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望舒客栈,刚踏进门,老板菲尔戈黛特便叫住了赫洛伊丝,递给她一个包裹严实的纸袋,笑容温和:“赫洛伊丝小姐,有您的包裹,从须弥来的。”
赫洛伊丝微微一怔,道了声谢接过包裹。
回到房间,她才拆开包裹。里面是几封信件,来自海芭夏和她的导师纳菲斯。
海芭夏的信件字迹带着她特有的跳跃,关切地询问她的魔鳞病状况是否有所缓解,并提到她的导师奥纳恩也很关心她。
而纳菲斯的信则严谨得多,告知她之前提交的关于魔鳞病研究的几篇论文已在教令院核心期刊《智识之环》上发表了。
但导师严谨的性格一如既往,信的后半部分详尽地指出了她论文中出现的几处格式错误。
随信件一同寄来的还有一个小巧的琉璃瓶,瓶身写着灵酚香,下面还有一行秀气的小字,林居狂语阶段专用。
赫洛伊丝小心地将瓶子放在桌上,自己则退开几步,谨慎地拔开瓶塞。
一股奇异而浓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带着明显的帕蒂沙兰的甜馥气息,但其中似乎还混杂了一丝……某种更古老、更难以名状的木质芬芳,或许是世界树嫩枝的碎屑?
这味道让她精神一振,却又感到一丝源于未知的警惕。她迅速盖好瓶盖,将信件整理收好。
看着窗外荻花洲水泽的粼粼波光,想到接下来还有一段空闲的时间,正好可以学习如何制作杏仁豆腐。或许是年少时的经历,她对食物有种近乎偏执的渴望。
言笑是个身材颇为高大壮实的男人,据说从前好像是道上混的,后来被老板收服,便在望舒客栈安心当起了厨子。
其厨艺也颇为精湛,尤其在璃月点心上造诣深厚。当赫洛伊丝提出想跟他学做杏仁豆腐时,言笑下意识地、带着点惊恐地朝着赫洛伊丝的背后和四周张望了好几眼,确认没有那个飘忽的小身影,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拍拍胸脯,十分豪爽自信地开口:“杏仁豆腐?简单!包在我身上,保证让你学得地道!”
赫洛伊丝便乖巧地站在一旁,像个认真的学生。言笑打量了她一眼,指着她那身几乎不离身的黑斗篷,有些为难地咂咂嘴:“做豆腐讲究干净利落,你这身……可不太行啊。”
赫洛伊丝闻言,立刻上楼,将那件标志性的厚重斗篷仔细收好,换了一身素净利落的衣裙下来。
言笑顺手递给她一条干净的围裙,系好后才开始示范:“看好了,我先做一遍,你跟着学。然后你再自己动手,有什么不对的我再提醒你。”
“嗯嗯。”赫洛伊丝点头应下,目光专注。
由于客栈常需供奉那位“上仙”,厨房的杏仁总是提前浸泡好的。言笑将泡发的杏仁加水倒入石磨,动作流畅地开始研磨。乳白的杏仁浆液汩汩流出。
接着是过筛,滤掉粗糙的颗粒,留下细腻的浆液倒入锅中。
在锅中加入适量的淡奶油、白砂糖,用长柄木勺均匀缓慢地搅拌,再加入琼脂粉继续搅匀。
开中火,随着温度升高,锅中液体开始冒起细小的气泡,言笑的手腕稳定地搅动着。当液体开始剧烈沸腾、边缘泛起白沫时,他迅速将火调成最小,防止暴沸溢出,同时毫不停歇地继续搅拌。
赫洛伊丝全程屏息凝神,将言笑的每一个动作、火候转换的时机、搅拌的频率和力度都刻印在脑海中。
走完一遍流程,她心里大致有了谱。轮到赫洛伊丝动手时,小心地称量杏仁,加水,打磨,过筛……
言笑在一旁看着,惊讶地发现这位看似纤弱的姑娘,竟几乎把他的动作完美复刻了一遍。
包括什么时候该用多大的火候,什么时候该加速搅拌,除了手腕的力道因体力稍显欠缺外,剩下的几乎没什么可挑剔的地方。
等赫洛伊丝做完自己的第一份杏仁豆腐,小心翼翼地将其倒入模具冷却定型,转头就看见言笑一脸难以置信、仿佛见了鬼的脸色。赫洛伊丝微微一笑:“只是,记性比较好而已。”
待豆腐凝固成型,她脱模切块,雪白晶莹,卖相竟也不差。她端着一小碟,说是要请师傅先尝。
言笑毫不客气地夹起一块送入口中,细细品咂,随即眼睛一亮,对着赫洛伊丝竖起大拇指:“嚯!第一次做成这样,真行!”
赫洛伊丝也夹起一小块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品味,:“味道……不够完美。”
她开始像分析实验数据一样复盘:“应该是煮沸时火力控制得还不够精准,导致香气有些流失。
还有加入琼脂后搅拌的时候,可能不够均匀,影响了凝结的质感。”她放下筷子,“这一盘做得不好,我要重新做一盘。”
言笑目瞪口呆地看着,忍不住劝道:“第一次做,真的已经很不错了!”
赫洛伊丝却已再次准备起材料:“材料的钱我会付的。”
她一边称量,一边念念叨叨:“火候是关键变量……数据需要实际操作的验证……”
这个时候也恰好有了客人点餐的订单,厨房足够宽敞,两人同时操作也绰绰有余。
言笑便也挽起袖子,开始热火朝天地准备客人需要的菜肴。
比起路边小摊来,望舒客栈的价格自然较高,没办法,方圆几十里就他们这一家规模像样的客栈,吃饭的多是过路的脚商、行旅和偶尔停留的千岩军。
等言笑忙完一波高峰,擦着汗回头,就见赫洛伊丝面前已经整齐摆放着三盘新做好的杏仁豆腐。
她指着其中一盘,再次请他尝一尝。言笑依言夹起一块送入口中,实话说,心里还挺复杂的.
这个徒弟做出来的成品,无论是口感、甜度还是凝结的完美度,竟然隐隐比他还要更胜一筹。
但赫洛伊丝显然还是不满意,仍在思考着微调的比例。
她做出来的份量刚刚好,是绝不会浪费的精确度。
最终,赫洛伊丝将一盘供奉给了躲在角落探头探脑的小冥,一盘送给了老板菲尔戈黛特表示感谢,还有一盘自己品尝。
连续在厨房钻研了三天,她才终于做出了一盘连自己都挑不出毛病的、堪称完美的杏仁豆腐。
她小心翼翼地将这盘杏仁豆腐盛在青瓷盘中,端着它,一步步走上望舒客栈的顶楼。
顶楼位于客栈最高处,是荻花洲视野最开阔的制高点。
可以将水泽、芦苇荡、远处的山峦尽收眼底,魈正背对着楼梯口,独自一人凭栏而立。
墨绿色的发梢在微风中拂动,身影挺拔,金色的眼眸远眺着广阔的水域。
听见身后细微而熟悉的脚步声,他并未回头,只是那挺直的脊背似乎更紧绷了一分。直到脚步声停在身后不远,他才缓缓侧过身。
见是赫洛伊丝,手里还端着一盘晶莹剔透的杏仁豆腐,想必是老板或言笑告诉了她自己的习惯。
赫洛伊丝有些迟疑,她不确定是应该像璃月古籍中记载供奉仙人的仪式那样恭敬献上,还是更直接自然地递过去。
魈眸光微动,无声地向前迈了两步,来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瓷盘上,又抬眸看向她。
这时,赫洛伊丝才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冷淡的仙人,似乎比她印象中还要略矮一点。
她今日没穿那身的黑斗篷,只着一身须弥常见的便装。这种服饰以藏青色为主基调,点缀着薄荷绿的绣线纹饰,布料是轻盈透气的细棉纱,便于在湿热的气候中活动。
风拂过,吹动她宽松的衣袖和裤脚,衬得她露出的手腕和脖颈愈发苍白,如同上好的素瓷。
黄昏悄然镀上赫洛伊丝的侧脸,映衬出缺乏血色的五官。尤其是那双如同淬火绿宝石般的眼睛,此刻正带着探究和一种奇异的坦诚看向魈。
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也因她今日不同的装扮而略有停顿。
赫洛伊丝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杏仁豆腐微微向前递了递:“我自认长得还可以,能力也行,”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盘中的甜品,“杏仁豆腐现在也能做得不错了。那么,”她翠绿的眸子直直看进魈的金瞳深处,抛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不考虑和我睡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魈那双总是沉静如渊的金色眼瞳骤然收缩,仿佛有巨浪翻滚而过,又被强行压制。
他周身原本只是若有似无的气息骤然变得凛冽,连带着顶楼的风都似乎变得急促锐利起来。
魈紧抿着唇,下颌线绷紧成一道冷硬的弧线,脸上瞬间褪去了最后一丝温度,只剩下纯粹的震惊和被冒犯的怒意。
他甚至没有再看赫洛伊丝一眼,也没有看那盘杏仁豆腐,身影猛地一晃,伴随着一声压抑的冷哼,瞬间化作一青色流风,消失在顶楼的栏杆之外,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几片打着旋儿飘落的绿叶。
看着魈消失的方向和空气中残留的、明显带着巨大怒气的风元素波动,赫洛伊丝翠绿的眸子里充满了更深的困惑。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每次提出这个请求,对方的反应都如此剧烈。
那盘被留下的、她耗费了三天心血才调制完美的杏仁豆腐,最后自然是她自己吃掉了。
味道确实不错,是这几天最接近她心中理想状态的成品。
顶楼这边少有人来,似乎客栈里的大多数人都默认这块地方属于那位仙人。
仗着这个不成文的“特权”,赫洛伊丝倒是经常到顶楼来,安静对于一个需要思考的学者是必不可少的。
这日午后,她照旧走上顶楼,想寻个清净角落继续研究。刚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却意外地看见一个颀长沉稳的身影正站在栏杆边。
走近一看,竟然是那位往生堂的客卿,钟离先生。
钟离先生似乎在同魈说着什么,他的声音不高,语调平稳舒缓,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韵律。魈站在他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微微垂首,姿态是赫洛伊丝从未见过的恭谨。
赫洛伊丝脚步一顿,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打扰。她安静地站在楼梯口,目光落在钟离先生身上。
这位先生看上去气度雍容,渊渟岳峙。
结合魈此刻的姿态,赫洛伊丝心中那个模糊的念头愈发清晰:这位名为钟离的客卿,恐怕绝非凡人,十有八九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仙人吧?
钟离却早已注意到了楼梯口静立的赫洛伊丝,他眸光沉静地转向她,唇角噙着一丝极淡的的弧度。
手中那碗散发着奇异药香的汤药被他稳稳托着,他语气平和自然,如同在谈论天气:“此物予你。”
他很自然地将手上的药碗递向赫洛伊丝,“此乃‘连理镇心散’,想来对你身上的业障侵蚀有所裨益。”
“哦?”赫洛伊丝有些意外,但很快收敛神色,乖巧地应了一声,上前几步接过了那碗色泽深邃、气息微苦的药汤。
她这干脆的动作,倒引来魈略显探究的目光。
出于学者的本能,赫洛伊丝没有立刻喝下,而是先凑近碗沿,深深嗅了嗅。
她竟闻不出来到底添加了哪些核心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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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创制这方子的人,药理造诣深不可测。
药剂是药材精华的一种体现,或多或少都会保留主材料的一些特性。比如加了清心的药剂,整体会呈现一种清透的碧色;用了烈焰花花蕊的,则往往带着灼热的赤红感。
而这碗名为“连理镇心散”的漆黑药汤,气息却圆融一体,仿佛将所有材料的特性都完美地包裹、转化。
这……不应该。对于璃月的常见和不常见药材,赫洛伊丝也曾深入研究过,自认颇有涉猎。
她不再犹豫,屏住呼吸,仰头将药汤一饮而尽。实话说,有点苦,像浓缩的墨汁混合了陈年的树根。
紧接着,暖流自胃部升起,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随即化为一种深入骨髓、的刺痛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在经络中游走。
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药碗边缘,指节泛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却强忍着没有发出声音。
只是抬眼看向递药的钟离,对方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沉稳如山的面不改色模样。
当晚。
身上的沉重感果然消退了不少,久违的轻松感让赫洛伊丝靠在床头。
小冥悄无声息地从地板下冒出来半个身子,坐在她的床边晃着细瘦透明的双腿,语气带着点孩童式的天真和不容置疑:“姐姐,今晚需要我陪你吗?我还可以给你唱歌呢!”
赫洛伊丝立刻抬手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先一步打住:“谢谢,但我不听丘丘歌。”
果然,一听她这么说,小冥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鼓着腮帮子:“唔……可是除了丘丘歌,我也不会唱别的呀……”
看着那张空洞却努力表现出委屈的小脸,赫洛伊丝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丘丘歌就丘丘歌吧。”
或许是那碗药的作用,或许是难得的安宁,赫洛伊丝竟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念头如同针刺入意识,等等,做梦?赫洛伊丝在沉眠中警醒,须弥人成年后便失去了做梦的能力,是那碗“连理镇心散”……?
然而意识已无法抽离。眼前的景象既非璃月的山水,也非须弥的雨林,甚至不似人间任何一处所在。
脚下是冰冷粘稠、深不见底的暗红泥沼,散发出浓烈的铁锈与腐朽气息。
目光所及,是堆积如山的骸骨,人的、兽的、庞大到难以辨认种族的……灰白的骨殖零散地堆积、嵌在泥沼中,形成连绵起伏、令人毛骨悚然的丘陵。
断裂的武器、破碎的甲胄如同枯枝败叶般点缀其间。
她下意识地往战场中央望去,只见在那座由无数巨大、扭曲骸骨堆积而成的惨白山峰的最顶端——跪伏着一个身形单薄、背负着巨大青黑色羽翼的少年。
他正痛苦地弯着腰,头颅低。双手死死抠进骨堆里,破碎的衣物下露出布满狰狞旧疤和新创的脊背。
一种非人的、充满痛苦的嘶鸣正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杀了我……”
“杀了我……!”
“杀了我……!!!”
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如同无数细小的虫豸钻入脑髓,又像是千万根生锈的铁钉在骨头上反复刮擦,层层叠叠,永无止境。
赫洛伊丝看着那痛苦挣扎的身影,嘴角却缓缓地、极其诡异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近乎纯净的笑容。
“真是……奇怪的请求呢。”她低声呢喃。
她的目光在脚边的骸骨堆中逡巡,最终定格在一根相对完整、修长的人肋骨上。
骨头的断口尖锐,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硬的惨白。
她弯腰将其拾起,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赫洛伊丝的脚步在死寂的战场上显得异常轻快,踩着咯吱作响、随时可能陷落的骸骨,一步步走向那座尸骸之山。
动作轻盈而稳定地攀爬,来到那个被无边痛苦淹没的身影面前。
不出意料,是魈。
赫洛伊丝微微低头,蹲下身来,与他痛苦扭曲的面容平视。此刻的魈衣袍早已碎裂不堪,露出底下遍布着新旧交错、深可见骨伤痕的肌肤。
赫洛伊丝凝视着他那双因痛苦而涣散、几乎失去焦距的金瞳,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她毫不犹豫地、精准地将手中那根尖锐的肋骨刺向他的心口。
“噗嗤”
一声沉闷而清晰的穿透声响起,赫洛伊丝的准头向来很好,肋骨尖端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那层薄薄的、覆盖着伤痕的皮肤和肌肉,深深没入了心脏的位置。
确保没有痛苦,至少,是终结痛苦。
面对这具濒临破碎的躯壳总该说些什么?赫洛伊丝俯下身,凑近魈冰冷苍白的耳畔,用气声温柔地、如同吟诵诗歌般低语道:“睡吧……”
她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惜,轻轻合上了对方那双终于归于平静、再无痛苦的金色眼瞳。
就在她合上他双眼的刹那,血液从伤口喷溅而出,有几滴,溅在了赫洛伊丝苍白的脸颊上。
她微微一怔,随即伸出舌尖,极其缓慢地舔舐了一下溅落在唇边的液体。一股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开。
啊,啊……原来,传说中的仙人,血也是红色的。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脸颊上那抹刺目的猩红,看着指腹上那抹在尸山血海的惨白背景中显得无比夺目的色彩,翠绿的眼眸深处,第一次燃起了近乎痴迷的、纯粹欣赏的光芒。
真漂亮……比初见时那拒人千里的冷漠模样,此刻他……要漂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