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班长是谁?
光坐在房间里是无法知道的。
温知初在办公室内坐了会儿, 她站起身,推开玻璃门。
走廊的空气有些闷涩,有股很久没彻底清洁的霉味, 大概从脚底下的毯子传来。
写字楼里没有暖气, 尽管门窗紧闭, 但风还是从窗缝隙里挤进来, 冷得走廊上的学生们不停地跺脚。
温知初往外走。
不远处那群外校高中生看到她, 又打起了招呼:“副班。”
[哟,这群人转性了? ]
[我记得在上一轮他们不是这种嘴脸啊。 ]
[欺软怕硬吧, 别忘了这会儿小温不是班长而是副班了, 副班是个孤狼人设,狠起来不顾人伦会直接把同类咬死的存在。 ]
温知初这次没有忽略他们, 冷淡地望去,不过也没有回应, 修长的身影从他们身旁径直掠过。
[这个人设好啊,终于不是冤大头班长了。 ]
[其实副班这个人设担子也很重,不过在上一轮班长的对比下,显得不用那么累了。 ]
往前走, 路过大厅,在另一个走廊的拐角处终于看到了队友们的面孔。
她站定。
透过玻璃往里看,除了屈孚宁之外,四个队员都聚在了这个办公室里,还有一些其他四班的学生,玻璃门半掩着。
她走到门处,想推开门,不过颀长的手指还没碰到玻璃门,半空中的电子音已然响起。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作为离群的副班, 你不会主动去靠近他们,哪怕他们是同班同学。 ]
人物限定似乎比上一轮更严格。
温知初顿了顿,她没走进去。
“咚咚咚”,指节分明的手敲了敲门。
办公室内的同学们往外看。
有人问:“怎么了吗?”
副班站在门口,并不推开门,斜倚在墙边:“有水么?”
“没有,”储见仲回答,“应该不在这个办公室。”
他话没说完,门外的副班已经离开了。
储见仲眨巴眨巴眼,望向身边的另一个同学,那人耸了耸肩:“副班一直就这个性格…没什么耐心。”
[? ]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懂? ]
[其实就是不能进去见队员,提醒队友来找她。 ]
[是啊,刚才不是提了水这个问题吗。十二楼有放饮用矿泉水的,就只有03办公室,水都在那儿堆着,副班算是在提醒队友她的地点。 ]
温知初回到了03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那些外校高中生了,这次那些高中生没有再打招呼,不过主动让开了道。
她坐回了刚来时坐着的椅子。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后,门外响起敲门声,有人推开门。
队友们陆续进了这个办公室,包括刚才不在的屈孚宁,也被将铭喊来了。
大家都坐下,晏逾明最后一个走进来,高大修长的身影坐下,反手把玻璃门关上。
“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邱任望直接开口,“我刚刚兑换了十分钟的剧情脱离。”
邱任望刚来就完成了一个剧情任务,直接兑换了剧情脱离的权限。
“大家也应该察觉出来了,”邱任望道,“这轮的人物限制比二三轮要严,跟第一轮域刚开始差不多,不兑换剧情脱离我们没办法交流。”
第一轮域之所以人物限制那么严格,是因为剧情目标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到了现在的第四轮域,在任务如此重的情况下不仅有时间限制,人物限制也更严重了,明显就是被针对。
“只有十分钟,”邱任望道,“不谈其他话了,只说重点。”
作为主Tactic位,他需要为大家疏理出第四轮域的思路。
“这一轮一共三个剧情目标,每个都很难。”将铭道。
其一:去往新的、总部的救援点,其位于另一个城市。
其二:见到新市议长以及圣谕者。
其三:在过程中,保证所有十六位高三四班学生的安全,不允许死亡。
“而且本轮限时。”他低头,指向自己手腕上的终端,“现在是11月30日晚上十一点,我们是十点到这里的, <深渊>只给了我们六天时间,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要在6号晚上10点前完成这一切。”
他道:“而且我们这轮的权限还是很少,除了我的剧情脱离、查验敌方之外,就只有章诎的…”
章诎接过话:“地图。”
“是。”邱任望道,“Yu哥可以共享剧情脱离的权限,不过能兑换的时间比我要少一半。”
他继续说:“我看了这一轮的任务,我觉得没必要再兑换查验敌方的权限了,这一轮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自主行动能力,所以我准备全都将权限点在剧情脱离上…你们怎么看?”
敌方查验不重要了,不管谁是谁,阻止他们完成任务的任何人都是对立面,管他什么身份。
邱任望为了节省时间,语速比往常都快了许多。
“赞同。”将铭道。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邱任望继续说:“ OK ,现在我们看具体的目标…其实现在说第二个第三个目标都没有意义,因为第一个目标必须要先达成了,才能继续完成第二个和第三个目标。”
他道:“只有六天时间,我们需要去另一个城市的救援点,这就耗费了大部分时间。”
屈孚宁开口:“刚才我听市民们聊天,他们说车程大概需要一两天。”
邱任望抬头:“这其中还没有包括中间可能会遇到的意外,车可能会坏、可能会被丧尸围堵,等等等等,反正保险点估算也得耗费个三天了。”
章诎开口:“他们不是有直升飞机吗?这个城市的直升机他们应该不只有一辆。”
邱任望:“不一定能轮的上我们,如果能轮得上是最好的,就他们那种小直升机,只能坐四个人…第一批送出去的肯定都是比较重要的人。”
将铭问:“救援队有说什么时候出发吗?”
屈孚宁:“他们说后天。”
不行,太晚了。
他们绝对不能后天才出发。
现在分析这些还早,他们需要搜寻更多的信息,无论从市民那里还是从救援人员那里。
“以及最重要的,”将铭道,“我们不能忘了我们来域里,主要是来找<深渊>出口的,我们要尽可能地加快剧情发展,无论通过什么办法。”
邱任望点头,他总结道:“总之,我们现在主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促成我们尽早出发、尽早到达终焉教总部的这件事;第二件事就是注意学生的安全,毕竟终焉教也挺古怪的。”
“行了,就这些。”邱任望几乎卡着点说完所有话,他站起身,“散了吧,各自努力。”
[等等这么赶的吗? ]
[人物卡片出来了,这轮的班长是Yu? ]
[是Yu? ? ? ]
[就是副班长和班长交换了身份对吧,这俩人又是这种对立的关系,不过这一轮显然比上一轮关系好多了。 ]
这一轮大家的人设和上一轮一样,除了班长和副班长互换了。
班长和体委关系好,美术生也是四班的人,由是Yu 、将铭和邱任望之间可以打配合,章诎这个七班的学生和他们关系也不错,彼此之间也能交流。
三班的屈孚宁和四班的副班都比较孤僻,一个是比较恐惧和人交流,一个是讨厌跟人交流,由是二人这轮可能偏向于独自处理事情。
邱任望也考虑到了这点:“你们两个人,如果需要剧情脱离,随时在群里说。”
屈孚宁:“好。”
温知初沉默地点头。
大家各自有剧情节点事件需要完成,讨论完准备散开,凑巧的是,门口有人来了。
是那些市民。
“你们正好在这儿,”市民们拖了些箱子进来,“我们在收拾书目,包书皮,帮帮忙。”
这些书都是终焉教重要的经书。
“后天不是就要走了么,可能会下雨受潮什么的,搬运中也有可能受损,得好好包住。”市民们进来,盘腿坐下。
外面还有几个学生也跟着走进来,一起帮忙。
办公室的门打开,里面的人一下多了许多,顿显嘈杂。
TRES的队员们留下,帮着收拾。
市民坐在中间,给他们展示:“我的意思就是先用纸把封面包上,然后套到这些塑料袋里,装进箱子后用海绵格挡下。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
邱任望兀然开口:“确定是后天出发吗?”
“应该是吧。”那人依旧低着头,叠书皮,“你们包书的时候,注意不要折到封面了。”
学生们效仿他的动作,跟着整理。
温知初没做。
副班就不会是那种会帮人做事的人。
办公室内的椅子都被其他人坐了,她坐到桌子上,冷淡地翻着手中的书,居高临下而怠懒地偶尔望着其他人。
手上的书正好是上一轮看过、但没看完的《钢铁终焉》。
有人注意到她没干事:“副班,你需要书皮吗,我放在你旁边了。”
温知初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那人悻悻地坐了回去,没有多说。
[还好这一轮小温是副班…]
[这一轮班长是Yu欸。 ]
[那班长还延续着上一轮的体质吗,还是那种精神疾病地狱模式吗? ]
[我不知道啊, <深渊>有限制,没法看到Yu更具体的人物栏,而且我觉得Yu没那么幸运E吧]
[话说温和Yu两个人是杠上了吗,为什么每次都是这种尴尬的关系。 ]
[第四轮好多了,起码不是那么深切地互相厌恶的关系了,彼此之间的观念已经有所转变了。 ]
温知初垂眼,望向就近坐着、正在叠书皮的晏逾明。
她开口:“喂。”
晏逾明抬头,望向她。
班长和副班长之间的对视始终都是疏离的、冷淡。
温知初望向他脚边的水:“水,递给我。”
晏逾明回看了她一眼,深邃的双眼定了定,也没说什么,把矿泉水递了过去。
温知初接过水的同时,修长的手指兀然探进他的左臂袖子,指节从手腕蹭过。
没有伤痕。
瞬间的事,晏逾明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盯住她:“怎么了?”
温知初收回眼,没有回应。
她仰起头,喝了几口水,再次垂眼时,晏逾明已经又在叠书皮了。
她看向他的另一只手臂。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作为副班长,你不会在人群中滞留这么久。 ]
温知初站起身,默不作声地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坐在门口的市民问:“你不留下来帮忙吗?”
话没说完,玻璃门已经被冷淡地关上了。
门外,那道修长的身影已然远去。
第82章
将铭在办公室内叠会儿了书皮,走了出去。
已经很晚,大部分人已经找地方睡觉去了,只有少部分人还在大厅里低声聊天。
他的眼神转着,走到市民群中,坐下,听他们讨论事情。
市民们也在聊转移的事,主要是在讨论东西该怎么收拾。
“估计也带不了多少东西过去, 一共就三辆车,全都是军用卡车。”
“东西收拾太多的话, 没地方放啊。”
将铭插话:“你们确定是后天走么”
“没说吧。”有人搭话, “不知道是谁传的消息,有说明天晚上的, 也有说后天晚上的。”
“其实明天后天无所谓吧,”另一人道, “也就一两天的时间。”
对于市民们是这样,但对于他们这群TRES的队员们,后天晚上出发太晚了。中间还有那么多意外要素,最晚得明天出发。
将铭停下来继续聊了会儿,没继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离开了。
其实去找救援人员聊最好,但是那些人应该睡了, 八楼都没有亮光。
只能等到明天了…
将铭从八楼重新绕回十二楼。
十二楼隐隐约约有吵闹声,大厅那里学生们吵起来了。
不是高三四班的学生内部吵起来, 而是和外校学生吵起来。
原因是四班学生发现自己放在储物间的背包被翻乱, 吃的用的东西少了不少。
四班学生:“就你们这些外校的喜欢动人包,又不是没有过先例,别辩解了, 把东西还给我们!”
“证据呢?”外校生冷笑着,“自己的东西没看好,就乱冤枉人。”
四班生:“你们刚来的时候有前科。”
外校生拒绝承认,逐渐上升到要动手的程度,推着最前面的那个男生:“证据,我问你证据在哪里,没有的话就别张着个狗嘴瞎说。”
外校生这五个学生,都是硬茬。
毕竟是在外求生时,会主动推下同学来拖延时间的人。
四班的人在大厅的就这么几个,有些怵。
吵闹间,温知初从大堂路过,四班的学生看到了:“副班!”
他们喊:“副班,你来评评理…”
温知初戴着有线耳机,双手插兜,校服内的卫衣帽也戴着,隐约听到不明的嘈杂声,略微皱起眉,走远了。
那些呼唤副班的人,还没来得及说完整话,看到的已然只剩下一道修长而淡漠的背影。
耳机里播放着低声的音乐。
显得夜色特别悠长。
·
第二天早上。
八楼。
还没到七点,救援人员在吃早饭。
他们向来这个时间点醒来,吃完饭后通常会出外勤,不过最近都在忙转移救援点的事,外勤的事务被取消。
餐桌旁多来个自来熟。
是那个四班的美术生,说着来送吃的东西,自然而然地也坐下和他们一起吃东西。
有个救援人员道:“你小子起挺早啊,怎么不跟其他同学一起继续睡?”
“想到就马上要离开,舍不得睡。”邱任望接话。
[小邱自然得像个原住民。 ]
[说实话这么多队员里,我最羡慕的就是他的社交能力。 ]
“我们真的明天才出发吗?”邱任望问。
救援人员:“你从哪里听的这个消息?”
邱任望:“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听到的。”
救援人员:“消息挺灵通,我们确实明天晚上带你们走。”
邱任望一边啃馒头一边发出一声啊声:“这么晚才走?”
有人看他:“怎么,你很希望早点出发?”
邱任望点头:“大哥们,不是还有直升机么我记得…”他比了比手势。
有人笑了声:“你想得倒挺美。”
他道:“直升机确实今天出发,但是就那么几辆,运的都是重要的人物。”
在这个城市逗留的还有其他代行者和他们的家属,首先肯定要把他们安全送回总点。
在此之外,还要优先运送除了武装人员外的工作人员,比如医生之类…
救援人员道:“我们跟你一样想早点走,可惜我们也走不了。”
他道:“反正也就晚了一天,还能多收拾些东西,也就可能最近吃得不太好,份量少点儿,就等着吧。”
桌上只有馒头。
他道:“你们要注意了,最近可别生病,我们这儿没有多余的药了。”
另一个人道:“撑到总点就行了,那里不仅有医疗人员,还有医疗设备。”
邱任望“嘶”了几声,说实话这些救援人员的话根本讲不通。
直升飞机名额被占,但是车辆已经准备好了啊,为什么不今天出发,非得拖到明天。
写字楼内已经有部分人因为极端环境生病,现在又没有药,明明越早出发越好。
物资也耗尽,大家吃得又不好,挨饿的人很多。
没有理由明天再走啊。
邱任望:“车子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么,我们真的不能今天就出发吗?”
救援人员摇摇手,不再说话了,板着脸的样子是明显的拒绝。
用沉默糊弄过去,也没说具体原因。
邱任望继续在这儿坐了回儿,没有套出更多话,站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又发现了一个异常点。
这些救援人员中有一半人穿的是要外出的服装。
可他们今天不是没有外勤么?
他看了几眼,知道肯定问不出答案,还是走了。
推开楼道的门,三步并成两步上楼,由是他没看到在楼道走廊站着的温知初。
她戴着耳机,斜倚在墙上,有线耳机往下垂。
手机里是没有音频在播放,站的地方光线比较晦暗,能听到里面谈话的内容。
不知已然在这里站了多久。
·
在原地站了会儿,温知初也上楼了。
回到十二楼,大厅里人很少,才七点半,大部分人都没起来,还在睡觉休息。
醒来的市民开始领今天的食物,每个人半个馒头。
那五个外校生倒是都起来了,他们看到温知初走进大厅,跟上来打招呼。
温知初坐下。
这次倒没有不搭理人,平淡地抬眼:“什么事?”
外校生围着坐过来。
有个学生往外看了看,确定其他人都不在附近,这才开口:“副班,我们想做一件事,人太少了,还缺少个有能力的人,你能不能加入?”
那人再次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转回头:“是这样的…你不觉得这个终焉教很奇怪吗?”
[在上一轮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
[这些外校生找副班合作? ]
温知初:“你指哪方面?”
那人道:“哪方面都很奇怪啊。”
他开口:“我知道为什么他们明天才带我们走。”
外校生对这里的人隐藏了些事,主要是他们不敢和其他人说。
他们是前几天刚从街道点那里转移过来的。
救援人员用的理由是“街道点遭遇外来人员的袭击”,可他们那里根本没有遭受过任何外来人员的攻击。
市民、还有另外五个他们的同学加起来大概五十人左右,是无声无息消失的,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没有外来人员的介入。
他们中有人目睹了工作人员从仓库里往外搬运裹尸袋,一袋又一袋的。
他们五个其实也很害怕。
他们为什么没死?
这些武装人员到底要做什么?是他们杀的人吗?
被运送到写字楼的路上,算上外校生他们自己和其他市民,一共有十四个人,其中一个市民中途尝试逃跑,直接被开枪打死了。
打死的时候,有个工作人员很生气地踹了开枪的人,大概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弄死,明明弄残了就行。
所以他们确定了一些事,街道点的人果然是被武装人员弄死的,而剩下来的人之所以能活着,估计是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来到写字楼这个救援点后,他们一直担惊受怕,随时想逃跑,对于这群救援人员,他们又警惕又害怕。
还真叫他们发现了不少事。
“你知道八楼奇怪的动静么?”有人开口。
这个人前天被关过一天的禁闭室。
温知初看着他:“继续说。”
她当然知道。
毕竟Yu也曾经被关过禁闭室。
那人道:“我昨天偷偷躲在八楼,想看看那边奇怪的动静到底是什么。”
他初步怀疑是在圈养丧尸,但仔细听动静又不像。
救援人员盯得太紧了,他虽然没看到那间房间里到底装着什么,但是他听到了武装人员的话。
他开口:“他们说,要在今天,用一半的人手把那东西运出去。”
那人继续说:“我们之所以明天才出发,是因为他们要优先把那东西运到总点,和我们错开时间。”
运那东西和运人其实不矛盾,可以同时出发。
武装人员显然非常谨慎,执意要错开时间,要杜绝路上其他人撞见那东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毕竟都是同一路线上的。
说话的人说完了,咽了咽口水,他望向温知初:“你不惊讶么?”
温知初顿了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面包,顺手一扔,扔到那人的怀中:“你继续说。”
那人把面包捏紧了,脸上有了笑:“所以我们想找你合作。”
温知初坐直:“合作什么?”
温知初知道他们是想逃走,想离开这个终焉教。
但不行。
她不能离开。 TRES的任何人都无法离开。
如果现在离开这个写字楼,他们想要见到新市议长和圣谕者就必须得突袭总点,这条路绝对走不通。
总点能成为总点,肯定是守卫最戒备、武器最充沛的地方,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人力去突袭。
还得沿途保护四班的学生,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和其他学生分道扬镳。
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被运送过去。
外校生道:“我们想离开。趁着今天他们有一半的人去送那个东西,我们找机会逃走。”
他们知道副班很厉害,一个人能当几个人用,这才想拉她入伙。
温知初:“可是我不想走。”
一时沉默。
外校生望着彼此,嘴巴张开又阖上:“可是这个地方根本不安全,街道点的五十多个人,就是被无声无息被剿杀的。”
温知初:“你们觉得外面安全么?”
说话的人停顿,确实,这座城市已经彻底沦陷,他们现在逃出去,也许不用再面对终焉教了,但是要面对无尽的丧尸,面对凭借着他们五个人永远无法逃走的废墟城市,没有食物、没有药、无水无电无人群,他们要怎么活?
明明是主动求合作的人,却拿不定主意:“那我们该怎么办?”
温知初:“你们在上个点没被杀,说明终焉教目前不可能对你们动手。”
那人道:“是这么个道理,可他们留我们活口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温知初:“目前是安全的。”
温知初抬眼:“你们离开可以,但是不要在这个城市离开终焉教。”
这个城市已经彻底沦陷了,现在逃出去,五个人又能撑多久?
那人猛得抬眼,他明白温知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温知初:“先去总点所在的城市,那里没有沦陷,物资肯定是足够存活的,到那里再走也不迟。”
[不是,我怎么看不明白呢,为什么副班要帮这些外校生啊? ]
[不是帮吧,顺带口地提供了思路吧,毕竟这些人也带来了不少消息。 ]
[我怎么感觉小温是想做什么呢?她不可能单纯想帮忙的。 ]
[是啊,毕竟人物设定限定摆在那里,副班可不会主动做什么好事,还是对他们这些外校生。 ]
温知初:“到那个时候我可以加入你们。”
那几个外校生:“真的?”
“不过…”温知初的眸色变深,“在此之前,你们要帮我做一件事。”
那几个人也没犹豫:“什么事?”
大厅内,交谈的声音更低了。
·
早上八点。
几个外校生散了,温知初站起身,走到窗户旁,从她的角度,能看到有车从写字楼的斜后方开走。
那一半的武装人员,果然离开了。
货车上装的是八楼的那个东西么?
温知初在窗边站定了会儿,离开了十二楼的大厅。
她在十二楼缓慢而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走到楼道口,下楼。
[Wen是在找什么吗? ]
走到了十一楼,路过的时候,看到有市民在洗衣服。
那人主动打招呼,副班眼神没有停留地离开了。
走到尽头的走廊,她停住脚步,眼神往下垂落。
走廊晦暗,遮住她半张脸的神情。
Yu在这里。
他独自一人坐着斜倚在墙边,闭着双眼,应该还在睡。
温知初的眼神定了定,本应该直接绕过去的她走到了他身旁。
她弯下腰,看向那只她昨天没来得及捋起袖子的右胳膊,躬身,冷淡而轻地捋起他右臂的校服。
没有。
没有伤痕。
温知初收回手,不过她没有站直身,修长的手指伸向了他的校服口袋。
[小温是想干什么? ]
[是不是想知道这轮的班长有没有和她上一轮一样,需要服用精神控制类的那个药? ]
[有道理欸,如果有的话那个药肯定会随身携带。 ]
在手伸到口袋之前,温知初的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握住了。
晏逾明睁开眼,盯向温知初:“干什么?”
温知初看他醒来,眼睫定了定,收回手,她站直身。
晏逾明一直盯着她,他也站起身:“嗯?”
温知初的神情淡淡的:“有吃的么?”
晏逾明:“你的呢?”
温知初:“送人了。”
这句倒倒是真话。
晏逾明:“很饿?”
温知初:“还行。”
晏逾明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一边垂眼盯着温知初,一边塞到她手里。
温知初往手上一看。
一板奶片。
粉色的。
“草莓味的。”班长看着她,“如果不是很饿的话省着点吃。”
第83章
十一楼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班长和副班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彼此间多了些理解,但显然不是什么能多聊的关系。
温知初回到了十二楼,坐回大厅的沙发。
她没有回独自可以自处的空间,似乎是在原地等待着什么事。
[那些外校生去哪儿了?刚才还在大厅的, 一转眼人就没了。 ]
[好像下楼了。 ]
[去干什么了?是去做Wen让他们做的事了么? ]
[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商量了什么… ]
温知初平静地倚在沙发上。
在等待的过程中, 她打开了终端。
有关她的计划, 她想通过对话框告诉成员。
可惜, 又被<深渊>限制了。
邱任望上次做的那个大富翁程序失效了,点开程序后会显是一行程序无法使用的黑色小字, 如果点击太多次, 终端会陷入卡死。
<深渊>对TRES的限制,真是越来越多。
温知初放下手腕, 不再看终端。
有些百无聊赖。
温知初从口袋里拿出那板奶片,别出一片, 含进口中。
真的是草莓味的。
身后传来声音,是将铭,他突然从温知初的手中拿走那板奶片:“你又在吃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将铭有些应激了。
他还以为温知初又在悄悄吃什么药,跟上一轮一样打着润喉糖的幌子骗他。
不过这次是真的奶片。
他还有些半信半疑得:“这真是奶片?”
如果是本来的温知初, 会耐心地解释给他听。
但她现在不仅是温知初,也是副班。
她淡淡地抬眼:“是毒药,来一片?”
将铭还真拿出一片吃,含了含,那张常年面瘫的脸尴尬地笑了笑:“你这药还挺甜…”
·
与此同时的八楼。
写字楼内出去了六个救援人员, 现在只剩下六个。
其中有四个还在八楼, 其他两个回了四楼,毕竟四楼是工作人员的住宿楼。
因为之前出现过外来人员袭击救援点的事,八楼以下的楼道口都被封住, 通道门全锁上。
八楼以下,只有工作人员能进出。
八楼的四个救援人员收拾收拾,也准备下楼,在此之前,五个外校生正好进来了。
从门外卡着点进来的,似乎早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来干什么,一进来就东张西望。
[我刚才换视角,看到这五个外校生一直在门外踟蹰,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
这句话救援人员也想问。
“来八楼干什么?”救援人员问,“这才几点,你们就起来了?”
平常除了来祈祷的信徒,没什么人会来八楼。
他道:“饭已经没了,别在这儿找了,每天发放的饭都是定时定量的,多余的没有。”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八楼找他们,起挺早,还都是学生。
不过这五个学生比起一小时前来的那个邱任望,看起来神色要紧张得多,有人的额头上都出了冷汗。
为首的外校生干瞪着一双眼,确定这四个救援人员没有别枪后,终于开口:“我们要离开。”
其他四个学生附和:“我们要离开。”
救援人员愣了愣,笑出声:“离开?”
他问:“去哪儿?你们准备出去喂丧尸?”
这五个人是不可能被放走的。
毕竟他们的血通过了审核,有用。
“我们看到了。”为首的外校生突然道。
救援人员道:“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们杀了我们的同伴,还有那些信徒。”他道,“还看到裹尸袋一个一个地被运出去,都是你们的手笔。”
他说这话肯定不是为了死去的同伴出气,说话的同时眼神并不坚定,显然是在完成温知初让他们做的事。
这话落地,几个救援人员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你说什么?话可不能乱说。”
救援人员往前一步:“我劝你们谨言慎行。”压低的声音里有警告。
外校生道:“是不是乱说你们自己知道,我们看到了。”
有学生大着胆子说:“一下子蒸发五十多条人命,谁知道你们拿去干什么了。”
八楼的气氛一下沉下来,救援人员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最靠门的人走过去,把门关上。
他拿出对讲机:“喂,你们上来,来八楼。”
他低声道:“把枪带上,有人闹事。”
靠近学生的救援人员沉沉地盯向他们:“所以你们想干什么?”
外校生忍住想往后退的欲望:“我们憋了一段时间了,实在忍不住了,我们不忍心看那些信徒被瞒着,想告诉他们真相。”
另一个学生道:“之前是我们太信任你们了,你应该放我们所有人离开。”
那救援人员直接忽略后面的话:“所以你们想告诉其他人?”
为首的救援人员眼神立马变得凶狠:“你说这话之前,有没有想过,我们有一千种办法让那些人不相信你们说的谣言,也有一千种办法让你们说不出话。”
眼见着这些救援人员围过来,其中一个学生站到了桌子上:“那来啊!敢动我我就自杀!”
救援人员:“给我下来,这里不是你能闹事的地方!”
学生吼出的声音贼大:“不给个解释我就继续闹!”
楼道口的门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
那两个救援人员带着枪来了。
另外四个学生听到动静,突然开始跑,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力按向靠墙角的一个火警器。
“啪”得一声用力按下,整栋楼都铃声大作。
八楼的天花板上,防火警喷头立刻往外大量地喷水。
两个救援人员推门走来的时候,迎面是喷头洒下来的水。
能看到房间里其他几个学生被钳制住,反手被押在地上,天花板上不断洒着水,铃声震耳欲聋。
十二楼的市民和学生听到了铃声,疑惑地抬起头,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有火警声?哪儿着火了?
而九楼的温知初,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站在窗边,火警铃一响起,她推开窗,没有停顿地翻了出去。
火警铃是外校生给她的信号。
意味着所有的救援人员都在八楼,她可以去四楼了。
外面风很大,吹得外墙钢板有轻微的嗡嗡声。
俯身从九楼窗沿翻下去,双手紧握外墙的钢筋杆,脚踩住下面的排水管,小幅度调整身体重心后,温知初平静地松开右手,拽住更低的铁杆,左手跟上,下滑半米,吊住。
身体稳定后,膝盖抬起,跳到八楼的空调机上,蹲下,继续往下翻。
错落地撑着外墙零散的突出部分,膝盖始终略微弯曲,每次下滑的幅度都在半米左右,身体不断压低。
一层一层往下跳,最终翻到四楼的窗沿外,也就是救援人员住宿的地方。
果然。
窗帘紧拉,窗户从里面锁着。
所以才需要火警铃的掩盖。
她需要撞碎玻璃进去。
温知初单手撑住窗框,左脚踩在窗沿上借力,倒握的支杆用力砸向窗户。
“砰!”
“砰!”
“砰砰!”
一声,两声、三声…玻璃四溅,直到碎裂到手可以探进去,从里面打开窗户。
温知初翻进房间内,平稳地落地。
收回支杆,她的眼神在房间内扫了一圈,踩着玻璃,坐到靠窗的书桌前。
打开抽屉,翻出了纸笔。
铃声大作中,她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大体的意思就是表明写字的人是上次袭击市议长的那些外来人员之一,威胁今天下午会进行第二次集体袭击,侵占这整个点,清杀。
为的是让这些救援人员带着人早点出发。
毕竟这些市民和学生能被一直留活口,证明他们有用,或者说他们的血有用。
虽然这些人没有那个今天早上就运走的东西重要,但肯定也是有相对重要的存在价值。
有不速之客能突然闯入他们的住宿,就能在下午真正地来清杀写字楼。
看到这些字,救援人员会不再拖延,立刻带着人离开么?毕竟行李都收拾好了…
温知初把笔放下。
环顾四周,感觉还不够,仅仅是被打碎的玻璃和留在桌上的信似乎还不够…
房间可以再乱点。
她站起身,把就近的柜子推倒,“哐当”声中,房间里的家具被支杆砸倒、砸碎,声音大到地板都在晃动。
花瓶被扫到了地上,“啪嗒”碎了一地。
火警铃声还没有停,嘈杂中,温知初停在了一片狼藉中,因为她听到房间外的脚步声,她顿住,往外看。
有人来了。
门被猝不及防得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武装人员,打开门立即大喊:“干什么!”
他举起枪,对准温知初:“学生?举起双手,站过来!”
这个武装人员显然是回来找什么东西的,正好撞上了。
温知初越过他往外看,确定外面没人跟过来。
武装人员:“站过来!!”
温知初缓慢地站直身,往前走。
武装人员:“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温知初沉默着,把背在身后的右手上的支杆放下,“铛”得沉重地落地。
武装人员一边走近一边大喊:“把身后的手放到前面来!”
温知初冷淡地瞥着他,顿了顿,最终把身后的手抬到身前,原本拿着支杆的右手空无一物,而左手,却在经过身侧的瞬间,手指一勾。
“咔哒。”一声,扳机立即扣了下去,毫无犹豫地对准对方的脑袋。
“砰——!”
眨眼之间,温知初用了之前从抽屉内翻出的枪。
血往外喷,子弹贯穿脑袋,武装人员瞬间倒地,眼睛翻着,额心一个大洞。
温知初平静地垂眼,看着血沿着地板往外流,她走上前,把写好的那张纸放在了尸体旁。
本来还担心一张纸的可信度不够。
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第84章
十二楼的众人完全是懵的。
睡梦中被火警铃吵醒也就算了, 还没等他们找到解决铃声的办法,那些救援人员突然冲到十二楼。
“所有人,立刻收拾东西下楼!”
“准备出发!”
不少人还顶着个鸡窝头,不明所以地开始穿衣服,拎行李。
“快点!”
“半小时内上车!”
不是说明天走吗?
早饭还没吃呢?
这么赶?
慌乱中, 大家往下跑的期间, 还听说死人了。
死的还是武装人员。
那些本来要被送去禁闭室的外校生也在茫然中押上了车, 每个人的太阳xue都被枪狠狠地顶过:“管好你们的嘴。”
忙不叠地都答应了。
总共56人,高三四班16人, 市民30人, 外校生5人,武装工作人员5人。
三个中型的军卡, 除了装人外还得装物资。
温知初走在人群中,本来想上最东边那辆车, 但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两个TRES的队员,她停住脚步,走向了另一辆车。
十六个学生上了不同的三辆车,他们这些队员也必须进不同的车, 确保每辆车上都得有他们的人,来保证学生们的安全。
撑着尾门翻上了车,温知初坐在最后排,和斜对面的Yu对上了视线。
班长和副班之间打了个照面, 很快又错开了眼神。
没多久, 车就开了。
毕竟他们不是出来旅游, 是来逃生的。
车再在外面停下去,那些丧尸就要追上来了。
军卡是半封闭的,四周用厚重的蒙布和铁栏包裹, 尾部的遮风布露出缝隙,冷冽的冬风灌进来。
温知初坐的地方,正好是靠门的地方,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景象。
一群丧尸正在拼命地追赶行进的军卡,一开始是零散几只,后来越来越多,不过幸好跑不过卡车,那些扭动的尸群越来越远,直到模糊。
温知初百无聊赖地往远处看。
道路中途,也不断有丧尸撞着想要跳上卡车,发出声带嘶吼的声音后因为抓不稳卡车被甩到地上。
车厢外不断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跟大雨铺盖似的,不过这动静可比雨恐怖多了。丧尸的吼叫声近到像是贴在了耳旁,那声音几乎像是要掰开身体从它们的喉咙里吐出来,仅仅是听着就让人觉得能闻到腥臭味。
车上不少市民禁闭双眼,身体颤抖着,立马开始祈祷。
直到开出去一个小时,开到了丧尸较少的公路上,这才没有那些动静。
车上的市民和学生开始讨论起来。
“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出来的这么急啊?”
“是啊,走得太急了,我都忘掉带我那个箱子了。”
“完了,我也忘了。”
“听说死人了。”
“有救援人员死了,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了,满地都是血,被爆头的。”
“肯定还是上次袭击市议长的那批人。”
说到这里,那些市民又开始祈祷。
车的后排,那几个外校生静静地靠近,在副班周围坐下。
有个学生紧张地低声道:“副班…那个人,你做的…”
温知初的视线还望着外面:“嗯。”
几个外校生更紧张了,嘴唇动了几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知初轻笑了一声:“合作愉快。”
有学生咳嗽了几声,也道:“愉快、愉快。”
他紧接说:“以后如果还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说…尽管说。”
温知初靠在车厢,冷淡地看向外面飞奔着的丧尸,没有再应答。
·
颠簸而行进的车辆中,终端的消息声响起。
温知初垂眼,望向终端。
群里屈孚宁在发消息。
孚:[我下楼比较早,第一批上车的。 ]
孚: [一开始那些工作人员手上拿着名单,好像是算好了每辆车该安排什么人的,但是后来来不及了,有丧尸在周围,匆匆忙忙这才没有名单但来。 ]
孚:[还有。 ]
孚: [他们还有十二个同僚在这个城市的边郊等着汇合,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
Q:[? ]
Q:[有名单? ]
Q:[估计是根据这些市民和学生的体质或者血液之类的,分成了不同的重要程度吧。 ]
Q:[人员补充这个是肯定的,我也听说了。 ]
确实不可能没有新的武装人员来汇合。
毕竟他们现在这么多市民和学生,可武装人员就五个,弹药也有限。
温知初抬起手,似乎是想回复些什么,但依旧发不出去。
她放下手腕,慵懒地靠回车厢壁,没有再动作。
车开出去两个小时,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果然有一个新的军卡跟上了他们队伍,也就是那些新的武装人员。
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运来许多枪支和弹药。
车沿着城市的废墟继续往外开,开开停停的,中间偶尔需要有人下去清理路障。
现在的路状太糟糕了,到处是撞毁的、堵住的废墟,以及倒塌的广告牌和路标,不清理路障,军卡肯定过不去。
下车的武装人员尽量还不能用枪,毕竟可能吸引来更多的丧尸,对于围过来的丧尸只能用冷兵器处理。
如果围过来太多只能立马回车,绕路走。
就这样又是两个小时后,他们开到了郊外的工业区路,这条路车辆较少,本来算是好走的,但是前面有段路断了。
车停下,温知初掀开帘子往外看,看路状,是这里爆炸过一次,应该是为了防御丧尸之类的原因,这条路被炸出了一个坑,卡车过不去。
直径这么大的坑,这怎么过?
人倒是能沿着边缘过去,但是车怎么办,车上的物资怎么办?
“怎么办啊。”车上的市民往外看,“不可能再绕路吧,已经开出这么远了,这条已经是丧尸比较少的路了,其他地方根本过不去。”
有人搭话:“不可能绕的,油加得再满也不可能支撑得住重新绕回去。”
武装人员聚到同一辆车上,皱着眉讨论。
车停在这里其实挺危险的,毕竟这里的丧尸也不少,再停下去,被吸引来的丧尸可就不止这么些了。
有市民走到最后一排把门阖上了,一边祈祷一边不敢往外看:“还是把门关上吧。”
他们是真害怕那些不远处的东西窜上车。
车里太闷了,温知初打开车门出去了,反手把门关上。
武装人员站在坑旁边看,依旧在讨论。
有人问:“为什么不绕路啊?”
另一个人说:“还有条有桥的路,那里也塌了,从工业区出去,就只剩下这条路没有大量的丧尸聚集了。”
绕路的话势必会警过工人区和居民区,那里的丧尸密度可就大了,没有大型炸药绝对走不了。
那人继续道:“燃油有限,也不可能重新规划路线了。”
所以最终的结论是必须得从这里过去。
可怎么过去?
武装人员蹲下身看这个坑:“这附近就是工厂,找找看那种没来得及卸货的货车,车上应该能有不少可以用的货,比如钢架或者沙包、轮胎之类的,要不然我们试试做个临时的桥,我们毕竟这么多人…”
车上又下来了几个人,是那几个外校生,站到温知初身旁,听到了这些话:“做人工桥?这不可能啊。”
就算他们人数不少,但是都是些普通人,又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工人,工具也有限,搭不出那种需要时间才能搭稳固的桥,这坑一看就很深,桥要是搭得不好,军卡容易陷在里面出不来。
所以另一个武装人员立即摇手:“不行,不可能。”
他道:“人多是人多,搭个桥能搭,但是绝对搭不出能让我们的车稳定过去的那种桥。承重这玩意儿,不是业余的人能保证的。”
那人问:“那怎么办?”
有个从事建筑相关行业的市民也加入了讨论。
最终的结论肯定是不可能搭起什么人工桥的,也没这个时间。
市民站在坑边:“幸好这个坑不算太过庞大,比较理智的办法是先回填,然后弄个小坡道出来。”
大概的意思就是先把坑用沙包之类的东西填到一定的高度,做一个缓坡,类似那种承压段,让卡车可以下坑、越过、然后再上坡。
而不是搭那种一失误就会让车掉到坑里、再也上不来的空桥。
这也是耗时耗力的方案。
不过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个方案一定下来,武装人员就把车门打开,让所有的市民和学生都出来帮忙。
六十几个人,各自分工,有人负责防御随时有可能冲出来的丧尸,有人负责去搜索填坑的东西。
几百米外发现了一辆货车,里面正好全都是沙土袋。
这也算是身处工厂区的好处了。
把驾驶座的丧尸处理完后,武装人员把货车开过来。
这么多沙土袋,不知道能不能把坑给填出个缓坡,看着似乎还要去收集点轮胎之类的。
救援人员先指挥所有的人都要去运沙包填坑。
沙土包很重,从货车上运下来不容易,还得往坑里扔,大家都得帮忙。
也没其他办法,只能捋起袖子开始干。
温知初没有去货车那里搬沙包,她看了眼货车,又看了眼坑,略显不耐烦地抿了抿唇线,往前走。
不幸的事似乎总是一起发生。
有个刚运了一回的中年男人哮喘犯了,人正好就站在温知初不远处,倒在地上,弯着腰大声咳嗽。
周围人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哮喘。
“中风了?”
“还是哮喘了?”
反应过来后又不知道哪里有药:“有没有人知道药在哪里?”
那中年男人朝温知初的方向比划着什么,似乎在求助。
副班显然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温知初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副班不在意,班长会在意。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从远处跑了过来,弯下腰,冷静的声音响起:“开车门,让他坐进去,不能再吸灰。”
晏逾明扶着那人,而温知初只是冷淡地路过,两人擦肩而过时,眼神短暂地接触,而后断开,像是都知道彼此要去做什么。
班长把人扶进去了车,有人尝试药给病人拍背,被他阻止了:“拍了会加重。”
他默不作声地翻着背包,直到翻出一个过期的吸入剂。
病人竭力的的吸入声在车厢内响起,晏逾明淡漠地望向车外,似乎在寻找那道修长的身影。
车外,副班走向了武装人员。
有人看向她:“你们这些学生别光站着,沙包还有那么多,想要快点走的话,赶紧去帮忙,别等会儿丧尸多了都走不了,你们又没哮喘,赶紧去干活儿!”
温知初打断他们的话:“那辆货车还能开。”
武装人员显然没理解她的话:“我们当然知道能开,就是能开才把这些沙土包从几百米外运过来了,省了点儿力…你们别添乱,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身后的外校生也说:“副班,要不然我们先去帮忙吧…”
副班长略微皱眉,神情有些不耐烦,依旧看着这些武装人员,平淡地问:“你们是脖子上没有长脑袋吗?”
肩上还扛着沙包的武装人员立即沉下脸,正要说些什么。
“那么大一辆货车你们是看不见吗,”温知初平静地望着他们,“开进坑里不就填满了么?”她冷淡地垂眼:“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第85章
货车开进了坑里, 把坑填得满满当当,甚至还高出了点儿,两边弄了点儿沙土包当缓冲, 方便轮胎过去。
下午三点多, 四辆军卡重新出发。
温知初依旧坐在靠尾门的最后一排, 无所事事地往外看。
这里已经是城市的边界了, 越往外开温度越低, 不少人把脖子往衣领子缩,不停地搓手跺脚取暖。
天气湿冷, 大家穿得不算少, 还是被冷得不舒服。
照顾车上还有个哮喘的病人,不能把门彻底关上。
温知初倒是不怕冷, 坐在风口静默地往外看。
路宽是宽,但废弃的车辆、翻倒的水泥墩随处可见,从他们出发后的两个多小时里,车停了好几次,武装人员喊不少人下车帮忙清理路障。
沿途有很多散落的尸体,是那种还没来得及尸变就被啃得脑袋都不剩的尸体, 腥臭、腐烂,天气冷到尸身结冰。
车辆沿着辅道向南偏东绕行,到收费站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这里有几辆废弃的大巴车横亘着,卡住路。
有人下去把收费站旁边的铁丝网砍断, 让军卡可以通行。
外面有个市民因为踩到冻住的尸体摔了一跤, 跪在地上大声祈祷,被武装人员提溜回来了。
每个人回来时,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点儿尸臭味, 这样门是更不能关了,必须得透气,刺棱的风往车里贯,呼啸不止。
黄昏一过,天越来越黑。
停电意味着整个城市没有一丝光亮,卡车得开得小心翼翼,而且夜里这些丧尸的行动显然更躁动。
国道沿线密集着丧尸,挑眼往远处看,能看到夜色里全是窸窸窣窣的身影,往大路跑。
丧尸太多了,得绕路。
可天这么黑,路都看不清,绕到哪里?
这时候,章诎的权限就显得很重要。
大概因为前几次他说对过几次路,武装人员真认为他是个精通路线的人,也愿意参考他说出的路线。
坐在另一辆的章诎道:“去沿河的小路。”
沿河小路有堤坝挡着,丧尸不容易攀爬过来,行驶这才方便了许多。
这条路行驶得很顺利,不过车上的市民和学生们状态不太好,又冷,又饿。
大家基本上都是一整天就吃了半个馒头,御寒能力更差了,只能聚在一起取暖,咳嗽声此起彼伏。
温知初依旧坐在后排的出风口,戴着兜帽,被冻得发硬的白线耳机往下垂落,耳机里播放的音乐声不是很大,偶尔会被过于大的风声压过去,听不清旋律。
车上的帘子在风中被吹得直响。
车厢昏暗,只有温知初坐着的那个位置可以被帘外的月光照到,隐隐绰绰得露出她的轮廓。
八点多钟,终于走到这个堤坝小路的尽头。
车子速度减慢了。
不用往外看都知道除了什么事,堤坝口绝对聚集着大量的丧尸,嘶吼和奔跑的声音跟地底滚雷一般逼近。
所有的尾门立即被关上。
从驾驶员的角度往外看,密密麻麻的丧尸全都往车灯的方向跑。
从规模来看,有三四百个。
这种时候下车清杀是绝对不可能的。
“冲过去!”武装队的队长立马拿着对讲机,对队首的第一辆军卡指挥,“用手榴弹炸出个口子。”
密密麻麻的丧尸爬上军卡的表面,不断尝试想要打开车门,指甲在玻璃上发出刺挠的声音,前盖上、挡风玻璃上全都爬满了丧尸,它们用力地撞击。
枪声响起,武装人员打掉车门附近的丧尸,半个身子探出去,把手榴弹往外投掷。
“轰——!”
前排几十个丧尸被炸散,断肢和尘土四散,后面那些丧尸又涌上来。
武装人员接连不断地拉着保险丝。
第二颗手榴弹把丧尸炸散更多后,第三声炸响紧接着响起。
丧尸群被炸开的口子变大,为首的卡车立马猛踩油门,冲向那个缺口。
剧烈的颠簸中,不断有丧尸从车上掉落。
后面的军卡紧跟第一辆车冲出去,车轮倾轧不少断肢。
车速开到最快,直到尸群被甩下,车子的速度才逐渐慢下来。
中间因为开得太快撞到过路边的混凝土桩子,车头瘪了一大块。大晚上的,路上没灯,如果没有太多丧尸追赶,绝对不能开快。
丧尸是被甩下了,车厢里的人还是大气不敢出,刚才噼里啪啦丧尸往车上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旁响。
神经紧绷着,一时间没人说话。
后门被温知初打开了,风重新贯进来后,车上这才有了些许的对话声。
一打开门,有半截丧尸的身子掉了下来,可能是被手榴弹炸上来的,门一开就往下摔。
丧尸的两条腿被炸没了,上半身和脑袋还在,掉到路上后,头颅朝卡车张望,不停地张嘴发出嘶吼声,拖着残肢还想爬过来。
有人在祈祷,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些尸体。
“这路这里不是老林场吗?”
有人讨论:“是啊,我前年还来这儿玩过,怎么走这条路?”
“路真挺偏的,他们是有很熟悉路线的人吗,选的还挺好。”
其他人不知道,但TRES的队员肯定知道路线是谁提出的。
章诎的地图被共享在群里。
路虽然偏,但确实是最优路线,其他路要么就是路障太多,要么就是丧尸太多。
卡车在老林场里开,最重要的是得看清楚路,别开到田埂里去。
这崎岖的路况,要是卡车不小心陷到哪儿,估计轮胎都拔不出来。
小心翼翼地开到大概晚上十点多,避开城区,进入C市边郊的一个城镇。
小路上时不时冲出几个丧尸,尚且还再处理范围内。比较烦人的是路障,时不时就得喊人下来清。
开开停停大概两三个小时,终于从这片城镇开出去,上了大路。
夜晚实在太冷了,经由将近一天一夜的劳作,武装人员累了,下去帮忙劳碌的学生和市民也累。
又没东西吃,大家瘫在座位上,脸色都很憔悴。
终于在凌晨三点左右,军卡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停车。
武装人员说:“我们已经开到C市里面了,现在可以稍微休息会儿。”
他道:“接下来的路比较安全,我们早上再出发,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就能到总点。”
“没东西吃,大家撑一撑,先睡会儿。”
C市毕竟是终焉教基地所在的城市,部分区域被清理过,越往里走能看到越多人造防线,比他们之前开来的一路要安全太多。
丧尸减少,路障也变少。
不过大家都太累了,没人有力气开车,夜色里时不时还有落石、倒塌的电线什么的,现在必须得停下来休整。
车里传来叹息声:“终于快到了。”
有人道:“几乎每次下去清路障都会喊我,我现在浑身上下都疼。”
大家都困,但很多人睡不着,干了很多活儿,却没怎么吃东西,造成身体无比疲倦但是大脑无比清醒的状态,除了少部分人睡过去,基本所有人都在干瞪眼。
而且也睡不安歇啊,后门关上后车厢里又挤又闷,车厢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听就是又有丧尸摸上车厢,在找活物。
车只要停下,摸过来的丧尸只会越来越多,他们休整不了多久。
那个哮喘的中年男人又在吸药了,脸不舒服的皱起,胸腔里振出喘息声。
温知初安静地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哮喘的病人用完药,状态好了些,脸色终于没那么紫了,他抬起脑袋,视线里发现对面的人在抖。
他刚才吸药的时候就看到对面人在抖了,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视线在抖。
他抬起头,对面坐着一个熟悉的小青年。
是和他一样的信徒市民,不过人很年轻,才成年不久,长得还挺清秀的怎么还在抖啊?
他直接问出口:“你怎么在抖?”
他问:“冷?”
按理说年轻人不会这么不抗冻啊。
中年男人的声音挺大的,其他人也看过来,温知初平淡地睁眼,也看了过去,不过她的视线很快收回来,也就在期间短暂地在班长身上逗留了一秒。
其他人也问:“抖得这么厉害,肯定被冻着了,看起来好像发烧了。”
小青年穿得不算少,脖子上围着围巾,身上还套着羽绒服。身旁还有个男学生像是怕他冷,紧紧地抱着他,看到有人看向他们,紧张地帮小青年整理围巾。
[等等…]
[我关注点歪了,这不是四班的文艺委员么,这个学生怎么和市民关系这么亲近? ]
[年龄相近,小年轻很容易亲近的。 ]
[我关注点是这小青年为什么不回答那个中年男人的问题啊,真发烧了? ]
反倒是小青年身旁的四班文委抬起头,嗓门有些高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中年男人被反问得一脸莫名其妙:“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朋友好像生病了,都烧成这样了,得吃药。”
四班文委立马回:“我给他吃过退烧药了,马上就能退烧。”
校医正好在这车上,他站起身:“他这症状不太像是发烧啊,我看看。”
他刚走过来,想伸手摸小青年的脸,被男学生挥开了:“别过来!”
校医:“怎么了这是?”
他立马觉得不对劲。
这个四班文委他了解,挺文静的一个男孩儿,怎么突然情绪这么不稳定。
小青年抖得更厉害,他已经开始翻眼白了,现在已经不只几个人觉得不对劲,全车的人都觉得不对劲了,车上的武装人员站起身,他走过来,强硬地把男学生拉开。
他把手放在小青年的额头上,这么一碰,手立即条件反射地缩回来。
这哪里是发烧啊。
额头冻得像个冰块。
四班文委见状要再次扑过去抱住小青年,被人拦住,武装人员把小青年脖子上的围巾扯开,脖子上赫然出现一个被咬过的血窟窿,肉少一大块,已经能看出骨头。
车上几句惊呼,众人立马远离了这个位置,往旁边缩。
“他被咬了!”
“他这是被咬、异变了!”
“怪不得一直在抖!”
“什么时候被咬的啊?”
武装人员惊疑的片刻,四班文委直接又扑到了小青年身上:“你们不要过来!不准伤害他!”
他紧紧地抱着小青年:“他没有尸变,他只是生病了,他肯定不会咬人的。”
一边叫一边哭着:“你们如果想动他,那就先杀了我吧。”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动容。
也不敢上前:“小同学,你稍微离远点,我怕他咬到你。”
男学生怀中的小青年眼白翻得越来越厉害了,他一直尖叫反驳着其他人:“我说过他不会咬人的!他不会!你们别过来!”
不知道男学生从哪里拿到的刀,横在手上,上下挥动:“还有三个小时就到达总点了,不是你们的基地么!不是很厉害的宗教么,为什么不能救救他!”
[已经被咬过的就没救了,留在车上害人害己。 ]
[现在说什么这个孩子肯定都听不进去了,情绪失控了。 ]
[我现在特别害怕这个四班文委被咬,他如果被咬了,TRES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
[是啊,十六个学生都得活着啊,死一个也算任务失败。 ]
现在应该有个人走上前阻止这一切,但是竟然没人。
信徒们因为有信仰大多善良,不忍心。武装人员这车上就一个,他好像对四班文委被不被咬到不太感兴趣,手上拿着枪,准备随时在那个小青年暴起的时候直接解决他。
而学生们看其他人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班长倒是有能力动,但他的人物设定里同情心占比太大,在这种情况下也暂时无法做出过于果断的决定。
副班长是另一个极端,她完全不在意,依旧闭目养神,戴着耳机,冷淡地隔绝周围的一切动静。
有市民劝:“小同学,你别搂着了,先出来,他要是真咬到你了…”
话没说完,四班文委怀中的青年用力地挣动,猛地屈身,吐出一大滩红黑参杂、腥臭的呕吐物。
众人惶恐着退得更远,生怕沾上呕吐物也会被感染。
这腥味太冲,青年显然已然完全被感染,五脏六腑都坏了。
男学生见状,涕泪交加:“他是下去帮忙清路障才会被咬的…他不是你们的信徒吗,你们就没有想过要救他吗?他现在这么痛苦,你们就这么冷眼旁观么?”
他有些太陷入情绪中,以至于怀中的青年已经狰狞着张嘴想要咬他的脸,他也没有注意到。
“小心!”有市民叫。
青年跃起,嘴上还沾着呕吐物,大张的嘴就要咬向男学生的脸颊肉。
班长三步并成两步走上前,踹向青年的颈部,“砰”的一声闷响,青年的头颅发出骨折的声音,却不知疼痛地继续僵硬扭动。
“你干什么!”被救的四班文委挥舞手上的刀,“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没有任何犹豫,刀划破了晏逾明的手背,力道不小,一下深可见骨,血哗啦啦往下流。
“班长!”有学生喊。
晏逾明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捂着手背没说什么。
闻到血味的青年丧尸更激动了,眼见着就要暴起,武装人员的枪举着,依旧没有动作,因为四班文委一跃抱住了青年:“我说了他不会咬人!他只是病了!不要伤害他!”
血从班长的手上往下流,车上一片嘈杂,腥臭的呕吐味弥漫整个车厢。
温知初摘下了没有播放音乐的耳机,她站起身,视线冷淡地掠过Yu受伤的手。
她越过人群往前走,身旁的外校生莫名觉得她有些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他们没阻拦,让开道。
温知初走到青年旁,他的瞳孔涣散,已经无可救药了,不停地呕吐着,像是要把整个肺腑都吐空。
“很吵。”她平淡地说。
在四班文委的尖叫声中,温知初默不作声地拽住青年的后衣领,单手拽着,力道大得根本没人拦得住,男学生挥过来的刀落了空。
车厢门被打开,门一开,车门下一群丧尸咆哮着靠近,“砰”得一声闷响,青年被副班长踹了下去。
一下,青年跌入丧尸堆中。
看着车上的灯和活人,丧尸们连不叠想爬过来,青年和那些丧尸一起在外面用力地想要撞上车厢,嘴大张着,声带震颤着发出猛烈的嘶吼声。
凹陷而发白的双眼往下流淌腥臭的黑血,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没几块好肉。
副班长做了一件大家都想做、但都不敢做的事。
谁都不想去做那个恶人。
四班文委愣愣地坐在原位,他看着门外不断朝他嘶吼着的青年,早已不是印象中的模样,脖子上的血肉吊着,面目全非。
就算和其他丧尸站在一起,也不会被咬,他已经是他们的同类了…
温知初站在门旁,转回头:“还有人想下去么?”
市民们避开眼神,不忍心去看曾经的同伴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而四班文委怔怔地看着,身躯定住,畏惧外面的那些狰狞面孔,手上的刀已经掉落,颤抖着的看自己的四肢,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不小心被咬到的痕迹。
情绪抽离后,只剩下恐惧。
温知初收回眼,手放在尾门的门把手上,准备关门。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作为被吵到的、性格不怎么好的副班长,你不会这么平静地结束这件事。 ]
温知初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平静地望向坐在地上的那个男学生。
“喂。”她道,“你朋友在外面等你。”
她垂眼,语气淡漠:“不出去继续陪他么?”
第86章
耳畔的电子提示音依旧没停,似乎不希望事情就这么平淡地结束。
温知初看向那个男学生,还想说些什么。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绕过,捂住了她的嘴。
班长。
班长用得还是那只受伤的手,受伤的手背带着淡淡的血味。
“别说了。”低沉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不明显的笑意,晏逾明一只手捂着温知初的嘴,另一只手把尾门关上。
外面“砰”“砰”声不断, 全都是丧尸的撞门声, 一声比一声激烈,骇然得车厢里的市民们又开始不停祈祷。
温知初定了定。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和班长针锋相对的副班最终选择没有再说什么,大抵是这么多人里,只有班长这个对头的存在尚且能纳入她的眼中…她的视线从地上的男学生身上收回来。
她冷淡地抵开脸前的手, 坐回自己的位置。
车上一股呕吐物的腥臭味。
由于越来越多的丧尸围了过来,这里已经不是一个可以久待的地方,四辆军卡重新开始启动,朝目的地方向行驶。
车开出一段距离,挂在车厢外的丧尸终于全被甩了下去,尾门再次被打开, 给车上的腥臭味散味。
灌进来的冬风再冷,也比闷在这股让人窒息的味道里好。
车厢里的市民们开始清理地上的呕吐物,其他学生也在帮忙,四班文委僵在位置上,身旁的学生低声安慰着他。
“现在这个时代, 死人真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甚至,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副班长除了把人推下去的时候,一直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慵懒地倚靠在后排,用耳机隔绝周围的声音。
其他人路过后排的时候,对于这个过于冷漠的存在,刻意会放轻脚步,生怕会惹到这个副班,也被她残忍地推下去。
在他们心中,她一直就是这么个冷血冷性的人。
三个小时的车程过去了。
天越来越亮,直到日头高照,才没那么冷,而军卡也终于开到终焉教的基地。
从昨天早上九点出发,到今天、现在快十点,共历经二十五个小时,行驶了上百公里,期间清理过无数次路障、爆破了两次丧尸群,他们终于到达终焉教的基地。
不得不说,C市确实被防护得很好,他们来的这一路上,就属最后三小时障碍最少。
人们往外看。
温知初睁开眼,顺着尾门也往外看。
终焉教的基地选址非常出乎意料。
竟然是一片辽阔的监狱。
军卡现在开到了大门口的封门,武装人员下车交涉后,封门打开,还得过几道防线门才能进到基地最里面。
“监狱?”
“怎么是监狱?”
有人惊叹地往外看。
其实选址在监狱并不是很难让人理解。
这片监狱地势高、远离主干道,本身就墙体浑厚、结构坚固,铁网、混凝土与钢铁骨架层层封闭,是天然的防线,最适合抵御丧尸的地方。
不愧称为总点,军卡每进一道防线门,都能看见站岗哨和防御设施,守着不少武装人员,他们会来核验军卡内的人和货物。
最后一道铁门拉开,市民们和学生们终于能下车。
长时间的车程让人疲累,一下车,双脚重新踏回地面,众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踩在这片地上,更能感受到监狱带来的安全感。
墙高沟深,拐角有岗哨,外围有带电铁丝网,甚至还有升降吊桥,高处还有可以架机枪的地方,四面都被严防死守,丧尸过来也无从攀爬,就算大面积丧尸潮从外袭来,也能很快地爆破。
这是一个末世里最佳的战区防线,也是最合适的避难所。
这里的武装人员显然作风要冷硬很多。
他们一下来,一批穿着防弹衣的武装人员立马围上来,手中持枪,表情严肃地清点人数。
也没说安慰市民或者说些什么,首先是要听汇报。
市民和学生站在原地,武装人员在一旁去汇报。
“不是69个人么,怎么只剩65个了?”一名军官沉着脸问。
武装人员:“有三个是我们的人,其中两个在路上遇险了,下去清理丧尸的时候被感染,没救得回来。还有一个死在写字楼那个救援点,被外来人员袭击的。”
“这个不重要,”军官问,“我问的是信徒。”
武装人员语气顿了顿:“尸变了,没救得回来。”
军官:“尸体呢?”
武装人员低下头:“被遗弃了。”
军官立马皱起眉:“你们是没有受过培训么,尸体不带回来?”
[他们这对话信息量大啊…]
[什么意思,不在乎他们自己人的性命,在乎一个尸变小青年的尸体? ]
[肯定是体质特殊,拿着尸体要做什么吧…我们之前不都这么猜的么… ]
[终焉教到底要做什么啊? ]
[不知道啊。 ]
武装人员愈发低着头:“当时围观的人太多了,那辆车我们只有一个我们的人在,没来得及应急处理,如果突然动作,可能会引起其他实验品的恐慌…”
[卧槽,他们喊信徒实验品欸! ]
军官继续问:“那尸体怎么没带回来?”
武装人员:“当时被人踹下去了。”
“踹下去?”军官眉头皱得更深,“谁踹的?”
武装人员道:“那个学生。”
军官顺着他的视线看,军卡后,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戴着兜帽,和其他聚集在一起的市民和学生不一样,她独自站着,似乎不合群。
武装人员:“是个刺头。”
“刺头?”军官问。
温知初察觉到看过来的视线,她冷淡地看了过去,只瞥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
汇报结束后,五十个普通市民和学生被带着进了大厅。
这里原来是登记罪犯和探访的地方,被改造成大厅,一进去,还有暖气。
疲惫的众人终于能坐下了,有人咳嗽,有人低声说话。
厅堂很大,离他们很远的斜对面角落,几个武装人员围在白板边,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白板上贴得大抵是区域布防图。
终于有人送东西来吃了,一时间没人说话,都在闷头吃东西,都是些干粮,但起码比饿肚子好。
再不吃东西,胃快烧坏了。
吃东西的同时,有武装人员依次检查他们每个人带来的行李,还有问话。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五十个人都被核查完,东西也吃完,他们离开大厅,被带进监狱内部,也就是他们将来会一直生活的地方。
带队的武装人员简单地给他们介绍基地结构。
“监狱被改造成基地后,一共分成五个区。”他道。
“中区是你们等会儿可以去治疗伤口的地方,那边是有医疗站,有医生。”
“西区是我们武装人员的地方,你们平常没事不要去。”那里设有武器仓库,维修武器的人员也基本都待在那里。
“南区你们更不要靠近,是终焉教的行政区,圣谕者、代行者以及其他圣职人员才能进入的地方,不过南区边缘的祈祷室你们可以去。”
说完南区,不少市民纷纷把手放在胸口,表示对圣谕者的尊敬:“我们绝不会去冲撞伟大的圣谕者。”
TRES的队员们听到关键词,彼此交换了眼神。
其他人不想冲撞的存在,是他们这轮域必须要看到的存在。
“北区,”武装人员继续道,“就是你们刚刚进来能看到那片地方,是防御区和清理丧尸的地方,被爆破的尸体必须要及时处理,要不然会造成病毒传染,你们以后也许会被分到类似清理尸体的活儿,反正有事大家肯定要一起上,维护好我们这片净土。”
“最后是东区,你们住的地方。”武装人员道。
东区是把原来的囚室打通了,加了通风口,改成普通民众吃住和干活儿的地方。
众人被带到东区,人来人往,挤挤囊囊,自丧尸潮爆发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活人聚集在一起。
大家还挺有秩序的,都在做着各自的事。
“好多人。”有人不禁感叹道。
武装人员:“大部分都是忠诚的信徒,你们倒也不必担心融入不进去,我们拥有同一个信仰,代表着我们肯定能团结在一起。”
他们这些写字楼来的市民和学生被分到了东区最靠外的两间宿舍,大的那个宿舍给了市民,小的给了学生,房间非常宽敞,里面摆着超过三十张硬板床铺,因为空间太大,被称为通舍。
每间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原本已经住在这里的人。
他们进了通舍,拿到分到手的被褥,开始整理自己的床和行李。
可能是因为这里原来是囚室的缘故,确实有些压抑。
不过有地方睡就不错了,他们还能有被子御寒。
比以前睡办公室地板舒服多了。
他们收拾的时候,武装人员在说他们待在基地里要注意的事。
无非就是不要乱跑,要遵守秩序。
最主要说的是他们的分工。
分为外勤和内勤。
外勤分给体力比较好的人,会出去帮忙清理路障、搬运、协助武装人员搜寻物资和清理丧尸之类的。
内勤留在监狱里,负责清点、清扫、供给和统计物资这类事儿,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很繁琐,也不轻松。
聪明点儿的可以帮医疗区那里打下手。
武装人员:“你们的人名已经被登记了,但是具体负责做什么我们还没有定下来,你们刚来,先休息一天再说…等明天晚上,我们再来告诉你们到底要干些什么。”
他道:“在这里可以做到一日三餐…”他停顿了下,等人群欢呼声结束后继续说:“反正只要遵守规矩,这就是你们的家,对了,你们中如果有人受伤的,到医疗部那里领药就行了。”
说完这句,武装人员离开了。
其他人继续整理行李和床铺。
有人发现通舍里竟然还有零食,大家兴奋了会儿,不过没有吵闹太久,毕竟所有人都很疲惫,基本能休息的都去休息,困到连午饭都不想着去吃,就想一觉睡到明天。
他们这个学生聚集的通舍一下变得很安静,兴奋劲儿和新鲜劲儿过去后,疲倦感反扑。
一路寒风少食,免疫力不够,班委清点了下,大部分学生竟然都发烧了。
领药的班委还没回来,大多数人都躺下了。
温知初的位置依旧是远离人群的偏僻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怕离她太近,甚至她旁边还空了一个床位。
她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兜帽半戴,斜倚在墙前,手上拿着那本《钢铁终焉》,往后看。
看了会儿,她放下书,闭上双眼。
034号发现宿主也发烧了,程度还不轻,它就知道<深渊>不可能不给宿主弄点病来。
房间内响起脚步声,拿药的几个班委回来了,开始分发药物。
学生们拿到药和水,互相传递。
奇怪而默契地,没有传递到副班那个方向,眼神游移着,没有人主动靠近副班。
一是因为副班看起来不像生病了,二是没人敢靠近她,他们都知道副班很讨厌别人吵到她。
孤僻跟个影子一样。
以及在卡车上,她把同伴推下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是一个过于残忍的人,很难让其他人生出靠近之意。
034号看着依旧闭目养神的宿主: [宿主,你不去拿药么? ]
既然发烧了,就得吃药啊。
温知初:“没必要。”
034号:[……]
是啊,一个上一轮生吞了一整瓶精神控制类药物的人,小小发烧,又能算什么呢。
对于宿主而言,这种程度是真的不痛不痒吧。
温知初坐的这个地方,顶头有个小窗户,有些许光照进来,洒在她的侧脸。
朦胧的光线中,树叶的光影晃动着。
在低烧的困意中,她似乎真的快睡过去了,身旁却响起脚步声。
是班长。
也只有班长才会主动靠近副班了。
“喂。”他道,“你发烧了,吃药。”
其他学生有些好奇地看过来,他们看到班长把手放在了副班的额头上,也看到副班略微蹙起眉,冷淡地拂开额前的手。
温知初甚至没有睁开眼:“放下就行了。”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放在这里你就会吃么?”
显然,副班不会为了这种不痛不痒的低烧吃药。
温知初睁开眼:“班长,你很吵。”
她抬眼看向晏逾明,不知是在看班长,还是在透过班长看那个和她达成合作的 Yu 。
亦或者都是。
晏逾明把水杯放在了她面前,温知初依旧不动,冷淡地望着他。
僵持了片刻,水杯被班长收了回去。
但他没走。
晏逾明垂眼盯着她:“没力气的话,我喂你?”
温知初的眼神定了定,她冷淡的视线缓慢地上移,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嘴角却略微勾起:“你要怎么喂?”
第87章
一个说要喂,一个问怎么喂,却似乎两个都没把话当真。
喂是不可能喂的,以副班和班长之间的关系, 能静下心来好好说话已然是不易。
水杯被温知初接了过去,就着水把药片一饮而尽。
晏逾明盯着她把药喝下去后,目光在她湿润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围观的学生倒是有些松了口气,他们知道这两人一直不对付,幸而没真发生些什么。
丧尸潮爆发之前班长和副班之间的关系就不怎么样,甚至比现在还僵硬,随着二百多天的生死患难共处,两人关系其实比之前好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两个关系真的比之前要好多了。 ]
[虽然表面看上去不和,但是在人群中, 论能够合作的,副班估计只觉得班长能够格。 ]
[想想一二轮的时候,两个人连对上眼都不行,关系里嫌恶的成分太大。 ]
[其实班长这个角色, 除了副班之外,所有人都过度依赖他/她,只有副班是一个让其可以反过来依赖的存在, 虽然副班不会主动提供帮助, 但一直都在就是了。 ]
[听你们聊, 突然觉得恍若隔世啊, 一下就已经第四轮,想当初第一轮的时候,我真的不看好TRES, 毕竟找出<深渊>的出口这件事,完全是天方夜谭。 ]
[是啊,当初以为他们一定会死在第一轮,没想到撑到了现在。 ]
大家在<深渊>里待得太久,早已习惯月复一月的电子剥离痛,习惯了身边的死亡,麻木而痛苦。
但现在看着域里的TRES ,突然觉得,好像真的…能看到逃离<深渊>的可能性了。
真的能找到出口么?
不管有没有这个可能性,第四轮域都在行进着。
趁着众人都在休息的时候,邱任望用了“剧情脱离”的权限,把队员们喊到东区边缘的一个杂物间,聚在一起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杂物间里没有其他人,比较方便交谈,最后一个进来的屈孚宁把门关上,大家在这个略显逼仄的空间里席地而坐。
这一轮他们一共三个剧情目标。
其一:去往新的、总部的救援点,其位于另一个城市。
其二:见到新市议长以及圣谕者。
其三:在过程中,保证所有十六位高三四班学生的安全,不允许死亡。
现在他们身处终焉教的基地,意味着已经达成第一个剧情目标,可以划去不再看。
邱任望:“这次我兑换了二十分钟的剧情目标,时间省着点用,还是得长话短说。”
他开门见山:“三个目标我们已经完成第一个,现在还剩下两个。”
屈孚宁开口:“第三个目标挺危险的,来的路上,我们那个车的陈玉清和储见仲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中间下去清路障的时候也有个四班的学生差点被咬到。”
情况不容乐观。
“说到这个,”章诎接过话,“小温,你们车上的那个吴于心也挺危险的,我刚才看他状态不太好,床铺也没整理,就坐在那里发呆。”
吴于心,那个曾经抱着青年丧尸不肯放手的男学生。
温知初抬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也注意到了,吴于心的状态很是神思恍惚,似乎还没从车上经历的一切抽离回来。
邱任望:“其实包括我们,一共十六个学生,没有一个的性命不是处于危险的。”
第三个目标很难。
不仅得他们活着,也得保证其他学生也活着。
外忧内患。
外忧的是终焉教处处透露诡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了谁的命,内患的是有些学生本身身体、心理境况本来就不太好。
学生们来到这里后,会被分到外勤或是内勤,这意味着以后四班学生的动向是分散的,也意味这他们这六个队员,也得分散着去照顾、看住这些学生。
那么谁来完成第二个剧情目标,去找新市议长和圣谕者?
答案是明显的。
邱任望:“小温、孚宁,你们两个来。”
也只能是他们两个了。
首先这两个人的角色都是比较孤僻的,不喜人群,尤其是副班,一个不可能主动保护、在意其他学生的角色。
他们两个人,比较适合抽离人群,去完成第二个剧情任务。
而其他四个人,负责分散着去保护人群。
“但是不可能只靠他们两个人就完成这个任务,”邱任望道,“这里武装人员多、防线多,去见圣谕者这个任务是这三个任务里最难的。”
作为行政区的南区防守肯定是最重的,圣谕者这么重要的存在不可能轻而易举就能见到,这里不是写字楼,是层层守卫着的总基地。
硬闯进去,会被武装人员打成筛子。
将铭开口:“我们得帮着搜索些消息。”
搜索不硬闯的路线。
搜索新市议长和圣谕者的动向。
见新市议长没那么难,因为新市议长不是圣谕者,只是个代行者,据其他市民所说,这些代行者是会出南区行动的,和大家一起吃饭、祈祷。
见到新市议长只是时间问题。
但见圣谕者难如登天。
圣谕者这个存在,没有人真正见过,就算问信教的市民,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说圣谕者是不可直视的存在,不轻易降临人间。
不管圣谕者到底是谁,对终焉教来说都是图腾般的存在,一直待在南区的行政中心,一个有大量武装人员守卫的地方…要怎么才能见到他?
屈孚宁低声念出口:“圣谕者…”
“所以才需要我们一起帮忙搜索路线和动向,”邱任望总结,“不过要辛苦小温和孚宁了,具体的行动得你们来负责。”
温知初简短地回答:“嗯。”
站在对面的晏逾明眼神望向她。
邱任望立即补充一句:“要在注重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再行动。”
“当然,”邱任望道,“有关学生安全,我们六个人都得盯着点。”
将铭点头。
邱任望:“今天是二号了。”
他们还有四天的时间。
幸运的是他们在努力地靠近剧情的真相、亦或可称为<深渊>的出口,不幸的是这四天里他们要面对太多的未知。
所有学生都能活着么?
圣谕者到底是谁?
他们到底要如何穿过层层防线、去见到那个图腾般的存在?
后面到底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这次真的能找出<深渊>出口么?
屈孚宁开口:“其实之前来总点的路上,学生们的安全是最好保护的,接下来没这么容易了。”
能踏上来基地的路,说明活着的这些学生,身体或是血液上是对终焉教有用的,所以来的路上武装人员也会尽可能保护学生们,他们的安危当时是可控的。
可现在到达了基地,谁也不能保证剩下的四天,学生中会不会有人被拉去做什么实验之类的。
毕竟那些忠诚的信徒,在武装人员口中,也只不过是实验品。
一直沉默的晏逾明开口:“来的路上,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在武装人员的保护范围内。”
譬如吴于心。
当时他抱着青年丧尸,差点被咬的时候,比起他的安危,车上的那个武装人员好像更在乎青年丧尸的尸身。
后来青年丧尸被推下车后,武装人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回到总点后,没有把青年丧尸的尸体带回来这件事,也被军官狠狠骂了。
说明市民、学生组成的这五十个人里,作为实验品,是有被区分重要程度的。
将铭点头:“对,当时从写字楼出发的时候,武装人员本来是有个名单,准备把不同人分上不同车。”
估计他们原本打算把重要的实验品分到武装人员更多的那一车。
从路上发生的事来看,显然死了的青年比活着的吴于心还重要。
大概是这种程度。
屈孚宁:“所以他们到底有个什么标准?”
通过抽血决定的么?
这个答案需要他们自己去发掘。
越靠近真相,越靠近出口。
邱任望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终端:“时间结束了。”
“剧情脱离”的时间结束了。
各自离去。
中饭时间。
通舍里不少人出去吃饭去了,留下来的人也都在睡觉。
几个外校生看向房间另一侧的东南角,似乎想过去跟副班说些什么,不过倚墙而坐的副班戴着耳机,低头看着书,一副不想和人交谈的模样,他们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打扰人,他们自己出去吃饭。
通舍里很安静,也许是因为以前是囚室的缘故,阴冷中带着些许晦暗。
外面的风声很大,光影不停晃动。
温知初放下手中的书。
视线投向了斜对面的一张床铺。
班长的床铺。
他应该是出去吃饭了,外套和背包留在了床铺旁。
温知初站起身,耳机线垂下,她走向那张架着外套的椅子。
[小温想干什么啊? ]
[我发现她这一轮对Yu比以前要关注很多欸…]
[肯定是担心Yu的班长身份,还在怀疑他会不会和上一轮的她一样,在服用那种精神控制类药物吧。 ]
[感觉他们俩的关系变好了不少。 ]
温知初屈身,打开背包,修长的手指默不作声地翻着里面,找出一袋药物,打开后没有发现类似精神控制类的药物。
再翻开前兜…此时,旁边待着的一个男学生从床铺上坐起来,狐疑地望向她:“副班,你在干什么?”
他皱起眉:“这是班长的包。”
温知初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翻椅子上的背包。
背包里没有。
她放下背包,拿起了椅子的外套,手伸向衣服口袋。
男学生则是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班长…”
温知初的手顿了顿,衣服里也没有。
“找什么?”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她身后,手臂越过她,接过自己的衣服:“需要我帮忙吗?”
温知初缓慢地转过身。
她抬眼的同时,晏逾明把外套披到她身上:“如果是太冷的话,这件外套给你。”
旁边的那个男学生见状,立马提声告状:“班长,刚才她还翻你背包了…”
晏逾明打断了他的话:“还有什么需要的么?”他望着温知初。
他躬身,像是在仔细询问她的意见。
靠近时,他发出的声音只有彼此能听见:“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晏逾明垂眼盯着她,他好像总是喜欢深深地盯住她的眼睛,因为这双眼也总是专注地看着他,深黑,沉静,没有任何杂质。
一种抽离世间的平淡,让人永远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晏逾明:“温知初,我和你不一样,我疼了会说,也从不委屈自己,所以我不可能和上一轮的你一样,独自忍受着什么。”
温知初抬眼。
晏逾明:“那你呢?”
晏逾明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你还在发烧。”
他问:“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第88章
还真没感觉。
比起发烧不发烧, 温知初盯住晏逾明,似乎在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
是真话。
没有精神类控制的药物就行。
温知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收回眼。
她把外套放回椅子上, 拿走了一板退烧药:“给我这个就行。”
她淡淡地道声谢, 离开这片地方。
晏逾明的视线跟随温知初的身影,看着她坐回床位旁的椅子,重新翻开书,纤瘦而修长有些单薄。
他顿了顿,收回视线。
班长:“外套真的不需要?”
低头看书的副班没有任何应答。
晏逾明轻笑了一声。
身旁的男学生依旧在念叨:“就算来找药, 也不能没有经过他人同意就翻别人背包吧…”
·
副班长这个身份有点麻烦。
太孤僻了。
孤僻到温知初想离开通舍都不行, 一整个下午,她只能待在通舍里, 每当有想出去的行动时,关键事件节点的提醒音总会响起。
除非有什么人主动来找她,要不然副班绝对不会主动出去找谁、干事。
不知不觉,窗户外的天色都暗了。
《钢铁终焉》翻到了中间这个位置,她继续往后看,偶尔会望向终端, 看群里有没有新的消息。
烧一直没退,就算吃了药也没用。
想也知道这是<深渊>削弱TRES的手段。
“副班,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你不去吃饭么?”
是那几个外校生。
温知初的视线从书上离开。
[终于有人来找副班了。 ]
[再没有人来找, 该不会一直被关键事件节点困在这里吧…]
[这一轮我都快把这几个外校生看顺眼了。 ]
温知初的视线扫了一圈身旁的椅子, 外校生读懂她的眼神, 跨到椅子旁,围坐。
有个外校生压低声音:“其实我们也是想找你说一件事。”
温知初:“你们要离开终焉教的事?”
她阖上书:“我可以帮忙。”
她承诺过的,不会反悔。
“不是,不是。”外校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不准备离开了。”
“不准备走了,”温知初问,“为什么?”
外校生:“这里挺安全的,我感觉可能应该没有比监狱基地更安全的地方了,而且也挺有秩序的,所以我们准备在这里再待久一些。”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们没好意思说。
他们觉得待在副班长身边是最安全的,总觉得无论什么事,她都能做到。
终焉教诡异是诡异了点,但是感觉有副班长在,这里好像能相对变得安全些。
起码比外面的丧尸世界安全。
外校生:“这里有住的地方、有床,一天还能吃三顿,我们不想离开了。”
“行。”温知初简短地点头,对他们的理由不感兴趣,接受他们的说法。
几个外校生脸上有明显得讨好。
温知初抬眼。
这几个人类挺好理解的,欺软怕硬,但服从性不错。
是可以利用的存在。
温知初从背包里拿出几个面包,扔向他们。
外校生接到怀里:“副班,你、你不吃么?”
他们好像没怎么见到温知初吃饭过。
温知初:“我不饿。”
他们饿。
外校生立马撕开包装袋啃面包,温知初耐心地等待,直到他们吃完。
外校生也挺识相的:“副班,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温知初略微点头。
她道:“我出去的期间,帮我看住一个人。”
·
晚饭时间过去了。
学生们吃完饭,都回通舍休息去了,外校生其中的三个也回去了,不过他们是带着任务的,三个人坐在同一张床铺上,眼神望向同一个方向。
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都不明白为什么副班为什么要让他们盯住这么一个人。
“副班呢?”
“不知道,刚才出去后就没回来了,可能去吃晚饭了吧。”
“为什么要我们看着这么一个男学生啊?我看没什么特别的啊。”
“不知道啊,就盯着吧…”
吴于心。
他们要盯的这个男学生。
在他们三个人的印象中,就是个曾经在军卡上发疯的男生,疑似深度挚友脑,差点因为小青年害了一整车的人。
除此以外,有什么需要他们特别在意的地方吗?
从他们开始盯,这个吴于心就一直呆怔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看书,也不睡觉,就那么像是放空一样坐着。
有点儿行尸走肉的意思。
眼神看起来都不聚焦。
盯久了,甚至有点儿恐怖谷效应,这人怎么就不动呢,还在为了那个小青年伤心呢…
有个外校生打了个哈欠:“这有什么好盯着的,不会要一直盯着他发呆吧。”
另一个:“我们换岗盯吧,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会儿。”
“不是,我怎么又饿了,我还有个副班给的面包,本来准备留到明天吃来着…现在先吃了吧。”
外校生一边分面包,一边百无聊赖地继续盯吴于心。
这个人终于动了。
吴于心转过身喝了点水,然后改成坐在床铺上,眼神空荡荡地望墙。
外校生嚼着面包:“至于这么伤心吗,不就死了个刚认识的朋友吗。”
另一个外校生:“是啊,我们身边死了那么多人,也没见谁变成这样啊。”
另一边,和他们同一个通舍的校医踱步走过来:“你们在看什么?”
校医一开始还以为这三个外校生不怀好意,准备找四班学生茬儿,他在旁边观察了很久,发现他们只是在盯着吴于心聊天。
外校生:“你谁?”
校医愣了愣:“高三四班的校医,你们刚来写字楼的时候,帮你们包扎过伤口的那位。”
外校生眯了眯眼睛:“哦。”
这校医没戴眼镜儿,一下他们没认出来。
不过这人挺自来熟的,和他们一起坐下,也看着吴于心:“你们在看他?”
外校生:“嗯。”
校医:“你们也觉得他很异常?”
也?
外校生望向校医:“什么意思?”
校医坐着:“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作为老师,和学生们一起逃生了这么长时间,校医一直知道自己学生的秉性。
吴于心之前不是这样的,他一直是个文静少话的学生,平常私底下喜欢画画,生性有些害羞,和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低低的。
“我看过他的画,”校医道,“他喜欢画花花草草,用的颜色都是比较亮色的那种。”
身处丧尸潮的末世中,还能画出这么有生机的画,说明是个比较积极乐观的人。
校医叹了口气:“为什么现在突然变成这样了…”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外校生说,“朋友当着他的面死了呗…”
校医:“你说那个车上感染的小青年?”
说实话,这一点他最觉得诡异。
校医:“按道理说,他不怎么和四班外的人交流,为什么会突然和那个青年关系变亲近了?”
外校生直接说:“中二脑,以为自己遇到命中注定的挚友了。”
“不是的。”
一道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校医转头一看,是隔壁宿舍来串门的市民,也是个青年。
青年道:“他们关系没那么亲切。”
他是车上死去青年的朋友,两人都是终焉教的信徒,关系很好。
青年从刚才就站在这里听了,因为谈论的是有关他朋友的事,难免驻足。
青年:“我和死去的青年关系很好,基本一直待在一起,没见他俩说过话过。”
说实话,他很惊讶。
朋友丧尸化的时候他不在那辆军卡上,卡车上发生的事他是事后才听到的,他很感激吴于心对他朋友的维护,但他肯定的是,他就没见过两人有交集。
吴于心突然其来的关心,让他不知道从何而来。
“你是说…”校医道,“他们两个人从来没说过话?”
“是。”青年很肯定,“我和他一直一起行动,从来没和吴于心有过交流,别说好朋友了,两人根本不算是认识。”
“不可能吧。”外校生道,“是不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俩有所交集。”
“没有这个可能性。”青年重复道,“我和他的行动,从来没有分开过。”
友情不是这么潦草的事。
还是这种、哪怕对方丧尸化也绝不放手的浓重之情。
校医也糊涂了:“那他怎么这样了…”
为了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差点丧命,现在又为了他茶饭不思,连动都不愿意动。
外校生也想不通:“可能是单方面的?”
想不明白。
其他人散了,三个外校生还得盯着这个吴于心。
这人一直保持放空的姿势,连眼睛都不怎么眨。
不知不觉,都晚上十点了,通舍的灯关了,大家都躺下开始睡觉,他们三个还得盯着这个僵直坐在床上的吴于心。
有个外校生:“他怎么不动啊,这样坐着他不累吗?”
不冷吗?
另一个外校生裹紧被子,已经躺下:“副班呢?还没回来?”
“嗯,还没回来。”
“那我们得继续看着了。”
话是这么说,但三个人都懈怠了,不明白这个男学生有什么好看着的。
都坐这儿一动不动这么久了,估计接下来还是坐着。
他们商量着轮岗,两个外校生先躺下睡,只剩一个外校生还盯着吴于心。
说是盯着,但是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盯着的…他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眼皮越来越往下,就快要阖上。
半眯的视线里,吴于心终于动了。
他的手放进了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香蕉?
光线很暗,看不清。
拿香蕉干什么,终于知道饿了?话说这里发香蕉吗,怎么他今天没有看到…
这人拿着香蕉也不吃,就那么放在手上拿着不动,外校生眯着眼睛看,就等着他什么时候剥香蕉皮。
动了…终于动了…
这人拿着香蕉,猛得划向了自己的手腕…手腕?
香蕉怎么可能会拿来划手腕。
那根本不是香蕉!
“卧槽卧槽卧槽!”外校声睁大双眼,几乎是从床上摔下来的。
大嗓门儿一下惊醒不少人,他还在“卧槽卧槽”着。
大灯打开,其他学生抱怨:“干什么,叫什么叫,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过这些抱怨一下就沉寂了。
外校生蹲在地上,他抓着椅子上吴于心的胳膊,手忙脚乱不知道做什么。
大量的血从吴于心的手腕上往外喷。
通舍里发出了学生们的尖叫。
“有人自杀了!”
·
与此同时的东区大厅里,一片安宁。
这里聚集的都是来阅读典经的信徒们。
书橱前,温知初从傍晚来到这里,一直在翻看手中的《钢铁终焉》。
待在这里这么久,除受限于人设外,也是为了旁听信徒之间交流。
信徒们低声的聊天中,透露出不少消息。
能来这里阅读典经的,基本上都是最忠诚的信徒,他们对于终焉教中的动向很是关注。
譬如,从身后那三个人的交谈中,温知初知道了明天新市议长会去南区的祈祷室。
也许是因为她在这里待了太久,这些人也把她当成忠诚的信徒,身后的那三个人朝她搭话。
“学生,”那人问,“我看你一直坐在这里,你不去吃饭么?”
晚饭时间也没见她出去。
温知初:“我不饿。”
她抬眼:“刚才听你们在说新市议长的事。”
她开了个话头。
“是啊,”那人反应了会儿,“那个新的代行者。”
他低声道:“这事儿我们悄悄说,消息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信徒们都想见代行者,想接受代行者们的祝福,但是代行者的行踪很少有人能知道。
那人道:“我也是从关系好的军官那里得知的,她说,代行者们明天会去南区的第三个祈祷室祈祷。”
包括那个新市议长。
温知初:“我们也能进去么?”
那人:“是啊,人少的话我们就能进去。”这就是为什么他得悄悄说的原因。
能进去接受祝福。
温知初放下手中的书:“那圣谕者呢,他会去么?”
旁边的人以为她在开玩笑,笑了笑:“圣谕者是不可直视的,他不可能出现在我们眼前。”
从来没有人见过圣谕者。
温知初:“他不出来么?”
市民:“我们无法掌握他的踪迹,因为从未有人见过他。”
温知初平淡地继续问:“为什么圣谕者不可直视?”
市民:“因为他是神的化身和壳子,正如我们无法直视神,我们也永远无法直视圣谕者。”
温知初:“所以他从来不会去祈祷室。”
“当然,”市民道,“祈祷室是我们去祈祷的地方,但是圣谕者是倾听祈祷的存在。”
温知初看着这些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手机里有邱任望改过的对讲机功能,可在短距离内收到对方的实时通讯。
那些外校生的声音直接从耳机里传出来。
“副班!”
“副班!”
对面的声音很惊慌失措。
“吴于心自杀了!”
“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他好像快死了!”
温知初顿了顿,她站起身,立即往外走。
·
四班的一群学生朝中区跑,他们找了个推车,推着吴于心狂奔。
监狱基地很大,他们住的东区离医疗站所在的中区有段距离。
中途,推车停了会儿。
因为在推车上的吴于心把手腕上的绷带解开了,还在尝试自杀。
于是一个外校生也上了推车,把吴于心两个胳膊都钳住。
推车的学生们皱紧眉头:“疯了!真是疯了!”
这么多血,该不会、该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等他们把吴于心送到医疗站的时候,他已经不动了。
温知初赶到的时候,注意到地板上都是血。
病房外,将铭守在那里,看到她来,站直了身。
温知初走近,还有些喘气:“还活着么?”
将铭点头:“放心,还活着。”
吴于心如果死了,他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温知初略微点了点头,她走向病房,将铭拦着:“没事,我看着就好了,你回去休息…”
她略微摇头,推门进了病房。
她不是进来看护的。
这里的病房比不上外面的医院,但已经相对全面了,除了通风孔有些小,设备都是齐全的。
屋内充斥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摆放在一个铁柜旁,病床上,吴于心闭着双眼,平躺。
门推开的时候,他的眼皮子轻微地颤动了下。
温知初走近。
吴于心的手腕上缠着厚重的绷带,被打过镇定剂,躺在床上,处于不能动的状态。
察觉到有人靠近,吴于心睁开了双眼,望向了温知初。
他缓慢道:“副班…你也来看我了么?”
他低声道:“对不起,我刚才情绪失控了,我想起军卡上的事,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我其实也不是怪你,当时那种情况,确实需要有一个人把他推下去…要不然其他人也会死…”
他的话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呓语。
温知初垂眼望向他。
她开口,说了进入病房的第一句话:“你不是吴于心。”
吴于心的言语戛然而止。
温知初平静地盯着他:“你是敌方。”
第89章
太反常了。
在域的这个世界里,一切都必须符合逻辑而发生,人不可能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化,除非…他不是原来的那个、四班的吴于心了。
不是他们的队员,那么只可能是敌方了。
还是一定会置他们于死地的敌方, 要不然何至于要自杀。
[敌方? ]
[吴于心是敌方? ]
[我天,怎么看出来的…所以才让外校生帮忙盯着他吗? ]
[敌方狠成这样吗, 为了杀死对方, 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 ]
他们从前讨论过。
如果出现像是保人不死亡这样的剧情任务,敌方又正好在这个不能被死亡的范围内, 其实敌方自杀, 就能阻止TRES完成任务了。
可他们当初讨论的时候只是假设,没想到真有敌方对自己下手啊!
敌方是<深渊>的走狗是没错, 但是走狗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是疯了吧?
[哇靠,他笑了。 ]
[谁笑了? ]
[吴于心。 ]
[看起来好像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
听到敌方的指控, 吴于心没有否认。
他躺在床上,缓慢地露出笑容。
显然,他没准备藏。
温知初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平淡地收回了眼。
[他真是啊! ]
[就这么承认了? ]
[疯了啊, 自杀式袭击,那就算敌方赢了他也活不了啊。 ]
[真有人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赢吗? ]
[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吧…]
吴于心:“我是联邦监狱的人又怎样?”
“副班, ”他道, “就算我现在就躺在这里,你们也动不了我。只要我还活着,要不然就是我杀死你们中的一个人,要不然就是我杀死我自己。”
无论哪种情况,都是TRES输。
他笑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这种嘴角咧得过于大的笑,让他脸上的肌肉走向很狰狞,皮和肉像是分离了一般:“这一轮,你们走不出去了。”
温知初沉静地望向他:“宁愿自己的生命也不要?”
吴于心一直在笑:“你们死了也许就是死了,但我们死了,<深渊>会赐予我们新生的。”
温知初:“这是谎言。”
“怎么可能是谎言!”吴于心嗤笑着,“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死了,能把你们六个人一起带下去,也值了。”
他道:“那个叫晏逾明的…他既然能重生一次,我就能让他再死一次。”
听到晏逾明的名字,温知初猛地抬眼,望向吴于心,深深地盯住他。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沉默着转身离开。
病床上,吴于心挣动着,身体大力抽搐,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存在在透过他的身体发出声音。
“你们都会下地狱的!”
“所有背叛、忤逆<深渊>的人,都会遭受到惩罚!”
“你们会死得很痛苦!死后也不得安宁!”
“凌迟般的死亡等待着你们!”
·
门关上后又打开了。
夜里,将铭一直在病房里守着吴于心。
他撑着脑袋没睡,似乎在消化吴于心是敌方这个事实。
期间,吴于心挣动了一次,试图重新伤害自己,将铭按了铃。
等护士进来的时候,吴于心又恢复成那副安静的模样,护士观察了会儿,还是没有按照将铭的建议给吴于心重新打镇定剂。
护士走后,将铭依旧看着他。
吴于心冷笑:“你要一直在这里看着我么?”
将铭面瘫着张脸,没回答。
吴于心道:“你们各自还有其他任务吧,还有许多其他学生需要你们看着,你们一共就六个人,确定要浪费一个人一直盯着我么?”
他说的不错。
他们只有六个人,他的存在,相当于折损了TRES六分之一的战力。
吴于心:“你们又不能杀了我,还得保护我。”
他笑着:“你现在能看得了我一时,能看的住我一世么?”
他问:“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准备怎么办?”
此时,护士重新打开门进来,检查了下吴于心的身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吴于心:“没有任何不适了。”
护士确认他的情绪恢复正常后:“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当然。”吴于心道,“经过这次,我知道了生命有多可贵,谢谢你们救我。”
“那好。”护士道,“你在这儿留到早上,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可以回去了。”
医疗资源紧张,病床也紧张,不可能只留给他一个人。
“好。”吴于心笑着,“我早上就回去。”
吴于心越过护士望向将铭,眼神中流露出嘲笑:“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干,确实得回去啊。”
·
天亮了。
通舍里很暗,透不进来什么光,就算是早上九点多也暗得跟傍晚似的。
学生们大多都没醒,还在睡。
十点多的时候,通舍的灯打开,听说外面开始分午饭,众人这才接连醒了。
睡了这么长时间,路程所带来的酸痛却更明显了,不少人发出“诶哟”声。
屋子里一股跌打药味儿。
外校生也醒了,一醒就看到远处床位上,吴于心回来了。
其中一个赶忙拿胳膊捅身旁另一个外校生:“喂、喂…”
“怎么了?”
“他回来了?”
“谁?”
“副班让我们看着的人啊。”
睁开眼仔细看看,真回来了。
除了手腕上多了个绷带,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甚至比正常人还正常人,因为他在和周围的学生道歉。
“对不起,”他道,“昨天麻烦你们了。”
他说:“我主要是昨天情绪失控了,才会那样,经过昨天的事,我明白了生命的可贵,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话说得很坦诚,周围的学生都在安慰他。
外校生看着,提着眉毛:“看起来好像真的恢复正常了,我们还要继续盯着吗?”
“当然,”另一个道,“副班让我们盯着,就继续盯着啊。”
“话说副班哪儿去了?”
外校生转着脑袋看通舍:“没看到,也许出去吃饭了,我们去找找?”
“不用找了。”低沉的声音响起。
外校生陡得一转头,发现身后经过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他像是只是路过,碰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班长。
晏逾明:“她早上出去了。”
他道:“大概凌晨五点左右的时间,不在东区。”
班长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没必要出去找她,做好她让你们做的事就行了。”
说完,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转身离开,显然没有和他们进一步交流的念头。
外校生:“……”
刚才四班的班长突然开口,因为这人从来没主动和他们这些外校生说过话,他们心感意外地楞住,都忘了问他是怎么清楚副班的动向的。
外校生:“他们认识吗?”
另一个:“这不废话吗,他们不都是四班的吗,一个班长一个副班,能不认识?”
“没怎么见他们交流过,我还以为他们不认识呢。”
“这倒是真的…”
“欸!”有个外校生突然叫了一声,走到吴于心面前,“你刚才拿什么东西放进口袋了?”
吴于心:“香蕉。”
“香蕉什么香蕉,”外校生显然不信,“拿出来!”
有了昨晚的事,他们警惕了许多。
吴于心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还真…拿出了个香蕉。
外校生愣了愣:“香蕉哪儿来的?”
“监狱基地这里种的,”吴于心道,“今天的早餐,外面还在发,不过已经发完了。”
“行吧。”外校生摸了摸脑袋。
还真是香蕉…还以为和昨晚一样偷偷拿了把刀呢。
刀确实已经在昨天晚上被校医没收走了,包括吴于心床铺、椅子周围的所有利器,都被拿走了,以防万一。
但是利器这种东西,防不胜防。
吴于心的另一只手依旧放在口袋里,手心里,攥着从外面捡的钢丝。
锋利得一划就能见血。
没人发现。
比起香蕉,外校生显然更好奇副班哪里去了:“不在东区?”
那在哪里?
·
在南区的祈祷室。
恰如昨夜那些信徒所说,代行者会于今早现身第三个祈祷室。
那些信徒从凌晨五点就在门外等候了,七点的时候,神父来开门,温知初和十几个信徒一起走进了祈祷室。
石灰色地砖、朝东的长窗覆盖厚重的帘子。
就算是祈祷室,也因为身处在监狱里,给人一种莫名的阴郁感。
整个屋子不大不小,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有教堂式的石拱顶。
温知初抬头看着。
监狱里不可能有这种设计。
其实这从侧面反映出,监狱里的这个基地是很久之前就在建造了,建造的人显然早就预料到了丧尸潮的到来。
信徒们分成两排落座于长椅。
神父站在烛台旁,手握十字架,淡青色的袍子垂到脚踝。
主台前,站着那些代行者,他们的袍衣是深棕色的,配着银边,似乎和普通神父作区别。
他们的手中捧住祈祷册,朗声读。
温知初看向身侧的市民。
这些市民因为看到代行者,或多或少都兴奋得脸发红。
有人低声道:“幸好消息准确…”
能看到所有的代行者,属实不易,这些代行者,在丧尸潮爆发之前,都是各个城市里的官高权重者。
一共十三个代行者,象征着终焉教曾深度渗透过十三个城市。
作为一个偏门的宗教,已然是极大的规模。
温知初没有看向手中的祈祷册,淡漠的眼神扫过这些代行者。
那个新市议长也在其中,五十岁上下的女性,身材偏瘦,脸部轮廓因常年紧绷而有些刻板。
在信徒们眼中,这些代行者代表着高的地位、接近神的身份。
但在温知初眼中,这些人就是些普通人。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由血、肉、骨组成的普通人。
非要说有所不同的话,可能他们的血色比他们的信徒要好很多,显然就算身处末世,他们过得也很不错。
信徒们都在跟着代行者虔诚地念祈祷词,温知初沉默着,冷淡地盯住主台前的代行者们。
代行者她已经见到了,那圣谕者呢…
他也会只是一个普通人么?
从祈祷室开门,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这两个多小时里,代行者一直在带领着大家念祈祷词。
温知初坐在最后一排,右耳垂着耳机,她垂眼,翻看手中的《钢铁终焉》,厚重的一本书籍,看起来很慢。
等祈祷词念完,已经十点多了。
这时候,代行者才开始所谓的祝福。
也就是拿着圣水,依次给信徒洒水念经,念的经还挺长…起码在非信徒眼中,就是这么个事儿。
依次地祝福过去,代行者快走到第二排长椅的最后。
有人站到她面前,温知初这才抬眼。
还挺巧,来给她祝福的正好是那个新市议长。
新市议长注意到温知初耳侧的耳机线,有些惊讶地皱起眉头,而后道:“这位学生,如果你想接受祝福的话,请摘下耳机。”
温知初抬起手,但她没有摘下耳机,而是拿起了披在椅背上的外套。
因为口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似乎是那些外校生又在通过对讲机功能在联系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南区和东区之间的距离太远,耳机里无法传来清晰的人声,只有嘈杂的沙沙声。
不过以防万一,温知初还是起了身。
新市议长以为她没听见,用手指向了自己的耳朵:“请摘下耳机。”
“抱歉。”温知初垂眼望向她,“我还有事。”
她道:“借过。”
说完这句话后,她擦身而过,三步并成两步地,从台阶上走下去,推开门离开。
木门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响声,祈祷室内神父的念经声戛然而止,烛火被穿堂风吹得乱动。
所有人都茫然地望向门口。
木门吹动着,跑动的脚步声远去。
·
“卧槽卧槽,血,好多血!”
“卧槽卧槽卧槽,他怎么又自杀了啊!”
“真的幸好我们留神了!差点让他就死在那儿了!”
三个外校生在走廊上狂奔。
他们自从醒来后就一直死盯这个吴于心,看他一直没动静,还以为真的恢复正常了。
谁能想到,趁着他们上厕所的功夫,这人偷偷溜出通舍了。找了个僻静的房间,竟然拿出钢丝儿又自杀了。
幸好他们其中有一个学生没去上厕所,留神,跟了过去。
这次比昨天麻烦。
吴于心自杀的地点太偏僻了,他们没在附近找到推车,而且其他学生都不在这儿,没其他人帮忙,他们只能简单地给吴于心包扎后,背着他狂奔。
一人背着,两人扶着,以这 辈子最快的速度往中区医疗站跑。
那血哗啦啦地往下流,中区还是有段距离的,他们还得下楼梯,跑得气喘吁吁,背着人更是越跑越慢…跑不动了、真跑不动了…
“副班!”有人喊。
迎面跑来一道修长的身影,副班一边跑来,一边扔下自己肩上斜挎的背包。
外校生没来得及惊讶,温知初开口:“我来。”
背包被扔到了地上,其他人赶忙把吴于心扶到了她背上。
一个起身,副班已经背着人下楼梯了,外校生赶忙追了过去。
一路滴着血。
不知道副班怎么做到的,三个没有背人的人愣是没追上一个背着人的人,眨眼的功夫,前面的身影就不见了。
后背上,吴于心不停地笑着。
他不停地重复着昨夜的话,有如诅咒。
“你们都会下地狱的!”
“所有背叛、忤逆<深渊>的人,都会遭受到惩罚!”
“你们会死得很痛苦!死后也不得安宁!”
“凌迟般的死亡等待着你们!”
“尤其是你和Yu…”
<深渊>在透过吴于心的躯体诅咒他们。
确实,如果他死了,那么一切都结束了,无论是出口还是TRES所有人的性命,都将付诸一炬。
吴于心怨毒地望着温知初:“你以为能拖得了我一时,能拖得了我一世么。”
他不停地笑着,直到温知初停下了脚步。
还没到医疗站,只是站在了医疗站旁的楼道口。
一路上,一直对吴于心置若罔闻的温知初将其放下。
脸色苍白的吴于心被放到了角落。
温知初蹲下身,检查了下吴于心的手腕。被处理过、不至于立马死的程度。
吴于心:“怎么?副班你准备亲自医治我?”
温知初垂眼望着他,像是在透过他望向另外一个存在。
她平和地开口:“他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他指的是《深渊》怨恨着的Yu 。
她道:“我也是。”
吴于心阴毒地笑着:“算我提醒你,如果再不送我去医疗站,你们现在就可以重蹈覆辙了。”
重新陷入深渊。
温知初答非所指:“你这么割腕,不疼么?”
“疼?”吴于心道,“这点疼,就当我看你们下地狱的门票了。”
温知初的语气很温和:“可我觉得这样下去,你只会一直受苦,你在深渊里,疼痛是不会终止的。”
她站起声,双眼的深黑变得浓郁:“我帮帮你吧。”
吴于心皱起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你准备怎么帮我…”
话没能说完。
楼道口,传来几声闷响。
·
医疗站响起了警铃。
护士和医生奔走。
“又有人需要急救!”
“外勤不是还没回来吗?”
“不是外勤,又是昨天那个男学生!”
“被另一个学生背过来了,快点抢救!”
大堂,温知初背着人站着,她的校服衬衫上染满了血,脸上也被沾上了血。
也许因为跑动的原因,她还在略微喘气。
“辛苦了学生!”医疗人员抬担架过来,把吴于心架上了担架。
一顿手忙脚乱,他们把昏迷过去的吴于心接走了。
事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是说割腕吗,怎么还有外伤?”
“怎么了?”
“很严重!他可能是摔哪儿骨折了,臂丛神经严重受损。”
臂丛神经受损,意味着可能会导致非永久瘫痪,严重的话永远就成了植物人了。
“这能是摔的,是不是撞哪儿了,还是被谁用钝器打了?”
“不知道啊!赶紧抬进去!”
医疗站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向了手术间,而后逐渐平息。
大堂里不再有慌乱的脚步声。
大概两三个小时后,手术完的医护人员走了出来。
护士额头上还留着汗,看到了走廊尽头,那个送人过来的学生还站在那里等候,她走了过去。
护士走近那道静默的身影。
温知初抬眼。
护士放缓语气:“辛苦你了,幸好你送来得及时,要不然这人就救不回来了。”
可惜没办法彻底救回来。
他们这里没办法做及时且彻底的手术,仪器也不够、资源也不够,神经受损太严重,割腕的这人估计以后没办法再自由行动了。
衣服上的血都泅干了,副班脸上的血也斑驳着,看起来有些脆弱。
她望向手术室外,被抬出来的担架:“他怎么样?”
护士想了想,没忍心劝说实话:“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谢谢。”温知初冷淡地道谢,收回了眼神。
“放心,”护士道,“这位学生不会死的。”
嗯。
但再也不会醒了。
第90章
“回来了, 回来了。”
外校生望着通舍的门口。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温知初回到自己的位置,放下背包。
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迹,脸上的血也没擦干净。
外校生有些忐忑地围了过去…
“副班…”
温知初抬眼望向他们,轻轻地摇摇头,没有说更多。
她从背包里拿出几袋面包, 扔向他们, 外校生接过来, 又高兴起来:“谢了!”
温知初没再说什么,把毛巾和换洗衣物放进背包里,拎着背包出去了。
·
东区的淋浴间是刷卡才能进去的。
这会儿没人洗澡, 进淋浴间的只有温知初一个人。
血随着水一起往下冲刷。
资源紧张,能有水洗澡就不错了, 所以没有热水,只有冷水。
冬天的冷水几乎可以用刺人来形容。
水流从发梢往下流淌, 温知初闭上双眼,任由水流从自己的脸上淌过,神情平和而冷淡。
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要快。
不知不觉,已经是第四轮域了。
这一轮里,所有人都是一个很难抽身的状态。
毕竟各自的关键事件节点都很多,还得分散着去看住不同的学生,这其中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不好的学生不止一个,还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人们拉去实验的终焉教…
以及马上就要分配的内勤和外勤。
这意味着更多的分散。
还有…层层防护中、从未露面的圣谕者。
从淋浴间出来, 走到了外面。
吹风机插座那里有个窗户, 大冬天的, 冷风从窗户外往里灌,吹得人很清醒。
今天的太阳挺大的,只不过一点都不暖和。
吹头发的时候, 终端亮了。
温知初抬起手腕。
是章诎共享过来的地图。
诎: [我用地图权限做的一个路线。 ]
诎: [通往圣谕者的路线。 ]
地图的中间,有太多的阻碍点,全都是武装人员。
就算这样,已经是章诎目前能找到的最优路线了。
诎: [我只是初步分享下,路线肯定还得优化。 ]
这么多阻碍,就算有九条命他们也闯不进去,而且能参与这次行动只有温知初和屈孚宁两个人。
诎: [这种路线是其中的一个方案,还有其他的方案路线,等权限开了我发给你们。 ]
Wen:[好。 ]
回完消息后,她继续吹头发,额前的碎发垂落。
终端的消息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群里的消息。
Q:[吃中饭的时候遇到了那些武装人员,他们说晚上来通舍,会把分配内外勤的名单给我们。 ]
将铭: [晚上几点? ]
Q : [应该不会像他们昨天说得那么晚,大概七八点? ]
队员们得尽量和学生们分配在一起。
Q:[我问过了,我们五十个人会被分配到现在缺人手的地方,但具体分到那里不确定,需要人的岗位挺多的。 ]
诎: [我们四个人无所谓,但是小温和孚宁尽可能要分到一个地方。 ]
其他四个人主要负责学生们的性命,温知初和屈孚宁需要去找圣谕者,他们作为唯二的人力,如果被打散, TRES的战力又得折损。
面对层层的防护,两个人已经够少了,不能再少了。
群里的消息响了会儿,没再有新的消息。
大概各自又去做任务了。
温知初提起背包,斜挎着,往回走。
·
副班长是一个过于被限制行动的角色,所有的关键事件节点都和独处有关。
回到通舍后,温知初本来想出去东区书橱那里再看看,受限于独处的节点,她只能待在通舍里。
打开那本看到中后部分的《钢铁终焉》,继续往后看。
“欸!”
“同学,你怎么了!”
通舍里响起了喧闹声,温知初略微抬眼。
走道那里,有个男学生倒在地上,一群学生围在旁边。
“你怎么了?”
是那个经常犯低血糖的储见仲。
大家都知道他有低血糖,找枕头撑起他的上半身,拿糖喂他。
“你不是刚吃完中饭么,怎么又犯低血糖了?”
储见仲虚弱地吃着糖,脸色很苍白,一幅无精打采的模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摇头。
“前几天没饭吃的时候你都撑过来了,怎么今天吃完饭反而低血糖了?”
储见仲吃了好几块巧克力,依旧瘫在地上四肢无力,他张着嘴,巧克力也不怎么能咽下去了,呼吸变得困难,似乎要吐的样子。
温知初收回视线。
如果是上一轮的她,作为班长,她会主动去解决这件事,但现在,班长不是她。
她倚靠在椅背上,将书页往后翻。
“班长。”
班长和体委穿过人群走过来,带着推车来的。
学生们把储见仲搬上推车。
“他到底是怎么了啊,为什么吃了这么多糖还这样?”学生们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不会有事儿吧?”
将铭看了看:“餐后低血糖?”
“去医疗站。”晏逾明言简意赅。
一群人离了通舍往外走。
将铭推车的动作挺稳定的,但推动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学生们跟着跑。
严重的低血糖可能要人命,尽管概率很低,他不会拿任务的失败来打赌。
通舍里的人几乎都出去了,室内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角落里、温知初手上的翻书声。
·
医疗站里的人给储见仲注射了高浓度的葡萄糖。
学生们都回去了,只剩下班长和体委还在等着。
储见仲缓了会儿,终于能坐起身,紧接着被医生拉去体检。
“医生,”储见仲的声音还是很虚弱,站起来时需要人扶,“我不是测过血糖了么,还得做其他体检?”
几个医护人员没过多解释,把人给拉走了。
门一关,晏逾明和将铭在外面等着。
医护人员:“两位学生,你们可以不用等,他已经恢复好了,体检完我们会送他回去。”
话是这么说,两个人都没走。
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体检室里一直很安静。
太安静了。
门外的两个人交换了个眼神,将铭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直接打开门。
“非医疗人员不能入内!”里面传来医生的吼声,“没看到门外写着什么吗!”
里面人高马大的一个医疗人员要把门关上,晏逾明的鞋子抵在了门边,那人怎么都关不上门,晏逾明抵开门,门框发出“哐当”一声响,将铭也跟着进去。
座椅上,储见仲闭着双眼,颈部往下垂,显然已经没了意识,他的手腕上连着输血管,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输血。
将铭一个步子跨过去,立马把血袋旁边的滚轮夹给关了,拔掉针头。
关门的那个高个子想追过去,晏逾明踢倒凳子,那人被绊倒,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体检室里一共三个医护人员,全停止了动作。
医护人员:“干什么!”
他们吼道:“这里不是你们可以胡闹的地方!”
体检室的门框裂开了些,椅子上的储见仲似乎被这动静给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失血又低血糖的后遗症让他不太清醒:“这是怎么了…”
不是在体检么…
在将铭还有所动作前,医护人员把血袋取走了。
将铭:“这就是你们说的体检?”
医护人员:“不知道血常规么?”
将铭:“哪家医院测血常规用血袋这个量抽血?”
拿血袋的医护人员没准备解释太多,翻了个白眼,把血袋扔进冷藏箱里。
他并不忌惮这几个学生:“体检完了,你们可以把人带走了。”
将铭冷笑一声:“不是说全面体检吗?怎么不做尿常规?”
没一个医护人员说话,医疗室里冷冰冰的。
站在门口的班长用指背敲了敲门,将铭看过去。
晏逾明:“走了。”
他们就两个人,并不是久留的时候。
只是几个学生,怎么可能等来什么合理的解释。
一直晕乎乎的储见仲有些恢复意识了,他有些局促地道:“走吧…”
他自己站不起来:“体委,能请你扶我一把么…”
将铭的手穿过他的臂弯,把他拉起来,储见仲连续地吸着气,人还懵着。
他刚才一进医疗室,就被三个人给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先是被人打了一针,不知道输入了什么,然后又被抽血。
这根本不是什么体检。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当即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你还被打了一针?”扶着储见仲的将铭停下脚步,望向那些医护人员,“你们是在拿他做实验吗?”
其中一个医护人员立刻冷下脸:“小同学,话不能乱说。”
将铭面无表情:“那你解释解释,体检打什么针?”
医护人员:“能是什么,普通的营养针罢了。”
储见仲眼神慌乱,低声道:“体委,我们赶紧走吧…”他担心这些人又把他按下来重新抽血。
将铭没走,性格比较冲动的体委不仅不会走,而且直接放下了储见仲,重新走进去,三步并成两步,直接把垃圾桶里的注射药给捡了出来。
透明瓶子,里面还有三分之一的液体,表面的标签被撕了。
他动作太快,医护人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把瓶子给拿走了。
“干什么你这是!”
一声怒吼后,几个医护人员走过来,围住他,要把药瓶抢走。
医护人员的动作很急,争执中,透明瓶子掉落在地,里面的药液溅出来,散发刺鼻的腥臭味。
瓶子其实是将铭故意摔出手,他知道受限于剧情设定,自己拿不走。
他刚开始是想看标签,既然没有标签,那就打碎了,闻闻味道。
这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药液。
将铭后退几步,躲开暴怒的医疗人员,举起双手:“失手了,是你们非要抢。”
他嗤笑:“不是说只是普通的营养针么,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
医护人员很生气,高个子的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医护人员,不停地骂着脏话:“你的脸我记住了,以后如果你出外勤,无论出什么事,受了什么伤,我们医疗站绝对不会治疗你!”
他们把人往外赶。
体委笑着:“托你吉言。”
他道:“那我希望我以后再也不用受伤,那就不用来你这儿打营养针了。”
门“哐当”被关上。
将铭立马收回了属于体委的嬉皮笑脸,他望向储见仲:“没事吧?”
晏逾明也淡淡地望向储见仲。
储见仲的脸色倒是比刚才红润了些,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像…没事儿?”
确实没啥感觉。
三人离开医疗站。
走了段时间,他问储见仲:“现在呢?”
他问:“身体正常?”
“好像是正常的。”储见仲道,“而且有种、有种…”
将铭:“怎么了?”
储见仲:“就是有种喝了咖啡的感觉,感觉身体热热的,有种特别有精神的感觉。”
自从丧失潮爆发,长期营养不良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精力充沛的感觉了。
“以后如果这些医疗人员再来找你,”将铭单手拎着储见仲往前走,“如果我们在,找我们,如果我们不在,躲着点。”
他道:“身体如果有任何异常,也记得来找我们。”
“撑住。”晏逾明散漫地开口,“可别死了。”
储见仲很感动:“班长,体委…”
班长和体委人真好。
储见仲:“我一定保重身体。”
如果他仔细看班长的双眼,会发现这双淡漠的双眼中并没有什么温情,有的只是冰冷的公事公办,还有些不明显的不耐烦。
他只在乎第四轮域里,这个人别死了,拖累他。
事件关键节点的声音一结束,晏逾明没有再开口。
将铭还沉浸在思考中,一边扶着人一边想刚才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关键事件节点的束缚,他们其实一开始就会跟进体检室里,就不会有输液、抽血的事发生。
可惜<深渊>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刚才输入的药液到底是什么?
会导致局面的改变么?对储见仲真的没有影响么?
将铭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走道里只剩下他和储见仲,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没太在意,再次望向储见仲:“你确定你身体没问题么?”
储见仲停下脚步,再次感应了下自己的身体:“好像真没事儿。”
除了有些兴奋外,再没其他感觉了,和喝完咖啡的感觉特别类似,如果刚才没抽血,他估计现在都想跑几步。
他重复道:“真没事儿了。”
估计营养针就那味儿呢…毕竟蛋白质容易臭呢…他胡思乱想着。
·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了。
通舍里很安静,莫名能闻到一股烟味,大概是北区焚烧尸体的味道飘了过来,呛人气味中带点儿腐臭,不少人在咳嗽,赶忙把窗户都关上。
房间里没开灯,窗户很小,只有一点点夕阳的余晖从外面透进来。
温知初出不去,一整个下午,就这么倚靠在窗边看着《钢铁终焉》,密密麻麻的文字中,也许暗藏着某些寓意。
晦暗的光影在书页上翕动。
走道间有脚步声响起,有人出去吃晚饭了,声音不算大,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像极了白噪音,毕竟没有人朝她这个方向走,她这里还算静谧。
书页又往后翻了一页。
这次的脚步声却在背后响起了。
“怎么不开灯?”声音在身后响起。
还没等温知初反应过来,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已经在她身旁的椅子落座,两个椅子之间的距离很近,他的声音几乎擦着她的耳畔响起的。
温知初下意识地想要坐直,不过没动。
班长。
晏逾明把旁边的台灯打开,两人靠得有些过于近的身影被灯光投照在墙上。
甚至有一部分的身影是重叠的,因为晏逾明的身体略微前倾,他的胳膊绕过温知初的肩,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了她手中的书,看了眼封皮:“还在看这本?”
近到能闻到从医疗站带回来的消毒水气味。
温知初沉默了会儿:“嗯。”
算是回答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一直垂落在书页上,似乎在努力忽视身侧的班长,还有他的呼吸声。
晏逾明的座位略后于她,她看不清他的视线所在,只知道他没走,也许是也在看她手中的书。
又往后翻了一页,这些字似乎更密密麻麻了,这一页上没有插图。
但其实晏逾明并没有看那些字。
他瞥了一眼周围:“药吃了么?”
又是一段沉默。
温知初:“吃了。”
是实话。确实是吃了,低烧也已经退了。
晏逾明的视线落在温知初身上:“药不管用?”
温知初没明白:“挺管用的。”
晏逾明的视线没挪动:“那为什么你的耳朵这么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