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大概也就安静了两个小时。
“啪啪啪啪!”车门用力地被敲着。
班长惺忪地睁开双眼。
将铭“啧”了一声放下书,打开车门。
“快走吧,快走快走!”门外的两个学生喊,“有丧尸来了, 越来越近, 我们快走!”
将铭探出车窗往外一看,确实有丧尸来了,不过只有两个,而且站得还很远,在灌木丛那里游荡着。
本来行动的轨迹不是往这里走的, 这些学生大嗓门一喊, 门用力一拍,俩丧尸才疑惑地往这儿摸索而来, 就这样,还有段距离。
[这些学生到底想怎么样啊?太过分了啊。 ]
[就这么想去别人的驻扎点,这么急? ]
[这么点儿功夫都坐不住么,让他们安分三个小时怎么这么难。 ]
将铭:“就两个,要不我去处理?”
“现在这样两个,等会儿就说不定了, ”他们比划道,“实在你们如果还要留在这儿,就多分给我们一些食物怎么样,要不然后车厢真不是人待的,又闷又黑。”
无理取闹的话没说完, 卡车的引擎声响起。
卡车启动了。
驾驶座上, 温知初侧过脸,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那就走吧。”
这么一说,外面的学生倒是愣住了。
“不走么?”她的语气温和得什至有些漫不经心。
话音落下, 卡车已然往前开了。
反应过来的学生们脸色一变,连忙扑向后车厢:“等等!”
卡车往前开着,两个学生飞奔着才窜到了车厢里。
卡车开得很快,再加上路不平,后车厢剧烈地晃动,里面的人身体跟着震,差点快被晃出去。
远离了暂歇的安全点,越往外开,丧尸越多,从几个到几十个再到几百个丧尸围聚着,卡车在丧尸群中撞动,速度变慢了些,那些丧尸争先恐后地也要爬上后车厢。
“我去我去!”
“别让它们爬上来,快拉门,拉门!”
后车厢的学生们把没办法阖好的尾门紧紧地拽住。
尾门上的抓挠声刺耳到人忍不住缩脖子。
过了几十分钟后,卡车开出了丧尸群,又开始加速,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呼啸中,后车厢摇晃得颠簸,里面的学生晃动着,尾门也拽不住,吱呀地拍打着。
现在丧尸是追不上了,这些学生被震得想吐。
“慢点儿!”
“能不能慢点儿!!!”
卡车的速度不可能变慢,毕竟这是在逃生,不是在春游,这些学生也知道,他们抱怨着,偶尔因为速度太快发出尖叫声。
“什么人啊,我们没说这么快出发,只是用个话术换点儿吃的…他们听不懂我们什么意思啊,有必要这么急着出发吗。”
“真烦,这车坐得太难受了。”
“本来以为是两个老好人,结果竟然也有脾气。”
034号:[你们来错时候了,如果早点儿来,说不定能享受到老好人对你们的优待了。 ]
现在宿主的耐心值只有4,再降低1个值就有反社会的倾向了,再老好人也老好人不到哪里去。
放在以前满值的耐心值,说不定真有可能把食物分给你们,顺带还能帮你们把车门也修好了。
·
三个小时后,卡车才停了,绕到了昨天晚上他们晚上说的另一个宗教救援点。
这里没有高楼,是片街道。
以前的商品一条街,主要卖家具的。
现在只能在地上看到成片破碎的玻璃、翻倒的摊位,和大片干涸的血迹。
街道旁扎着五个军用帐篷,搭的地方旁边正好是药店和小超市,从车上能看到小超市里有人在走动,看打扮是普通市民。
这附近显然被清杀过丧尸,相对比较安全。
卡车停的时候就有几个人从军用帐篷里走出来了,他们朝卡车这儿走过来。
这些救援人员走过来前,温知初和将铭已经把背包里的救援服给穿好了,头盔戴上。
配枪的救援人员走过来,敲车窗。
另几个救援人员走向后车厢,把车门打开,里面的学生往外看,一看到这些人腰上的枪,张着要说话的嘴立马闭上了。
立马有个人道:“是他们带我们来的,和我们无关。”
车窗撤了下来,外头的人直接趴在车窗上往里看:“就你们两个人?”
将铭点头,顺其自然地回答:“其他人在其他地方营救。”
后面的救援人员把这些学生架下来了,站在驾驶座旁的救援人员对他们比了个手势。
自己人。
“厉害啊,到哪儿找到这么多年轻人,一下子就把最近几天的目标给达成了。”那人道。
将铭:“路上碰到的,九个人,都是学生。”
[什么意思,营救目标? ]
[意思是终焉教比较需要年轻的血液样本之类的? ]
救援人员倚在车头:“你们哪个点的,怎么没见过?”
温知初往窗外看:“写字楼。”
“啊”那人神情有些羡慕,“比我们这儿好多了。总部啊。你们真的能一天吃两顿?”
将铭沉默地点头。
看起来聊得挺放松的,其实放在椅侧的手臂略微绷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不过聊天的过程确实挺顺利的,毕竟救援服不是谁都能拿到,而且他们两个人确实知道写字楼那里的状况,并且也救来了人,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站车头外的三个救援人员唠得放松了下来,要让他们下来一起吃顿饭。
“不了。”将铭叹了口气,“还有任务,先把人安置在这里。”
“任务重要,”那人问,“你什么任务啊。”
将铭:“刚才队长联系,说市议长找我们,但是刚才营救的过程我们的通讯器坏了,没办法联系队长,不知道市议长现在在哪个点”
他缓慢而试探地问:“兄弟,你们知道吗?”
“你等等我帮你去问问我们队长。”那人往回走。
卡车旁暂时安静了下来,温知初望向站在药店门口的那几个学生。
他们被分了食物,手上捧着碗对那些救援人员道谢,坐在药店门口开始吃饭。
他们也望向卡车的方向,心里有点儿狐疑这俩人不是隔壁区的高中生么,怎么听这些人喊是救援人员虽然现在确实穿的是救援服。
那为什么刚开始见面的时候穿的是校服,总不可能在Cosplay 。
有几个人端着饭,走过来,好像想听听他们在和这里的工作人员聊什么。
温知初垂眼,望向车窗外:“等会儿我们离开。”
她似笑非笑:“要和我们一起走么?”
这几个学生一听,立马后退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这个空档,进去找队长问话的工作人员出来了:“问到了。”
他走近说:“市议长前几天在东城区那个寺庙点营救。”
是他们之前搜寻过的地方之一。
“赶巧,他今天刚回了写字楼的点,也就是你们那个点,你们直接回去找就行了。”救援人员道。
[市议长回写字楼了? ]
[啊,岂不是和将铭他们的路线正好错开了,怪不得一直没找到人。 ]
[<深渊>绝对是故意的。 ]
“好。”温知初道,“谢谢。”
将铭:“那我们回去了。”
·
写字楼八楼。
下午五点,黄昏的余晖从窗户里洒进禁闭室,这已经是TRES进入域的第五天,精神力耗竭的边缘。
禁闭室周围十分安静,尤其是关着副班长的这个禁闭室,根本就没人靠近,仿佛没人在意这里还有一个活人。
越安静,越显得隔壁的动静清晰。
隔壁的那东西,每天都会大概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是清醒的,发出奇怪的、爬动的动静,每天都会有人在那时过来送餐。
同样是送餐,给那东西送餐,也不会给旁边的活人送餐。
意思很明显了。
从副班长进入禁闭室的那一天起,所谓的十天的禁闭,根本没准备让他活着。
禁闭室内,晏逾明手中的书已经看到了中间。
墙上的挂钟上贴了一幅圣父救世图,眼睛是往图外看的,像是在监视这房间内的一切。
终端亮了。
大富翁的小程序里不断有对话框弹出信息。
孚: [十二楼排查了,没有市议长。 ]
Q:[八楼到十一楼排查了,没有市议长的踪迹。 ]
孚:[五楼到七楼没人。 ]
诎: [二楼到四楼也没人。 ]
一楼封着,没人能进去。
和救援人员说得不同,写字楼这里并没有市议长回来的消息,也没有市议长的人影。
晏逾明的手指靠近光屏,正准备输入些什么,敲门声响起。
他抬眼。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敲门声很躁,声音大而急。
门打开后,浮现的是一张想象之外的脸,晏逾明淡漠地往外看。
李奂壬笑道:“你好。”
他站得每个正形,虽然笑着,右手却背在身后,手上拿着一把尖锐而长的三棱·刀。
这是他这轮抽到的杀戮武器。
“哟。”他看向晏逾明手上的终端,“副班长心情不错啊,还在玩游戏。”
终端上,大富翁的骰子不停地转动着。
晏逾明:“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李奂壬笑道,“你知道的,不只你们TRES有任务,我们也有任务呗。”
背后的刀柄握得更紧了,他笑得两边的嘴角都往上提:“副班长,你把里面的门也打开呗。”
卡车从帐篷点离开了,温知初的视线投向后视镜,镜面的反射中,那些学生凑在救援人员的身旁说了些什么。
救援人员立即抬起眼,望向快要开走的卡车:“喂,停下!”
这些人跑了起来,显然发现了他们的异常。
卡车怎么可能停下,轮胎卷起碎石和灰尘,车位甩着往外冲,方向盘猛打,轮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颠簸着。
“停下!”后面响起了枪声。
温知初的手平稳地握在方向盘上,车身一震,撞开路边歪斜的护栏,斜冲向下坡道,甩开了后面的追击。
与此同时,禁闭室的铁栅栏门被拉开了,李奂壬不可置信地侧了侧脑袋,没想到晏逾明真的给他开了门:“就这么直接放我进来了,你未必对自己太自信了吧。”
终端再次亮起。
晏逾明对门外的人置若罔闻,望向了对话框。
Wen:[一楼呢,去一楼看看。 ]
孚:[市议长不可能在一楼,一楼被封住了,从外面进不去,从大楼里也进不去。 ]
Wen:[我们进不去,不代表市议长进不去。 ]
疾驰的卡车驶向了坡道下的丧尸群,温知初平静地往外看:“他在一楼。”
第72章
“我就说他们不正常吧。”那些学生看着走回来的救援人员道, “他们一开始穿的是校服。”
救援人员脸色难看地低声骂了声,而后赶紧进帐篷,去联系写字楼点的救援人员。
帐篷内不停响起高昂的喊声和应答声。
“他们应该是在找市议长,不知道要干什么…对…是…知道了!”
不一会儿, 他们另外追上去的吉普车回来了, 上面下来了四个救援人员。
其他人问:“没追回来?”
他们摇头:“胆子真大,直接往丧尸堆里开,我们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
学生们望着这些人的神情,内部也有些愕然。
这么多人都没追上而且这么多人追,真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啊?那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唯恐自己被牵连,都在和那两人澄清关系:“我们真的只是路上和他们碰上的,真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
救援人员望着他们,倒也没说什么。
通知完写字楼点后,帐篷内外的氛围稍微好了些, 起码有所准备了。
救援人员走到这些学生面前:“还得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说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竟然是假扮的救援人员。”
“对了,”他们继续道, “对于那两个人,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知道的么?”
学生们摇了摇头:“真是路上碰到的,只知道两个人脾气都不怎么好,不怎么愿意主动分食物。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干什么的,给人的感觉生存经验挺丰富的,不像单纯的学生。”
救援人员点点头:“没什么事,你们各自去休息吧。”
救援人员要走,学生们又围了上去:“哥,问你个问题, 你们这里是宗教点吧,我看到你们在看终焉教的经书。”
那人停下脚步:“你们知道终焉教?”
学生们:“多少听说过。”
他们簇拥在救援人员身边,纷纷说了些以前对于终焉教的见闻。
“我以前就知道啊,之前学校组织过一些志愿活动,有些就是和终焉教合作的。”
“是啊,终焉教一直其实都在默默付出,我们都知道的。”
“现在还有这么多救援点,哥,真的多亏了有你们终焉教。”
有学生望着帐篷外的水果箱子:“是啊,哥,都说入乡随俗,哥…我们也可以加入你们这个宗教吗?”
其他学生跟着说:“是啊,我们也想加入你们,成为信徒,只要你们给我们更多的食物就行了。”
救援人员互相对视,而后看向这些年轻朝气的少年:“好啊。”
“真的?!”学生们惊喜地露出了笑。
“当然。”为首的救援队长道,“不过在此之前,能请你们帮一些忙么?”
学生们:“什么忙?”
救援人员:“我们有工作人员受伤了,需要输血,你们每个人都献一些血,来救助你们未来的同伴。”
救援队长笑得很和蔼:“我相信你们都愿意的吧。”
·
写字楼内气氛十分凝重。
已然是黄昏。
写字楼内因为街道点传来的消息,进入了戒备状态,救援人员把所有的市民和学生都聚集在十二楼,封闭所有门窗。
除了八楼的晏逾明,其他的TRES的队员全都被关在了十二楼。
工作人员把十二楼楼道口的门也封住了,不让所有人下楼:“今天可能有不法分子来袭击市议长,在确定安全之前,所有人都不要出来。”
市民们:“市议长?市议长回来了么?他在哪里?”
工作人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门关上后,脚步声逐渐远离。
救援人员排查完所有楼层都没有外来人员后,都聚到了二楼不同的窗口前,坚守着,预防窗外的任何异常状况。
窗外的黄昏已然近傍晚。
春天虽然到来不久,但已经有不少蚊子出现,天完全黑下来了,外面很安静,几个救援人员已经等得不太耐烦了,拍着手臂上的蚊子。
“也就两个人,不太可能会直接闯我们这个救援点吧,我不信单凭两个人能过来。”
“说不定不止两个人呢,有可能有其他同伙。”
“他们找市议长干什么?”
“谁知道啊,反教徒之类的吧。”
二楼的各个窗口,枪口全都对朝外。
写字楼外的夜色相对安静,游荡在外的卡车却是在嘈杂的丧尸吼叫声中不断掉头,轮胎的倾轧声十分刺耳。
卡车内,温知初冷静地打着方向盘,冲开丧尸群后,卡车快速地绕进了大路。
她的余光看到了右手边摇摇晃晃的将铭。
将铭的状态不太好。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身体随着卡车的摇晃而不受控地摇摆着,上半身缓慢地往下倒,眼见着就要倒下。
卡车下坡后,速度逐渐减慢,温知初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扶住将铭不断下坠的上半身。
卡车停下。
温知初侧过身。
将铭被她扶着靠在座椅上,胸膛处微弱地上下起伏,呼吸声听起来有些艰难,肩胛骨的伤痛显然在加深。
温知初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低烧。
就着水给将铭喂了两片药,他看起来没什么好转,眼睛越眯越小。
温知初:“什么感觉?”她问。
“晕。”将铭连逞强的力气都没有了,“休息一会儿行吗?”
温知初:“嗯。”
卡车停在了路边,温知初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让将铭能呼吸到从缝隙蹿进来的风。
她望向窗外,安静地盯着那些在不远处游荡的丧尸。
如果将铭这会儿状态还正常,他能发现驾驶座上的温知初的脸色比他还苍白,几乎快和纸差不多了。
034号看了眼将铭的生命体征,再看了眼宿主的生命体征。
将铭的疼痛值是宿主的千分之一…宿主现在的身体就像一个快要被引爆的手榴弹,内部的压力随时有可能会伴随着爆炸声炸毁金属外壳,四分五裂地撕毁躯体。
034号实在无法想象,宿主到底是如何忍耐得如此平静无声的。
明明如此疼痛。
温知初从口袋中拿出了那瓶药。
原本满满当当的药瓶,这么几天下来,竟然只剩下两片了。
她垂眼,盯着那两片药,似乎在思考什么时候吞下这两片药。
光屏亮了。
温知初抬起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查验又失败了,没有找出新的敌方。
好消息是市议长的定位点终于被找出来了,章诎分享了他的权限地图。
市议长这个光点确实在写字楼内亮着,放大定位、再放大——
诎: [在一楼。 ]
诎: [一楼,靠近东门。 ]
Wen:[收到。 ]
她侧过脑袋,望向将铭。
将铭因为药效已经睡了过去,头侧着倚靠在椅子上。
温知初侧过身,把安全带给他系上。
后视镜内,已经有不少丧尸围聚了过来,身体不停地撞击车厢,手掌在车皮上留下一道道腐烂的手印。
该出发了。
·
新的敌方还没有找出来是最大的问题。
TRES的队员绝对撑不到第六天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各自的精神力耗竭已经到了一个极点,再在这里待下去,角色外的身体绝对会衰竭而亡。
现如今,能确定敌方总共就两个人。
其一陈付讫已经被温知初给了结了。
剩下的一个,就是李奂壬了。
[敌方只找到了两个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
[时间不够了,难道要盲杀? ]
[盲杀呗,反正都是NPC 。 ]
[楼上别太过分了,如果我说你是NPC,我是不是也能直接杀了你? ]
[别吵了,就算盲杀也不可能啊,没有剧情脱离的权限了,TRES的队员里,除了副班长这个角色,其他哪个学生角色能做到“盲杀”这种违反人性的事?没有了,这条路走不通。 ]
[李奂壬在哪里?这轮他必须死。 ]
[八楼。 ]
八楼,禁闭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里面的嘈杂,从李奂壬进去后,大概维持了二三个小时。
李奂壬能在域里待这么久,显然是一个S级的硬茬头,而且权限比TRES的队员多太多,全点在了战斗上。
他本身就是个Carn位。
而晏逾明这一轮的武器,是一把极短的匕首,由是这场权限极其不平等的战斗,这才维持了这么久。
期间李奂壬其实已经死过了一次,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权限,又醒来了一次。
不过,无论这些权限到底是什么,现在的禁闭室内已然彻底安静了。
房间内的灯被点亮,窗户打开,流通太过血腥的空气。
带血的匕首被扔在了地上。
门前,李奂壬的躯体坐在门和墙间,喉咙处被匕首划出了极大的一个洞。
血从门的缝隙不断往外流。
他死了。
冰冷的电子音在半空响起: [TRES再次击杀敌方一人,现累计击杀敌方二人,击杀目标达成2/3 。 ]
[请注意,尽快在精神力耗竭前找到并见到市议长,完成第二个剧情目标。 ]
窗边,晏逾明站着,用纸擦拭着手上的血渍,他深邃的眼神透过夜色往外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目光所及之外,卡车已经驶入了通往写字楼的就近道路。
近了。
卡车内,将铭歪斜地睡在副驾驶座,卡车的大灯亮着,在温知初的操纵下驾驶着,比起之前的安稳,卡车的驶速有些急躁,显然不是温知初平时的风格。
大灯不安定地亮了亮。
因为她的耐心值降低到了3。
最后的那两片药,温知初吃了。
极度压抑的疼痛让人温知初的视线不太稳定,晦暗的车室内,温知初没有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血不断从手指的缝隙往下流淌。
血、血、血到处都是血,幻觉不停息。
卡车外是血,卡车内是血,挤满车窗视线的血,蔓延着爬上脖颈的血,让人无法呼吸的血。
不知名的烦躁情绪在躯体内挣扎,温知初屏住呼吸,竭力地控制自己想要做些什么极端事情的冲动。
但似乎克制不住。
卡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血不断流淌着。
身体就像弹药,外壳逐渐皲裂,疼痛让人的理智爆炸。
一切负面的、黑暗的、不好的念头伴随着疼痛侵袭向温知初的脑袋,让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攥紧,紧到几乎要攥碎手下之物。
车窗大开,这种不受控却依旧无法缓解。
温知初捂住脸的手,血根本捂不住,她的下半张脸几乎快要被血糊住,双眼的瞳孔逐渐涣散。
[宿主! ]
[宿主! ! ! ]
034号的警报声响彻脑海,但是在温知初的感官中,早就模糊得听不清,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车窗外逐渐逼近的写字楼。
[宿主!停下!停下!快撞上了! ! ! ]
弹幕也乱成了一团。
[小温怎么了? ]
[小温的生命体征好像崩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她好像不受控了。 ]
[她为什么不停下,再这么下去,会暴露的! ]
已经暴露了,密集的枪声响起,从写字楼的二楼窗户往外扫射,击打在卡车的车身。
“啪嗒”一声,侧面的车玻璃碎了,玻璃渣滓飞溅在温知初的身上,枪声中,温知初依旧没有停下,摇晃的车身中,她的脸糊满了血,嘴角却露出了笑。
血、血、血,到处都是血。
致幻产生的声音在她耳畔不停响着。
毁灭。
毁灭。
让一切都毁灭。
一切已经没有理智透进来的缝隙。
写字楼内外,噪杂声密集炸开。
“砰砰砰砰砰!”
有不断响起的枪声,有被吸引而来的丧尸声,有救援人员拿着喇叭威胁卡车离开的吼叫声,有光屏不断亮弹出的急切讯息声。
所有都看出来一向最沉稳的温知初不受控了。
[宿主!停下!停下! ]
[宿主! ! ! ]
温知初听不见。
在第三轮域中,她压抑的所有疼痛全都爆发、反噬了,她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自己内心的最负面、粘稠的黑暗,正如记忆中被封存的她一样。
卡车轮胎的倾轧声刺耳至极,在枪声的围堵下,没有任何犹豫地继续往前冲。
034号绝望了。
它就知道,如此反人类地服用这些药,忍耐如此之久的疼痛,绝对会反噬的。
轰鸣的卡车在枪声中如同发疯般撞向了写字楼。
“砰——!”
巨响轰然响起。
玻璃、金属、警报器的尖啸混成一片,像潮水从东门崩开的缝隙中灌入这幢死气沉沉的大楼。门被撞得四分五裂,碎玻璃雨点般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的碎响。金属门框折断,半截卡在车头,被拖着往里碾压。
东门被活生生撞开了,里面显然有人,尖叫声和枪声不断响起。
而卡车不断摇晃着,副驾驶座的安全气囊被温知初弹了出来,覆盖在昏迷的将铭身上。
浓烟中,卡车没有停下,车头左右摇晃,在墙壁不断倒塌的情况下,似乎撞倒了不少人,车头不断传来闷响声,枪声弱了。
“市议长!”
“市议长!!”
“快去救市议长!”
温知初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往外看,车头前,被人群拎着往外的是一个普通长相的中年男人。
在车撞进来之前他似乎坐在椅子上,此时瞪圆了双眼,惊恐地望着卡车。
市议长。
听到这个词,失控的温知初像是条件反射般地抬起了眼。
[TRES达成剧情目标之一,成功见到市议长。 ]
可卡车没停。
温知初的脚下,离合被深深地踩了下去。
浓烟中的嗡鸣声中,卡车缓慢地后退,而后再次往前碾了过去。
尖叫声不断响起。
“砰!”
“砰砰!”
人群接连被撞倒,市议长也摔在了地上,卡车的轮胎缓慢地往前倾轧,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外响起。
卡车终于停了。
烟雾中,车门被“哐”得推开。
地上是尖叫的人群。
温知初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步伐踉跄,视野里都是昏红的,额头因为之前的撞击不停地往下流血。
她走到了市议长面前。
市议长的双腿置于血泊中,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长相,普通到不像一个宗教的领头人可谁又不是普通人呢。
他仰头望着温知初,声音颤抖:“你、你到底是谁?”
“谁派你来的?”
“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给你血,我有很多…”
他还在说。
温知初根本听不见,按照本能行动着,缓慢地摘下了手腕 的细长项链。
她俯身,冰凉的项链套在了市议长的脖子上。
“抱歉。”她低声道。
别人无法盲杀,但是患有精神疾病的班长可以。
项链兀然收紧,锋利的切口嵌入皮肉,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市议长不明所以地挣扎着,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了,双手拼命往上抬,想要挥开温知初的双臂。
根本挥不开。
无论他如何挣扎,温知初都平稳地站着,垂下的双眼充斥着密集的红血丝,手上细链的力道越来越紧,链子下的挣扎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到达一个极点后,挣动的幅度变小了。
直至彻底没了动静。
市议长垂下了脑袋。
细链绞进了皮肉中,深可见骨。
[TRES再次击杀敌方一人,现累计击杀敌方三人,击杀目标完成。 ]
[TRES完成本轮所有剧情目标。 ]
温知初缓慢地收回了手中沾满血的细链,血珠从睫毛上滴落。
赌对了啊。
她往后退了一步。
市议长的头颅掉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脚边,电子音落下,温知初疼痛到极点的躯体也踉跄地后退,沿着墙身往下倒,血不断从她的身上往下流淌。
她低声笑着,望向那些从东门跑进来,端着枪口对准她的救援人员。
通红的双眼中,似乎还有残留的杀戮和毁灭欲望。
[第三轮域结束,恭喜TRES战队获得胜利,正在为队员们退出。 ]
浓烟弥散。
第73章
第三轮域终于落幕了,历时将近六天。
精神力损耗骇然。
上次的第二轮域,待了四天的队员们都昏迷了三个月左右,更不用说第三轮域带来的后果。
这些时日, 基地内的气氛一直十分低沉。
众人前往域的时候还是夏日,现在,已然是凛冬将至。
之前有关精神力的特训还是有用的, 起码队员们的生命体征没有彻底熄灭。
十月到十一月份之间, 队员们陆续醒来了。
最先醒来的是没有受伤的晏逾明、屈孚宁和章诎。
十一月初,邱任望醒来了, 因为第二轮域精神药物对他的精神力还有残余影响, 这才醒来得稍晚些,漫长的昏迷中, 他左眼的伤快好了,不过还不能见光。
十一月中旬,在域里肩胛骨受伤的将铭醒来了。
但是…受伤最严重的温知初始终没有醒来。
严重到教练和训练官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来。她的身体状况太危险了,脱离域的当场几乎没抢救回来。
生命体征各项值就像压力锅的指针,不断飘红,让医生看得心惊胆战。
她一直待在ICU。
胸腔塌陷、右肺贯穿、多处骨折、失血过多、精神力停摆、心脏一度停止跳动。
透过ICU的玻璃往里看,温知初的身上插满管线,氧气罩紧贴在面部,病床外连着数台维生装置。
她安静地躺着,眼睫在晦暗的光下接近透明,发丝铺在苍白的床单上。
房间没有灯, 只剩晨光一点一点推开窗帘缝隙, 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里本来戴着被血浸得发黑的项链,已经被护士给剪掉了。
离开域后,所有人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域里, 她竟然在不断服用精神控制类的药物。
此类药物,邱任望上一轮吃了三片,就被逼到用刀刃划破全身,扎穿眼眶后自戕的程度…这样的药,在六天里,温知初吃了一整瓶。
独自忍受着疼痛,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异常。
也许Yu察觉过,但也以为那是患有精神疾病的班长人物设定带来的变化。
在这持续不断的疼痛中,温知初穿过校园到达了写字楼,又离开写字楼去寻找市议长、期间还救了一群高中生、最后还失控地撞向了写字楼…
域结束后,众人这才看到了赛程中温知初从开始到结尾都疮痍的生命体征和疼痛值。
难以置信。
看着这些数值都会疼痛的程度。
那些看过第三轮域直播的观众很惊瞠,他们是看着温知初一路这么过来的,但是他们当时无法看到她的生命数值,见她表面无碍,还以为她吃的药其实和邱任望的那瓶不一样。
现在他们看到了真相。
所有的无碍根本都是伪装的。这一整瓶药,代表的难以想象的痛苦…温知初到底是如何忍耐的…
光是想想,自己好像也痛得喘不上气来了。
一直无法醒来的温知初让大家都很心痛,最近TRES的论坛里,全都是为了温知初祈福的帖子,害怕她永远都醒不来了。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服用了如此大量的精神控制类药物,怎么可能醒来呢…
基地里的气氛太凝重了,恢复训练的队员们缄默不言,根本无法集中,尤其是章诎。
章诎是这一轮负责统筹战术的主Tactic ,可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自己的队员在经历着什么,他真的丝毫都没察觉到温知初的不对劲。
如果他知道,他绝对不会让温知初离开写字楼,在如此痛苦中还要兼顾那么多事情。
这无异于自戕。
其他队员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心境,作为队友,他们没有发现温知初完全没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放任其走向了毁灭。
就连一直很冷静的将铭,醒来后的一个月里都消沉到无法参加训练。
他在温知初最危险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上,竟然也没察觉出她的异常,说是润喉糖他就信了,那样的状态下,温知初绝对要比只是肩胛骨受伤的他要苦痛千倍,但扮演的却是一个照顾他的角色。
将铭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人。
最近大家很少在基地里看到Yu,他一直在外调动医疗资源,基地内的医护人员救不了温知初,但他们绝对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队友们罕见地见到了Yu的情绪外露,现在的医护人员,是他从其他基地抢过来的。
Yu买下了那个天价的基地,把医疗资源并入了TRES基地。
034号其实有些茫然。
它有些看不懂,为什么Yu要救宿主,按照他的角度,放任宿主死去不就行了么…
可就算这样,温知初还是没有醒来。
从十一月到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TRES的队员们已经恢复训练整整一个月,医疗配备换了三批,温知初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生命体征缓慢而虚弱地跳动着,好像永远都醒不来了。
·
不知不觉,已经是12月30日的傍晚。
最近<深渊>里到处洋溢着快要迎来3047年的欣喜气氛,市区街道到处挂上了彩灯,巨大的跨年倒计时浮空牌呈现在市中心的天空上,商场里的人们抢购着迎接新年的用物。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闪烁着繁华的喜悦。
TRES的基地内是截然相反的肃穆,没有像往年一样张灯结彩,训练日程沉重而拥挤,完全没有即将跨年的气氛。
傍晚七点的会议室没有开暖气,只开了灯,大家围在一起,开始第三轮域的复盘会议。
复盘会议本该等六位队员都齐了后才能开,但已经十二月了,工作人员知道第四轮域也许不久后就要开启,教练和训练官无法再将复盘会拖下去,这才在今日仓促召开了会议。
五个队员显然都不在状态。
章诎和屈孚宁低着头翻资料,邱任望没有像以前一样和教练互动,双手抱臂,将铭戴着帽子,眼睛没从笔记本上离开过,不过也没记什么。
晏逾明更不用说,他一向沉默,坐在最靠后的位置,一言不发。
气氛是低沉了些,但大家一开始还能听进去,直到台上训练官的话题转到了TRES的成员组成上。
训练官的声音有些吞吐。
“新的一轮域预估在明年年初开启,”训练官道,“按照规定,我们需要六位队员进入域才合规。”
“所以…”训练官开口,“要开始物色新人了,我们已经筛选了一批备选队员的数据…”
话没说完,“啪”得一声,邱任望站了起来。椅子后倒,摔在地上。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摔门离开,会议室的后门门板猛烈震动,发出“砰”得巨响。
汇报的训练官停住话,尴尬地站在讲台上。
其他队员站起身,没摔门,但是眼神和脸色不乏疲倦,接连离开了会议室。
训练官低下了头,一向能缓和气氛的老钱欲言又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看着队员一个个都离开了。
会议室内,只剩下晏逾明还坐在后排,面色淡漠地看着投影光屏,光屏上,显示的是那瓶精神控制类的药物。
他冷漠地盯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钱看了看窗外,又看向周围站着的训练官,抬起双手挠了挠后颈,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望向了晏逾明:“ Yu…你怎么看?”喊得是Yu ,问的其实是TRES的真正拥有人。
晏逾明抬眼:“你要招新人?”
老钱点头,又叹了口气:“拖不了了,我们也不想…可、根本拖不下去了…”
晏逾明:“你准备招谁?”
老钱:“已经把备选队员的数据都分析出来了,从里面挑最优秀的S级,然后…”
晏逾明只是盯着他:“你觉得,还有人,能像她一样么?”
从一千个人里挑、从一万个人里挑、从所有S级里挑,还能挑出另一个温知初么?
教练和训练官都噤声了。
答案是既定的。
从温知初出现在众人视线后,实力随着域的轮次而逐渐展露,大家都该知道,温知初是不可替代的。
没人知道温知初是如何忍耐那些疼痛的,更没人知道,到底该如何找出、训练出另一个温知初。
用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去分析,得出的结果只有一个,不可寻觅、不可替代。
老钱心里也知道,用最难听的、最商人思维的话来说,六个人里,哪怕是Yu这样的存在,只要时间够,都能复刻出一个,但是温知初不可能。
他望向晏逾明,最终垂下了眼,没再说什么。
窗外,下雪了。
ICU的窗外,也被深夜的雪映照着,雾气爬满了窗户。
晦暗的光线下,温知初睁开了双眼。
深黑的双眼涣散而无神地睁开,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她坐起身,在仪器的滴滴声中,缓慢地把身上的管子拽开,踉跄地下了床。
房间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很闷,她本能地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
冬日的风和雪灌入窗内,凌冽的气息让温知初混沌的脑海清醒了些。
下…雪了…
进入域时还是盛夏,现在,下着不小的雪,已然是冬日。
温知初望着窗外,手撑在窗台上,呼吸逐渐平稳,眼神也渐渐变得聚焦。
四个月左右了。
比预计昏迷得要久。
身体尚且有些乏力,温知初想沿着墙坐下,刚想屈身,后背一沉,一只手撑住了她。
“别坐地上。”那人道。
熟悉的声音,晏逾明。
温知初有些愣愣地抬眼。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眉目间有罕见的倦意,还有…还有一些温知初看不懂的情绪。
他似乎变了一些。
她看着Yu ,有些恍如隔世。
晏逾明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来了多久,他伸长手,把窗户关小了些。
“不冷么?”他看着她。
风和雪从缝隙间飘进来。
第74章
“醒过来了?”老钱接完电话后,嘴略微张着。
电话挂完后,他立马跑了出去。
几个训练官互相对视,也跟着跑了出去。
医护人员是最惊讶的,治疗了这么久,这个队员一直没醒来,他们以为没希望了。
钱教练反复和他们一起确认温知初的生命体征, 确认了好几遍, 确实是恢复正常了。
非常突然。
突然到显得他们这群被并过来的医疗部显得很无用。
对于TRES整体而言,队员的醒来意味着一项极其重要的资源最终没有被损耗,项目的风险缩减。
从人情意义上而言,大家对队员的醒来都很惊喜。一起历经生死这么多次,谁也不想队友离开,还是这么重要的队友。
温知初从医疗部的ICU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不过因为刚醒来,教练不让太多人探视。
队员简单的探视过后,就被医生劝出去了:“还是得好好休息。”
“需要观察到31号,看各项数值是否还稳固。”
卧室的门被关上,些许嘈杂声被隔绝在外。
作为话题的中心,温知初本人倒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了,她了解自己的身体。
她已经恢复好了。
已然沉睡了太久,以至于今晚完全没有睡意。
墙上的钟已经走到了凌晨两点。
穿着睡裙的温知初打开卧室的侧排灯,坐到落地窗旁的藤椅上,拉开一半窗帘,能看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一楼的玻璃房还亮着灯,里面的花在温室内依旧开得很好。
一楼空地上有做成篝火状的投影,发出轻微的劈里啪啦声。
房间内的暖气开着,实在太闷了,温知初给窗户打开了一个缝隙。
安静的氛围下, 034号小心翼翼地问: [宿主,你还好么? ]
它问: [你现在什么感觉? ]
温知初:“饿。”
034号:[……]
确实很饿。
市议长的数据核还没来得及挖,她就离开域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S级的数据核了。
其实还有些B级C级的数据核在背包里,但是自从吃过S级的数据核后,这些之前收集的数据核实在难以入口。
吃了后,也许会更饿。
034号转移话题:[宿主,一个好消息,你升级了。 ]
它道:[从C-26直接升级到A-35了。 ]
令人叹为观止的升级速度,以及让人看不懂的升级体系。
这次034号也随着宿主升级了,成了A级系统,可就算如此跨级地提升,它的数据库依旧分析不出温知初的来历以及她和他人不同的升级体系。
宿主的实力根本没变,从E级开始,她的实力一直都是这样,并不是因为升级而变强,而是随着域的难度提升,展露出更多的实力。
所以升级到底升到哪里去了?
034号对于宿主的认知还和之前一样。
宿主加入TRES的原因之一,是靠近晏逾明,因为只有靠近男主,从男主身上汲取剧情所归束的能量,她的体质等级才能以此为触发,在通过SS赛后升级,要不然,无论宿主锻炼、厮杀多少,都会永远停留在E级。
但是如果太靠近男主,让男主产生了亲密的感情连接,无论是友情亦或是其他深度的感情,都会一定程度上地对男主造成负面影响。
是这种意义上的此消彼长。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宿主就像是书中的大反派,而反派和主角之间,往往只能存活一个,是从立书起便相互抵触的、此消彼长的存在。
它的老东家剧情显然对这两个人有天然的约束,只要剧情存在一天,他们之间天然就是相对的、相反的,此消彼长的。
不过034号依旧不明白太多事。
譬如宿主是如何察觉出此消彼长这个规则和剧情的存在的,譬如就算是男主的生平,它都能尽数搜索出来,为什么宿主不行,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再譬如男主的男主的重生,剧情的崩盘,到底是不是和宿主有关?当初宿主是故意推男主入深渊的么?
以及, 034号依旧保持原来的观点,觉得宿主要么不是人类,要么就是在极其特殊环境下成长的人。
所以情感和认知有异于常人,才如此难探知她的想法。
唯一比较明显的情绪外露就是对于Yu。
数据库分析确定后,宿主对于Yu ,确实是一种不同于友情、队友情的情绪,带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长久凝视之情,是某种特殊的羁绊。
宿主觉得她和男主之间很相似。
就像照镜子一样。
034号分析了一大通,宿主始终侧身望着窗外,背影沉默而宁静。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困意的夜晚。
·
睡不着的不只温知初,一楼的庭院空地上,章诎和将铭并肩站着,在树下已经聊了好一会儿天,手中的啤酒快喝空了。
除了聚会的时候两人其实都很少喝酒,这次因为温知初的醒来,不约而同都来外面透风,喝了点酒。
心里一直堵着的那口郁闷终于可以松了。
“幸好醒过来了。”作为主Tactic ,章诎这次真的很愧疚,“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赔。”
将铭喝了口酒:“该说这句话该是我。”
他道:“当时我就坐在副驾驶。”
说是润喉糖,他竟然就这么信了。
“小温她,”章诎眯起了狐狸眼,“太沉稳了。”
沉稳到以至于成为一个被他们过度依靠的存在,忘了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少女。
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疼痛和异常。
“是啊,太沉稳了。”将铭道,“刚才邱任望去看她,反而是她安安静静地去安慰没控制住情绪的邱任望。”
沉稳是一件好事。
但是在这个年纪这么沉稳似乎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这意味着这个人经历了很多,而且大概率是经历很多不好的事,这才敛了这个年龄该有的少年心性。
将铭:“我十七岁的时候…”
他欲言又止。
风吹着树,话头转了。
章诎:“你看到小温的生命体征了么?”
将铭:“教练和医疗部确认过了,所有数值都恢复正常的。”
章诎道:“是突然恢复正常的。”
突然恢复正常…和她能闷声忍受这么长时间的疼痛一样异常。
第三轮域带来的一切,足以让他们对温知初的身份产生了疑惑。
章诎:“前几天教练再次去查小温的背景了。”
“怎么说?”将铭问。
章诎道:“和之前一样,就是在A市平凡着生活着、做着兼职的E级。”
将铭轻微摇了摇头。
“你知道么,”章诎道,“邱任望跟我说,他第二轮域的时候,朦朦胧胧听到过小温和他劝慰,这些药不算什么,一切终究会结束的。”
他道:“当时邱任望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幻觉带来的。”
毕竟小温和他们一样是第一次进入SS域,第一次见到这种药物…
现在,邱任望开始怀疑当时听到的并不是幻觉。
是她告诉他。 “这种药会导致严重的致幻和疼痛…你现在不是你…你现在经受的痛苦都是幻觉给你带来的,所看的、所感觉都是假的,一切都会结束的。”
这是原话。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将铭怅惘地开口。
温知初是如何知晓这种疼到让人呼吸不上来的药到底是什么。
谈话的内容让庭院的氛围变得略显凝重,两人都沉默了会儿。
有对小温身份的探知,也有对身份背后也许十分沉重的经历的心疼。
如此沉稳,对疼痛又如此习惯。
章诎叹了口气:“这孩子以前到底过得什么生活啊…”
邱任望抬起头,望向了三楼的方向,窗户的缝隙内透着些微的亮光:“她愿意的时候会说的。”
章诎也跟着抬起头,望向夜色:“明天…今天就是31号了。”
是啊,明天就是新年了。
起码大家还活着。
将铭又喝了口酒:“今天下午我们去C市。”
章诎:“去跨年?”
将铭:“嗯,房子已经被老大安排好了,大家都去。”
“也好,”章诎道,“人多热闹。”
已经快凌晨四点了,两人站得久了,肩头都湿了。
将铭:“最近总看不到Yu哥。”
章诎:“之前忙着并购的事吧。”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温知初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的不是医疗人员,不是训练官,也不是教练。
竟然是Yu。
章诎笑道:“也许是我之前感觉错了。”
从前,他隐隐约约觉得Yu对温知初怀揣敌意来着。
·
从三楼落地窗的视角,能看到一楼的投影篝火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幻着形状。
温知初坐在窗旁,翻看终端里的新训练日程。
034号观测着宿主的各项数据,确保她是真的恢复了。
它开口: [宿主,你现在什么感觉? ]
温知初抬眼:“更饿了。”
034号:[……]
确实已经饿到有些受不了了。
温知初站起身,走到柜子处,屈身,拿出一个熔杯,把背包里的那些数据核也拿了出来。
一把晶亮的数据核被灌入了电熔杯里。
电熔杯的罩子阖上,里面的数据核在高温下快速地被融化,澄澈的气泡挣扎着,最后被液体裹着流淌而下。
大概几分钟后,所有的数据核融化成了液体。
静置片刻,倒入了玻璃杯中。
034号:[颜色真的很像草莓牛奶欸。 ]
不过要红很多,又很像血。
它猜想,这些B、C级的数据核肯定很难吃,要不然宿主不可能连吞食的过程都想省了,直接做成一杯热饮。
温知初重新坐回了落地窗旁,看着那份训练资料,数据核喝得很慢。
034号盯着血一般的热饮看。
[宿主,]它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
有关男主的事。
温知初依旧看着那份训练资料,没有分神应声。
034号:[就是,宿主你昏迷过去的时候,男主有尝试过救你。 ]
被并入TRES的新基地和医疗部就是证据。
它不明白。
按照男主的角度,直接放任宿主死去不就好了么?
为什么要让宿主醒来?
总不可能仪式感强到必须让宿主在3月4号那个日子死吧……?
034号自言自语了很久,发现完全没有回应。
034号: [宿主,你怎么想? ]
温知初没有抬眼:“什么?”
她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沉默地抿了抿唇,能看出来这杯热饮很难入口。
034号:[就是有关男主的事啊。 ]你的偶像。
温知初:“你知道他的等级是多少么?”
034号:[根据数据库调查,应该在三年前就是满级的S-99了。 ]
温知初垂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略微提起唇角:“那他的数据核一定很好吃。”
034号:[……]
第75章
B 、 C级的数据核果然已然无法对A级的等级产生任何的帮助。
哪怕喝完满满一杯, 饥饿感也无法消弭。
到了下午,众人分批从基地出发前往C市的时候,饥饿感依旧伴随着温知初,让她全无倦意。
医疗部确认完她身体无异常后, 教练领她上了最后一辆越野车。
车开往C市和B市的边界。
其他车都挤满了队员, 这辆车只有开车的教练和温知初。
出于礼貌, 温知初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不用。”老钱摆摆手, “小温你坐后面就行。”
宽敞,比较好休息。
温知初颔首,坐到后排去了。
老钱抬高了后视镜:“小温?身体怎么样?”
温知初:“正常。”
老钱:“你休息吧,多休息会儿,路况我一个人盯着就行。”
温知初略微点头。
车程大概三个小时。
教练可能考虑到温知初要静养,全程都没怎么说话。
温知初完全没有困意,她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 难得出来,看看外面的风景。
树影不断倒退着。
老钱:“我们去的地方是老板的买的度假地皮。”
他笑道:“那里在下大雪,有湖,可以钓鱼,跨年很有气氛。第四轮域可能不久后就要开启了,没太多休息时间留给我们,量上追求不了,质上面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口中的老板, 除了晏逾明没其他人了。
有的时候, 老钱很难把队员Yu和老板晏逾明合在一起看。
大概黄昏的时候, 越野车抵达了这片度假的土地。
老钱不由惊叹:“雪下得好大,快看不清路了。”
温知初往窗外看,雪花从天而降, 苍苍茫茫,远处的山脊线被云雾压得低沉。
雪似乎有让时间变慢的魔法。
越野车在厚雪中缓慢碾出一道道深深的车辙。
车子停在了湖边。
温知初打开车门。
冷风夹雪往脖颈里钻,不远处的湖泊结了冰,岸边几只厚毛的鸭子朝越野车这里看。
帐篷早就搭好了,顶上压着一层雪,装饰灯打开了,黄澄澄的光晕像暖炉那样落在雪地上。
火堆也已经生好了,温知初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在围着在做烤肉。
温知初往外走的时候,邱任望跑过来了。
“小温!”邱任望走在前面,“不冷么?”
温知初摇头:“不冷。”
她穿了个黑色的羽绒服,里面其实就一个短袖,图省事,反正帐篷里有暖气。
确实不冷。
邱任望拉开帐篷帘子,两人走进来。
帐篷里铺着厚实的羊毛毯子和防潮垫,暖气吹得帘子周围出现了细密的水珠,一道一道地往下流。
屈孚宁从外面端了一盘烤肉进来,坐到温知初旁边:“来点儿?”
“谢谢。”温知初略微摇头,“不饿。”
邱任望抬头:“什么时候吃晚饭?”
屈孚宁:“晚饭还早,大概晚上八点?还有三个小时。”
他道:“饿的话外面在烤肉。”
跨年的正式晚饭吃晚点,一直吃到跨年的时候,会比较有仪式感。
邱任望走出去,也端了盘烤肉进来了。
他走到温知初旁边:“这个给你。”
温知初抬眼。
一瓶温热的草莓牛奶。
邱任望道:“Yu哥让我来了给你的,一直放在保暖箱里。”
温知初的眼睫定了定,接过牛奶玻璃瓶。
其他两个人吃着烤肉,温知初温吞而缓慢地把牛奶喝完了。
身体暖和了很多。
温知初放下玻璃瓶:“其他人呢?”
邱任望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看:“都在外面呢,Yu哥…Yu哥不在外面…”
他放下帘子:“可能出去透气了吧。”
他开玩笑道:“毕竟这是他的地,难得过来,多看看。”
还有三个小时才吃饭,干坐着也无聊,邱任望把电视光屏打开了。
他朝温知初望:“一起看个什么电影?”
温知初抬眼:“有《小朋友都爱的宝镜》么?”
邱任望:“……”
他还真仔细看了看片库,没看到那三头猪的封面,松了口气,转过头来说:“没有,一起看点其他的?”
温知初略微摇头。
太闷了,她想出去走走。
暖气吹得她双颊泛红。
她站起身:“有渔具么?”
邱任望惊讶道:“你要去钓鱼?”
“嗯。”她道,“出去走走。”
邱任望:“有,就在另一个帐篷放着。”
他对着温知初掀开帘子的背影喊道:“记得带上毯子和围巾。”
帘子外传来低声的“好”。
温知初背起渔具,独自朝湖边走,脚踩在厚雪里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找到了一个比较安静而视野好的位置。
就这么点时间,渔具包外已经积了一层雪。
解开扣带,拿出一组冰钓杆、备用线组、几小盒诱饵,一把短小的冰铲,还有两只装着蚯蚓和小虾的塑料盒。
温知初环顾四周,最终又换了个几十步之外的位置。
这里风比较小。
她蹲下身,摘下手套刨冰,磕碰声中,碎冰往外溅的声音显得很清晰。
凿着,直到露出水面,水静得出奇,好似永不流动,和034号心中的宿主一般。
034号:[宿主,你还会钓鱼? ]
温知初:“不会。”
温知初:“随便钓着。”
主要还是出来透透气。
把折椅摆好,羊毛毯铺在上面,再把钓竿提起来,绑了个飘球,装好诱饵、穿好钩,把线放下去,眼神沉入那黑洞一般的冰孔里。
风大了些,温知初把围巾围上,却没戴手套,手背被冻得发红。
冰钓太过安静,线一沉入水,时间仿若被按下暂停键,温知初默不作声着,也不动,呼吸平稳而缓慢,四周只剩下风的声音,以及信号球轻微的颤动声。
就如同温知初这个人一样,在冰层之间,专注、安静。
雪还在下,落在她的帽檐、肩膀上。
冰湖畔,只有温知初一个人坐着,像逐渐结冰的冰层,与湖、雪、风共同陷入这片宁静。
其实钓不钓到鱼一点都不重要。
间或换几次饵料,忽视偶尔用力颤动的浮球,就这么沉静着。
雪下得更细了。
温知初依旧坐着,期间换了几次方向。
湖面空旷得就像世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暗下,远处有了火光。
直到后背落下一记极轻的敲击。
不是风的力道,是指节。
温知初轻轻一动,没回头,那人也没有说话,只站在她身后,又轻拍她的胳膊。
“回去了。”熟悉的声音。
温知初顿了一下:“嗯…好。”
晏逾明俯身,帮她一起收拾渔具。温知初收竿,拔线,折凳子,动作快而平稳。
两人往回走,沿着来时 的脚印。
两道身影被拉长在月色下,风不小,林间雪沙沙地响。
晏逾明:“钓到鱼了么?”
“钓到了。”她道,“放走了。”
温知初抬眼,注意到晏逾明穿得很少,只是单薄的外套,还是TRES的训练服。
大概是从帐篷里直接出来找她的。
温知初顿了顿,放慢脚步。晏逾明也跟着放慢脚步,垂眼:“怎么了?”
她没说话,把厚重的围巾从脖子上取下来。
“我很热…”她的视线略微移,“…你要围巾么?”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眼中有不明显的笑意,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他接过了围巾。
“谢谢。”
·
走了二十几分钟,渔具包里的饵料都冻住了,两人走回了帐篷。
雪正好又大了些。
帐篷外的篝火被风吹得“噼里啪啦”直响,是真的篝火,不是基地里的投影篝火,散发着热气,一群人围坐在。
“小温, Yu ,回来了。”章诎迎上来,接过了温知初的渔具包,“钓到鱼了?”
温知初嘴角勾出淡笑:“钓到了,不过都是小鱼,放回去了。”
温知初坐到篝火旁,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旁边教练从帐篷里抱了一堆东西,递到她跟前。
“给你的。”老钱笑着,“晚饭之前,大家给你准备了些礼物。”
他道:“跨年礼物。”
温知初略微怔愣,她站起身:“谢…谢。”
各色的礼物躺在篮子里。
老钱拍了拍温知初的肩:“第三轮域你受苦了,但好在赶上了跨年,这算是大家给你的一些心意。”
他道:“以后一定要健健康康的,不要再吓我们了。”
大家坐在一起,队友们一个个地介绍他们送的什么礼物。
晏逾明远远地坐着,望着温知初。
他的礼物似乎没在篮子里。
温知初再次道谢:“抱歉,我不知道有这个环节,没有给大家准备礼物。”
其他人赶紧摇手:“怎么可能要你准备。”
话是这么说,无论出于礼貌还是人情,温知初都不可能不回礼,等晚饭的间隙,她打开终端,搜索起哪些礼物比较适合当回礼。
烤架上的香气“滋滋”往外冒,老钱道:“大家准备准备,吃晚饭。”
温知初垂眼,依旧搜索着礼物。
风小了些,晚饭的遮风棚架起来了。
有人从她身后走近,外套领子都没扣上,围着温知初之前给他的围巾。
他走过来。
温知初抬眼,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便被递过了一个小盒子。
外包装有些别扭,像是系了又拆、拆了又重系,最后干脆直接缠了三层,封得很紧。
“礼物。”晏逾明看着她。
温知初黑白分明的双眼定了定,嘴角提起不明显的笑:“谢谢。”
不远处老钱喊着吃饭。
“去吃饭吧。”他道。
“礼物吃完晚饭后再拆。”晏逾明望着她,“你一个人的时候。”
第76章
都来度假地了, 跨年餐肯定要在雪景里吃。
大家把桌子搬到了篝火旁,架好防雪的棚顶,暖灯挂着,映照得每个人的鼻尖和脸颊都红扑扑的。
烤肉的香气腾腾地升起, 和热汤一起往外飘雾气。
摆在最中央的铁锅煮着清汤火锅,锅底是浓鸡汤打底,漂着切好的牛肉片、羊肉卷、玉米段和胡萝卜,最上面盖着大片的娃娃菜和金针菇。
老钱站起身,给大家舀汤。
将铭把酱料分给大家。
吃了一会儿,温知初站起来,走到烤架旁,望向将铭:“你去吃吧,我帮你烤。”
烤架上有提前腌好的牛肉块、羊排,还有厚切的培根和香肠。
将铭:“不饿?”
温知初:“嗯。”
其实饿。
只不过吃这些吃不饱。
她用锡纸把土豆和红薯包好了,放到篝火边,看着火发了会儿呆。
将铭不让她干活儿,一会儿的功夫把她找回去了,喊她回去吃饺子。
大家吃得很慢, 主要是在聊天。
吃了能有两三个小时,从八点开始吃,不知不觉慢慢吃到了十一点多, 没人再吃得下东西了, 开始喝点儿东西, 继续聊天。
喝东西分两派,一派拿着姜茶和热可可,另一派热红酒和白兰地。
不少人走出了棚子,直接在篝火旁喝酒, 大家围在一起。
温知初端着杯牛奶,坐在队友间。
看着篝火,似乎确实容易放空。
大家聊着聊着,聊到了她身上。
坐在身旁的邱任望:“小温,过了今天,就成年了。”
温知初依旧望着火:“嗯。”火苗在蹿。
将铭接过话:“不算成年了,不能拿虚岁算,生日还有三个月。”
邱任望笑了笑:“希望第四轮出来,能赶上小温的生日。”
其他人跟着也笑了笑。
其实这句话挺黑色幽默的,毕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他们可能会走不出来域。
就算走出来,也有可能醒不来。
老钱想趁着这个气氛谈谈域里的事,被邱任望打住了。
邱任望:“老钱,跨年的气氛好好的,别聊公事,忍住。”
老钱笑着:“行行行。”
不谈公事,大家聊起往事。
火堆哔剥作响,雪落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寂静得像另一种呼吸。
邱任望:“我以前是在海边长大的。”
他道:“我是说来<深渊>前。”
他回忆着,像是想起什么,笑了下:“小时候经常跑去市场赊账吃冰,每次回去都一顿打,但是打完了又会给烤鱿鱼吃。属于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邱任望:“我以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其实成绩不是很好,因为我有阅读障碍,还有ADHD,我不是不能学,但是不想学,经常逃课,我的父母一直觉得我不适合学习,不过也没断我的学费。”
他们说,高中读完的话实在不想学的话,就托人找关系,让他出海,在海上当当街溜子就行了。
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自家的儿子其实智商这么高,还以为他平常的过目不忘只是误打误撞。
可惜他们永远无法得知了。
数据化乱流中,两人都死了,阴阳两隔,父母死在了<深渊>外,儿子陷入<深渊>内。
邱任望笑着:“小时候的那些鱿鱼我都是边吃边哭的,一边觉得好吃一边又觉得凭什么要挨打,特别傻。”
老钱跟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从小就皮。”
通过谈话,似乎知道了队友的不少另一面,准确的说,是有别于<深渊>的那一面。
温知初认真听着。
有人回忆第一次摸枪时手在抖,还装作自己很稳。
很难想象说话的人竟然是将铭。
章诎笑着说时候不懂事,总觉得世界太大,家太小,总想着出去、想离开,现在才知道,小时候老家那点小小的街角,其实是此生最安全的地方。
可惜大家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家了。
屈孚宁说他不喜和人交流是天生的,不是因为经历了什么事,他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待着,父母很开明地不会强迫他出去社交,严重的时候会单独给他留饭,他喜欢在房间里一个人用餐。
后来想想,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老钱说自己大学的时候,被一封匿名的情书给骗哭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是谁写给他的,直到毕业好几年,才知道是隔壁宿舍的恶作剧。
往事听起来有趣,其实夹杂了许多苦涩,但都过去了,过去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大家都能笑着说出口。
晏逾明一直没说话,他拉了拉自己的围巾,望向了篝火对面的温知初。
温知初默不作声,用脚踩着篝火旁积起的雪,听得很认真。
邱任望把肩搭在温知初身后的椅子上:“你也说些呗。”
她抬眼,轻轻地笑了下:“我的童年很无聊的。”
所有人都望向她,显然对她的过往很好奇。
老钱道:“说说呗。”
温知初:“很早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进入<深渊>后,我一直在A市的一个小镇生活,长大了些,就在周边兼职。”
说得和TRES调查到的资料一模一样。
但肯定不是真的,起码不是全部都是真的。
没有哪个普通环境,能养育出温知初这样的存在。
不过其他人没有再追问,这不是个探讨真相的好时候。
话题很快转到了其他人身上。
雪还在下,落在他们肩上、围巾上、发梢上。
温知初把手塞进口袋,摸到了Yu给她的礼物,百无聊赖地摸着包扎在表面的尼龙绳,修长的手指嵌入了绳子内,摩挲着。
“还有两分钟就要到明年了!”老钱站起来,声音很激动,“大家准备下,跨年的时候,记得要拥抱周围最近的人啊!”
温知初躬身,把身后的烟花棒往旁边传,有人去开香槟去了,雪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下得更大了,几乎要遮盖大家的视线。
邱任望有些醉了,在章诎身边跳舞,章诎眯着个狐狸眼看邱任望闹,嫌弃地往旁边站。
还有一分钟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温知初也站了起来,屈孚宁给她递了一个瓷杯,里面是他没动过的那份热牛奶。
“等会儿要一起举着。”他举着自己的啤酒杯,“要不然不完整。”
他们围在一圈,杯子举在空中,火光、雪光、灯光交错映在每个人眼中。
邱任望叫着:“雪好大啊——”
温知初轻笑着,看邱任望张大了嘴,雪往嘴里灌。
“十九——”
“十八——”
“十七——”
老钱蹲在烟花箱旁边了,随时准备点火。
“三——”
“二——”
“一——”
时间归零的那一刻,温知初的肩头被轻轻撞了一下,转头,是晏逾明。
其他人大喊:“新年快乐——!”
温知初还没反应过来,被弯腰的晏逾明给拥入了怀中。
安静的拥抱,温度从对方臂弯穿过厚衣服传到她的跟前。
大雪中,烟花亮着,众人拥抱着就近的朋友,不仅是朋友,也是家人。
“新年快乐。”晏逾明低声说。
温知初愣了愣,轻轻地回抱了一下。
“新年快乐。”她道。
短暂的拥抱后,彼此分开,所有的队员和教练围聚在一起,抱成了一个大圆。
“新年快乐!!!”大家的欢呼声响在大雪里。
“3047年了!”
“终于是新年了!”
老钱笑着:“说说新年愿望了!”
“新的一年TRES蒸蒸日上!”
“希望发大财!”
“希望第四轮域也能顺顺利利。”
“希望早日逃出<深渊>!”
“希望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永远不要回来啦!”
邱任望是彻底醉了,他也不说话,光嚎叫,跟狼人遇到了满月似的。
杯子碰杯子的声音响成一片,烟花在夜空炸着,照亮每一张脸。
雪还在下。
他们站在雪地中央,围成圈,彼此靠近,像一团在人世风雪中聚拢的火。
晏逾明望向温知初:“你还没说新年愿望。”
其他人也看向她:“小温,什么愿望?”
是新年愿望,也是成年愿望。
温知初嘴角勾出淡淡的笑:“希望新的一年。”
她道:“大家不要再受伤了。”
·
跨年已经过去,烟花也放完了,雪还在不停地下。
大家还意犹未尽,没人回去休息,大部分人都围在外面喝酒,邱任望彻底醉了,在那儿嚎叫着唱歌。
章诎拿着个相机,对准邱任望在拍,一边拍一边皱眉。
将铭喝醉的表现最奇怪,不上脸,很难看出来他醉了,但面无表情地开始讲冷笑话,一个笑话比一个笑话冷。
温知初留了会儿,往外走。
在雪夜里走出一段距离,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
原地站定,往外吐的呼吸声成了白气。
这片雪地静得出奇,天地交界处模糊了边线,四下只有雪落的声音。
她站着,望着远方,独处的安静让人安宁。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抬起手,拂走肩上的雪。
从外套里,她拿出那份一直没拆开的礼物。
包装纸上落了雪,蹭去后,温知初解开系得过于牢固的结,一层一层拆开,露出里面一个小巧的布袋。
袋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两颗…
[数据核! ]034号尖叫道。
特别剔透干净的数据核,纯度高到一眼就看出是S级的数据核。
温知初的指腹顿了顿,缓慢地摩梭两块数据核。
身后的雪地传来脚步声,沉而缓。
是送礼物的那人。
温知初回头看了一眼,晏逾明没说话,只将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在她身旁站定,看向她手中的数据核:“喜欢么?”
温知初:“嗯。”
她道:“谢谢。”
突然很安静,两人谁也没说话。
也许越是有太多话要说、要问,便越是说不出话来,两道身影之间的距离,不远,但也不近。
晏逾明:“数据核对你而言…”
他转向温知初:“应该不只是欣赏的作用吧?”
试探。
温知初站着,神情没有变化,手还在外套里,答非所问:“能问问这些数据核你是怎么…找到的么?”
另一种试探。
身侧传来低笑:“你真的不知道么?”
数据核还能怎么得来,无非是杀人,把数据核掏出来。
一整本《深渊》,他那么多仇人,可杀的人太多了。
“别墅一楼那里放了一个日历,纸质日历。”晏逾明看着她,“如果你好奇这两个数据核具体是谁的话,可以去看看那份日历。”
昨天的日子里,划上了两道黑线。
温知初当然知道怎么来的,正如晏逾明知道她要数据核不可能只为了欣赏。
晏逾明:“所以你用来干什么?”
温知初压低了声音,把他跟她说过的话返了回去:“你应该知道。”
又一声低笑。
他问:“数据核好吃么?”
“还行。”温知初垂着眼。
其实这很好猜,温知初对于普通的食物的食欲太少了。
雪越下越大。
晏逾明:“大概什么味道?”
温知初:“很淡的味道,纯度过低的话会像蜡油,纯度高些,会接近果子。”
两人就像在说着特别寻常的家常。
晏逾明:“吃了后会对等级提升有帮助?”
温知初:“一定程度上。”
“你升级的体系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他问。
这次温知初没有立刻回答。
“也许。”她道。
又沉默起来了。
雪中,彼此的呼吸声都被遮盖了。
“身体好些了么?”他问。
温知初:“完全没问题了。”
“在域里,”他道,“我和你说过,出来后,我们聊聊。”
她接过话:“聊什么?”
晏逾明:“聊你可能会回避的问题。”
他们像两枚错落在湖边的石头,站得不算远,中间却隔着难以言明的、看不见的雪和风。
温知初顿了顿:“你可以问。”
“现在算了,”他道,“可能不是一些愉快的话题,等回去了再说。”
晏逾明垂眼,望向温知初:“不饿么”
温知初抬眼:“有些。”
“那…”他盯着她,“不吃数据核么?”
他问:“我挺好奇的,能看着你吃么?”
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冒犯。
其实进食是一件十分私密的事,尤其对于温知初而言。
她的耳尖有泛红,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
“这可不是什么文雅的画面。”神情却依旧平静,语气很缓,像拂着枝梢雪的风。
温知初有一双深情的眼,黑白分明,无论看什么事物时都很深情。
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看着晏逾明,就好像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应允一般。
她抬眼,淡淡地笑了声:“如果你确定想看的话。”
第77章
最终这场冒犯没有进行。
两人低声聊了会儿, 不久便散了。
晏逾明先回去了,温知初一直没回营地,之前昏睡太久, 导致她一点困意都没有。
沿着湖畔走,大雪天,天地都雾茫茫的。
天快亮的时候, 她背上渔具包又去钓了会儿鱼, 一直钓到了有人来喊她。
“钓鱼佬,回去了!”邱任望招手。
短暂的跨年假期结束了。
对于TRES的所有人来说, 这些休息时间已然很长了, 回到基地后,迎接他们的是复盘会和训练。
毕竟第四轮域已经迫在眉睫。
回去的第一件事, 温知初先把新年礼物的回礼给定完了。
上午回去的,下午就开始去训练馆训练。
她这次训练得太晚, 和其他人的合练被取消,只剩下单独训练。
这一轮的训练和之前一样,主要是用来提高精神力损耗极限,为大家在接下来的域里尽量能待更久的时间做准备, 尽量降低身体所受影响。
每天训练十二个小时左右,除了教练和训练官几乎见不到其他人。
第四轮域的时间定下来了,1月13日。
1月8日晚上, 统一召开第三轮域的复盘会议, 和第四轮域的动员会议合在一起一并开了。
TRES的队员进去的时候, 上一轮工作人员的会议刚结束。
乌泱泱一群人走出来,双方打着招呼。
工作人员离开后,队员们走进了会议室。
教练在讲台上,侧着身子,和训练官说着些什么。
邱任望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来的,结果进来的时候,最后一排已经坐着温知初。
她低着头,在看笔记本旁的训练资料。
邱任望轻车熟路地坐到了她身旁。
“小温,你送的键盘我收到了。”他道,“谢了。”
温知初略微颔首:“你喜欢就好。”
她转过头,望向他:“眼睛怎么样了?”
邱任望拂向自己左眼的纱布:“反正已经不疼了。”
“医生说快好了,”他道,“如果顺利的话,第四轮域回来的时候,纱布就能拆了。”
如果能顺利回来的话。
逐渐的,队员来齐了。
Yu依旧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走向最后一排,看了眼邱任望的位置,坐到了长桌的斜对面。
“人都来齐了,”老钱抬起手表,“行了,七点半了,大家也该都吃过饭了,会议开始。”
他道:“我看了训练表,今天晚上还有人训练,所以这次会议我尽量长话短说。”
“首先。”他道,“下一轮的人员分配我直接说了。”
老钱:“主Tactic从章诎换成邱任望…将铭身体没完全恢复好,下一轮你和屈孚宁换个位置,你当辅Tactic ,屈孚宁下一轮辅Carn 。”
他抬头:“有意见么?”
章诎率先开口:“没意见。”
上一轮他确实没把Tactic位做好。
邱任望:“收到。”
将铭犹豫了会儿:“收到。”
屈孚宁:“收到。”
“好。”老钱道,“复盘下第三轮。”
投影光屏上显示他们第三轮的动线。
看着这些动线总结,队员们真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毕竟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都在不断变化。
一开始, TRES带着高三四班的学生一起从游泳场馆出来了,期间敌方利用间隙杀了不少普通学生,疑似是他们的剧情任务。
兵分两路,四个队员领着学生先到达了礼堂楼,温知初和Yu滞后到达,期间温知初戮杀了敌方的陈付讫。
因为这个原因,救援队拒绝温知初登机,队员们再次兵分两路,四个队员随救援队抵达写字楼,温知初和Yu翻离校园,利用校车到达了写字楼。
而后,市民的祈祷让大家发现了终焉教, Yu的洗礼和禁闭都让大家觉得这个宗教不太正常,不知道要用这些人的血做什么。
在禁闭室内, Yu格杀了敌方的李奂壬,而将铭和温知初在外营救了一批高中生后找到了市议长的位置。
期间,所有队员都在完成不同的剧情任务,争取权限。
老钱总结:“地图变大了,剧情变多了,大家的任务都变多了。”
老钱说长话短说就真的长话短说,简单评价了下每个队员的动线后就切到了下一个话题,也是会议里他最重视的话题。
出口。
“域里面剧情目标我就不赘述了,我要说的是我们自己带进去的目标。”他道,“剧情探索。”
去探索里剧情里那道不知形状的、不知踪迹的离开<深渊>的出口。
邱任望忍不住开口:“有进度么?”
第三轮域里,每个人都因为过于繁重的任务而分身乏术,探索剧情的内嵌程序在域里面崩坏,他们根本只能莽撞地进行着一切,很难觉得会有进度。
“虽然说我们用来探索出口的技术在里面失效,”老钱沉默了会儿,脸上浮现笑,“但是这一轮,我们还是有进度的。”
不仅有,甚至还不小。
投影光屏上,显露出域数据的光点热成像。
“你们看这些光点的轨迹,”老钱指着光屏,“比上一轮要清晰很多。”
外化成模型内的颜色变动,能看到有一系列连成线的、和其他区域颜色浅淡相反的区域,光点运行的轨迹也完全相反。
这就是技术人员一直研究的出口区域。
之前这片浅色区域是一个块状,无法从中找到规律,但是这次伴随着域内数据的运行,是随着时间变化的类长线状。
充分分析这些时间点域内到底进行着什么,能看出出口到底和域内的什么剧情挂钩。
从完全没有规律到找到规律,这就是突破。
章诎看着这些断断续续的长线:“都是什么时间点?”
长线一共分成了四段。
老钱指向了第一段长线:“这一段时间,对应的时间点,是温知初格杀陈付讫的事。”
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行为。
因为当时市议长这条线和陈付讫息息相关,在当时这个时间点杀死陈付讫显然是在老钱的意料外的,这不符合小温比较稳重的行事风格。
当时域外的不少工作人员都对温知初的这个举动感到惊疑不定。
不过现在看来,这误打误撞确实探索出了出口的一段剧情波动。
正如当时有条弹幕所言: [你们别忘了,这一轮他们还得探索剧情啊,既然没有仪器辅助,是不是行事确实得极端一些,才能撞到剧情的边界啊?说不定杀了此时最不应该杀的陈付讫所产生的连锁反应,恰恰是通往出口的路。 ]
“意外之喜。”老钱道,“确实,如果现在所有的行事都和前两轮一样,很有可能就无缘探索出新的、通往出口的剧情了。”
温知初听得很认真,旁边的邱任望用手肘抵了抵她的胳膊,比了个厉害的口型。
她回了个轻笑,无声地耸了耸肩。
将铭抬头:“第二个时间点是什么?”
老钱指向第二片长线区:“第二个时间点是第一个时间点所发生的剧情推动出来的。”
他道:“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剧情正是救援队拒绝营救班长的事。”
有一才有二。
正是因为温杀了陈,救援队才会拒绝营救班长。
“往后看,第三段和第四段剧情其实都是由陈付讫被杀所驱动的。”老钱道,“我们后台的数据分析,如果不杀陈付讫,其实第三轮的剧情不会发展得这么快。”
陈付讫如果活着,市议长旗下的救援队不会这么早得展露真实的目的,双方的矛盾不会这么快地被激化。
“第三段剧情,”老钱言简意赅,“是Yu去洗礼的那段剧情。”
他道:“第四段剧情,是市议长被撞的剧情。”
说完后,老钱问:“所以,有人发现了规律了吗?”
邱任望举手:“基本都和小温有关。”
“说得对,”老钱挑了挑眉,看了后排的温知初一眼,“不过这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规律,有关小温的这一点,我们之后再说。”
温知初略微抬眼:“都和市议长的那条线重合。”
“对。”老钱点头。
大家都看出来了。
这条和出口相关的区域,和市议长这条剧情线完美地重合了。
“所以我才说这次突破的很多。”老钱道,“起码我们知道了一件事。”
邱任望接过话:“出口和市议长、终焉教有关。”
这意味着,这条剧情的终点,不仅意味着终焉教的真相,也意味着<深渊>的出口。
这两件事殊途同归。
而从现在的剧情看,终焉教和丧尸爆发很有可能相关,非常符合剧情发展的逻辑。
很重要的突破。
不过几个队员都身经百战,对于这项好消息没有过度的反应。
屈孚宁用力地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将铭冷静地开口:“所以下一轮的域里,我们要做的事很清晰了。”
无需再像这一轮一样一头雾水地乱撞,有了清晰的做事动机:他们要加速推动市议长这条终焉线的发展,去找终点。
无论终点是混乱也好、和平也好,都得推动着进行,越快越好。
老钱点着头:“这就是我们下一轮域的核心目标。”
“行啊老钱,”邱任望道,“这么好的消息,瞒了我们这么久。”
他伸了个懒腰。
这个话题的信息量挺大的,众人聚在一起讨论了会儿,切换到下一个话题。
“也是最后一个话题了。”老钱看了眼表。
已经九点了。
投影光屏切到下一页,众人抬头。
光屏上,显露的是上一轮他们也复盘过的一个东西。
域中的精神控制类药物。
温知初抬眼,眼神顿了顿。
“第二轮出现的药,”老钱的语气变得沉肃,“第三轮又出现了。”
他道:“我们现在有了三轮域,样本量也够了…我和其他训练官发现了一个怪事…”
域好像特别针对一个人。
温知初。
一开始只觉得是温知初太幸运E了,但三轮域里,剧情对温知初的针对,早就超过了运气可以解释的范围。
被困电梯、被受伤、被精神病、被强制服药、被连续不断担任班长、被精神失控…这一切太过了。
就好像剧情无论如何都要利用权力先解决最麻烦的温知初一样。
“我们无法掌控剧情,无法知晓<深渊>的目的,但是小温啊…”老钱望向最后一排。
温知初站起身,平淡地道:“到。”
“我真的有件事想不明白,”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第三轮经历这么多,一点都不告诉自己的队友,彻底隐瞒…”
隐瞒到他们这些域外的观众都快以为这罐药是假的。
要不是比赛结束后生命体征数据出来了,他们就真的以为这罐药和第二轮的完全不一样。
温知初的神情没有变化,手垂着:“抱歉。”
她道:“我承认这一轮我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团队合作。”
“小温啊…”老钱惊讶地瞪圆了眼,“你怎么会觉得我讲这些,是觉得你影响了团队合作?”
温知初抬眼,深黑的双眼中除了平静外,隐隐约约有茫然。
就好像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老钱深吸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温知初是真的不明白他在表达什么。
这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不是。”他摇头,“我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完全没有做错什么事…”
他一直认为温知初是他教学生涯里,遇到的最完美的的一个队员。
她沉稳、能力强、有礼貌、懂进退、行事谨慎但不保守,在他心目中,这个队员没有任何缺点。
现在,他发现了温知初不是没有缺点,她有一个极大的缺点。
“小温。”老钱皱着眉,“你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
不把自己的疼痛当成疼痛,再严重的事只要她觉得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绝对不会说出来,让其他人分担。
老钱其实有些生气了:“自己一个人,为了任务的推进,忍着痛和极大死亡的风险,把这么一整瓶药全都吃下去了,这像话么!”
一整罐!不是一片两片,是几十片!
三片就致死的量,就这么独自吃了一整罐!就为了保证行动正常,为了不停地奔波、为了完成剧情任务。
斜对面的晏逾明,沉默地盯着一言不发的温知初。
其他队友也看向她。
将铭缓慢地开口:“其实我们这五个人,有的时候也是可以依靠的。”
温知初确实有些茫然。
她有些不明白会议室里的氛围。
这些事她读到的书里并没有教,他们为什么会因为第三轮发生的事而生气…是生气了么…第三轮起码推进得不错不是么。
034号也发现了宿主罕见的茫然。
果然,宿主很多时候做的事,只是在模仿人类的行为逻辑…她不懂。
她不懂这些人不是在生气,准确的说不是在对她生气,而是对她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把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而生气。
由是。
宿主对上将铭的视线,说得那句“好”也是顺势而为。
她依旧不懂。
她只是平淡地开口:“我会的。”
老钱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放缓了语气:“小温,你…”
其实所有人都已经发现温知初的异于常人。
和E级截然不同的实力、过于沉稳的行事风格、过于被剧情针对的待遇、过于惊骇的忍耐能力…以及和这一切截然相反的背景。
TRES确认过好几次温知初的背景,这样平凡的生长环境,绝对培育不出温知初这样的存在。
一个在进入TRES前从未参加过任何比赛的人,能这般默不作声地吃下这么一瓶致命的药,还在精神失控的边缘把市议长给杀了…
绝对不可能。
老钱沉默了会儿,还是坦诚地说了出来:“小温,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问:“你能说说你到底是谁么?”
站在后排的温知初冷淡地抬起眼。
眼神中不带半分多余的情绪,只像湖面的冰层,被风雪磨平了纹路,光滑、安静,几近无声。
第78章
邱任望欲言又止,他抬头:“钱丰,这是她私人的事,你直接这么问不太好吧…”
早就在看完《深渊》的时候,他便知道温知初的身份背景不像调查的那么简单。
但是如果温不主动说, 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因为他相信温知初, 相信那个在高楼之上拽住他的人。
“没事。”温知初看了他一眼。
她抬眼望向教练:“你想具体知道什么?”
“是想问我真实的成长环境,还是想问我到底为什么要加入TRES 、进入域?”她平淡地反问。
“或者说, ”她道,“是想知道为什么以前就服用过这种药?”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温知初说这些话的语气非常平稳,就好像她是在说着什么再普通不过、根本无需掩藏的事。
“我都可以说。”她道。
“但是…”她道, “抱歉。”
她静静地看着其他人:“就算我现在想告诉你们,我也说不出来。”
“正如剧情对域中的角色有限制一样, ”她道,“我现在能做的事、能说的话也受到一定的限制。”
被<深渊>。
温知初轻声道:“你们好奇的事我是能不避讳说出来的, 但现在缺少一个合适的契机。”
会议室内更沉寂了。
老钱震惊而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资料,其他人都看着她。
这些话信息量太大,但温知初又说出得这般平静了。
太平静了,平静到刺耳。
像湖面结了层冰, 不惊不扰,却把底下所有暗流与沉石一一封住。
老钱和队员们惊疑不定地消化着这些对于温知初而言无足轻重、但对于他们就像重磅炸弹一样的话。
温的话其实间接地透露出太多事实。
首先,她现在的身份背景确实是假的、或是片面的。
其次, 她的身份受到了<深渊>的监视和针对, 很多事她不能说, 是因为可能会透露出<深渊>想从她这里得到的答案。
而后,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脱离<深渊>钳制的机会。
还有…
温知初站着,不急不缓地开口:“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而平静。
老钱半张着嘴:“这,这个契机具体是…”
“教练。”后排的晏逾明抬眼,打断了他的话。
“已经很晚了,”他的语气淡漠,隐约还有几分不耐烦,“可以散会了么?”
老钱猛得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太没有边界感了,队员已经说了她现在缺少契机,他现在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答案。
后排Yu看过来的眼神真的淡漠到有若实质化,让老钱尴尬地笑了下。
“散会。”他道,“今天的复盘会议就到这里结束了,大家各自散开吧。”
他抬起手腕望向表:“明天还是老时间训练。”
将铭开口:“收到。”
后门打开,Yu已经离开了。
其他队员接连离开,邱任望走之前,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温知初肩:“走吧。”
温知初应声:“嗯。”
修长的身影斜挎起背包,和邱任望一起离开了。
·
回去的半道,邱任望要去取快递,两人分开了。
温知初先回卧室,放下背包,披着外套下楼了。
到一楼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楼梯尽头的拐角处,那里放着Yu口中曾说过的那个日历本。
厚实的、木质的。
她顿了顿,把日历带上了,没有立刻打开看,走远了,推开落地门,走进庭院。
出来透气。
又是没有睡意的一个夜晚。
雪下着,没有C市的度假村那么大,缓和地落在建筑间、树枝上。
四周点着几盏暖光灯,雪落在灯罩上,化成水珠,又结成霜边,光晕由是有了一层毛边。
温知初站在雪地里,仰头望了一会儿,眉睫上落了些微冷意。
四周无人,风也很小,雪一层层地把她走过来的脚印给掩盖。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日历,翻开。
日历的纸张上密布着黑色的划痕,有的日子是淡淡的一横,有些日子被重重地划上好几笔。
错综的线条干净利落。
[好多死人啊。 ]034号知道这些线条意味着什么, [不愧是男主,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深渊》里背叛过他的人。 ]
034号指向3046年的12月30号:[这两道划线,代表的就是男主送的那两个数据核吧。 ]
“嗯。”温知初道,“挺好吃的。”
034号:[……]
034号:[宿主,重点不是这个啊…]
034号觉得宿主对于男主的戒备心实在太低了,确实如同老钱所说,宿主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
在034号的视角,男主最近有些异常,无论是送数据核,还是兼并医疗部都很不对劲…好像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034号怀疑男主可能要动手了。
就好像猎物终于救活了、养肥了,趁着猎物还没被第三方弄死,不能再等下去了。
034号说着自己的猜测,深以为然,但是宿主根本没有听进去,依旧看着手中的日历。
034号: [宿主,你最近一定要防备些,我给你调男主的杀意值,你就知道事态有多严峻了。 ]
Yu的杀意值被调了出来。
034号:[看吧,现在男主的杀意值是…]
034号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着日历的温知初抬眼,因为034号的沉默而意识到不对劲。
她问:“杀意值怎么了?”
034号:“不可能…”
034反复查询这男主的杀意值:“系统不可能出错了吧…”
它就算怀疑自己的性能出错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看到的杀意值是真的。
杀意值为零。
明明进第三轮域之前还是满值,现在竟然是零!零!
就算变,也不可能有这么极端的变化吧?
宿主也不相信。
她漫不经心地道:“数据库出错了?”
[我在排查。 ]034号刷新了无数次、排查了无数次,杀意值依旧是…零。
034号:[!!!!!!!!!!]
034号:[!!!!!!!!!!!!!!!!!!!!!!!!]
034号:[宿主,男主疯了。 ]
或者本来就是个疯子。
只有疯子,才会对一个曾经杀死过自己的人,现在毫无杀意。
温知初站直身,周身的漫不经心敛去,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她问:“你确定数据是对的?”
034号:[确定到不能再确定了。 ]
034号反应过来,这是个好消息啊,没了男主这个大故障,以后行事更方便了。
但对于宿主来说,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
宿主在意他。
守着那该死的距离不愿意靠近偶像,不就是因为不想男主受限于《深渊》,成为此消彼长中的那个此消么?
温知初本能地否认这个消息,但理智压下了否认,她知道034号不会出错。
杀意值确实不知为什么归零了。
而这一切变化,恰巧是她最不能理解的人类的情感的变化,尤其这出于最让人难以捉摸的Yu。
她的唇线抿紧,垂下眼,已然开始迅速地思考起对策。
事态为什么会这么发展…事态不能再这么发展…为什么…该怎么办…
颀长的手指依旧翻着日历,但思绪是放空的,完全没落在日历上。
她想起了什么,想阖上日历。
此时,雪地里有脚步声靠近。
“不往后看了么?”他问。
还没翻到三月四日那一页。
温知初没有回头,也没应声,将日历阖上,修长的手指压住封皮。
雪还在落,细细密密,落在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却始终存在的界线上。
“聊聊吧。”晏逾明的声音不重。
温知初:“嗯。”
这道界线似乎不可能永远这么恰到好处、不远不近地立着了。
“为什么还不睡?”晏逾明道,“已经凌晨了。”
温知初的双手塞回口袋里:“不困。”
晏逾明突然转向温知初,两人对上视线,温知初的眼神依旧那般平静,似乎觉得被看穿了也无所谓,有着一种她天生气质所带的慵懒的冷淡。
而晏逾明的视线始终如一的淡漠,不过在此时看着温知初的时候,却漏出些别的东西…一种藏得极好、却始终对她展露的、沉默的疯意。
说疯好像太过了,说侵占或者攻击性似乎更为恰当。
“温知初,”他道,“我不绕弯子了,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他走近,踏过那道无形的边界线。
他们之间,掌握主动权的其实是杀人者的温知初,她掌握更多的真相,知道更多的隐情,不过她总是以一种冷淡的防御形式站在那里,成了那个被进攻的人。
她往后退了一步。
她最终停住了脚步,在Yu的眼神中。
她站得很直,后背被围墙上的雪打湿,手垂在身侧,沉默了片刻,她抬眼:“你想问什么。”
晏逾明轻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温知初这样的人,如果你不去主动靠近她,去逼问一个答案,她绝对不会主动说些什么。
那道无形的边界线,她一直守得很好。
“我知道你有原《深渊》的记忆。”晏逾明望着她。
靠近了一步。
“我知道你在回避着我。”
又靠近了一步。
“我知道上辈子杀我的人是你。”
他一步步靠近,踏出一步,都带着无声的逼迫感。
“所以…”温知初缓慢抬起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想怎么样?”
“你想杀了我么?”
她只是站在那儿,看着逼近的人,安静地等待着对方做出决定。
第79章
低沉的笑声再次响起。
晏逾明摇了摇头,在这么紧绷的氛围下,笑容显得有些无奈。
她果然读不懂他的情绪,准确的说, 是无法理解人的情绪。
“你觉得我想杀你?”他抬起手,抽走了台子上的日历, “都让你往后翻一翻了。”
日历往后翻, 3047年的3月4日。
那道刺眼的红圈早就没了。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我现在对杀你这件事,完全没有兴趣。”
温知初抬眼,深黑的双眼没有回避地望着他。
“你这什么眼神, ”晏逾明问, “很失望?”
温知初:“我只是很意外。”
晏逾明淡漠的语气中带着某种隐晦的耐心:“你还是活着比较好。”
这个人活着,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没有那么无聊。
晏逾明一直觉得这个世间很无聊。
正如邱任望在第二轮域里所感知的那样, 作为被《深渊》选中的男主,他的人生一开始失控的, 他的身体和灵魂不完全属于他,躯体有如被无数燎泡和眼球寄生。
被控制过着的人生不属于他,无聊至极。
重生后杀人也很无聊,就算下了刀,看着那些人在血泊里抽搐、求救,也完全没什么兴味,就好像在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不过总比被《深渊》控制的人生好, 那样的日子太荒芜了, 看不到边际, 不停地被背叛, 不停地违背本性去做一个假人。
上辈子那么多人想杀他,可他们都没有成功。
可是温知初成功了。
她结束了他痛苦而荒芜的人生,而后醒来后, 他又遇到了她。
所以他之前对于刚进入的TRES的温知初,虽然刚开始带满了杀意,但他不讨厌她,甚至充满了兴味。
他观察温知初,就像在观察人生唯一的变数。
观察她到底为什么会杀了他,观察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观察她为什么总在回避他,观察她在一个个域里的表现。
其实温知初让他有些失望。
她不是一个能让他产生杀意的人,不是他想象中,他能报复回去的人。
不是一个道德意义上的恶人。
当初她杀他,大概率另有隐情。
这让他的狩猎彻底失去的乐趣,杀意值不断降低。
她还是活着更好。
活着的话,就算看着她,好像也能看到人生波动的痕迹,如果死了,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她展露了很多他意料之外的面,似乎还有更多面让他感到好奇。
他想了解她。
他不想再看到…她回避他,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晏逾明从未讨厌过温知初,哪怕在他最想杀她的时候,甚至,他其实一直很喜爱这个存在。
毕竟对他而言,这是个终结他《深渊》里最恶心宿命的存在,对他而言,不讨厌和有杀意是同时可以存在的。
现在,他对温知初的杀意也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比杀意更隐晦、更难以解释的情感。
她活着,这个世界看起来更好。
034号第一次听到男主说这么多话,系统已经开始乱码了。
庭院的灯光从别墅廊檐落下,在白雪地上映出两道身影,斜斜地拉长,雪越下越小。
温知初没有往后退,但是眼神怔住了,深黑的双眼像是不能理解Yu到底在说什么,塞在口袋里的手无节奏地轻微敲动。
“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晏逾明躬身,“不明白也行。”
他的语气有笑意。
所以说人需要沟通。
特别是面对温知初这种无法理解感情变化的的人。
温知初抬眼,眼中因为Yu的话有淡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在审视着什么,“我以为你并不喜欢我。”
“你想让我讨厌你?”晏逾明像是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他道,“因为我们之间的此消彼长?”
看着温知初因为惊讶抬起的眉尖,他望着她:“或许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更多一些。”
温知初:“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晏逾明垂眼望着她,“因为…”
“我掉级了啊。”他道。
温知初立即站直身,眉尖颤动着,深黑的双眼略微睁大,像是克制着什么一样,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她最不想预设的情况出现了。
晏逾明:“虽然我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但你我之间,应该是《深渊》设立的对立两端,剧情能在域中限制角色,就能如此限制《深渊》。”
“而且。”他望着温知初,“我不可能无缘无故掉级。”
温知初虽然没有言语,但抿紧了唇线,她盯着晏逾明。
晏逾明观察过她这个习惯,温知初只有在情绪有所波动的时候才会抿唇线,无论在域内,还是在域外。
034号都快宕机了。
男主的洞察力简直是作弊级别的,它和宿主朝夕相处,得出此消彼长的结论花了很长时间,而男主竟然就这么发现了。
034号觉得男主简直比它还要了解宿主。
难道这就是恨的力量么?
究竟观察了多久、观察了多深,才能直接说出了两人关系之间的真相…
恐怖至极。
屋檐下似乎沉默了太久。
晏逾明开口:“班长?”
喊起了域内的称谓。
温知初松开抿紧的唇线:“你不问我为什么之前要杀你么?”
晏逾明:“我问了你能说么?不是说还没有等到那个契机?”
那个可以脱控深渊的契机。
温知初抬眼看着他,神色冷淡:“你对我会不会太放心了。”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道,“我上辈子都杀了你。”
她道:“我上辈子会那么做,这辈子就还有那么做的可能。”
“怎么做?”晏逾明垂眼望着她,“杀我?”
他略微弯腰,眼睛平视着温知初:“你准备怎么杀我?”
他抬起温知初的手:“我现在给你机会,你准备准备。”
温知初修长的指节收紧,立刻抽回了手,避开的目光中有几不可察的躲闪,她拉上了羽绒服内的卫衣兜帽,掩盖逐渐泛红的耳朵。
她轻微地咳嗽了几声:“我只是这么说。”
晏逾明:“那你还挺有幽默感。”
“温知初,”他道,“老钱说的对,你的缺点很明显,不知道和人分担。”
就算他们之前是仇人,但其实最终的目标都是离开<深渊> ,两个被剧情设立为对立面的存在,其实是可以合作的。
“而且,”他道,“我们现在不是仇人了,不是么?”
温知初的身体略微倚在墙上,像是在支撑自己的思绪:“一切都该从最坏做打算不是么?”
其实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只不过是她觉得一个杀人者和被杀者之间坐下来和解的可能,从概率上来说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是晏逾明这个人太出乎意外了。
“所以,”晏逾明开口,“合作吧。”
温知初闭上了双眼,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却是淡淡的:“你会掉级的。”
会陷入危险的。
“那又怎样。”晏逾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算掉了,我也还是晏逾明。”
还是那个永远不会战败的Yu。
晏逾明:“不相信我?”
温知初沉默着,一时间脑海中太多思绪。
难怪之前在域里,他说要和她好好聊聊。
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边界,就这般被Yu撕开了,猝不及防。
合作,是她从未想过的提议。
人这个生物真的太复杂了,按照常理出发, Yu不应该一直恨着她么?
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合作?
为什么会主动坦诚?
为什么会主动愿意承担此消彼长的风险。
人真的太复杂了。
如果选择合作,这意味着男主的能力会被削弱,但两人终于可以不再是对立面,不一定要你死我活了。
本来她一个人承担这些风险就好了,现在加入了一个另一方,她还要考虑到怎么分担这些风险…
老钱说的对,她确实不擅长和人一起分担。
温知初站直身:“能让我考虑考虑么?”
晏逾明:“好。”站在她身旁的晏逾明望着雪,“给你十分钟。”
温知初:“……”
她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缓步回到了别墅。
别墅里暖气吹得人脑袋发胀,灯被外面的夜景反衬得十分明亮,温知初把日历重新放了回去。
她站在窗边,沉默了许久,思考、拆解、重组刚才的每一句谈话,以及这场谈话产生的每一个可能。
她不是在犹豫,她只是在确认,只要踏出这一步,就是一种决定性的转折点,她是否能承担这种变化,而这种变化又是否能导致相对较好的结果…
温知初很遵守约定。一旦和人合作,她肯定要对合作的另一方绝对负责。
不多不少,十分钟后,温知初站起身,推开门,重新踏入雪中。
雪细细簌簌地落着,她走到晏逾明身旁,并排站着。
这一幕很有既视感,在域里,一直对互相看不顺眼的班长和副班长其实也有合作过的时刻,也曾和平地站在同一片墙下。
晏逾明:“想好了?”
温知初:“其实如果你讨厌我的话,事情会更加顺利。”
两个人都不用被削弱。
不远不近的距离,是最适合他们之间的距离。
可是现在,他却选择主动打破了这种她所期待的平衡。
这个人,永远是她人生的一种意外。
以前是,现在也是。
“别想太多。”晏逾明并不算淡漠的语气让他的话亦真亦假,“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来说,就算掉级,也不会掉太多。”
034号阴阳怪气:[确实没掉太多,差点直接掉出了A级。 ]
晏逾明:“答案?”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横在了半空,看着温知初的眼神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意味。
温知初抬眼:“合作。”
声音沉稳,她对承诺一向认真。
她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下晏逾明的手,说了句副班长曾对班长说过的话,嘴角的笑不易察觉:“你不要拖后腿就行。”
第80章
合作不合作的,其实对日常没什么影响。
忙着训练,忙着迎接接下来的域。
唯一的改变,可能就是034号不用每天猜忌宿主被男主谋杀的事了。
1月13日到来的很快, 已然是腊月, 到处都有快要过春节的氛围, 不过TRES显然不可能来得及在基地度过春节了。
晚上七点, 冬夜的风很大, 换上冬季队服的队员在门口集合。
噪杂的脚步和引擎声响起,队员们披上外套, 上了军用卡车。
卡车载着主力队员和训练官,颠簸地离开。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然是晚上九点, 卡车的尾门打开,队员们依次下车。
风大得尾门不停地晃。
温知初扶住车栏, 从卡车上翻跳而下,轻声落地。
队员们靠近域。
荒岭中数据流的流动有若极光,不停地变化着流动的轨迹,第四轮域,缓慢地打开了。
老钱站到队员们身旁:“这一次,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主要的目标是什么了。”
去探索剧情。
去找<深渊>藏在剧情中的出口。
“任务重, ”他道, “除了要完成<深渊>给你们的剧情目标外,还要额外地去探索有关出口的剧情。”
老钱:“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你们都挺烦了…我还是那句。”
他道:“无论如何,还是你们的性命最重要,如果没有生命,就算找到了出口又有什么用?”
他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划过:“无论输赢,无论能不能探索到剧情,大家必须都要活着。”
数据流形成了一个狂风中的漩涡,不停地席卷四周的沙砾。
队员们和身后的工作人员道别后,一个一个地踏入了域,没有再看身后的路。
温知初俯身,弯腰踏入了域。
广播:[领域展开。 ]
广播: [SS赛程开启。 ]
广播: [赛制:长时剧情赛;剧情将随机为各位分配角色,请遵守杀戮和剧情规则。 ]
广播:[注意保护自己的意识,警惕任意剧情带来的错觉。 ]
伴随冰冷的电子音,周身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如陷入了深水。
耳畔隐隐约约传来远处的谈话声。
温知初睁开眼,灯光从斜后方传来,她坐在椅子上,不远处的玻璃门外,来来往往都是人。是写字楼。
她坐在十二楼一个办公室的椅子上,这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身上穿的是校服,她这次应该还是学生。
墙上的挂钟走到了十点,现在是公园3046年11月30日。
11月?
已经是冬天了?
温知初眉尖略挑,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的风不比域外的小,吹得窗户玻璃不停地晃,树木的叶子掉光了,树枝枯败地外露,楼外丧尸游动的身影在黑暗处露出隐约的轮廓。
有车辆被丧尸给撞倒了,车辆的倾翻伴随有警报声,尽管车厢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人,警报声依旧吸引来更多的丧尸围聚,空荡地于楼下回响。
地面上全是脏污,腐臭、无一处干净,尸体的残骸随处可见,排水管道长满了霉菌,往下缓慢地淌血水。
外面没有一丝光。
显然,末世已经来到了再不挽回就再也无法挽回的时期。
已知丧尸爆发潮的爆发时间是3046年3月6日,现在是11月30日,已然过去了269天。
丧尸潮刚爆发的时候,幸运的地方可能还能不停水不停电,还有食物的储存。
现在已然过去了太久,不用说食物,保障人基本生存的水电早就断了。
现在从窗户往外看,一点亮光都看不见。
就连这个有着储蓄水和电的宗教救援点,气氛也比之前阴暗了很多。
温知初离开窗户旁,推开玻璃门,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往外看。
灯光幽暗,走廊里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们脱离域的时间里,写字楼内显然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桌椅在外胡乱堆叠,地上散乱着纸张文件,不少地方的玻璃有裂痕。
大厅的方向有低声的交谈声,三三两两的人靠墙低语,皱着眉说着不怎么好的消息。
具体是什么消息听不见,只知道他们的神情都很阴沉。
普通市民和学生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有多亲近,凑近的人群中,依旧是市民和市民之间靠得近,学生之间内部交流。
不少熟悉的面孔温知初都认出来了,不过他们容貌神色都憔悴了不少,衣服也没有当初那么整洁。
以及…少了很多人,又多了一些新的、陌生的面孔。
有意料之外的面孔…那些曾经被班长和体委救过的外校高中生。
不应该在另一个救援点么?
他们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温知初,抬起手,和她打招呼。
温知初收回眼,冷淡地关上了玻璃门。
剧情的电子光屏终于显露。
时间:现在是3046年11月30日,小雪时节,距离丧尸爆发已经过了239天。处于末世的中后期,即人们如果再不解决末世危机,人类就会彻底灭绝的时期。
剧情:高三四班的二十二个学生来到写字楼后,逐步发现了终焉教的怪异之处但一直无法接近真相,他们对市民以及工作人员保持一定的警惕性。
剧情:学生们在写字楼这个救援点待了一百多天里,这里生活环境越来越差,储蓄的水和电、食物、药物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人力也有不少的损失,所以出去搜寻物资的时候救援人员会带上市民和学生作为补充人力。
由是,这几个月里,死了不少人,其中有市民也有学生。
据救援人员透露,他们也许需要群体迁移到另一个物资比较充分的救援点。
剧情:但意外发生了,两天前,写字楼遭受到了不明人员的袭击,待在一楼的市议长丧生,这对救援点和终焉教都是极大的恐慌,那些不明人员也攻击了写字楼的其他地方,导致又死了一些工作人员、市民和学生。
同时,不久之前,另一个救援点也遭受到了袭击,从那里逃出来的市民和人员被并入了写字楼这个点。
于市议长的死亡阴霾下,写字楼内的人员混杂,气氛很是低沉。
不过从市民的口中可以得知,新的市议长在旧市议长的死后不久就上任了,代替他成为新的终焉教代行者(二把手),直接受命于圣谕者(一把手)。
人员:现如今,写字楼现存活63人,分为:高三四班16人,市民30人,外校生5人,武装工作人员12人。
困境:水电储蓄不足、人力减少、物资竭尽、人员内部不稳定,写字楼被外来人员盯上,建筑受损不安全…
电子屏幕上,出现新的页面,显示第四轮域的剧情目标。
目标:致所有TRES的成员们,你们本轮的剧情目标有三个。
其一:去往新的、终焉教总部的救援点,其位于另一个城市。
其二:见到新市议长以及圣谕者。
其三:在过程中,保证所有十六位高三四班学生的安全,不允许任何人死亡。
请注意:本轮限时,所有任务必须在六天内完成。
[]
[]
[不是…这是在开玩笑么?这个任务? ! ]
三个剧情任务!每个任务都这么难,这跟直接宣告TRES的死刑有什么区别?而且这轮限时!
[不是,意思是要在六天里去另一个城市,还得见到两个终焉教的最高领导层,同时还得保证所有的四班学生都活着… ]
弹幕都沉默了许久。
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每一个字,都隐藏着无尽的、冰冷的恶意。
是的,TRES这次终于知道该如何寻找出口的方向了。
但同时, <深渊>也增强到绝对让他们没时间找到出口,哪怕能找到,也绝对让他们死在出口前。
这次的剧情目标,有若登天。
[卧槽, TRES怎么办啊… ]
[这一轮,感觉<深渊>是真的要把他们所有人都弄死在里面。 ]
也有人在感慨时间的流逝。
[十一月…已经十一月了,这次时间跨度为什么这么大? ]
[剧情描述里,说市议长在两天前被杀死了…时间跨度这么 大,估计跟上一轮杀了市议长有关。 ]
本来按照剧情逻辑应该十一月才会死亡的市议长提前在第三轮域的四月份被温知初给杀了,极快地推动了剧情发展。
所以第四轮域一开始,就被跃迁到了十一月的市议长死亡时间点。
[这就是上一轮剧情探索的意义。 ]
[探索成功了,才能加快域内时间流动,才能更快找到出口。 ]
[所以上一轮杀死市议长是最对的决策。 ]
如果没有杀死市议长,杀的是任何一个其他敌方,TRES这一轮绝对会依旧停留在四月份左右。
[幸好旧的那个市议长在上一轮被杀死了。 ]
温知初抿了抿唇线,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眼前的电子光屏刷新,浮现她此次的人物角色栏,显示加载中。
[等等,这次小温该不会还是班长吧…]
[肯定是…你看这次的剧情目标,任务最重最倒霉的肯定是班长,而且小温是个幸运E ,绝对是她。 ]
[不是吧,要一直这么倒霉吗? ]
人物栏加载完毕。
姓名:温知初。
人物:副班长。
人物性格:孤僻阴冷。
人物背景:原本的副班长是讨厌人群的,尤其厌恶班长,随着在末世中和所有人同生共死这么长时间,虽然她依旧不喜欢和人群一起活动,但逐渐地削减了恶意。曾经她觉得最虚伪的班长,某种程度上,也没有那么厌恶了,不过她依旧不太能看惯他过于圣父的行为。
人物栏消失。
温知初冷淡地抬眼,接受了这个事实。
[其实无论是副班长还是班长,都挺贴小温的,她既有班长的责任感和沉稳,也和副班一样喜欢一个人做事,险中求胜。 ]
[更何况,这不是她第一次当副班长了。 ]
[副班长? ]
[我没看错吧,小温这次竟然是副班长? ]
[我还以为她百分百是班长…幸运E魔咒失效了? ]
其他人也许不知道为什么, 034号知道原因。
宿主显然没有以前那么倒霉了,毕竟男主掉级了,根据此消彼长定律,宿主在运气上比之前好了一些,终于不是<深渊>里最倒霉的那个了。
[那么… ]
[这次的班长是谁啊? ]
[全剧情最倒霉的一个人物,很大可能还保留着上一轮的精神疾病史…总不可能让敌方来担任吧? ]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