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将纸条揉成一团，走到壁炉前，看着它瞬间化为灰烬。
艾米安和麻雀紧张地看着我。
“弗瑞小姐？”艾米安的声音带着颤音。
“简给我们带来了关键信息，”我转过身，尽量让声音显得平静而坚定。
“伯爵书房里有我们要找的东西。简正在处理。但情况…有些复杂。我们需要更加警惕。”我没有详说，那只会徒增恐慌。
我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掀起厚重窗帘的一角。
暮色开始笼罩查令十字街，煤气路灯尚未点亮，街道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暧昧之中。
就像老滴答说的，一切都还好。
但是，但是……
伯爵府邸的“紧急事务”绝不会轻易平息。简怎么样？她安全吗？“动静”引发的反应是什么？
“麻雀，”我放下窗帘，“去告诉老滴答，提高警戒。‘黑大衣’可能不止一件了。让他留意任何不寻常的徘徊者，特别是生面孔的马车。”
“明白，本小姐！”麻雀像接到军令的小兵，神情肃穆，立刻转身。
“等等…！”我叫住这个小男孩。
“还有什么吗？弗瑞小姐？”麻雀扬起他的小脑袋看着我。
“和老嘀嗒说完之后，你就从耗子洞那边离开吧，等可以了，我再让老滴答去找你，好吗？”
但我说这话的时候，艾米安小姐没说什么，只是担忧地看着我们。
而麻雀，机灵且年少的小男孩，这个孩子，撇了撇嘴，耷拉着脑袋，“可是…好…好的，弗瑞小姐”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艾米安。她靠坐在那张旧扶手椅里，怀里紧紧抱着我之前递给她的那本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丽德小姐，”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直视她那双充满惊惶的棕色眼睛。
“害怕是正常的。但请记住，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轻轻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我需要你继续保持勇气，和我一起等待，并做好准备。”
“现在，先去密室，好吗？”
“不，弗瑞小姐，我不想…让我待在外面吧，那好受一些。”艾米安·丽德小姐看着我坚定的说。
她足够勇敢，而且确实…难道真的让她待在密室，惶恐且不安？
所以，我尽力笑着，“哦…好吧，艾米安，如果你愿意…”
她的嘴唇动了一下，最终用力地点点头。
我站起身，目光落回自己的手提包。
那个带着伊莎贝尔夫人绝望希望的镯子，正静静躺在里面。
简在伯爵书房里搏命寻找的东西，是否就是这镯子里暗藏线索指向的核心？还是两者互为印证？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
外面的煤气路灯，“噗”地一声，在街角亮起昏黄的光，将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如同幢幢鬼影。
寂静中，仿佛能听到远处马车驶过石板路传来的，不祥的隆隆声。
亲爱的读者，在那个令人窒息的查令十字街12号，在那昏黄煤气灯下跳动着的不安阴影中。
我不能再等了。
我走到远离窗户的角落，背对着艾米安可能投来的视线，从包里拿出了那个镯子。
它并非顶级的珠宝，但工艺精细，是上流社会淑女腕间常见的款式。
银质，线条优美。不易引人注目。
我仔细摸索着。
指腹在内侧光滑的金属上缓缓移动…找到了！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一压。
“咔哒。”
镯子内侧，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缝隙悄然张开。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里面藏着的，不是钥匙，也不是微型胶卷。
是一张纸。
一张被紧紧卷成细条，染着几处深褐色陈旧污渍的纸。
那污渍的形状……像极了干涸的血点。我颤抖着手指将它取出，极其小心地展开。
纸很薄，是上好的信纸，边缘有杜维恩家族纹章的水印。
上面，是用一种娟秀却因恐惧而略显凌乱的笔迹，写下的名字。
名单！
这是一份名单！
不完全，但足够触目惊心！
一个接一个女性的名字！
有些我认得，有“因故离职”的女仆，还有神秘失踪的貌美女性。
有些很陌生，可能是更早之前的受害者。
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个简短的日期，她们在伯爵府“消失”的时间。
在名单的最下方，赫然写着，艾米安·丽德。女演员。
她在反抗？我……（后面似乎想写什么，又被狠狠划掉了）
而在名单的边缘，像是后来仓促添加上去的，拼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词。
金环蛇！
这个时候，我终于懂简复杂的说“罪恶的老对手”的感受了！
金环蛇！那个庞大可怖的…！
哦！它的阴影！
我又想起那个昏暗的房间，蛇的吐信声和和那个腥味，还有那个阴影中身处高位的那个人影……
“上帝啊！…”我几乎失声，猛地捂住嘴。
冰冷刺骨的寒意！
这不仅仅是一份名单。
这是鲜血！是恐惧！是罪恶！
而金环蛇！
加德·杜维恩伯爵，他不仅是个残暴的恶魔，他的根须竟已深入了如此黑暗的泥沼？
而这样子的人！
竟然拥有如此的美名！活跃于政界，致力于所谓的安全与道德风肃！
“弗瑞小姐？”艾米安的声音带着惊惶从身后传来。
我迅速将名单重新卷好，塞回镯子，合拢机关。
转过身时，脸上已尽力维持平静，我尽力的笑笑。“没什么，艾米安，”我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靠，“伯爵夫人给了我们一份……非常重要的礼物。它证实了很多事。”
艾米安看着我的脸，这个沉默的小姐没有追问，只是更紧地抱住了自己。
就在这时，急促但熟悉的叩门暗号传来，老滴答！
但节奏比平时更快。
我立刻开门。
老滴答布满皱纹的脸出现在门缝后，缺了门牙的嘴快速开合，声音压得极低。
“黑大衣！好几件！在街角转几圈了，是我们老熟人引来的，他们在盯梢。”
书房里的“动静”引来了伯爵豢养的猎犬！
他们可能不知道是谁，不知道原因，甚至可能不知道艾米安在这。
但我们的老熟人，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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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作呕的霍华德，急着向他的金主献媚，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将那些该死的猎犬给引过来了。
即使简说了“勿动”。
但是！
“准备转移，”我当机立断，“艾米安，拿好你的小箱子。老滴嗒，后巷那个‘耗子洞’，能走吗？”
“能！跟我来！”老滴答没有丝毫犹豫。
我们熄灭了屋内的灯。
艾米安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她的颤抖透过传递过来。
老滴答带我们进入一条散发着霉味和尘土气息的狭窄通道。
这不是通往城市的主干，而是老滴嗒这样的“城市老鼠”才知道的隐秘路径。
在黑暗中磕磕绊绊，不知走了多久。
我们已身处另一条僻静的后巷。
老滴答急促地说，“本小姐，带丽德小姐去水手酒馆后厨，找玛丽大婶，就说‘滴答的旧钟需要上油了’。她知道怎么做。”
“那你呢？”
“我回去引开黑大衣的视线，盯着他们，还有，等里斯克小姐回来。”
“老滴答，小心！”我抓住他枯瘦的手臂。
老头咧开缺牙的嘴，在黑暗中竟有一丝狡黠的笑意，“放心，本小姐，在伦敦的影子里活了六十年，知道保护自己。”
说完，他一溜烟消失在巷子深处错综复杂的垃圾堆和矮墙后。
我和艾米安，裹紧斗篷的兜帽，沿着湿漉漉的街道，在夜晚行走着。
包里，简专门给我的武器给了我一点勇气。
“弗瑞，为了你的安全，你必须要记住，我们那些朋友和敌人的特征，还有那些地点。”
简的话语仿佛出现在我的耳畔。
不得不说，她总是对的。
我带着艾米安去到了水手酒馆，找到了玛丽，她是一个热情的人，给了我们很多照顾。
第二天，简终于出现了，带着一身寒气和水汽，浅绿色的眼睛下是深深的疲惫。
她带来了消息，她在伯爵书房里找到的是一枚小巧的金质蛇形印章，是伯爵与“金环蛇”进行某些“特殊货物”交易的信物。
同时，她还带回了一个名字，格林小姐。
我没想到会再次听见她。
这很复杂。
最终我只是沉默地听着。
“金环蛇内部并非铁板一块，”简的声音异常冷静。
“格林小姐负责‘清理’和‘善后’，她厌恶杜维恩的失控和愚蠢，认为他招来的关注正在威胁整个组织的安全。他太张扬了，惹了一身腥臊。另外，格林小姐并不喜欢杜维恩负责的那些，低级血腥，她是这么说的。”
“她是一个聪明人，有野心，也…有点…良知？而先生，他乐于见到下属竞争。总之……”
一场危险的交易在绝对隐秘中达成。
格林小姐提供了一些“无关紧要”却能佐证伯爵与金环蛇深层勾结的，指向其他高层（而非核心）的模糊线索，以及伯爵处理“麻烦”的惯用渠道（泰晤士河某些特定河段）。
作为交换，简承诺将所有的火力聚焦在加德·杜维恩伯爵一人身上，并将那枚危险的“金蛇”印章在事后“归还”（实则是让它彻底消失），还有更多……我不知道的，简不愿细讲，那并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