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小姐,”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点,别紧张。”
我的手指依旧冰凉,带着微颤,指尖触到了厚厚一沓边缘有些卷曲的纸张。
我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抽出来。
不,不是,我的笔记,文稿……
找到了!
纸张泛着旧报纸特有的微黄,上面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是几份不同书稿的校对清样。
许多地方被红蓝铅笔圈画过,旁边潦草地写着校对员的疑问或修改建议。
这正是艾奥瓦先生让我“有空看看”的内容。
简没有靠近,她依旧站在门后那个便于观察的位置,一只手仍插在风衣口袋里,另一只手对我做了个“摊开”的手势。
我将那叠稿纸在橡木桌唯一一块稍微干净些的角落摊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页一页地快速翻动,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校对标记。
艾奥瓦先生的字迹……我努力辨认着。大部分都是关于语法,拼写或事实性错误的常规质疑。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简的声音带着催促。
“大部分……都很正常……”我翻动着,纸张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难道……艾奥瓦先生只是随口一提?或者,线索已经被拿走了?
就在翻到中间一页时,我的手指猛地顿住了。
这份清样是关于一本园艺书籍的。
在描述某种兰花栽培方法的段落旁,艾奥瓦先生用红笔划了一个醒目的问号。
这本身没什么特别。
但问题是,他划问号的地方,文字本身毫无错误!
那句被质疑的话是:“定期施用稀释的蝴蝶兰专用营养液,可促进花芽分化。”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园艺建议。
可我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个词上。
“蝴蝶兰”!
艾奥瓦先生让我整理过的清单里,“蝴蝶兰”系列是第一批被标记为“折价销毁”的珍本之一!
我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这不是巧合!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标记!
“里斯克小姐!”我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指着那个突兀的红问号和它旁边那句看似无害的话。
“‘蝴蝶兰’!清单!他标记了这个词!”
简瞬间动了,她快速来到我身边,浅绿色的眸子锁定了我指的位置。
她没有看那句子,目光直接落在那鲜红的问号上,然后迅速扫过整页,又飞快地翻动前后几页。
“只有这一处?”她语速飞快。
“目前只看到这里!”我立刻开始更仔细地检查其他页。翻动纸张的声音变得更加急促。
很快,在另一份关于建筑修复的清样上,一段描述哥特式教堂的文字旁边,又出现了一个同样的红问号。而这段文字本身……同样毫无问题!
“哥特式!”我低呼出声,心脏狂跳。
“‘哥特式建筑图谱’!”简的声音肯定地确认。
我们几乎同时加快了速度,手指在纸页间翻飞。
第三处问号出现在一份诗集清样里,标记的句子提到了“紫鸢尾在暮色中哭泣”。
“‘紫鸢尾’系列!”
那是清单上第三批被“销毁”的珍本!
艾奥瓦先生,他一直在用这种方式,在看似无关的校对稿上,标记那些被非法“处理”掉的珍本书名!
简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迅速将这些带有标记的清样抽出来,平铺在桌上。
她仔细检查着问号周围的空白处,甚至拿起一张纸对着昏暗的灯光查看是否有隐藏的水印或压痕。她甚至凑近闻了闻纸张的味道。
“没有暗语?没有其他标记?”她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我,眉头紧锁。
“只有……只有这些问号……”我茫然地摇头。
简沉默了几秒,那几秒钟长得像一个世纪。突然,她的眼神锐利地一闪,仿佛捕捉到了什么。
她猛地转身,快步走向那个巨大的书架。
她的手指在塞满书籍和瓶瓶罐罐的架子间精准地移动,最终停在一个不起眼的深棕色小玻璃瓶上。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
简利落地拔掉软木塞,将瓶子拿到桌边。她没有丝毫犹豫,从桌上一堆杂乱的工具里精准地捡起一支细小的,几乎被遗忘的画笔(可能是用来标记地图的),探入瓶中蘸取了少量无色透明的液体。
“手电筒,”她简洁地命令,目光紧紧盯着那三个红问号,“或者……把煤油灯挪近点!”
我慌忙将桌上那盏沉重的黄铜煤油灯拖到清样纸上方,昏黄的光线集中投射在那红色标记上。
简屏住呼吸,用蘸着液体的画笔,极其小心地轻轻涂抹在第一个标记着“蝴蝶兰”的红问号上。
一秒……两秒……
那鲜红的铅笔印记,在灯光的映照和那神秘液体的浸润下,竟然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在那红色之下,原本应该是空白纸张的地方,一行极其细小却无比清晰的深蓝色字迹,缓缓显现出来!
那字迹,正是艾奥瓦·霍顿先生那熟悉的,一丝不苟的笔迹!
‘蝴蝶兰’:单号#H-11111(伪)。康诺特公爵(匿)。佣金入‘金环蛇’(劳埃德码头)。格林经手。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我感到有些难以呼吸。
煤油灯的光晕在纸上跳跃,康诺特公爵的名字像冰冷的蚂蚁,给我带来密密麻麻的寒意。
康诺特公爵,那可是全英国都极有名望的贵族!
哦!上帝啊!想想他的美名,他的财富,他的势力,我们如何应对?
简的注意点却与我完全不一样。
“金环蛇……”简低语着,沉闷里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罪恶的老对手。”那语气里没有惊讶,只有确认后的凝重,仿佛揭开的是一道早已预料却依旧触目惊心的旧伤疤。
她没有丝毫停顿,画笔迅速,精准地涂抹在标记着“哥特式”的红问号上。
《哥特式建筑图谱》:未毁。流向美国。流水:‘金环蛇’。
哦!美国!这已经牵扯到了跨国走私!我在一旁震惊着,里斯克小姐的动作却继续着。
‘紫鸢尾’:伪毁(单号#Z-2222),黑市交易,买家:纽约‘加得珍本’代理人,凭证被我藏进了书架里的《牛津词典》,扉页夹里。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房间。
只有煤油灯芯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我们两人沉重到几乎无法承受的呼吸声。
那些小小的蓝色字迹,如同投入死水的深海鱼雷,炸起的不是水花,而是滔天的血浪和足以将整个圣玛丽出版社乃至背后牵扯到的权贵撕碎的罪证!
亲爱的读者,看到这,你肯定明白,我们当时到底身处多么恐怖的犯罪巨网中。
哦!上帝啊!
霍金斯和格林……只是两只在浅滩啄食的乌鸦。真正盘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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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影深处,是那只名为“金环蛇”的庞然大物。而警察,也是完全不可尽信。
而我,这个被卷入其中的羔羊,如何去与他们对抗,等待我的,难道只有罪责或者如同艾奥瓦先生那样吗?
“哦!这太可怕了。里斯克小姐,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成为那个所谓的凶手了吗?”
我几乎快哭出来了,简却伸手握住了我,“不会的,弗瑞小姐,我向你保证。”
亲爱的读者,我该怎么说呢?
任何人,真的,绝不是我夸大,只要看见她注视着你的那双浅绿色眼睛,听到她肯定的话语,都会没由来的信任她。
而她,里斯克小姐,确实做得到。
她的脸在摇曳的光影中半明半暗,下颌的线条绷紧如刀锋。
那双浅绿色的眼眸深处,不再是愤怒的火焰,而是面对深不见底的黑暗时,淬炼出的,冰冷的,足以切割钢铁的锋芒。
她的视线转向我,那目光复杂而沉重。
“收好。”她的声音恢复了那种近乎冷酷的平静,“每一张纸。你看到的,现在都沾着血。”
她的手,终于从风衣口袋里抽了出来。那把手枪冷硬的线条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光,枪口沉稳地垂向地面。
她走向房间深处一个被泛黄地图和杂物半掩着的厚重壁柜,没有犹豫,猛地拉开柜门。
后面,不是一个柜子,而是一个狭窄,深不见底的洞口,一股混合着潮湿霉味和泥土腥气的冷风,无声地扑面而来。
她侧身让开通道,声音低沉而坚决。“我们得为小姐你争取足够的筹码。”
“小姐?待在这,还是和我一起?”简用她浅绿色的眼睛盯着我,神色认真。
“我…我和你一起!”
亲爱的读者们。我不知道当你们面对这种情况会如何选择,但是,我不愿意坐以待毙,
而且,当时的里斯克小姐给了我极大的安全感,我不太想和她分开。
我的手指几乎是痉挛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纸页。
那些带着幽蓝字迹的清样,如此罪恶沉重,却又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分量。
我小心地将它们夹进其他校对稿中间,塞回公文包的深处。然后钻进了那个狭窄的洞口。
当时的我完全不知道自己要通往何方,黑暗笼罩着我,这一切,自我失业开始,对于一个曾经循规蹈矩的淑女小姐来说,都太超过了。
也许有读者会质疑我,作为一个议员的女儿,我为什么不去求助自己的家族。
事实上,我不敢也不能,我完全无法肯定我的家族还有我的父母,是否会帮我。
即使不是我做的,即使我只是被陷害,更大的可能也只是我被除名,为了家族的名誉。
哦,我的父母当然会伤心,会私下落泪,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议员的女儿卷入珍本欺诈,谋杀疑云?这足以让整个家族蒙羞,让父亲的仕途蒙上阴影。
亲爱的读者,你们明白吗?我当时几乎是孤注一掷地,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去信任简·里斯克。这个我只见过几面,神秘莫测,行动如风,口袋里揣着手枪的小姐。
她的世界离我如此遥远,却又是我唯一能抓住的,通往清白的路径。幸运的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这近乎绝望的信任,结果还不赖。
只是当时,在那条通往未知的,散发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黑暗地道里,我所能感觉到的,只有刺骨的寒冷和无边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