强的他们就搞了这么个企划出来,拟邀嘉宾全是大家心知肚明有过恩怨纠纷或者有过节的,最后网友通过投票选出三对对家,共六人参加。”
“他们闲着没事做了吧,我单知道有离婚综艺,没想到这个世界已经癫成这样了。”纪嘉树像甩烫手山芋一样把策划书甩了出去,说:“我不去,这不纯纯挑事吗,我看除非疯了,否则谁会……诶,不对。”
纪嘉树身体微微前倾,皱着眉说:“这不是还要网友投票选吗,怎么就把企划书递给咱们了?我已经被选中啦?我怎么不知道?”
徐青瞥了他一眼,说:“那倒不是,他们只是觉得一旦公布你的名字,百分百会被投中,以防万一,提前来跟我们接洽而已。”
纪嘉树动了动嘴,千言万语化为了一个字:“艹。”他顿了下说,“我才不去,他们难道还能强买强卖逼着我去,搞笑。我就不信其他艺人会去。”
徐青的表情变得更加得一言难尽,纪嘉树一看,脸都青了,心里有了不详的预感:“不会吧,别告诉我其他人都答应了。”
徐青说:“是的,咖位大点的只剩下你,我们推说等你回来再说。”
纪嘉树无话可说,只想骂人:“一群疯子,脑子都有病,总不能为了热度,去给人当猴耍吧。”
明星需要热度需要曝光,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再清高的演员明星也要为了流量折腰,不然就算去直播带货都没人买账。
一直没怎么出声的陈耀阳开口了:“嘉树,我看过这个企划书,内容做得其实不错,宿敌更多的是为了前期吸引流量跟投资搞的噱头。你这两年都没怎么上过综艺,我认为接一下也无伤大雅,一方面能维持你现在的热度,另一方面还能宣传你的剧跟电影。至于时间,跟你拍戏不会有太大冲突,拍个一两个月就结束了。”
纪嘉树沉默了一会,艰难开口:“他们给我选的对手是谁?”
“……陆飞白。”徐青说。
“我艹,我就知道!”纪嘉树一把捂住了脑袋,哀嚎。
脑壳疼。
从公司开完会,纪嘉树简单吃了点东西,回到家倒头就睡。竖日,他没什么行程安排,就开车回了盛家。
他用这两年赚的钱买了一辆奥迪车代步,他对车没什么太高要求,以前为了跟盛穆有更多的话题可聊,才研究关注了一阵,现在没有这个需要了。
盛行谦知道他要来,早早就让桂姨炖下了他最爱吃的鸡,一大早给他打电话,交代他早点过来。
纪嘉树没在车库里看到盛穆那辆常开的迈巴赫,以为他不在家,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自从那次通话后,盛穆只在过年时给他发了条新春祝福,他也回了一条,两人的联系仅此而已。
他在后院里找到了正在喂锦鲤的盛行谦,走了过去。
“盛叔叔。”他乖乖地叫了一声,听到声音的盛行谦回过头,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说:“嘉树,回来啦,这次不走了吧。”
纪嘉树说;“嗯,回国内发展了。”
盛行谦将他打量了一遍说:“还是待国内好。你是不是又瘦了,一个人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没有,我过得很好,海曼先生一直都很照顾我,他还想签我去他公司,被我拒绝了。”纪嘉树摇了摇头,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礼盒递给盛行谦说,“叔叔,这是我在拍卖行里拍到的毛笔,说是王羲之用过的,送给你。”
“你有心了。”盛行谦将手里的鱼饵给纪嘉树,说“喂去吧,看你的眼睛都快长上面了。”
盛行谦以前不爱养这些玩意,都是交给佣人们喂的,后来见纪嘉树老爱往这跑,被带起了兴致,时不时也会来喂上一把。
纪嘉树嘿嘿一笑,将鱼饵洒向水面,水面立刻激起了一堆水花,溅到他身上,凉飕飕的。
他发现又池子里又多了好几条锦鲤,比原住民小了一大圈,就往它们那边多洒了几点。
“盛穆,事情处理完了?”盛行谦突然开口。
纪嘉树喂食的动作顿了一下,浑身像被电了一下,后背整个僵住了。
“嗯,都安排好了。”充满磁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他听到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他抿了抿唇,低头看着锦鲤张着嘴拚命地进食,活像八百年没吃过饭似得。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盯着盛穆,笑着说:“好久不见,哥。”
盛穆的脚步一顿,目光直愣愣地盯着他。
树木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给他的脸蒙了一层浓郁的黑色。即便这样,纪嘉树依旧能够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饱含侵略,似乎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一般,甚至连一旁的盛行谦也用一种稀奇的眼神看着他。
自从中学起,他就没再清醒状态下叫过盛穆一声哥。
时间似乎都静止了。
“你在家啊,哥,我在车库没看到你的车,以为你不在呢。”
不是喜欢听他叫他哥哥吗,他就让他听个够。
盛穆用手撩开树枝,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两年不见,他的容貌更盛从前,气质也变得更加得冷冽成熟,明明穿着设计最普通的衬衫裤子,气场却依旧强大,叫人忽视不了。
他一步步朝他走来,踩在落叶上的咯吱声划破了纪嘉树心中的宁静。
“你回来了。”盛穆笑了一下,很浅,如雪山化水,如果是以前纪嘉树一定会忍不住心荡神移,但现在他不会了。
“嗯,对啊。”纪嘉树仰着头,没有躲避他的注视。
目光对上的瞬间,盛穆自己的心正发出鲜活的尖叫,似乎在疯狂渴望着什么。
“你还是这么忙,连回家都要工作。”纪嘉树语气关切,好像真的在关心着许久未见的家人。
这不是盛穆想要的反应。他的眼睛在他的脸上搜索,试图找出一点有关爱慕的蛛丝马迹,却只是徒劳。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连一丝波澜都没有。
盛行谦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总觉得他们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他觉得可能是太久没有见面,便说:“你们两兄弟也好久没见了,你们聊。我进屋把嘉树给的毛笔收好。”
纪嘉树瞥了眼盛穆,对盛行谦说:“叔叔,我也去,我想去看看我的鸡炖的怎么样了。”
盛行谦说:“好了桂姨会来叫你的,放心,不会跑的。”
纪嘉树说:“我不,我要亲眼看着它出锅。”
经过盛穆身旁时,盛穆伸手想握住他的手腕,纪嘉树发现,将手缩到了背后,他的指尖轻轻滑过了他的手背。
纪嘉树看着盛穆,说:“哥,你不走的话那鱼给你喂吧。”他把鱼饵塞进了他的手心,笑容满面地跟着盛行谦走了。
鱼饵从盛穆的指缝间漏了出去。他蜷着手指,从未觉得纪嘉树的这一声声哥如此讽刺,感觉像有人拿着钝刀子在心上磨那样难受。
他是回来了,可跟以前也不一样了。
第29章
吃完午饭后,纪嘉树陪盛行谦下棋品茶,他看出盛穆有话要对他说,以前的他绝对没有这个耐心也不愿意跟他父亲在一个房间里多待,现在却一坐就是一下午。
他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离开。
盛行谦自然留他吃晚饭,他原以为纪嘉树这么久没回家,肯定会在家里住个两三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他有点诧异,在心里默默感叹着孩子长大了,不恋家了。
盛穆起身说要送他,纪嘉树说:“不用。”他晃了下手中的车钥匙,琥珀色的眼睛在射进来的阳光底下发著明亮的光,“你忘了吗,我开车来的。”
他的表情、语气都很正常,就像过去的每一次见面,甚至态度还更加友善,可就是这温和的声音,和气的态度,让盛穆心里不好受起来。
他宁愿纪嘉树对他大呼小叫,耍性子发脾气,也不想他像现在这样,对他客客气气,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邻家哥哥。
他明明是喜欢他的。
他亲口对他说过的。
纪嘉树说完以后,没再看盛穆一眼就离开了。他从茶室出来,沿着鹅卵石小径准备绕近路去车库,从主屋到车库,差不多要走十分钟的路。
小路两旁种植着郁郁葱葱的大树,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斓的光晕,院子里的玫瑰也都开了花,随风飘来一阵阵浓郁的花香,纪嘉树深呼吸了几下,感觉肺都清爽了。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双跟铁一样的手掌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没等纪嘉树反应过来,他已经被推到了边上的一棵树上,双手被那人的手箍着举过头顶,用力地摁在树干上。纪嘉树眉头紧皱,先前的好脾气去了一半:“盛穆,你干什么,放开……”
在对上他视线的那一瞬间,他的话戛然而止。
纪嘉树从未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那双漆黑的眸子毫不掩饰地宣示着他的欲望,没有半点的沉着与冷静,与方才在茶室的他判若两人。
盛穆低下头,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贪婪地吸食着纪嘉树身上干爽的气息。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边,撩拨着他的神经。
纪嘉树身子一抖,一时忘记了言语。
直到听到他在耳边喃喃的说话声,才回过了神。
他说:“纪嘉树,你喜欢我对吗?”
纪嘉树瞬间瞪大了眼睛,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朝他一脚踹了过去:“你有病啊,突然说这个干什么,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老子早不喜欢你了。”他不断挣扎着,眼眶因为生气微微泛着红,“盛穆,老子警告你,你要是再对老子动手动脚,小心老子揍你。”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盛穆的一只腿强行挤到他的腿间,牢牢地将他固定在他与树的中间,手上也更用力,不再给他挣扎的机会。
他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说过你喜欢我的。”
他像个机器人,反覆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纪嘉树听。
见他非但不听,反而更加地变本加厉,还说些令人羞愤的话,纪嘉树气炸了,理智被怒火燃烧着,他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说:“是,我是喜欢过你,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他紧张往四周看了一圈,生怕被人发现。
纪嘉树不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也不知道他究竟想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只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
盛穆动都没动一下,他看着纪嘉树,似乎很不理解的样子:“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为什么?
要不是挣脱不开,纪嘉树真想一拳揍他脸上。
他怎么好意思问他为什么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嘲讽道:“哥哥,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我可是你弟弟啊,弟弟怎么能喜欢哥哥呢。”
“别叫我哥哥。”盛穆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厌烦说,“纪嘉树,你别再这么叫我了。”
他今天已经听够了哥哥两个字。
他越来越不懂纪嘉树,明明以前那么排斥这么叫他,时隔两年,却叫得这么欢。
“不是你开口闭口说自己是我的哥哥,不是你开口闭口让我叫你哥哥吗,现在我叫了,你又不乐意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世界中心吗,大家都要围着你转,你想怎样就怎样?”纪嘉树连珠带炮地发泄着心里的怨气,“你说我喜欢你,ok,我承认。但我也说得很清楚,这是过去的事,我不喜欢你了,现在你听清楚了吗?感情又不是终生制,我想付出就付出,想收回就收回,跟你无关,听明白了就松开我,我不想被人看到。”
纪嘉树迫切的想离开,跟他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成了煎熬。
他讨厌纠缠不休。
明明他已经选择往前走了,也做到了,可盛穆却不知道哪里抽到了,猛地冒出来,拉着他不让他走出这感情的漩涡。
没有这样的道理的。
纪嘉树的话像黑色的乌云紧紧裹着盛穆的心,他说:“我知道我之前对你有所忽视,让你以为我不在意你……”
“只是有点忽视吗?”纪嘉树打断了他的话,他冷冷地盯着他,眼底深处隐隐有泪光闪烁,过往的一点一滴又一次浮现在他的眼前。
从他把陆飞白带回盛家那天开始,他就成了第二选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不是喜欢陆飞白吗?为什么还这么在意我对你的感情呢?哥瘾发作,过意不去了?”
盛穆皱了皱眉,满脸不解:“谁跟你说我喜欢他,我只把他当成弟弟。”
“又是弟弟?盛穆你没事吧?”纪嘉树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无语地撇了撇嘴,“你是不是嫌盛家独子的压力太大,想找人分担,上赶着给人当哥哥。盛穆,我不傻,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我太清楚了。”
他想起了他暗恋的那些年,他既战战兢兢害怕他发现他说不出口的爱恋,又暗搓搓希望他能回头看他一眼。
好痛苦。
他声音都哑了下来:“你看他的眼神,你对他的好这些年我全都看在眼里。他有危险你第一时间赶到他身边保护他,他想做什么你都支持他,替他扫平障碍,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怎么样才算?”他咬了咬唇,心又开始泛着疼,“为了他,你放过我多少次鸽子,恐怕连你自己都记不住了吧?”
盛穆张了张嘴,似乎想替自己辩解,喉结滚了滚,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纪嘉树不明白,事到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甚至冒出一种阴暗卑劣的想法,是不是盛穆跟陆飞白掰了,又恰好知道了他对他的感情,才在他回国后跟他说这些有的没的,妄图在他身上找补遗失掉的感情,也就是俗称的替身。
要真是这样,那他也太可悲了。
不会的……他觉得盛穆不会对他这么残忍。
纪嘉树苦笑了一下,继续说着:“我不想跟你翻旧账,都是过去的事,我也不在乎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也挺没意思的,搞得你好像喜欢我,再跟我解释一样。”
他一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纪嘉树有些懊恼地踩着脚下的泥土,在心里嘲讽起自己。
都到这时候了,他竟然还妄想着从盛穆嘴里听到个是字。
就算他真喜欢自己,他也不稀罕了。
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盛穆竟真的说了个是。
纪嘉树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在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盛穆松开了对他的束缚,双手轻轻扶着他的肩膀,微微俯下身子,与他对视:“小树,我喜欢你。”
他看他的眼神灼痛了他的心。
纪嘉树觉得自己在做梦,整个人晕乎乎的,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了起来。
会不会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家里的床上?
他鼻子发酸,没有半点被告白后的惊喜,反而有种突如其来的悲哀,如千钧压顶般向他兜头罩下,他只想大哭一场。
如果早几年他说这句话,哪怕是骗他的他也满足了,可现在……
晚了,一切都晚了。
他很清楚,盛穆对当他哥哥这件事有多偏执,在盛穆心里,他接纳了他成为了家人,就不能变。他现在这么说,大概也只是不想失去他这个弟弟,想跟他恢复到以前的关系。
他才不会喜欢他,他也不能喜欢他。
不然让他怎么释怀。
喜欢他却能忍心扔下他那么多次,让他伤心难过那么多次。
明明知道他有多么害怕被抛下……
“小树,你真的误会我跟陆飞白的关系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对他好,是因为我答应了他哥哥要照顾他。”
“盛穆,你是不是当我傻啊?只是一个承诺就值得你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他?他哥又没救过你的命需要你拿自己报恩!”纪嘉树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场车祸,他后来还看到了事故现场的视频,现在想来都心有余悸。
他那辆幻影车尾被撞了个稀烂,车头也整个凹陷进去,现场简直惨不忍睹,可见当时的追击有多么凶险。
“那场车祸是……我当时为了拓展鸣峰在港区的一个码头,为了一劳永逸,把吃里扒外的陆辰飞送进监狱才故意设的局,并不是为了陆飞白。嘉树,你要是想听,我可以把前因后果全都说给你听。”盛穆紧紧握着他的肩膀,那双黑色的双眸像极了夜晚的深海,看着他时,眼底似有暗波汹涌。
可纪嘉树不会再被迷惑。
“哦,是吗?不重要了,不管是那场车祸还是陆飞白,我都不在意了。”他把他放在他肩膀上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回望着他的眼睛,决绝的说,“盛穆,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不用担心这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我向你保证,我会永远把你当成亲生哥哥看待的。如你所愿,今后我们好好当兄弟吧。”
第30章
纪嘉树没想到《宿敌去哪儿》节目组的动作那么快,效率那么高,他前脚刚点头,后脚他们就在网上发起了投票,开始造势。
纪嘉树点进去看了下,拟邀嘉宾除了他跟陆飞白以外,还有新锐导演任雯,大神写手宋莹莹,歌手陈浩轩,模特顾流,还有几个演员,都是近两年比较活跃的艺人,在这些人之中,纪嘉树还看到了老熟人丁轻芸的名字,她这两年发展的也很不错,已经成为比较抗剧的95后女演员之一,这两年,他们忙得都没时间见上一面。
纪嘉树下意识地在名单里删选她的对家是谁,从职业跟性别来判断,能被称为她宿敌的大概率是另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女艺人许怡。
投票共进行一周,纪嘉树的票数最高,陆飞白紧随其后,两人以几票的差距微妙胶着。
意料之中情理之外吧——怎么可能!
纪嘉树看着超话里疯狂号召投票的粉丝,气得牙痒痒,还说是粉丝呢,一点心有灵犀都没有。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的爱豆并没那么想去参加。
显然粉丝不知道,她们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输给谁都行,就是不能输给陆飞白,同样的,陆飞白那边也是一样的情况,两家粉丝杀疯了,拿出打投奖项的气势,全平台号召,各大社交圈里拉票,将两位投上了第一第二的宝座,遥遥领先其他人。
这边粉丝们斗志高昂,那边网友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
【这节目组是真有种,竟然真的敢把这些人搜罗到一起,我都不敢想像他们齐聚一堂的画面有多美。】
【谁能想到他们是玩真的啊,他们当时开意见箱的时候,我还以为说着玩的。】
【我现在怀疑,就算真投上了,他们能请到这些人吗?】
【既然敢开,应该是提前打好招呼了。】
【哈哈哈哈哈,我已经迫不及待期待开播了,jjs那表情肯定精彩。】
【jjs跟lfb两家粉丝已经杀红眼了,我身边有个jjs粉丝,都在班级群号召大家给他投票,她们到底看懂了没有,这个综艺就是奔着搞事去的。】
【搞事才好,现在内娱的综艺太没意思了,我就爱看明星撕扯头花。】
【我都不敢想这节目到时候会有多么的鸡飞狗跳,节目内外都撕得昏天暗地。】
【胆小鬼,我就敢想,他们要是打起来,我是帮谁好呢?】
【哈哈哈哈,你也太损了,镜头前怎么样也会做做样子的,不会打的啦。】
【只有我一个觉得任雯导演在这里面格格不入吗,能当得起她宿敌的起码也是宁昊,陆淮远这类有名气有才华的导演吧。别怪我说话难听,这里没一个够得上的。】
【难道syy在里面就适合了?她的宿敌是她读者吧,尽整些挖坑不填的事。要是投票最没坑品的作家,我肯定发动身边的人都投她,但现在,谁投她我跟谁急,参加节目,她就更有理由不填坑了,呜呜呜。】
【emmmm,节哀,看这票型,她大概率要上了,等明年吧,明年她会写完的。】
【滚啊!】
【dqy跟xy两家的粉丝缠缠绵绵也好几年了,她两同台肯定精彩纷呈。】
【可不呢,现在不是都在传她两在撕同一部电影的女主,这下更有好戏看了。】
【我才是最想不明白的那个,chx一个社恐,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些人之中?他连朋友都没几个,哪来的宿敌?】
各大平台都有人在讨论这次投票,节目还没开录,热度竟然就超过了一些在播的热门综艺,显然不用愁开播后的热度,就看后续是一飞冲天,还是中道崩殂。
纪嘉树本来心里还有点排斥,他其实并不喜欢撕逼吵架,看了网友的评论反而来了点劲。
他跟陆飞白说白了也没太大的矛盾,网友们都以为他们是王不见王,一山不容二虎,其实压根没恶劣到这地步。他虽然还是看他有点不爽,但不再是因为盛穆,没了情敌这层身份,只能说两人就是气场不合,水土不服。
他跟其他人更是搭不上边,这又是一档大型生活出出游纪实向的真人秀,他就当公费旅游。
吃好喝好,日子挺好。
纪嘉树这么想着,逐渐放弃了挣扎。
投票结束后,纪嘉树以十票之差险胜陆飞白,荣登第一,超话里一片欢欣鼓舞,纪嘉树无语凝噎。后面依次是陆飞白、丁轻芸、陈浩轩、顾流、徐怡、任雯七位嘉宾。
网友们纷纷发出好多人的感叹,摩拳擦掌了起来。
纪嘉树又被叫去了公司,这一次是签署正式合同,并将完整的企划书拿给了他们过目,节目组向他们保证不会为了热度恶意剪辑炒作话题,录制方式则有直播跟录播两种,顾名思义,就是在录播的过程中,可能会根据节目内容、网友反应适当开几场直播。
节目录制时间较长,将连续录制一个月的时间,嘉宾们需要事先做好各项工作调整,中间可以请假,但时间不能超过四天。
这对纪嘉树反而是个好消息,他刚回国本来也没太多的工作,他原本担心会跟拍戏时间冲撞的问题也顺利解决了,他录完节目了,他那备选的三个剧组都还没筹备好,时间上十分宽裕。
这回纪嘉树没有多说,将企划本翻了一遍后,就签了合同。
距离录制还有一周的时间,纪嘉树查了下要去的几个地方的天气,气温相差比较大,他们的目的地有海岛,有深山,有沙漠,他干脆将四季的衣服都给备上,不够的就叫上赵小莫陪他一起去买。
就这样忙忙碌碌,时间来到了3月24日晚。
这一天是星期一,天气阴了一天,空气沉闷,看样子要下雨却一直没下,到了晚上,远方隐隐传来雷声,怕是有地方已经下起了春雨。
纪嘉树收拾行李收拾出了一身的汗,他开窗透风,月光也溜了进来。赵小莫站在一旁,低头不断刷着手机,时不时抬头提醒他要带的东西,他做了一周的攻略,就怕纪嘉树忘带东西,到时候不方便买。
这次录制是不允许助理跟着,全靠嘉宾们自力更生,互帮互助。赵小莫没法陪在纪嘉树身旁,心里有些担心。
纪嘉树嫌他在旁边碍手碍脚,把他赶到了沙发上,他说:“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你至于这么不放心吗?”
“不一样好嘛,这次出去中间都不能回来的,有几个地方还偏僻,你东西不带够,有钱都找不到地方买。”赵小莫说出了心里的担忧,不然他担心什么,手机在手,缺啥买啥。
纪嘉树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你想多了,节目组给了经费,根本不让你用自己的钱。”他手上动作没断,说话间又折好了一件外套,弯腰塞进了行李箱。
“那更要带齐了!”赵小莫说着就起身要过来,被纪嘉树制止了:“站着别动,我喜欢自己收拾行李箱,东西放哪了我清楚。小莫哥,你就把心给我放肚子里去,我在国外生活了两年,去了好多地方旅游,还穷游过,都没出过事,你瞎操心什么。”
赵小莫说:“那我把我做的攻略给你,电子版纸质我都准备了,你怎么方便怎么拿。”
纪嘉树点了点头,他一共收拾出了两大行李箱跟一个小行李箱,大的放衣服,小的放洗漱用品。
准备妥当后,他累瘫在了沙发上,拿起一杯水咕噜噜地喝了起来,门铃响了,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赵小莫去开门。
两个人谁都没想到来得是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赵小莫一脸局促地将他们领了进来,纪嘉树连忙用手擦了擦嘴角,理了理衣服,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这次出门,徐青又一次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做好形象管理,别动不动就爆粗口。
他答应的很好。
工作人员连忙让他坐下,递给他一个白色的信封。
他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怎么今晚就过来了,不是说明天才集合吗?”他拿着信封正反两面看了看,“这里面是任务卡?”
他没参加过真人秀录制,但看过类似的综艺,虽然看了企划书知道大概流程,可很多细节是不会写在上面的。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说:“对,我们今晚要先完成一个任务。”
纪嘉树往他身后的跟拍摄影看了下,拆开了手中信封,抽出任务卡看了起来,眼睛越瞪越圆。他颇为意外地用手指指着自己说:“我当队长啊,为什么,我一点经验都没有!”
嘉宾们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在他们当中选出一个人当队长,负责处理旅行中的一些突发情况,还会有一个副队长在旁边辅助。
工作人员笑着说:“每个嘉宾都会轮到的,大家都没什么经验,你投票最高,所以由你当第一个。”
纪嘉树顿感头大,他抿了抿唇说:“……不会陆飞白就是那个副队长吧。”
他觉得凭这个节目组尿性很有可能,有什么比两个死敌捆绑在一起当搭档更刺激的事了呢?
一下子就把节目效果给拉满,他都能想像网友的激动,粉丝的气愤。
热度不爆才怪。
工作人员卖了个关子说:“您现在可以拨打电话与副队长联系,上面的那个号码就是。”
纪嘉树看了一眼卡片上的号码,就嫌弃地别开了眼睛,急得赵小莫在镜头外直打手势,叫他装着点。他想起徐青的苦口婆心,只好又把脸转了回来,拿起了手机。
咦惹,真不想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