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记得丁书记,当时他从门口走过,往店里看了一眼,三对穿着校服的小情侣,几乎同时心虚地转身背向他。“你的梦里他没有出现吧?”她问。
“没有。”
“如果他是引起你这段回忆的人,你应该会看见他。”
“也许他在后面的情节里?”我说,“我是指,通过测试之后的情节。”
人的胆量果然是练出来的,很难想象,遇到珩之前的我,竟然会被一些基础级的噩梦吓醒。早上从持续好久的噩梦里醒来,到了晚上,吃了顿特大的饭,我竟然已经恢复了过来,并且听从了珩的提议,准备再次进入同一个梦境,重做一次十四岁的我的考题。快十二点的城市,道路极其通畅,我们很快就回到了家附近。我知道珩住在社区活动中心的另外一边,快要到达岔路口的时候,我喊了在副驾上发呆的她一声。
“珩,”我说,“我送你到楼下?”
“我不能回去,”她理所当然地说,之后恍然想起这部分的内容是她不曾和我讲过的,“我曾经把你从梦境里拉出来,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可能就不好用了,我得盯着你。”
“什么?”
“去你家。”她说,“我在旁边盯着你睡。”
……
她说了好多我听得云里雾里半懂不懂的东西,她说,梦里那个少年的我,是我思维的一部分,他不具备我的形体和完整的自主性,但能思考,能学习,有一定的应变能力。见我听不懂,她忽然说:“你看过《哈利·波特》吗?”
“看过啊。”
“Horcrux,叫什么来着,魂器。没错,你可以理解成他是你的一个魂器。”她说,“他就是你的日记本,他能说话,能给你带路,还能根据你挣脱他的方法,重建他的防御系统,但他不能跑进你清醒的大脑里,像正在和我说话的这个你那样,控制你的身体移动。假如他足够聪明,上一次我把你拉出来,这一次你进去,他的陷阱里就会设置新的机关,不让你用同样的方式挣脱。”
“不是,以前的我这么聪明?他的智商多得可以分一块出来?”
“可能不止一块,”她说,“分裂意识是筑梦师的基本功,一个筑梦师,最多能把自己分裂成152份。”
“152?你这数字还挺精确,有零有整的,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她横我一眼:“因为这是我的记录,你在质疑我?”
“不敢。”
好自信一女的,真是艺高人自信。
她让我躺下,我在房间的床上躺下,她人就坐在我旁边。我十分怀疑我能不能睡着,被人盯着,我浑身都不自在。我闭着眼睛,因为过于紧张,我有种错觉,好像我能感觉到底下弹簧床垫承受的重力,我翻一个身,床垫随着我动作活动的幅度比平时要小,因为在离我五十厘米远的地方,有另外一团重力压在它上面。珩盘腿坐在我旁边,似乎感觉到我睡不着,她非常贴心地问了我一句:“你睡不着?”
我睁开眼,她非常端正地坐在我旁边,仿佛一尊观音像。我相信除了猫,没有别的生物能在观音大士的脚边睡着。
“闭眼,我帮你。”
我闭上眼,实在有些怀疑:“不好意思我问一句,人工制造的睡眠,能进入同一个梦境吗?他不会聪明到意识到我在作弊,然后直接把我扔海里吧?”
“我跟你说过的,你忘了?”她说,“人的意识是连续的。”
“啊?”
“别说话了,”她嫌我吵,“我一点点把你往下推,看见他了你就喊停。”
早上那股魔力又钻进了我的大脑里,我几乎在一瞬之间就丧失了控制肌肉的能力,我好像被锁住了,意识还在动,但也就只剩下意识在动。我试图说话,我发出了声音,但我可以肯定我的嘴一点都没有动,这是我脑子里的声音。“我这是睡着了?”
“对,”她的声音又钻进了我的神经里,“我现在开始推你,专心点看。”
我没来得及回答,人就开始往下落。和我自己相比,她的动作真的好温柔,我感觉我坐上了一部下降的电梯,正缓慢匀速地在黑暗中下落。电梯厢是透明的,我的周围忽然被光照亮。
“到梦里了?”
“对。”
“我看看?”
我在电梯厢里往外看,正好看见我□□地在路上狂奔,逮住每一个迎面而来的人问“厕所在哪里”。这是我快要被尿憋醒时会做的浅层梦,不是没穿衣服在找衣服,就是尿到一半有一大群人把厕所门打开。
我赶紧把珩喊住:“别看!!!不是这里,往下往下!!!”
电梯又开始往下落,经过一段连续的黑暗之后,每一层都有不同的画面了。我看见我要迟到了在追车,自行车被偷了,学生跳远摔断腿,我抱着人往医院跑。再往下走,我开始没完没了地被追杀,路迢长出了大翅膀,变成一只巨大的老母鸡,他一边扑着大翅膀,一边撵着我跑,我被他掉下来的鸡毛刺激得不停地打喷嚏。电梯越往下走,梦境的层高就变得越矮,到后来,几乎一层楼的高度里就塞进了五六个梦,我得趴在电梯厢壁上仔细看,生怕自己错过该要停下的时间点。
之后我有一瞬间找到了熟悉的感觉,但一只巨大的黑熊忽然间一巴掌往电梯厢扇过来,吓得我猛地后退一步,之后梦境就迅速变换,我看见我变成了007,穿着黑皮衣开着摩托车,快要退休的年级组组长变成了十八岁妙龄少女,穿着泳装坐在我背后,指挥我把摩托车开到克里姆林宫对面去。
珩在外面喊:“还没到吗?”
我正在把我的黑皮衣换成西装,在一个高眉深目身高一米八的美女带领下,准备去见普大帝。“不知道啊,刚刚有一瞬间有熟悉的感觉,但外面是只熊。”
“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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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你的眼睛,相信你的直觉。”她说,“再往下走,你快昏迷了。”
我往下看了一眼,底下是黑色的深渊,昏迷,深渊之下就是昏迷。我被她的话引得走神,那死亡呢,死亡是不是还要更深,在这片深渊之下?一想到我曾经掉进过这种地方,我的心里就不由得一阵后怕。
幸好电梯转而往上升,我看着长得像张飞的大帝在我面前一闪而过,我想着要在熊的地方停下,但是又想起珩的话。直觉。不要管看见什么,只相信自己的直觉。眼前花花绿绿的梦境让我有些混乱,我干脆闭上了眼,在熟悉的感觉闪出的瞬间,我睁开眼。
一个白色的面具悬在外面,他果然是在故意吓我,用恐惧来扰乱我的判断。幸好我被珩虐过一千一万遍,这能吓到我?
珩在我的神经上说话:“到了?”
“对。”
“我跟你一起去。”
“什么?”
我刚想说她一个陌生女人出现在我的记忆里,这不是直接给了我的魂器一个攻击的目标吗,结果我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硬是钻进了我的脊柱,之后直接顺着椎管爬到了我的颅腔。她就这么躲在了我的大脑里面,我拨开面具,穿过一片昏暗的,到处有狼嚎声的森林,之后陡然降落在海边的小学里。我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我又回到了十岁时候的身体里了——而走廊的尽头是少年的我的背影。他没像上次那样,转过身来跟我说话。他没看我,他离我还有些距离,但声音分外地响亮,好像他就站在我旁边。
“她是谁?”他冷声问我,“入侵者?”
我现在对他很没有好感,虽然他是我自己的一部分。我态度也很差:“关你什么事?这是我的记忆。”
“你带一个陌生人进来?”他质问我。
此前因为他长着一张和我几乎一样的脸,我见了他,尚觉得有些亲切,但自从他把我扔进那个冰冷的陷阱里,用一些恶毒的话攻击我,放大我身体的疼痛之后,我就瞬间醒悟过来,他是我的一部分,建造他的质料属于我,他所依附的肉|体属于我,但他思考着的这个灵魂,全然属于另一个人——那个心狠手辣的天才筑梦师。他仿佛一条长满宝石般璀璨鳞片的毒蛇,虽然他很漂亮,像无情上苍难得刻意雕琢的艺术品,但这不能改变他是一条蛇的事实。生长在黏腻潮湿的沼泽里,蛰伏在猎物身边的阴暗角落中,长长的尖牙里灌满毒液,这就是他。他咬过我一次,我很难不发自内心地厌恶他。
“我说了这是我的记忆,我爱带谁进来就带谁进来,你没资格管!”十岁小孩的声音说出同样傲慢的回答。
“你是谁?”他眯起眼睛,像一只长得很乖巧的猫,一翻脸,弓起背直起尾巴,摆出攻击的姿势,“你不是我的主人,你不配做我的主人。你失忆了?你疯了?随便是哪个吧。你让一个陌生人来看你的记忆,怎么,她是你的心理医生,是你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