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引看她似乎神思清明了几分,于是笑道。
“明施主。”
天盛微抬头,就见到那双熟悉的眼睛盛着让人看不懂的深意,他温和的又一次说道。
“这枚棋子其实一直在这里,你不必忧心。”
和刚才差不多的话,但给天盛微的感觉却有所不同,仿佛是在说两件事情。
天盛微眉眼微动。
“迦引师傅,缘何要与我说这些?”
他认出我是谁了?又为什么知道我的事?
迦引笑了笑,轻轻滚动手中的佛珠。
“明施主,世间万事皆是因果相扣,你与贫僧今日对坐,所言所感皆是缘法。”
如此虚无缥缈的东西,天盛微并不十分理解,得到的回答的也不是她想知道的,但她无意再行追问。
迦引将之前拿走的那枚黑棋放在了棋盘之外,低声告辞后,就缓步离开了这里,留下天盛微一人对着棋盘沉思不语。
她将对局恢复到了棋子被拿走的那一步,目光落到了那枚棋盘之外的黑子上。
将其拿起,放在手中捻了捻,然后慢慢将它放回了棋盘上。
迦引已经离开,她便与自己对弈。
一枚棋子,却将颓败之势彻底改变。
又走到困局之处,但局势已经豁然开朗,数种脱困的方式清楚的展现在棋盘之上。
其实,天盛微不只有母亲这一个顾虑,家族同样也是。
若一连失去两个继承人,恐生惊乱。
但这似乎并不是无解之局。
天盛微目光沉沉,落下了最关键的一子。
随着一子破局,夜风骤然吹响,顷刻间便吹灭了几盏烛灯,烛火陡然熄灭的声音有着细微的沉闷,屋中登时暗了下去,而侥幸留存的,只带来了暖融暧昧的柔光。
垂落的薄纱随着夜风翻涌,轻轻柔柔的抚上了天盛微的面庞,宛若轻云飘忽间蒙上了她的双眼。
天盛微微微仰起头,被轻纱遮住面孔让她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空濛。
她没有去拨弄那些扰人的纱幔,而是安静的跪坐其间,任由它们随风将自己裹挟。
风逐渐和缓,薄纱也变得若即若离。
身后有脚步声轻轻站定。
天盛微眼睛微微睁大,感觉自己似乎只停顿了几瞬,又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屋外最后的落叶发出清脆的摩挲声,屋内轻纱曼曼,烛火灯影飘荡不休,仿佛都成了她此刻心中倾侧的照影。
蓦然回首,便知南柯一梦为何动人心曲,万千思绪无影无踪,只剩心中兀自燃烧的火焰。
纱幔成了一道屏障,将这里割裂成两重光影。
长纱之前,是跪坐回首,长发微乱,无言怔愣的天盛微。
长纱之后,被拓印出的则是垂首而立,男子静默的剪影。
从相识到现在,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天盛微竟没察觉这人的身形是何时褪去了青涩的模样。
宽阔有力的肩背,轮廓分明的线条。
此时立于身前的,已经是一个羽翼渐丰的青年。
见她久久不语,长纱后的身影似有若无的叹息,随即,重重薄纱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拨开。
在梦中无论如何都未曾看清的面容,此刻被摇曳的烛火清晰的描摹。
“阿微。”
云修泽轻叹着心中所念,看到眼前人面无表情的红了眼眶。
这一声就像是投入湖中的石子,惊起了湖面的波澜。
天盛微本来轻点着地的手用力将自己撑了起来,此刻抛却所有,一下子投入了云修泽的怀中。
云修泽只后退了半步就将她稳稳接住。
感受着她用力到微微颤抖的身躯,云修泽心中难耐,只恨不能将其揉入骨血。
“阿微。”
“嗯。”
“我们试试吧。”
各自抛开身后事,我们试试吧。
天盛微将头又往他怀中埋了埋,轻轻点头。
“嗯。”
云修泽皱着眉笑起来,两颗心的跳动逐渐变得一致,两人相拥无言,直到天盛微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云修泽将她抱起,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青黑,脚步一顿,心中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穿过层层纱,便可到达内殿,里面设有床榻,云修泽将天盛微安置在上面,自己则坐在塌边,曲着手指拨弄了下她的眼睫,见她动了动,面上似乎有被打扰的不快,于是轻笑,不再捉弄她,就只借着朦胧的光晕一遍遍描摹她的眉眼。
天盛微再次醒来时,他正半靠在床边垂头睡着,并不十分安稳的模样。
外面的天色将明未明,透过花窗给屋内带来了几分光亮。
她伸手碰了碰云修泽搭在身上的手,触手感到的温热和真实让她的心落回了原处。
手突然被轻轻抓住,天盛微抬眼一看,才发现云修泽已经醒来,此时垂眸笑的温柔,嗓音还带着些晨起的沙哑。
“早啊,阿微。”
天盛微反手握回去,与他十指相扣。
“我本姓天,名盛微。”
皇姓......
云修泽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天盛微看了看他,缓缓将他失踪后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云修泽认真听着,想听听她的感觉,她却只叙述事情,半点不掺私人情感。
云修泽有些哭笑不得,但又觉得这是她会有的样子。
“你呢?”
天盛微坐起身。
“你发生了什么?”
云修泽右手覆上左手手腕,垂眼笑了笑。
那日,天盛微昏迷后他以一敌二,本已经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要将那两妖斩于剑下,他们却突然拿出了一个法器。
那法器中存储了一道威力极强的攻击,若是全盛时期的云修泽自然不会惧怕,可那时他偏偏已经身受重伤,猝不及防之下便被打了个正着。
他被击落到悬崖边,鲜血不断从他的口中涌出,身体的剧痛让他动弹不得。
那两妖手中已经拿到了一张地图,却仍然想将剩下的几张也收入囊中。
那时的云修泽已经几乎陷入了昏迷,于是他们很顺利的从他的腰间解下了那枚玉佩。
他们带着玉佩准备离开,却在离开云修泽周身五十米左右的地方,感觉到玉佩开始发热,那热度从内里一直延伸到外延。
这是灵器自爆的先兆。
那两妖没想到这居然是件认主的灵器,为了避免它自动销毁,也为了他们自己的安全,反手就将它丢回了云修泽的身上。
灵器认主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将主人杀掉即可。
玉佩上有云修泽的指尖血,与他的灵力和神魂相连,而刚刚玉佩差点自毁产生的动荡,宛如无数滚烫的银针刺入他的经脉,又有铁棒狠狠捣入他的脑中,毫不手软的搅了个天翻地覆。
本来已经昏迷将死的云修泽被灵魂撕裂般的痛苦强行唤醒,渗出鲜血的眼睛骤然睁开,一眼便看到了他们差点打到他身上的攻击。
是醒来的踏风嘶鸣着,将没注意到它的两妖猛地撞开。
就在它扬起前蹄准备攻击的时候,被他们恼怒的反手扔落了悬崖。
云修泽的指尖扣在地上,伤口已经将其染红,眼看着踏风为了保护他被扔下去,又生生呕出了一口血。
见两妖继续向他走来,他就耗尽最后的力气往后一滚,随着湍急的瀑布滚落了悬崖。
他的眼睛宛如修罗恶鬼,死死的盯着他们,声音随着他的掉落逐渐飘散,却仍然被两妖完整的收入到了耳中。
“不怕死,你们就跟上来。”
他们是水妖,按理来说云修泽落入瀑布,对他们反而更有利。
但他们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带来的法器也只储存了一道攻击,刚才那句话宛如敲响的警钟,回荡在已经心生畏惧的两妖心中,若此时让他们追上去,恐怕还真有可能会被他反杀。
于是两妖一合计,准备就带着身上的这一张地图回去交差。
“踏风没事,它被卡在了树上,现在连伤都已经养好了。”
天盛微注意到他有些难过的表情。
云修泽笑了笑。
“我知道,你刚刚说了,我很高兴。”
不过很快,他的笑容变得有些歉疚。
“怪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地图,却被他们抢走了。”
天盛微摇头,拉住他的手,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
“别说只有一张,就是全都被抢走,只要你还好好的,我们就可以再抢回来。”
云修泽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天盛微抬眼,追问道。
“之后呢?”
“之后......”
之后云修泽就因为神魂的冲击和水流的拍打彻底晕了过去,等到再醒来,便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客栈。
那时他虽醒来,神志却依然模糊,别说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就连自己姓谁名甚都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时的他,只记得要赶紧离开。
于是本能的在玉佩中翻出一件黑衣将自己裹了起来,又打晕了两名看守者,从客栈里溜了出去。
他身上的伤比他想的还要重,根本支撑不了他独自逃离那里。
模糊的记忆中,似乎有一枚银令,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
“......去......可号令......通......”
通什么?
在暗巷中的云修泽头疼的敲了敲脑袋。
“通什么?......通.......通什么阁?......通......通......神......阁?”
没错,是通神阁。
云修泽在玉佩中翻了翻,还真翻到一枚银令,于是当即决定动身前往通神阁。
他找了好一会儿,才在最繁华的地方找到了通神阁。
他暗啧一声,却也没什么办法。
等到走进去,明显感到许多打量的目光落在身上,在这种情况下,只会让他觉得危险。
云修泽本想速战速决,却敏锐的察觉到了有人追来的脚步声。
时间来不及让他再说什么,不甚清醒的他本能的转身快速离开,却最终因为重伤倒在了一条小路上。
再次睁眼,就已经是净安山了。
天盛微蹙眉。
“是谁在追你?”
云修泽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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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笑的表情。
“是净安山的僧人。”
“什么?”天盛微一懵。
“没错,其实是个误会,他们不是也参加了白界大比吗?当时大比结束,他们准备回到康平,却在河边捡到了重伤昏迷的我。”
云修泽感到庆幸。
“我那副惨样一看就是被人追杀,他们认得我,还在附近找了找你们,没找到便只能先带着我离开。”
他们帮云修泽吊住了命,却根本无法让他好转。
云修泽的身体平日恢复的很快,但若是受到致命伤,元气反而会比普通人更难复原。
净安山的僧人很少会出山,于是也并没有第一时间就想起通神阁,他们带着昏迷的云修泽跋山涉水回到了康平,路过通神阁时才想起来还有这个办法。
于是他们将云修泽暂时安置在客栈,又留了两个僧人看护,一部分回山禀告,另一部分则来到了通神阁。
他们有心想问问第七洲其他队员的下落,却没成想,通神阁根本不卖他们的消息。
为了避免仇家追来,他们还不能贸然发布云修泽的消息,于是只能铩羽而归。
而他们回去的路上,就与刚刚打晕了两个僧人的云修泽完美错过。
后来发现他不在才连忙将两个师兄弟叫起来,又一起出发去寻找他的踪迹。
如此,才出现了这个有点可笑的误会。
“我差点恩将仇报了啊。”
云修泽调侃自己。
“原本我还纳闷儿为什么通神阁不卖我们的消息,现在看来,真是机缘巧合。”
天盛微想,知道云修泽踪迹的人无法得到他们的消息,而她偏偏在那时为了找他亮出了身份,可不正是阴差阳错。
因果......
天盛微默念着这个词,因果相扣,迦引也是如此知道她的吗?
“他们在水边捡到的你?”
“不错。”
云修泽将左手的束袖解开,露出了手腕上缠绕的额珠。
“多亏了它,之前打斗时它碰巧落入我的手中,被我缠在了手腕上,随着我一起跌落了悬崖,它竟然能帮我在水中呼吸,若不是它,我恐怕就要先淹死了。”
他看向天盛微。
“原来这是鲛珠?”
鲛珠就是鲛人的眼泪,落地成珠,在很多方面都具有很高的价值。
水妖曾因此遭到捕杀,后来人们发现,被迫落泪的鲛人,所诞下的鲛珠往往于人有害,这才渐渐消停。
天盛微见到它,眉眼柔和了几分,伸手轻轻摸了两下。
“嗯,这是我父亲年轻时意外所得,是自然落下的鲛珠,后来被父亲送给母亲,变成了他们的定情信物。”
天盛微拉起他的手腕,轻轻在脸颊上贴了贴。
“幸亏它在你身边。”
云修泽看着她,心跳倏然加快了几分,干咳一声,有点不自然的将手收了回来。
“我这就还给你。”
说着,他便伸手去解。
天盛微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不,先放在你身上吧,它有温养身体的功效。”
“好吧。”
天盛微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昨晚烛火昏黄,根本看不出什么来,此时才发现他的脸色还苍白着。
“你恢复的怎么样?”
“我也是昨日下午刚刚醒来。”
将他带回来的僧人没有报到主持那里去,而是告知了迦引。
第七洲名声大噪,迦引因此知道他的身份。
他的伤迟迟不见好,也是因为周身没有足够浓郁的灵气供他调配。
净安山倒是有灵气十分充足的地方,但都不是云修泽可以踏足的,于是便将他安置在了这里。
他午后醒来,神智已经清醒,有僧人向他说明了情况,夜晚,迦引便带来了天盛微。
“迦引......”
天盛微迟疑。
云修泽不明所以。
“他怎么了?”
“他与我舅舅,我母亲,长得都有些相似,我不明白......他究竟是谁?”
云修泽沉思片刻,缓缓说道。
“先帝共六子三女,其中有四位皇子和一位皇女已经离世,还有一子一女不知所踪。”
天盛微有些不确定。
“迦引......会是那失踪的皇子吗?”
“有可能,你怎么想?”
天盛微神情复杂,舅舅称帝时尚且年幼,又逢战乱不休,而她母亲又帮不上什么忙,她本以为他们其余所有的手足都已经逝世,却猝不及防在这里见到了疑似已经剃度出家的亲人。
这让她的心中隐隐不安,仿佛无意中触到了皇族的密辛,犹豫该不该继续下去。
她向云修泽寻求意见,他也只说让她顺心而为,无论面对什么,她都不会是孤单一人。
“好......”
天盛微缓缓点头,之前没能拿到的凤冠上包含着镜双子的手笔,而凤冠则出自上代皇族。
“我想试试。”
玄武年间,长辈们究竟发生了什么?镜双子又为什么,和凡人皇室扯上了关系?
她想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