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中灯影浮动。
褚元唐背对着案上堆叠的公文,侧脸沉入斜照而来的光里。
“崔晋?”他眉梢挑起一点玩味,“也有这等时候?”
柳枝跪在一旁低头不语,心知这王爷分明是笑了,却半点不敢抬头直视。
“昨日那坛酒倒是够烈。”
他原不过随口一说,却听得柳枝接着道:“是……是小姐安排人送的,说是沈大人珍藏多年的西域火酒。”
是她送的?
片刻前还带着戏谑的神情忽地敛了些,褚元唐垂眸,眼里浮起一丝异样的光。
听说崔莞言同沈霆之对饮,他心里堵着一口气,可如今一听那坛酒竟是她特意去讨来的……
“她那日是为了寻酒才与沈霆之共饮?”
“应该是的。”
柳枝不敢断言,褚元唐听后却是心情大好,那些原本堵在心口的郁气瞬间飘散。
“她竟也把崔晋算计得一清二楚。”
柳枝抬头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比方才柔和许多,终是松了口气。
褚元唐沉默片刻,才重新开口:“最近她有什么动作?”
“小姐最近在查孙姨娘的旧事。”
“她这是要翻旧账了。”
“何止如此,属下看着,这府里怕是要不太平了。谢清菱不好应付,脸上虽软骨头却硬,如今成了少夫人,处处提防着小姐,表面上看不出来,可这几日打发下人的规矩比先前严多了。”
“她是在立威,一时咽不下那口气罢了。”
柳枝却补了一句:“还有一事。小少爷崔昱近日在书院闹事打了同窗,被山长责罚,前两日刚被接回府。”
“若她要动手,到时候你只管盯好。必要时出手,不必请示。”
“……是。”
-
国公府南院,青禾坐在矮几旁,小口小口地啃着碗里的烤饼,边吃边道:“小姐,派去的人已经回话了,说查到些孙姨娘的旧事。”
她说得快咬得也急,话没说完便被一块干硬的饼角噎住,脸色涨红连连咳嗽。
崔莞言起身斟了盏温水递过去:“慢点。”
青禾接过水连灌几口,这才缓过气来,道:“奴婢是想着,小姐忙着布局,我怎能落了消息。”
“孙姨娘原叫孙展颜,她爹孙勉原是户部个小抄录吏,原本前程有限,是她进府后才被提拔为库部主事。”青禾舔了舔指尖,又道:“听说她入府前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两人原订过口头婚约。”
“哦?”崔莞言挑眉。
“那人如今在外书院教书,姓郑名安,二十六岁还尚未娶妻,怕是还忘不掉孙姨娘呢。”
崔莞言走到窗边,望着院中斑驳日影,笑道:“人心久了会变,还得先试试,这人值不值得孙展颜念着。”
上辈子刚回京那会儿,李氏便名义上要“教养闺训”,实则日日找茬,让她跪读女诫夜里不许歇息,她常常挑灯至深夜,仍不许抱怨一句。
有一次李氏故意命她缝衣,那衣服上全是繁复云纹和金线,做得极费眼力,针扎入肉都不敢停,只因那是“夫人的意思”。
那时孙氏曾走进她屋里,看她昏沉地靠在床头缝衣,轻轻握住她的手:“莞言,姨娘心疼你,可府里事多,夫人那边……我也劝不动。你忍一忍吧,咱们都是女人。”
她那时眼眶一热,竟真当了她是个能信的。
可两日后,崔莞言半夜被唤进主院跪着听训,李氏甩了她一巴掌,扬言她胆大妄为,竟擅自改动夫人衣服样式,可那图样分明是孙氏看过并点头的。
那时她就站在一旁,温温吞吞地说:“小姑娘年纪小,不懂规矩,夫人别气坏了身子。”
她说她“劝过”,可那晚之后,崔莞言被罚三日不得进食,每日抄经、守灵堂,几近晕厥。
后来她无意听人说,庄姨娘送了孙姨娘不少好东西,还在老爷面前替她美言。
她那时才真正明白,孙氏从头到尾都不是无能,也不是退让,而是笑眯眯地送刀的那一类人,是庄氏身边的一条狗,专门替她咬人。
青禾听出她语气里的意思,连忙起身:“奴婢再去探探那位郑先生,看能不能寻出些往来信物。”
“不急。”
崔莞言转念想,如今崔昱回府无人管教,郑安是个教书先生岂不正好?
-
这几日府中风平浪静,灵绣仍每日守在崔晋身侧,端茶送水、捶肩熬药,像极了先前那个温顺柔婉的婢子。
她从未提起那夜在卧房中的韵事,也从未流露出半分不安或野心,只做着下人的本分事。
崔晋原本心中还有些不快。
他虽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君子,却也一向自持身份,怎会容许一个婢女乘机投怀送抱,甚至让自己在儿女面前颜面尽失?
他本是打算将灵绣赶出府去的,可几日过去,他却逐渐冷静下来。
这女人……当真贪慕荣华的话,为何事到如今还不肯开口提要求?
这日,崔晋独坐小厅,半倚着榻背饮茶,灵绣捧了药盏过来,低头侍立。
他见她眼角有些泛红,问道:“眼睛怎么了?”
“奴婢……方才在灶间被烟呛了些。”
崔晋不语,只盯着她那双泛红的眼睫看了一会儿。
半晌,灵绣才像是鼓足勇气般再开口:“老爷,奴婢有件事……想求您帮忙。”
“说吧。”
灵绣咬了咬唇,眼圈更红:“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是奴婢多想了,不敢麻烦老爷。”
说完,她匆匆福身退下。
崔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沉默许久。
她到底想干什么?
若说那夜只是无意之失,她怎会今日还来开口?可若真是有意图谋,又为何始终不说?
“来人。”
亲随即刻进来。
“跟着她,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那小厮便暗中跟着灵绣,直到傍晚见她悄悄出府。
灵绣避开主路,从偏僻后门绕了出去,沿着一条林间小径走到角落处,只见一个满身汗渍、脸上坑洼粗糙的汉子早已等在那里,衣裳破烂不堪,手里还抓着半截烙饼,一见到她,立马跳起来吼道:“你个死丫头,总算舍得出来了?”
那人正是她嗜赌成性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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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二。
灵绣压低声音:“我不是让你别来了?”
赵二一把薅住她胳膊,瞪眼嚷嚷:“你现在吃香喝辣,老子还在喝糊糊!你个小蹄子,老子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你现在倒翅膀硬了,叫你接济点都不肯?”
灵绣挣脱不开,只能压着声哀求:“我现在也不好过,能给你的我都会给你……”
“少来这套!”赵二啐了一口,“听村里人说你留在国公府没被撵走,指不定巴结上哪个主子了吧?要是混得不好,就跟老子回去,老刘家的小子还等着娶你呢!娶了你,咱家还能讨笔彩礼钱!”
灵绣脸色煞白,颤声道:“我……不能嫁了。”
赵二像被人踩到尾巴一样跳起来:“你说什么?!不能嫁人?你给哪个男人糟践了?说啊!”
灵绣连忙摇头否认:“没有、真的没有……”
赵二却不依不饶,几步扑上来扯她的头发,伸手就要扇她巴掌,嘴里骂骂咧咧:“你个赔钱货,吃我的喝我的,还不知道尽孝,现在连身子都弄脏了,我还指望你换口饭吃呢!”
灵绣吓得猛地后退,膝盖一软几乎跌倒,急忙从袖中摸出早备好的银子,塞到他手心:“你先拿去用,等下个月我再想办法。”
赵二上下掂了掂银子的份量,眉开眼笑地骂道:“早这样不就得了?你这小蹄子非得讨打。记住了,别想断了老子的口粮!”
他转身离去,边走边念叨:“下次要是让我等久了,我就找上你府里去,让他们看看你这副不孝样子!”
灵绣站在原地半晌没动,风一吹,脸上却只有死水般的冷漠。
角落里,小厮悄然离开,回府禀报。
“她父亲唤作赵二,在城外破窑里讨生活,是个赌鬼。来了便撒酒疯拉扯灵绣,要她回家嫁人。灵绣死活不肯,说自己不能嫁人,最后还是塞了些银子把人打发走的。”
崔晋听得冷哼一声:“果然是个粗俗出身。”
他原就瞧不起这些市井出身的妇人,如今一听竟生在那等低贱人家,连寻常百姓都不如,心中更添几分不屑。
“继续盯着。”
她就算能装,也装不了多久。
他就不信,这样出身的女人,真能一直端得住架子。
夜晚,孙氏来伺候茶水,眉眼温顺举止得体。
崔晋原本最受用的就是她这副知书识礼、不动声色的模样,可今夜他却一口茶饮得心烦气躁。
她凑近替他捏肩,他眉头一皱,只觉那手又瘦又骨,香气也寡淡无味,一时生了厌意。
于是挥开她:“下去吧。”
半倚着榻背,他神情有些恍惚,眼前晃过那晚的光景。
那灵绣脖颈细白,皮肤像要滴出水来,一双眼泪汪汪,却偏不肯哭出声来。
他心底却越来越烦。
她若哭闹耍赖、求他扶正,他还能顺水推舟赶出去。可偏偏她半个字不提,只垂着头,模样又软又媚。
她那副身子,若真肯服个软……
想到这,他低笑了一声,“贱婢,真会装!”
他侧躺下身,脑中却全是灵绣那身段,像酒一样,越想越甜腻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