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在撞上人的同时温知初就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站直后,她转身。
杂物间实在堆了太多东西,太狭隘, 就算后背已经紧贴在柜子上, 她和晏逾明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个拳头。
温知初靠在柜子上,视线不自然地偏移:“你怎么不说话…”
“没机会啊班长。”晏逾明垂眼盯着她, “你进来后就开始推柜子了,一个流程过来,我该跟你说什么…跟你说中午好么?”
是副班长的口吻…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其实可以不再受人物设定的局限…可为什么还是副班长的口吻,是因为还有关键事件节点的局限么?
034号: [哪有这么多关键事件节点啊。 ]
[我阴谋论一下。 ]它道, [男主就是想借由副班长身份,保持和你针锋相对的状态,维持本性。 ]
034号: [就像班长有假面一样, TRES的那个Yu是男主的假面,他真实的性格本来就这么恶劣。 ]
034号对男主的腹诽显然没有被宿主听进去。
温知初瞥了晏逾明一眼,不着痕迹地往左挪,错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门外的丧尸还没散, 撞击声没停,温知初缓慢地坐到背包上,背靠在柜子上, 震动声在背后不断响起。
晏逾明依旧站在她的斜对面, 百无聊赖地往外看。
班长和副班长之间显然没有什么话要聊,沉默在狭小的杂物间内弥散。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 外面终于没有动静了,杂物间变得无比安静。
晏逾明也坐下了,他望向对面的温知初:“陈付讫是你杀的?”
“嗯。”温知初低声道。
她开口:“对不起, 我冲动了。”
晏逾明望着她:“确实要比你以往行事看起来冲动了些,不过…”
“如果是老钱的话,也许会这么说你。”他道,“我不是老钱,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此话落下,又是沉默。
好像抛开班长和副班长的身份后,他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晏逾明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他问:“杀了陈付讫,局势还在你的可控范围内么?”
温知初轻微地颔首:“在。”
[了解小温的人都知道,她从来不说虚话。 ]
[其实陈付讫死了很好不是么? ]
[起码剧情目标的重担轻了一点,放到最后不一定能杀得了陈付讫,到时候戮杀敌方的重担可就重了。 ]
[但是救援队还有那个市议长,到时候真的针对小温怎么办啊… ]
[按照小温的脾性,估计边走边看,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就行了…话说身体不舒服真的很影响行事,毕竟她这个人物设定本来身体状况就不好,又吃了那个药,邱任望上一轮吃完后可就完全不能自理了。 ]
[我看她没怎么不舒服啊,别是假药吧。 ]
看到弹幕的034号很无语,真想让那些觉得宿主没怎么不舒服的人也尝尝这药。
<深渊>的恶意越来越明显了。
服药后不到七个小时的现在,[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的声音再次响起。
034号能察觉到宿主的四肢变得紧绷,又变成了没吃药之前的那种、除了疼痛也无法归束四肢的状态。
吃药和不吃药其实没什么区别。
不吃药可能没那么疼,但是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留在原地就是死。
吃药虽然会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但也会加倍地疼痛,产生幻觉,如果频繁地吃这个药,很大可能也会致死。
只不过从外表看,宿主像是没什么影响罢了。
就像很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话说,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我这一轮行事冲动些是应该的吗,我目前为止反而觉得小温杀了陈付讫是对的。 ]
[楼上的,何出此言? ]
[你们别忘了,这一轮他们还得探索剧情啊,既然没有仪器辅助,是不是行事确实得极端一些,才能撞到剧情的边界啊?说不定杀了此时最不应该杀的陈付讫所产生的连锁反应,恰恰是通往出口的路。 ]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如果现在所有的行事都和前两轮一样,怎么探索出新的、通往出口的剧情啊。 ]
[在人物设定所归束的范围内,确实得极端点儿做事,才能扩大剧情的边界。 ]034号问, [宿主,你也是这么觉得才会那么做的吗? ]
温知初低声应了声:“算是。”
双臂开始发麻,她垂着眼,后面034号再问什么,她没有再应答,平稳地坐着,不想让其他人看出她的异常。
杂物间内,安静到有些过分了。
其他人晏逾明确实一直盯着温知初,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研究着什么。
温知初轻微地抬眼:“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晏逾明挪动,鞋子轻轻地抵在她的鞋尖前:“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坐那么远?”
他问:“班长,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远吗?
就算错开来坐,因为杂物间太小,两人之间其实也很近,再近一些,就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了。
“换个位置?”晏逾明问,“你坐那么角落不难受么?”
温知初略微摇头:“不会。”
“不用。”
怎么可能不难受… 034号看着宿主的疼痛值…虽然不是因为坐在角落而难受。
温知初闭上双眼:“我睡会儿。”
“副班,”她道,“到时间了喊我可以吗?”
低沉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嗯。”
过了一段时间,晏逾明也闭上了双眼,两人共享一个狭隘寂静的房间。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寂静,毕竟外面丧尸游荡的声音没有停过。
偶尔会有轻微的晃动感从温知初身后的柜子上传来。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温知初睁开双眼。
这次无法拖延,毕竟过会儿还得出去,她需要自己的四肢正常活动。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药瓶。
她望向斜对面的晏逾明,确认他闭着双眼后,轻声地从药瓶中倒出一片药片,平静地咽下。
034号看着不断极速攀升的疼痛值发出尖叫声:“宿主…宿主!”
这样的疼痛,人真的不会爆炸吗!
“宿主,宿主!”
“我没事。”温知初冷静地靠在柜子上,脸色苍白,嘴角却轻微地上扬,“吵。”
从她的视野,那些瀑布般的血又蔓延出来,涌上了她的脚、腿、再往上涌、直接吞没整个杂物间,把她整个人都淹没进去。
温知初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不是装睡,是真的昏迷式地晕睡了过去。
门缝隙的光投在她的侧脸,明明暗暗,或隐或现。
·
到了该出发的时间,晏逾明却没有喊醒温知初,他从温知初的背包旁随手拿出本书,散漫地看了起来。
杂物间内,一个人深睡着,另一个人看着已经看过一遍的《蜉蝣》。
不同于杂物间的安静,监控室内很慌乱。
学生们没有等到班长和副班长回来,但是时间不等人,必须先行开始出发。
他们按照之前的队型小心翼翼地往外挪,综合楼和礼堂楼之间的距离其实不算远,但是其间夹杂的无数丧尸让这段距离无限地拉长。
大家挪动到综合楼外,这种时候,尤其能感觉到班长的空缺。
因为只有班长会主动断后,而且断后得很好。
“班长呢,”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班长怎么还没来。”
“是啊,要不要先别出去,等班长来了再说。”
站在队伍后面的赵平阴开口:“班长别躲哪儿享乐去了吧,不是她带我们出来的吗,人呢?”
“是吗?”一声冷笑响起,章诎眯起了狐狸眼,“之前看你们都不愿意开门,我还以为你们忘了班长呢。”
他道:“现在想起来了?”
“你们要等就等呗,我们在综合楼等到天黑也行。”邱任望开口,“反正救援队不等人。”
比起和班长会合,赶紧去礼堂楼等待救援队显然更重要。
学生们斟酌着,最终先离开了。
时间的流速不会因为事物的改变而改变,亘古不变、一分一秒地往后迁移,这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在丧尸群中厮杀的学生们都是煎熬。
尖叫声中,有同学被拖拽着跌倒了:“救我、救我——!”
可惜谁也救不了谁,活着的人除了往前跑,已经没有其他存活的办法。
丧尸的吼叫声和血肉被撕咬的声音不停地攻击着耳膜,鲜血四溅,洒满了一地。
天色逐渐暗了,不知不觉,已经是夜晚,又不知不觉,星星和月亮的颜色发深…已然是深夜。
昏暗的杂物间内,晏逾明的终端亮了。
是将铭发来的消息。
将铭: [你们在哪儿? ]
将铭: [礼堂楼这里有求生梯,我们从求生梯上爬到天台了。 ]
将铭: [就算这样路上也死了很多人,大家都尽力了,现在只剩下二十个出头的学生,氛围不太好。 ]
将铭: [赵平阴在求生梯上把人往下踹,被邱任望阻止了,目前没有其他动静。 ]
将铭: [救援队还没来,不过已经有联系了,估计凌晨能来。 ]
信息不停地弹出。
将铭: [还有…敌方查验的结果出来了。 ]
将铭: [赵平阴不是敌方。 ]
弹幕屏刷满问号。
[]
[什么,赵平阴不是敌方? ]
[他和之前那个陈里阳一样,是纯坏啊? ]
[那完了,浪费了一个查验名额,目前还没找出更多的敌方啊。 ]
礼堂楼的天台,TRES的队员们也对查验的结果很惊讶。
闹了半天,看起来特别像敌方的赵平阴竟然不是敌方。
不过邱任望他们完全没有机会一起讨论这件事,只能用终端来交流。天台的气氛太差了。
天台上,受伤严重的不只一个两个,校医在人群中挪动,帮忙止血。
大家满身都是血污,还没从损失了十多个同学的气氛内恢复过来。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彻底的绝望和悲凉。
刚才他们只顾着逃生,根本无法停下来去看那些挣扎的同伴,理智告诉他们只能往前跑,就算停下来也无济于事。
现在人到了天台,感性和人性才慢慢地重新涌上来。
死去的不是其他人,是同甘共苦了将近两个月的同学,是末日里互相取暖的伙伴。
只是逃到礼堂楼就死了这么人,唇亡齿寒,他们的未来…真的还会好吗?
有不少人默默地哭了。
人死了真的就是死了,再也看不到了,他们还死得那么痛苦和无望,被撕裂扯开…
真的还有明天吗?末日的意思不就是人类生命的倒计时吗,其实他们就算逃到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吧…救援队到底什么时候来…
大家的脑海里,一时间都是负面的念头。
有人宣泄情绪的方式是哭泣,有人宣泄情绪的方式是争执,抱怨起不在场的人。
有人道:“班长呢,班长为什么还没来,她真的抛弃我们了吗?”
“本来应该是班长在后面断后,如果她在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这个队型不也是班长提出来的话,说实话,这么多人一起行动根本就是不可行的。”
也有人反驳:“不是,你们是把班长当成超级英雄么?如果你们有英雄情节的话,能不能放在自己身上,不要安在其他身上。”
“她怎么没来?你们倒是好意思问啊,当时你们开门的话班长不就不会和我们走散了。”
“怎么?你是觉得我们没手没脚,不能断后么?”
“队型不行?分开来走,死的人更多好吧,就拿被包围在队伍里面的你们这些人来说,辛苦的、受伤的是我们这些外圈的人,我们分开来走,你们只会死得更快。”
本来关系不错的学生们都争吵起来,其实也不是想争吵个结果,只是接受不了现在死了这么多人。
他们逃生的目的都是大家好好地活下来,现在死了这么多人,一瞬间,恍惚都觉得还不如留在游泳场馆。
和礼堂楼天台的嘈杂不同,综合楼的杂物间内,依旧安静到过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黑暗中响起低沉的“醒醒”。
几声后,温知初睁开了双眼。
黑暗中。 “醒了?”
温知初有些茫然地睁开了双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几点了?”
晏逾明言简意赅:“差不多该出发的时间。”
温知初闻声,拎起背包,站起身。
晏逾明推开柜子,推开门,综合楼一楼的丧尸不算多:“走。”
门被打开,温知初才看到了外面的天…是完全黑的。
刚才以为只是房间内黑,出来后,才知道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去。
一楼墙壁上挂着的钟表上,显示的时间竟然是凌晨一点。
“副班…”温知初略微停住脚步,望向综合楼外的夜空,视线转向晏逾明,“你现在…才叫醒我?”
凌晨一点,早就超过来本该出发的下午三点。
天幕上,星星在闪烁。
“是。”夜色下,晏逾明垂眼望着她,“有问题?”
第62章
不管地面上的人类经历着什么样的悲欢离合,月光依旧明晰,浅浅地洒在礼堂楼的天台上。
已经是凌晨三点。大家的情绪安稳了些,静静地围在天台的角落休息。
从天台往远处看,从前安逸的城市早就失序,地面上行走的大部分不再是活人,而是行尸走肉的丧尸,断裂的电线垂于地面,马路上斑驳着血迹,信号灯一直定格在红灯。
慌颓的楼房间, 明亮的灯光就像是无声的嘲讽, 灯光中行走的生物,都是不再需要光亮的丧尸。
也许不久的以后, 供电系统也会崩溃。
手机信号和电视信号一样,只有少数几个号码可以打通。
学生们都望向李奂壬,因为这么多人里,只有他有手机…陈付讫留给他的手机。
“喂。”李奂壬翘着二郎腿,和对面的人说着话,“陈叔,我们到天台了,对…等了有一会儿了,我就想问问救援队大概还要多长时间来啊?”
大家都在好奇这个答案。
李奂壬“嗯”了好几声:“我们这儿倒是挺幸运的,这一片电没停,哦,是嘛…好,还有两个小时?”
“行,您辛苦了。”
电话挂了。
大家也知道对面大概就是陈付讫那个市议长叔叔了。
还有两个小时救援队再来…起码真的会来。
“看什么看?”李奂壬冷着,“等会儿他们来了,你们自己解释陈付讫哪儿去了。”
众人纷纷把头转过去。
天台边缘,求生梯上响起声音,有人往下探出头,低声道:“是他们…”
班长和副班长回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上攀爬,校服上皆有不少血污,支杆也被血染得通红,能看出来这一路上不是很容易。
温知初翻上来后,朝下伸出手,晏逾明抬头看了她一眼,搭上她的手,借力也翻上来。
学生们虽然之前因为班长的事儿争执过,但是不会真的把一路上的死伤怪罪在班长身上,见到她回来,不少人低声打招呼了。
也把救援队凌晨五点会到的消息都说出来了。
只有赵平阴那群人阴阳怪气地开口:“哟,俩大忙人回来了。”
他上下扫着班长副班两人:“你们该不会去哪里下了馆子回来了吧。”
温知初置若罔闻,放下背包,往礼堂楼周围看,确定四周的情况。
夜风中,她斜身坐在了天台的栏杆上,安静地往远处看。
晏逾明也放下背包,在不远处坐下。
·
凌晨五点,天色依旧漆黑,救援队真的来了。
螺旋桨的沉闷轰鸣声由远及近,尘土扬起,天台上的学生们全都站了起来。
直升机的机舱门打开,两名身着救援服的男人先后落地,还有一名救援人员坐在驾驶座上,透过玻璃往外看。
两名救援人员走上前,摘下眼睛上的护目镜,环顾四周,露出笑:“终于和大家见面了,我们是负责来接走你们的救援队。”
两个人和蔼的神情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学生们的心,众人围了上去。
温知初抬眼,瞥向他们的救援服。
这些人的救援服装和他们之前在教师宿舍楼的电视里收看的,并不是同一套。
这代表他们并不隶属于联盟。
两个救援人员目光继续环顾四周,显然在找着什么。
不用想都能知道他们在找谁。
陈付讫。
“那个…”为首的救援人员开口:“陈…”
温知初走上前,看似无意地打断他:“请问我们会被送到哪里?”
那救援人员被转移注意力,很乐意地回答:“就在那里。”他指向远处一栋有十二层高的写字楼:“那栋楼,你们应该知道的,是个办公楼,我们目前的落脚点就在那儿。”
温知初看向那栋办公楼,距离学校直线距离大概三公里开外。
温知初:“安全吗?”
她盯着那栋楼。
救援人员:“写字楼的丧尸已经被清杀过了,是绝对安全的,算是一个临时的避难点。”
温知初:“有多少人?”
救援人员:“市议长、相关工作人员,还有十几名救援队员,再加上我们中途营救的一些普通民众,加上去一共四十几个人。”
温知初略微颔首,似乎随意地问:“你们的衣服和联盟的不一样。”
“啊…”救援人员望向自己的衣服,“这是因为我们不是联盟派来的,是市级编,不是联盟编,直接受市议长管理。联盟救援队还在城区其他地方救援,距离来这里还有段时间。市议长放心不下自己的亲人,所以特意让我们先过来。”
说到这个,救援人员的视线往四周晃:“所以,陈付讫呢?行政官想见他。”
[完了。 ]
[还真是陈付讫这条线的关系。 ]
[陈付讫死了啊…]
天台的空气变得微妙。
“陈付讫、陈付讫他,”人群中,有人嗫嚅地开口,“不幸遇难了。”
学生们眼神闪避,局促地望着救援队。
“死了?”
救援人员睁大了眼:“死了?”
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就死了?你们没有开玩笑吧?”
“还能怎么死的。”赵平阴冷不丁地接过话,“同学之间太团结友爱,被好班长弄死的呗。”
“话不能乱说。”有同学立即反驳,“班长不是那样的人!”
赵平阴:“那你们就继续睁眼瞎吧,说不定她下一个要推的就是你们。”
“我真是服了你了,能不能不要这个时候在救援队面前说这些诬陷的话,陈付讫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在嘈杂的争执声中,温知初平静地开口:“他掉队后,我试图去找他,没能找回来。”
其他人附和道:“我们能证明,班长确实去找他了。”
其实救援人员根本不在意陈付讫是怎么死的,这些人的对话让他们知道,这次救援的主要目标,真的死了。
该怎么和市议长复命?
救援队的两人对视着,脸色僵硬,为首的人皱起眉,闷声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走远。
接通后,他语气沉重地把陈付讫遇难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学生们屏息听,因为没有开免提,只能看到救援人员不停地点头:“好…好,我明白了。”
夜色依旧浓重,学生们交换眼神,等待最后的裁决。
救援人员跟赵平阴说的一样,不再带他们走么…
手机被挂断,救援人员脸色依旧沉重,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救援。
“直升机一次能运四个人。”他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现在一共二十二人,加上我们两个,六趟,正好。”
学生群中响起一声低呼,许多人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终于…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第一批的四个学生在救援人员的示意下攀上了绳梯,爬上直升机,驾驶舱的救援人员没有多话,等人齐了,拉起控制杆,直升机升空。
螺旋桨卷起的风在天台上肆虐,吹得人衣角翻飞。第二批、第三批…每一趟拉四个人,天台上的人数逐渐减少。
温知初坐在天台的栏杆上,抬眼往天际看。
已经六点了,天际露出鱼肚白。
“班长,你不走?”有人问。
温知初略微颔首:“你们先走。”
晏逾明站在不远处,带着几分散漫地倚在栏杆上,似乎也没打算走。
五趟过去,天台上只剩下班长、副班长,还有两个救援队员。
四个人依次攀着绳梯往直升机上攀。
温知初是最后一个,正当她准备走近绳梯时,直升机驾驶员的声音却透过舱内广播传来。
“燃油不够了。”
驾驶员语气平稳,没有半分紧缺燃油的急迫,似乎只为了陈述一个事实:“最后一趟只能运三个人。”
刚爬上绳梯的救援人员闻言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什么意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班长要上去的时候说。 ]
[亏我还觉得那什么市议长还是个好人。 ]
[显然上头有命令,不让载有嫌疑杀了侄子的班长回去呗。 ]
[是针对。 ]
[那小温怎么办,要分开吗?她一个人? ]
天台上陷入片刻的沉默。
想象中的争执没有发生,温知初抬眼,看了一眼驾驶员:“好。”
她平静地开口:“我留下。”
绳梯上的救援人员有些不忍心地开口:“那这个学生一个人怎么办?”
另一个救援人员咳嗽了一声,示意他少说话,毕竟是上头的命令,就算不忍心也没办法。
“你们先走。”班长道,“我知道写字楼的位置,会去找你们。”
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距离,没有直升机这种方便的驾驶工具,徒步从现在的城市中穿过,绝对不可能活着到达的。
那位救援人员再次不忍地朝绳梯下看,他觉得像这种学生,怎么看也不像会是杀陈付讫的人,上头的命令着实有点儿不太人道。
他张了张嘴,终究开口:“…走吧。”
螺旋桨的轰鸣声渐渐增强,直升机缓缓上升,掀起的风卷起尘灰和碎屑,整个天台陷入震耳欲聋的声响之中。
温知初站在原地,慵懒地垂下眼,已经放下了背包。
然后下一秒,风里突兀地传来一声闷响。
原本已经爬上绳梯的晏逾明毫无预兆地松开手,从半空中轻声跳了下来。
直升机上的救援人员惊愕地喊道:“喂——你怎么下去了!”
直升机在上空盘旋了一阵,见没有响应,最终离开了。
温知初略微侧过脸,不明所以地望向晏逾明。
他已经朝她走来了,两个人站在风中,衣摆翻飞。
“班长,”他盯着她,似笑非笑地耸了耸肩,“我恐高,不想坐飞机,不行么?”
第63章
034号:[阴谋, 我觉得绝对是阴谋。 ]
它根本不相信Yu是为了宿主留下来的。
弹幕也不相信副班长是为了班长而留下来的。
[想也知道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的概率。 ]
[不过我觉得有人留下来挺好的,之前也说过为了探索新的剧情, 行事必须要极端一些, 如果所有人都上了直升机直接去写字楼, 哪来其他剧情延伸的可能性。 ]
[我跟你想的一样,这也是为什么知知刚才那么平静地选择留下的原因吧。 ]
[所以Yu为什么留下来? ]
[大概率是有什么关键事件节点? ]
034号和弹幕一个想法。
男主主动留下来和宿主待在一起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有阴谋。
034号:[大概率是关键事件节点! ]
034号:[不过也有可能不是…]
034号:[宿主,男主故意留下来, 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 他该不会想提前杀了你吧? ]
细思极恐。
粗思也恐。
034号想查杀意值佐证下自己的想法,但是域内系统信号被屏蔽的很厉害, 它看不到男主的杀意值。
暂时算了。
天台上,班长和副班长都坐在了天台栏杆下, 后背倚靠墙,两个人都若有所思的模样。
“什么意思…”温知初问,“你真的要留下来?”
“他们已经走了,不可能再回来了。”晏逾明懒洋洋地低声道, “我就算现在想改变决定也走不了啊…班长。”
温知初还想说些什么。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对于副班长的留下来,你并不会感觉到任何正面情绪。 ]
片刻的沉默后,温知初抬眼望向已然亮透了的天色:“休息半个小时后出发。”
晏逾明:“我们一起走?”
“嗯。”她顿了顿, 低声道, “不要拖我的后腿。”
淡漠的低笑声传来, 此后, 只剩下风声和沉默。
[我说吧,就两个人这个关系…]
[肯定是因为关键事件节点才一起走的,没有其他可能了。 ]
[话说<深渊>真就不能给他们一个不互相针对的关系么? ]
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内, 034号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还是响起了。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不过温知初这次没有吃药。
四肢在可控范围内,她平静地感受着疼痛。
半个小时过去后,两个人都站起身,温知初斜挎起背包。
“走吧。”晏逾明开口。
·
礼堂楼离南门近,要出学校,肯定选南门。
两人没有多话,快步走到救生梯边。扶着横杆快速地下楼,生锈的梯子在两人交错下楼中不断震颤。
温知初看了眼楼下的状况:“走。”
她从救生梯上翻到了礼堂楼侧墙的绕梯,两人沿着楼梯下行,楼梯间弥漫一股腐烂的血腥气,脚步踏过碎裂的玻璃与凌乱的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走道间,有个尸体倒挂着,血肉模糊。
一楼走廊尽头的玻璃门是半开的,外头是空旷的校道,左侧教学楼方向不断有零散的丧尸围聚而来,缓慢却持续地朝礼堂靠近。
“右边。”温知初低声道。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门口,迅速拐向右侧的花坛后,灌木丛枯黄零落,风吹过时,枯枝发出衰败的碰撞声,土里爬着许多虫子。
能不和丧尸正面对上就不对上,尽量保存体力,毕竟后面有无数需要他们消耗体力的事。
两人蹲在灌木外,目光环顾四周,交换眼神后,往操场方向轻声快步前行。
走的是体育馆和操场之间的那条窄道。
因为窄,所以不可能有多少丧尸会主动走进来。
墙体间,两人往前走,墙体剥落的漆面蹭上他们的校服,留下淡淡的灰痕。
拐到馆后时,道是不窄了,前方兀然响起激烈的低吼,几头丧尸拖着身体,从墙角逼近,血肉模糊的脸挤向墙间,要扑过来。
温知初撑着墙往上翻,翻出窄墙,晏逾明手中的支杆手起杆落,捅碎就近的丧尸头颅后,紧跟着翻了过去。
两人没有任何停留,继续往前跑。
期间遇到了几十成群的丧尸,两人跑跑停停,手上的支杆浸透血,绕过体育馆,终于走向通往南门的路。
越是靠近门,丧尸就越多,原本短短的路变得拥挤不堪——
南门前,聚集大量的丧尸。
它们密密麻麻地站在校道上,无意识地游荡,堵死通往南门的所有路,就近的丧尸们争抢一条断裂的腿,背对着他们,啃咬着新鲜的血肉,血汁四溅。
显然不止他们想要逃离学校。
晏逾明淡漠地望着南门,侧头望向温知初:“去西门?”
温知初:“那里不会比南门好多少。”
晏逾明:“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硬闯。
温知初没有异议,攥紧手中的支杆:“嗯。”
脚步踏上水泥地的瞬间,就近的几只丧尸被声音惊动,迟缓地转过头。温知初提起手中的支杆,直直刺入其中一只的眼窝,头颅被穿破,大汪的黑血朝外喷洒。晏逾明手上的支杆劈开一只丧尸的半边颈项,尸体轰然倒地。
声音刺激来更多丧尸的注意,它们纷纷转过身,声带发出剧烈的颤动,嘶吼着扑来。
温知初抬膝踹向扑来的丧尸,丧尸被踹得震晃时,她手中的支杆扎穿丧尸的喉结,头颅断裂。
拽住一只丧尸的手腕,借力将它甩向另一只,空出的手腕迅速抬起,支杆顺势插入另一只丧尸的头颅,迅速收杆,她侧身躲过从背后扑来的丧尸们。
鲜血洒落,丧尸倒下,两人步步推进,朝南门突围。
不知杀了多少丧尸,地面血迹横流,空气中弥漫刺鼻的腥气,身上血污堆叠,粘着碎肉。
温知初抬起手,攀到了南门上,她朝下伸出手,晏逾明握住她的手,借力也翻上铁门。
门下是翻腾的、嘶吼地,不停刮蹭、摇晃铁门的丧尸,两人跨在门上,朝远处看。
外面的世界,大片的丧尸分布在不同的街道,密集地游晃着,低吼着,声音汇聚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在空荡的楼宇间回荡。
这座城市的主人早已不是人类。
铁门震晃着,两人沉默地往远看,靠双脚,是绝对无法穿过这些迁移的丧尸群、到达那座写字楼的。
温知初收回眼,往不远处看:“有校车。”
西南方向有一辆头撞围墙的黄色大巴车,车身斑驳着血迹,玻璃窗碎了好几个,显然是里面人往外逃生时留下的痕迹,从破损的窗户往里看,能看到校车里有丧尸。
“校车里有四五个丧尸。”晏逾明道,“校车外的数量也不算多。”
算是一个比较适宜的代步工具。
“嗯。”温知初道,“走吧。”
前面那么长距离他们都走过来了,现在只剩下这么短一段路就能到达车,理应不算有多难。
可在<深渊>中,意外是不可能停止的。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由于长时间的奔波,作为副班长的你劳累过度,无法再支撑疲惫的身体。 ]
厚重的铁门上,晏逾明顿了顿,他略微侧过头,望向温知初。
温知初对上他的视线:“不走么?”
“班长…”他道,“我好像…要出问题了。”
此话没有说完,高大修长的身躯往前仰,毫无征兆地往下坠,眨眼之间,“砰”得摔向南门下的丧尸堆。
[卧槽,卧槽!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Yu摔下去了! ]
[发生了什么了,副班长怎么主动掉下去了! ]
[Yu怎么可能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肯定是因为有关键事件节点啊。 ]
[<深渊>也太过分了,这种时候搞这种作弊手段! ]
[卧槽, Yu不会出事儿吧! ]
在晏逾明往下坠的那一瞬间,温知初瞬间睁大双眼,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从南门上跳了下去。
支杆被她反手提起,扫向那些朝副班长扑过来的丧尸。
“喂。”
她一手朝下伸,想要拽起地上的晏逾明,另一只手捅向已经扑到跟前的丧尸。
“你怎么了。”
她拽住晏逾明的手腕,把他拉起来,晏逾明的身体滚烫,透过衣料都能感觉到灼热,额前沾血的碎发垂落,双眼略显失神。
这过于高的温度一下让温知初明白了什么,她抬膝踹开几个冲过来的丧尸,撑着晏逾明,把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
高大修长的身影靠在了少女的左肩上:“班长,你确定你这身板能撑住我?”
温知初没有多说什么:“扶稳了。”
她侧头,一手扶着晏逾明,另一只手紧攥支杆,穿行于尸群中。
“砰!”
一只丧尸的脑袋被生生打歪,倒下。
“砰!”
另一只丧尸被扫中膝盖,整个身子猛地跪倒,紧接着支杆翻转,戳穿它的颅骨。
因为拖着一个人,温知初行进的速度变慢,周围不断有丧尸被吸引着涌过来,嘶吼声剧烈到像是要把声带震断,全都围了过来。
高烧的晏逾明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慵懒而顺其自然地靠在温知初的身上,胳膊揽着她的肩膀和脖子,视线不明地垂眼望着她。
声音有些沙哑:“班长,要不你把我放在这儿,自己走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手却半点不松开,晏逾明的眼神变得幽深,好似如若温知初真的离他而去,他会紧紧地拽住她,让她和自己一起坠入深渊。
肩上的重量压着肩胛,温知初攥紧支杆,手上的支杆从来没有停过,血成股成股地从杆上往下淌,溅过来的血沿着侧脸往下划落。
四面八方的丧尸在涌动而来,嘶哑的吼叫声此起彼伏,潮水一般将他们包围。
“问题不大。”温知初平静而冷淡地往前看。
“还没到把你抛弃的程度。”
第64章
中午十二点, 盛烈的太阳照在地面上,尸群于地面成群地游晃。
城市上空盘旋的乌鸦尤其得多。
写字楼里,二十个被成功营救的学生从凌晨六点到现在, 已经在这里待了六个小时。
他们待在顶楼的大厅里, 正在吃刚刚发放的午餐。
“甚至还是热的,有肉。”有学生不禁感慨道, “我们真的好久没吃过这么正常的食物了。”
写字楼里被清理得很好,没有任何丧尸,只有活着的人,还有健全的设施。
他们被送到这里后, 吃了早饭,竟然还能按时吃中饭。
有人开口:“不过说没有晚饭。”
“知足吧, 这里的早饭已经让我吃饱了,竟然还能一天吃两顿, 已经可以用伟大来形容了。”另一个人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我们已经过了二十多天只能吃面包、而且一天只能吃一顿的日子了,现在能吃上肉,我之前想都不敢想。”
“还有水果。”
“楼下还有淋浴间和洗衣机。”
他们在顶楼, 再也不用受地面上那些丧尸嘶吼声、撞门声的烦扰,只要不探出头往下看,待在写字楼, 就和以前还没爆发丧尸潮的日子一模一样。
“我想一辈子留在这里。”有人道。
“冤枉陈市议长了, 他真的是个好人啊, 跟陈付讫完全不一样…虽然我们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他本人。”
救援人员说市议长不在写字楼里, 和其他救援人员一起出去救人了。
吃饭的除了这些学生,还有其他被救援过来的普通市民,吃完饭后, 大家围在大厅里互相交流。
这些普通市民里有老有小,最小的,还是个需要护在妈妈怀里的、六个月的小婴儿,倒是挺乖的,没怎么哭。
“你们这些学生真不容易啊,在没有救援队的情况下,竟然能在学校里存活这么长时间。”有市民感慨道。
说到这些,学生们把一路上的艰辛筛豆子般抖了出来。
市民也说起他们的际遇:“我们还是比较幸运的,一开始就被市议长派人给救出来了。”
学生堆中的邱任望觉得有些奇怪。
看这些市民,也不像早就互相认识,从交流中也能听出他们之前的住所没多靠近,那为什么,救援队会在一开始就救出这些人?
要救,也应该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去搜救,不可能这么分散。
这些人,是和市议长有什么关系么?
他们对于是市议长的敬仰似乎有些太过了,几乎有种在赞颂的感觉。
这种蹊跷,在有个中年男人拿出一张图时,变得愈发明显。
“市议长真的人非常好,你们见到他,肯定会喜欢他的。”
“他简直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指引我们走出这片迷途。丧尸潮之所以爆发,是因为我们人类犯下的罪太多了,市议长在指引我们走出这片迷域,我们都十分感激他。”
其他市民都纷纷附和。
中年男人从事绘画行业的,手上拿的是素描本,他翻开其中的一张素描图,素描图上画着圣父,圣父被拷在十字架上,平静地诵经,而台阶下有一道身影跪着,忠诚而认真地听着圣人父亲的教诲。
那男人将图展给学生们看,指向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这就是市议长。”
坐在这男人身旁位置的屈孚宁:“……”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圣父救世图。
学生们的表情很是讶异,因为其他普通民众的表情都很认真,显然也认同这个事实。
……
“你们不相信么?”中年男人笑道,“当你们知道市议长救过多少人,让他们奔赴往安全的住处时,你们就该相信他是多伟大的人了。”
从他们的口中,学生们知道,市议长手下不只一个营救点,这座写字楼只是其中之一,其他地方,也分布着营救就近市民的建筑。
中年男人:“你们知道终焉教么,市议长是终焉教的代行者。”
这些市民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非常和蔼而耐心地给这些学生讲解一个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宗教。
学生们都上过课,知道不要盲信邪教。
“你们没听说过也正常,毕竟之前因为联邦法律中不健全的部分,让我们终焉教无法在明面上传播。”
“我们都是终焉教忠实的信徒,都向善,这也是为什么市议长愿意第一时间派人手来救我们的原因,因为善良的火种应该永存。”
学生们变得局促而安静起来,储见仲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薯片袋子,也不吃了。
从市民的口中得知,终焉教于三十年前创建,创建地正是他们这个城市,创建人是陈市议长的父亲。
“虽然终焉教是三十年前才正式创立的,但其实有几千年的历史。”
越听越觉得像是胡说,因为这些市民口中终焉教的历史,怎么听怎么都像抄袭的基督教的历史,只不过换了名字,连十字架的故事都一模一样。
“终焉教之所以叫终焉教,是钢铁终焉的缩写,意思是“唯有钢铁的律条,能审判血肉的罪孽”,我们现在身沐罪孽地遇到了末世,但是圣人终将把我们救赎。”
这些人表情之认真,好像真的无比笃信这些事。
有学生实在忍不住,指向了圣父救世图上的圣父:“这难道不是耶稣么?”
市民们皱起眉:“这都是愚昧的说法,终焉教的历史被其他宗教给抄袭了,如果不是真正的圣父显灵给圣谕者,我们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学生们:“……”
有点奇怪…不止有点。
这些人…真的都是信徒?所以…陈市议长救下来的普通民众,其实都是终焉教的信徒?
一时间,有种在火车上被塞传教小卡片的恍惚感。
荒诞之余,邱任望也没停止思考:“你们刚才说市议长是代行者,还说什么圣谕者,这是什么意思?”
有市民热心地解释:“圣谕者即是教会的最高精神领袖,是圣人意志的传达者,除了传教不会离开祭坛。而代行者,也就是市议长,是分散在各个地方的圣谕者的世俗代理人,来执行圣谕者所说的一切。”
感觉像是在听小说…
邱任望在脑子里翻译了一下,也就是说,像陈市议长一样在实施救人的不只一个,大概有几个,而他们上面的头头,就是那个圣谕者。
将铭开口问:“圣谕者是谁?”
市民们虔诚地将手放在胸口:“我们的罪还没有消融,无法见到伟大的圣谕者,不过在市议长的带领下,我相信我们的灵魂终将会被洗涤,到达彼岸。”
感觉是一群被洗脑得很彻底的市民,说到其他事还算正常,说到终焉教和市议长,就像是出现了第二人格一样,完全有着一层特别厚的思想之墙被筑起。
建筑这道思想之墙的人,如果真的是好人,那么这些民众除了稍微中二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影响,但如果建筑此墙的人是有心之人…
这些都暂时不好说。
中年男人将素描上的那一页撕下,递给就近的屈孚宁:“小兄弟,我看你面善,这张图就送给你吧。”
屈孚宁沉默地拒绝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同学暂时无法理解我们,也不信教,”中年男人道,“但是我相信终将有一天,我们会在同一个圣坛下相遇。”
“不是。”屈孚宁道,“我信教。”
他道:“我信佛。”
中年男人:“……”
这张图最终被邱任望拿走了,拍了张照,传到了TRES的群里,共享信息。
因为中午的谈话,学生们没有再过分主动地和市民搭话。
不过这些市民除了在宗教方面过于笃信外,其余方面都还挺正常的,也没有出现那种非得强迫他人入教的行为,只要不聊市议长就不会出现这些话题。
起码现在是这样。
学生们在大厅里聚着,坐得离市民们稍远些,低声地交流着。
不知不觉,TRES的队员们聚在了一起。
“我的第二次查验出结果了。”邱任望开门见山,“赵平阴集体的另一个学生,不是敌方。”
将铭道:“我这儿的第一次查验结果也出来了,查的也是七班的,他也不是。”
赵平阴和李奂壬集体一共五个人,结果除了李奂壬和死了的陈付讫,其他三个人都被验了,都不是敌方。
将铭:“浪费了三次查验机会。”
“也不能用浪费这个词。”邱任望说,“这几个人确实最可疑,尤其是那个赵平阴,算是给我们排除答案。”
章诎问:“所以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邱任望:“这一轮我的剧情任务有些少,兑换权限的次数有限,之后可能一天才能查验一次。”
“我也是,剧情任务有限。”将铭道,“按照现在的进程,接下来可能两天才能查验一次。”
屈孚宁:“有怀疑的人么?”
“我有一个。”邱任望道,“高三三班的那个学委卢文于,倒也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怀疑他,他的那个角色是我之前的角色,突然被换了角色,出现一个新的人物,我觉得他有一定可能性是敌方。”
章诎转向将铭:“那你呢?”
“没有。”将铭道,“如果非得让我验,我可能会选救援队的一个人,他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
“好。”邱任望点头,“试试吧。”
他望向写字楼的窗外:“也不知道班长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来到这里后,在终端里联系温知初和晏逾明,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的消息。
这么说着,他的终端亮起光屏。
Wen:[还行。 ]
Wen:[目前安全。 ]
Wen : [没什么大问题。 ]
Q立即回复:[那就好。 ]
终端熄屏。
血珠从温知初的侧脸往下滴,落在了终端的屏幕上,她摁灭了终端。
丧尸的嘶吼声于四面八方传来,她坐在校车的驾驶座上,浑身都是血,校服、手臂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大巴车内一片狼藉,地面上、破裂的玻璃窗沾满血迹,空气中弥漫浓重的腐臭。靠近车门的几具尸体扭曲地倒在那里,残缺的肢体散落在狭窄的过道里,可想而知刚才发生了怎样的厮杀。
左侧,晏逾明昏迷地后倚在驾驶座后的椅背,沾血的碎发遮盖住他苍白的上半张脸。
车外,丧尸群争先恐后地往南门聚集,腐烂的手掌死死扒住窗框,试图钻进来,撕裂的嘴中不断传来吼叫声,有几个已经攀了一半的身体挂在校车上。
没有时间休息。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温知初忽视半空的电子音,踩下油门。
焦热的正午,引擎声响起。
校车猛地向前一窜,铁皮与尸体碰撞的闷响此起彼伏,车头直接撞翻了数只丧尸,巨大的惯性将它们碾碎在轮下,鲜血与腐肉瞬间糊满了挡风玻璃。
温知初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抹去滑落到眼睫的血,视线沉静地往街道远处看。
挤挤攘攘,全部都是丧尸。
034号: [宿主,你会开车么? ]
温知初:“应该会。”
034号: [什么叫作应该会? ]
“这是我第一次开车。”她低声道,“不过我看过别人开车。”
034号:[]
034号:[!]
校车从南门冲了出去,在血泊和残骸中艰难前行,方向盘被生涩地打滑,不过很快被逐渐熟悉开车的温知初重新稳定地掌握。
车头碾过碎裂的骨骼,震感从轮胎传至车厢,座椅跟着晃动。
两侧,破败的建筑如死物般矗立,街灯摇摇欲坠,晃动的阴影间,偶尔有游荡的丧尸猛地扑出,试图追上这辆不断穿行的校车。
校车避开聚集的丧尸群,尽量朝空旷的地方行驶,不过这样的地方显然很难找,只能先转着弯地不断调整方向。
大概三个小时后,校车这才缓慢地寻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是居民楼后门的一片空旷停车场。
这里的丧尸数量较少,外墙有烧灼痕迹,像是有人曾在此短暂据守过,随后被迫撤离。街道空旷,没有过多可供丧尸藏匿的阴影。
温知初缓缓踩下刹车。
车停稳了。
她靠着座椅往外看了两秒,侧头望向左侧。
晏逾明仍然昏迷着,他靠在椅背上,苍白让他的轮廓愈发淡漠,他的神情倒不显任何不适,更像是陷入了无意识的沉眠。
温知初垂眼,从背包里拿出水,倾斜水瓶,给晏逾明喂了些水。
布洛芬在出发前已经喂过了,似乎还没怎么起效。
沉默了片刻后,她站起身。
接下来,她需要封住破损的车窗和车门。
在背包里拿出一些在游泳馆场馆里带出来的安全绳,把破损的窗户缠紧,再用安全绳捆住门,延伸出来的绳子绑到附近座位的横杆上。
期间,[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的声音不停响起。
034号叫道:[我就说这次男主跟过来绝对没好事。 ]
温知初站到车窗前:“他发烧了。”
[宿主你是没发烧,]034号道,[但身体快没了。 ]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已经太多次响起,而且响起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四肢确实也快到一个临界点了。
034号:[宿主,别吃! ]
它道:[再这样下去,身体是绝对无法承受的,就算最后能从域里走出去,也可能醒不来。 ]
034号:[可恶,要不是因为男主,宿主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自己走到救援点去了! ]
话没能说完,因为宿主已经把药片吞咽下去。
温知初平静地撑在座椅旁,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我没事。”
视野中,血从地面的四面八方往上蔓延,爬到了校车上,波动着上涨,沿着腿、腰、上半身、洪水般淹没到了口鼻。
眼睛变红,视野也是血红的。
疼痛感从后颈蔓延,如同攥碎所有骨骼般往四肢蔓延,喉咙泛着铁腥味,世界摇晃,鲜血淹没了视野,温知初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身体生理性地往下倒,她伸手,想去拽座椅。
然而,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撑在了她的后背。
过高的温度从校服衬衫传来。
晏逾明的另一只手撑在座椅上,脸因为高烧而苍白到近乎透明,站姿似乎摇摇晃晃的,不过撑住她的力道倒是很稳。
“班长…”嗓音低哑地传来。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到底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
第65章
飞鸟啼鸣着,已然是黄昏。
布洛芬起效了。
晏逾明恢复得很快,退烧后,几乎就和之前的状态没什么区别。
温知初更是看起来很正常, 单从外表看, 完全看不出生命体征的疼痛值因为药物的后遗症还在不断上升中。
两人坐在校车后排,静默着休息,温知初用摊开的《蜉蝣》遮住自己的上半张脸,后倚在座椅上。
沉默中,晏逾明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班长, ”他问, “你刚才为什么站不稳?”
他道:“第二次了吧?”
第一次是在游泳场馆内。
没有被书遮挡的嘴抿了抿,言简意赅:“低血糖。”
说完理由后, 温知初也没管对方信没信,继续闭目养神。
半空中有风声,尽管双眼闭着,温知初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了飞过来的袋子。
她捏着包装袋:“这是什么?”
“面包。”
“嗯。”温知初放在手上,“谢谢。”
“没怎么看你吃过东西,班长,”晏逾明瞥着她,语气散漫, “你准备继续低血糖下去?”
温知初闻言, 顿了顿, 没掀开盖在上半张脸上的书, 保持原来的姿势撕面包袋,捏起面包平静地往嘴里塞。
晏逾明:“这么吃,你能看得见?”
“嗯。”温知初道, “看得见。”
主要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过于通红的双眼。
尤其是副班长。
034号感慨道:[这种吃饭的姿势,绝对妈见打爸见打,多不尊重这块小面包啊。 ]
温知初淡淡的:“我没有父母。”
034号:[……]
面包被吃完,温知初依旧后趟着:“这里离写字楼很近。”
晏逾明:“晚上过去?”
温知初略微颔首:“嗯。”
·
傍晚八点,写字楼伫立在城市的黑暗中,外面的丧尸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暴动了,嘶吼和撞击的声音响彻夜色。
楼下的那些轿车被撞得车门倾翻,丧尸们从车里把尖叫的人往外拖。
与地面的嘈杂不同,写字楼的顶楼很安静。
顶楼大厅的灯被那四十几个普通市民关了,他们聚集在这里,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一个白色的蜡烛。
蜡烛的光微弱摇曳,在他们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由于窗户被关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蜡油气息。
他们将蜡烛放到一边,虔诚地跪在地上,进行祈祷,嘴里念念有词。
这场面实在太诡异,学生们纷纷避到一旁,不再在大厅待着。
原来这儿不是因为物资紧缺才不发放晚饭的,而是因为信徒们祈祷需要夜间禁食。
“不是,这有点儿夸张了吧。”
学生们倒也没怎么说得大声,毕竟这里是人家终焉教的救援点,人在屋檐下,安逸的环境很难得。
没人想得罪信徒被赶出去。
学生们分散在各处的办公室休息,把灯打开,把门也关上,不去听外面那些祈祷的念经声,似乎也就没那么诡异了。
没饭吃,没事儿做,几个学生各自找角落休息。
邱任望所在的那个房间里有五六个人,其中有一个不是学生,是之前在直升飞机上见过的救援人员。
这人现在没穿救援服,没戴头盔,穿的是便服,不过邱任望对人的长相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自来熟地坐到他身边:“叔,你不需要去祈祷么?”
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表情说不上来什么意思:“我还不够资格。”
不够资格…
有关这什么宗教的邱任望倒觉得不是最紧要的事儿,他没有深究,转移话题:“市议长还没有回来?”
听到这个问题,救援人员看了他一眼:“你很想见市议长?”
救援人员对他们这些学生的态度没有一开始那么亲切了,和邱任望说话的时候肢体语言上有轻微的戒备倾向,会双臂交叉在胸前。
“市议长天天在外面救援,一直很辛苦,大家都想见他,但都很难见到他,毕竟救援不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救援人员道,“你为什么想见市议长?”
邱任望:“大家都很崇敬市议长,想表达感谢。”
救援人员:“好,后面出外勤的时候,如果我遇到市议长,我会把你们的感谢告诉他的,他听到后肯定很高兴。”
邱任望还想问些什么,不过救援人员站起了身,一副不想久聊的样子,说自己还有事,干脆地离开了办公室。
邱任望看着这人的背影,略微侧了侧脑袋。
[这个救援人员就是将铭要验的那个人吧,确实看起来有些怪,会是敌方么? ]
[说起怪,我觉得这整个写字楼都挺怪的,你说救援点吧,你看刚刚楼下有人遇难了也没见有人出去救援啊,而且那些被救援的市民根本一点儿都不普通,都是些信教徒,还有这宗教全都怪怪的,我现在看谁都像是敌方。 ]
[难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担心市议长么? ]
[你担心市议长干什么? ]
[我是担心他如果一直在外面救援一直不回来, TRES的剧情目标要怎么完成! ]
·
晚上十点,原本寂静的大厅终于结束了祷告,白烛撤了,灯也开了,那些市民离开宗教相关事宜,似乎又变正常了。
大厅里传来欢声笑语的声音,有人拿出零食,互相传着吃。
学生们听到外面没有那些念经的动静,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不为别的,大厅里有沙发椅,比睡在办公室里舒服。
市民和学生们聚在一起,没再聊宗教的事。
有个看起来很面善的阿姨把切好的橙子分给这些学生:“来,吃点儿。”
她道:“现在这种日子,抵抗力很容易降低,太容易生病,越是这样,我们也是得注意。”
就这样,抛却什么终焉教,大家还算融洽地交谈着。
这份融洽维持了有半个小时多,有些人已经躺在沙发椅上睡着了。
兀然一声“嘭”的动静,大厅的门被人用力推开,动静大得把睡着的人给吵醒。
时值十点四十,十几个穿着队服的救援人员走了进来,脚步沉沉地一排站到大厅前,视线严肃地扫向众人。
腰间竟然都别上了枪。
市民们立刻站起身,自动往前靠拢,他们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学生们愣住,疑惑地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安静,全都站起来,聚在一起。”其中一名救援人员开口。
市民们早就井然有序地站成五排,学生们跟着站到这些市民的身后。
之前那个绘画行业的中年男人开口:“是要挑选人去明早的祈祷室接受洗礼么?”
他提高音调:“可以选我么?”
不少市民跟着开口。
“可以选我么?”
“我愿意。”
“我随时可以接受洗礼。”
和积极的市民不同,学生们都有些紧张。
祈祷、洗礼…什么祈祷,什么洗礼?挑选的人中也包括他们吗?
对于陌生的环境中发生的陌生的事,没人敢不戒备,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吧?
为首的救援人员抬手拍了拍墙壁:“别说话了。”
大厅再次陷入安静。
救援人员:“这次挑选标准,需要在十八岁以下,要年轻,也要身强体壮。”
十八岁以下?那不就是他们这群学生们么?
学生们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但是看了看这些救援人员腰间的枪,也不敢说什么。不少人偷偷地往后挪了挪,想藏在人群里。
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救援人员走到队伍里挑人,学生们纷纷低头,避开视线。
三班学委卢文于也低着头,余光看到救援人员走过来,他屏住呼吸,直到那脚步声远去,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救援人员却突然退到他身边:“就你了。”
[卢文于? ]
[三班学委? ]
[选他? ]
[这不是邱任望怀疑的查验人么? ]
[那他是不是很大可能就可以被排除敌方的嫌疑了啊? ]
[不知道啊,说实话虽然不知道祈祷室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
卢文于惊讶地往后退了几步:“我…我?”
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我能不能不去?”
其他市民听见这话,立马开口:“这可是好事儿啊。”
“你不去的话,我们还想去呢!”
“别推辞了,年轻人,去祈祷室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语气中不乏羡慕的。
可卢文于又不是什么信徒。
“我、我身体不好,小时候生了很多病,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他据理力争,“我不合适。”
他一直辩解着,救援人员眯了眯眼,有人道:“你不去也行。”
卢文于愣了愣。
对方道:“不过,你不去,就是不尊重我们的宗教信仰。既然如此,离开这个救援点就行了。”
变相地在赶人离开。
是人都知道,如果单独走出这个写字楼,会是怎样的下场。
卢文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才还很热心的市民,现在没一个人替他说话的,似乎觉得他的拒绝确实是对他们宗教的一种大不敬。
这个祈祷洗礼肯定不可能这么简单,写字楼处处透露着诡异,他一直没松口。
“别人想去都去不了,机会给你了,你得珍惜啊。”李奂壬站在后方,嗤笑了一声。
一旁的将铭面无表情地接过话:“那你怎么不去?”
“这不是没选上我么?”李奂壬笑着。
救援人员已经不耐烦了,伸手抓住卢文于的肩膀,力道不小:“你到底去不去?”
卢文于被按得身子往下沉,挣脱不了,只能继续据理力争:“你们说要找身强体壮的,我身体又不好,你们挑我没用…”
话说到一半,兀然“砰!”的一声,窗户从外面被人打开了,动静大得跟玻璃要碎了一半。
大厅里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住,救援人员下意识地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了窗户的方向,有人惊呼了一声。
玻璃窗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拽在窗沿上,紧接着,小臂作力,修长的身影从外面翻了进来。
潮湿的风从窗户外灌进来,温知初站在窗前,抬眼望向那些救援人员。
“选我怎么样?”她平静地开口,“我的身体,应该比他强些。”
第66章
“或者选我也行。”
窗台上多出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晏逾明单手撑着窗沿,翻身而入,嗓音低沉而慵懒。
两人浑身上下都是血, 划落在窗前的地面上, 校服上往下淌的血很快在地面上形成滩小血泊。
不怪救援人员这么紧张,两人乍一看确实不像个人。
一时间,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突然出现的两人身上, 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看错了。
这是…这是十二楼啊!
“他们两个是谁?”救援人员迟疑地放下枪。
“是我们的班长和副班长!”有学生立刻开口,语气里带着激动和不可置信。
卧槽!卧槽!是活着的!
有曾参与过学校救援的救援人员在队伍里, 他们盯向温知初和晏逾明, 回忆了下:“确实是那俩学生…”
市民们反应了过来,有热心的人递上了毛巾:“俩孩子…快擦擦。”
大家惊奇地望着两人:“你们怎么上来的?”
“谢谢。”温知初温和地道谢, 她接过毛巾,包住不断往下滴血水的发尾, “攀上来的。”
市民们对他们的到来除了惊讶外,还是比较友善的:“你们这也太厉害了平安到达就好,主一定一路上都在保护你们。”
救援人员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全都放下枪。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真有些本事啊。”
他们走到窗边, 朝下看了看,写字楼外的墙壁和玻璃上有一路的血脚印,能看得出来时路。
……牛逼。
有人问:“怎么不从一楼进来?”
晏逾明:“被封住了。”
说完后,他把没用过的毛巾随手盖在了温知初的脑袋上,温知初顿了顿,望向他。
“不爱用。”他垂眼望她, “你用。”
救援人员拿着对讲机,出去说了会儿话,最后重新进大厅。
“恭喜你们。”他道, “市议长同意接纳你们进入救援点。”
“嗯。”温知初冷淡地抬眼,“多谢。”
两人的到来让大厅内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一些,站在卢文于身旁的救援人员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肩膀:“小子,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这么好的事让你去你都不愿意去,看吧,人家新来的都比你有觉悟。”
卢文于在救援人员的钳制下,对着温知初他们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你不愿意去,”另一个救援人员道,“有人愿意去。”
之前分橙子的那个阿姨不知道从哪里捧来杯热巧克力,递到温知初手边:“刚冲的,你跟那个副班长一起分着吃吧,只有一杯了。”
温知初略微躬身接过了杯子:“谢谢。”
阿姨很细心,考虑到两个人没办法共同用一个杯子,重新拿来个纸杯,给他们分成同等的量。
“你们两个人说都愿意去祈祷室是吧。”为首的救援人员走到他们面前,眼神里不乏欣赏,“叫什么名字?”
温知初:“温知初。”
晏逾明没吭声。
班长再次开口:“他是晏逾明。”
救援人员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前打转。
“行。”他的眼神最终定在副班长身上,“晏逾明是吧?就你了。”
温知初抬眼,想说些什么,身后的晏逾明一手拿着热巧克力,一手抚上她脑袋上的毛巾,用毛巾轻轻地捂住她的嘴。
“好。”他道,“明天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七点。”救援人员对着队员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可以撤退了,“到八楼祈祷室。”
救援人员交待好话后就离开了,离开之前留了新带来的水果给大家:“你们这群学生听话些,这些阿姨叔叔的都在照顾你们,记得不要太麻烦他们。”
“还有,大厅不留宿,保持整洁,要睡回办公室里睡。”
说完,就走了。
大厅不让留宿,众人逐渐也散了,学生们走进不同的办公室,找地方休息。
夜深了,大厅的灯一排排被关。
直至彻底黑暗。
·
十一楼有淋浴间。
已经凌晨了,水声从淋浴间内传来,淋浴间内只开了一盏灯,昏昏沉沉的。
写字楼的供热系统早就坏了,没有热水,是冷水。
温知初站在淋浴头下,水冲刷着血迹,水珠顺着发丝滴落,沿着下颌滑下,砸进瓷砖地面。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光影照在冷淡的侧脸,除此之外,这里安静无比。
温知初垂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电子提示音重叠地响起。
[宿主… ]034号不知道说些什么。
它看着那居高不下的疼痛值,又看着宿主已经下降到5的耐心值。
人类的平均耐心值是7 ,宿主从原来的满值到现在,除了陈付讫那次,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虽说耐心值很低,但依旧耐心地忍受着疼痛。
水流声逐渐停了,修长的身影走出来,换上衣服,她走到窗边,深黑的双眼望着窗外的城市。
潮湿的风在窗外吹着,温知初侧脸的发丝轻微地拂动。
每当这种时候,034号会尤其担心宿主会如同这飘渺的夜雾般散去。
毕竟她的来处与归处,始终无人知晓。
[宿主, ]034号问, [你在看什么? ]
温知初望着这座沦陷的城市,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深渊。”
·
晨光亮起,不知不觉已经是清晨七点。
今天是TRES队员进入域的第三天。
写字楼的八楼,救援人员打开祈祷室的门,对门前的晏逾明道:“请。”
高大修长的身影走进去后,厚重的铁门阖上。
门外传来救援人员的声音:“需要祷告4 个小时,4个小时后我们再来开门。”
临时搭建的祈祷室宽敞而静谧,墙面是米色的,空气着有轻微的香味,房间里书很多,有三四排书墙,上面摆放的都是宗教相关的书。
里面有五个人。
五位神父静坐在长椅上,低声祈祷,脸上戴着木质的面具,面具上是和蔼而慈悲的笑。
晏逾明走进来后,这五位神父没有动静,没有主动说什么,他挑了挑眉,坐到长椅上靠近书墙的位置,慵懒地后倚,似乎对所谓的洗礼毫不在意。
他没有翻阅书页,也没有加入低声祈祷的行列,只是静静地坐着,沉默地望着前方,眼神里带着点若有所思的意味。
时间流逝,钟摆声敲响,代表一个小时的流逝。
这时,五名神父起身,袍角扫过地面,他们走到晏逾明面前。
其中一人端着银色的盘子,银盘上摆的不是什么圣水,而是一支针筒。
“这位小兄弟,”神父道,“感谢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进行祈祷。”
“对于所有初次进行祈祷洗礼的人,我们需要抽一管血,来验证他的身份适合侍奉我们仁慈的主。”他道,“能否请您伸出你的手臂。
很冒昧而荒唐的请求。
晏逾明依旧保持着后倚的姿势:“难道我可以拒绝?”
神父们没有动静,木质面具上的笑容依旧和善。
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椅背,晏逾明似乎在衡量什么。其实硬闯出去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最终淡漠地笑了声,抬起手臂:“既然是你们的规矩,那就入乡随俗吧。”
“主会保佑你的。”神父道。
针尖穿透皮肤,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入针管,神父们动作娴熟,仿佛进行过无数次这样的“仪式”。抽完血后,他们收起盘子,带着副班长的血走向祈祷室后方的一扇门,消失在门后。
晏逾明依旧坐在原处,百无聊赖地等着。祈祷室内一片静谧,只有烛火在晃动。
大约两个小时后,那扇门再次打开。
神父们走到他面前,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对不起,验证结果出来了,你和我们终焉教似乎没有缘。”
晏逾明闻言,漫不经心地抬眼:“那还真是可惜…”
神父们没有接这句话,端起银盘,这次银盘上装的是圣水。
圣不圣不知道,起码是水,不是针筒。
“虽然如此,”神父道,“我们还是会为您进行一次祷告式的洗礼。”
他轻轻洒下清澈的圣水,冰凉的水滴在副班长的肩头和手背,象征着仪式的结束。
“洗礼完毕了。”神父们低声道,“你可以离开了。以后有缘,还会再见面的。”
·
“所以会抽血?”
门封住的办公室内,TRES的队员们围坐在一起。
邱任望问:“他们要血干什么?”
换了个场所待着的优点体现出来了,以前在游泳场馆的时候,到处都是学生,队员们很难找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单独待着,聚在一起讨论行动的时候还得开“剧情脱离”权限。
现在写字楼这么大,人群都分散了,那群学生也被普通市民们分散了注意力,办公室多、门又多,只要关上门,这整个房间就是属于他们TRES的。
不过各自都有剧情节点和人物设定,聚在一起的时间大约也就二三十分钟。
所以邱任望长话短说:“这个救援点在通过祈祷室收集人的血液样本,想要做些什么事。”
当然,不止一个救援点。
“我问过其他市民了。”温知初开口,“入会的信徒们在初次洗礼时全都抽过血,无一例外,这是终焉会的规矩。”
那些市民会很骄傲地说他们流淌的血得到了主的应允,能够加入终焉教,对于晏逾明无法入教的消息,他们感到遗憾。
“血…”章诎低声念着。
这是个丧尸世界,发散来想,和血有关的无非就是要么和丧尸病毒有关,要么和解决丧尸病毒有关。
终焉会三十年前就存在了。
邱任望:“所以终焉会是在制造丧尸病毒之类的?不过现在不都爆发了么,他们还要这些血液样本干什么?还专门把这些入会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屈孚宁:“倒也有可能是行事强硬的好人方,不是制作丧尸病毒,而是制作丧尸病毒的解药之类的。”
“事情的真相对我们来说不是很重要。”将铭道,“现在比较重要的是我们卡住的剧情任务。”
将铭抬起终端:“十二点了,我这边的查验结果出来了,查验的那个救援人员不是敌方。”
邱任望也抬起终端:“我这边也出来了,卢文于…不是。”
[全部都不是? ]
[不是,这怎么验啊,敌方藏得这么好么?两个看起来比较异常的都不是。 ]
[那还能有谁是? ]
邱任望用手指抵着下巴:“有种被耍的感觉…”
章诎:“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邱任望:“要不要,把目光放到好人里面,放到那些从来没有破绽的人里面?”
“比如?”章诎问。
“陈玉清、储见仲、校医之类的。”邱任望道。
这些人都陪伴他们经历过三轮域了,如果中间有人是敌方的,真的会让人起鸡皮疙瘩。
“但也很有可能不是。”邱任望耸了耸肩,“没办法,权限少,样本量大,现在剧情样本扩大到七八十个人,我和将铭两个人验不过来。”
心有余而权限不足。
经历过一番讨论后,邱任望和将铭最后敲定彼此的分工。
一个人去验陈玉清,另一个人保守点,去验市民堆里那个绘画行业的中年男人。
这件事敲定后,章诎开口:“还有一件事,大家也知道,我们还有另外一个被卡住的剧情目标。”
市议长。
市议长一直不出现,他们见不到市议长,那么第二个剧情目标永远完成不了。
他们的精神力在不断的损耗中,耗不起。
“得有人出去找。”邱任望道,“这个拖不下去。”
可外面这么大…从何找起?
章诎:“我用过一次地图权限了,上面能显现关键剧情人物的地点,市议长的位置在一公里之内。”
以一公里为半径画成一个圆,这个圆内,有市议长存在。
“所以…”章诎问,“得有人出去找市议长,我们中,有人的角色设定是能允许出外的吗?”
他们不能再在这个写字楼里等下去了,必须要主动找出市议长。
章诎:“我不行,我出不去。”
“我也是…”邱任望道,“我这个人设比较好吃懒做,不敢出去的。”
屈孚宁:“我和Yu哥,都是比较孤僻的人物设定,没事不会主动出去干些什么。”
晏逾明后背倚在墙上,眼神缓慢地移到了温知初身上。
剩下的,只有将铭和温知初。
将铭:“我可以。”
温知初:“我也可以。”
“两个人差不多也行。”章诎顿了顿,点头,“也能互相照应。”
他道:“今天晚上,找机会,你们两个得离开。”
三十分钟过去,各自都有关键事件节点响起,TRES的队员们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打开,队员们往外走。
晏逾明没有事件节点,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
温知初往外走,身后响起声音。
“班长。”身后响起声音。
温知初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
晏逾明:“我渴了,帮我拿一瓶水。”
温知初的脚旁,有一箱矿泉水。
温知初躬身,拿起一瓶矿泉水:“我记得你的发烧已经好了。”
低沉的声音散漫:“没好全。”
她走近,把瓶盖拧开,递到他手前。
“谢了。”副班长抬起手,伸向那瓶矿泉水,骨节分明的手却在半途绕开,拽在温知初的手腕上。
猝不及防。
手腕上的袖子被撩开,冰凉的手指摸到一层结痂的痕迹。
一道道痕迹显露在空气中。
办公室内陷入片刻的凝滞。
晏逾明抬眼:“这就是你说的低血糖?”
温知初平静地垂眼,把矿泉水放下,收回了自己的手腕:“不是很重要的事。”
晏逾明的眼神定在温知初的脸上,带着不明的情绪。
“温知初。”
这次他喊的不是班长,是她的名字。
他望着她,眼神似乎与从前不同了,却无法辨认出到底不同在哪里:“出去后,我们好好聊聊。”
第67章
写字楼内温度不算高,尤其是现在的大厅,窗户开着,今天降温了,风吹进来很清凉,甚至有些类似秋天的冷。
离开办公室后,温知初随众地坐下,安静地开始吃饭,今天吃土豆汤。
“小姑娘。”坐在一旁的阿姨道,“我们正好又坐在一起。”
是那位热心分橙子、热巧克力的阿姨。
喊阿姨其实有些把人辈分给喊小了, 阿姨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年龄, 眉眼笑眯眯的,她道:“可以叫我罗姨。”
罗姨把切好水果的饭盒打开, 递到中间:“我们可以一起吃。”
温知初略微颔首致谢。
罗姨有些好奇地望向温知初:“小姑娘,你是不是刚从办公室里出来,那里是很热么,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红…”温知初顿了顿,放下汤勺,“红吗?”
罗姨:“耳尖很红。”
温知初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将卫衣帽子拉起来,遮挡住自己发红的耳朵:“可能确实是办公室里的温度太高了。”
“也有可能是上火了。”罗姨把水果夹到温知初的盘子上,“吃吧, 别跟我客气。”
温知初再次致谢, 吃完后起身离开。
一整盒的水果, 罗姨自己没吃多少, 一直都在分给周围的人。
“喂,老太婆。”坐在远处的李奂壬道,“也给我来点儿呗。”
他翘着二郎腿。
罗姨热心, 也没犹豫,站起来,亲自把饭盒给送过去了:“小同学,这是叉子,可以用叉子吃。”
李奂壬没用叉子,直接用手拿着吃,手指在饭盒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块苹果往嘴里塞,嚼了几下,皱起眉。
“呸。”他把苹果直接往地上吐,“什么水果这么酸!”
他朝罗姨看:“你这挑的什么水果,不会加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罗姨摇手,自己拿了一块吃:“这位小同学,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不好的事,水果是没有问题的,其他人吃了也没有事,可能是这块有些酸,你再吃吃其他的。”
李奂壬又拿了块橙子,啃了一口后直接扔了:“还是太酸。”
他干脆用手抓起饭盒里的水果,一个个地都只啃一口,然后扔回去:“怎都这么难吃。”
水果在现在是很珍贵的食物,看到李奂壬这么做,罗姨有些着急地开口:“如果你不喜欢吃的话能不能把饭盒还给我,现在食物很珍贵,我们不能浪费…”
“这么酸你拿给其他人也没人吃的。”李奂壬冷笑道,“我看你食物这么多,帮你解决掉点儿不是挺好的么?”
李奂壬这么说着,手伸向罗姨的另一个饭盒:“这里面是什么,我看看…”
伸出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拍开。
将铭把两个饭盒全都推回罗姨跟前。
李奂壬“砰”得一声站了起来,将铭站到他对面,两人不相让地瞪着对方,此时,将铭朝后面喊了一声:“班长?”
李奂壬下意识地转头看,后面空无一人,再转回头时,将铭和罗姨都不见了。
“耍我?”李奂壬冷笑了一声,用力地踹了声椅子。
周围的学生们皱了皱眉,终究没说什么。
大厅外,罗姨朝将铭道谢,想给他分食物,被将铭婉拒了。
“没事。”将铭摆手,“阿姨,我不饿。”
他看着罗姨,表情有点儿说不上来。
熟悉将铭的人也许能知道,他是想起自己的母亲了。
他的妈妈如果还活着,大概正是罗姨这个年龄,也是一样的热心肠。
他把饭盒塞到罗姨手上:“阿姨,有的时候不要对不好的人太好,他们不会感恩的,也不会被救赎的。”
他道:“以后李奂壬他们几个,您最好避开走比较好。”
“谢谢你,将同学。”罗姨笑了笑,而后又略微摇摇头,“不过…我还是相信,主会原谅所有罪恶的。”
·
与此同时的十一楼,温知初走出了更衣室,换了身行头,斜挎着背包。
这背包在进更衣室之前还是空无一物,走出来后,装得满满当当。
在楼梯口的时候,她和下楼的将铭汇合,一起去七楼。
救援人员的宿舍在七楼,去那里能找到人。
两人下着楼,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的,有些接触不良。
将铭望向温知初的背包:“班长,你的背包里装得什么东西,这么多?”
温知初:“出去后再跟你说。”
两人还不能立即离开写字楼。
毕竟有人物设定的限定,他们没办法硬闯出去,或者默不作声地离开。
对于这个相对安全的写字楼,他们必须要一个合乎剧情逻辑的理由,才能顺理成章地离开。
七楼的几位救援人员听到了两人想要离开的诉求,先是惊讶,然后是不解。
救援人员:“你们说真的?这种情况下,你们竟然想出去?”
将铭:“主要是我们在外面有家人要寻找,不能不出去。”
“就你们两个人出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救援人员问。
将铭:“那我们也不能抛弃家人,要不然就算活着,也活不安分。”
救援人员:“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的家人已经死在外面怎么办?”
将铭:“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活着,我们就不会放弃。”
救援人员对视了几眼,看两人去意已决,转言道:“我们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你们也是主动出去的…但在此之前我要打电话问下队长。”
其中一位救援人员给队长打了个电话,那里信号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很嘈杂。
“什么,要走?”
“是。”
“啧…”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给他们办手续。”
救援人员应了好,把电话放下了。
“队长批准了。”救援人员道。
将铭:“是需要什么手续?”
救援人员:“不是什么其他手续,是我们终焉教的一种仪式,离开之前,都要接受一次祈祷洗礼。你们不介意吧?”
说的好听是祈祷洗礼,说的难听是抽你两管血。
受限于人物设定,两人暂时应允了。
先按照流程走。
“好。”
“那行,你们晚上出去。”救援人员挂了电话,“我给你们一个冷静期,如果晚上你们还想出去的话,就去八楼的祈祷室。”
将铭:“我们到时候怎么走?”
“一楼封住了。”救援人员道,“但是二楼正常使用,你们从二楼翻下去。”
二人道别后离开。
七楼的办公室里,聚在一起的救援人员有四五个,其他的人都出外援了,他们沉浸在刚才的对话里,面面相觑。
“活久见了,这年头竟然还能看到主动出去的。”
“你能理解吗?”
“反正我没办法理解。”
·
这血不能抽,抽了说不定两个人就出不去了。
人物设定和剧情设定又限制诸多,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剧情脱离的权限。
这一轮章诎的剧情任务有限,最多也只有半个小时的剧情脱离时间, TRES的队员们经过了简短的讨论后,确实觉得用在让温、将两人离开上比较好,便兑换了。
却也不能直接在剧情脱离期间直接离开。
逃走会给留在写字楼的学生和队员们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那些救援人员发现他们没有被抽血就走了说不定会牵罪于其他人。
邱任望弄来些假血,两人利用剧情脱离时间把血调换过后再离开,以防万一。
大概晚上十点的时候,写字楼的二楼翻出去了两个人。
这注定不是个安宁的夜晚,写字楼外的丧尸因为有人翻了出来而暴动,而写字楼的顶楼也出现了争吵。
救援人员跟昨晚一样,来顶楼挑学生去祈祷室,这次甚至不只挑一个人,一下要挑三个。
由是闹起来了。
学生不理解他们又不是信徒,为什么一定要进去进行洗礼,市民也不理解这么好多的事儿学生们为什么不接受,而且这些学生明明是受恩方为什么这么多要求,多番劝告,声音大了些。
口角中,有人趁乱作弄。
李奂壬把罗姨推倒在地上,罗姨额头撞桌角上了,额头上往下渗血。
[卧槽,李奂壬搞事。 ]
[敌方绝对故意的,要不就是剧情任务,本来只是口角的,这下好了,矛盾一下升级了。 ]
其他市民赶紧围到罗姨身边,拿手绢给罗姨止血。
“说话就好好说话,你们怎么能动手!还把人弄伤了!”
“出血了!”
李奂壬耸耸肩,一幅自己不是有意的模样。
救援人员走过来,嚷嚷着呵退了学生,让人把罗姨送下去治疗。
罗姨走之前还在给李奂壬说话,说这位小同学也不是故意的,不要重罚他,李奂壬站在人群中,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真把自己当菩萨了。”
事情闹这么大,学生们全都不敢出声,低埋着头。
他们本来没想闹,只是想为自己争取点话语权,不想去八楼抽什么血,但是没想到李奂壬把这里的市民给弄伤了。
“很好!”救援人员的吼声从八楼都能听到,“我们就救了这么一群白眼狼!”
他们瞪着这群学生。
“这是宗教的救援点!你们既然来了我们的救援点,就必须遵循、尊重我们这儿的仪式,让你们去祈祷洗礼,又不是让你们去送命!你们不愿意跟我说一声,送你们离开这座写字楼就行了!”
救援人员拿手用力地拍桌子:“明天不愿意去八楼祈祷的,给我举手,我们现在就请您离开!”
“我们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吼声震耳欲聋,没一个学生说话,就罪魁祸首李奂壬在笑。
[反正他是陈付讫的死党,没有人会动他。 ]
“举手啊,现在怎么没人举手了!”
“举手!”
没人举手。
没人想从这相对还比较安全的地方离开。
“刚才胆子不都挺大的,还把人推伤了么,怎么现在一个个的屁都不放了!”
“我看你们都挺有能耐的,都出去自己存活试试怎么样!”
“别吃我们提供的食物了,自己出去找物资吧!”
这样的吼声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其他市民有点不忍心了,救援人员才停下了怒斥声。
“行,”救援人员点头,“既然没有人举手,我就当你们全都同意我们宗教的规矩了。”
他道:“明天早上七点,所有学生到八楼进行祈祷洗礼!所有!”
这话下来,学生们纷纷都抬起了脑袋…不是说只挑三个人么?
“怎么?”救援人员转过身,“有人反悔了,现在想离开也行。”
学生们互相看着,依旧没人说话。事情被闹大的结果只能由他们来承担。
“以及。”救援人员继续拍着桌子,“这次你们伤害我们救援点的信徒,必须要付出代价,你们的领头人是谁,让他出来受罚!”
“还能还有谁啊,班长啊。”赵平阴开口,“可她不是抛下我们自己走了么?”
站在旁边的陈玉清立马开口:“她是和体委出去找家人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造谣。”
不过班长确实走了,一向负责团队活动的人不在。
“既然班长不在的话,”救援人员在台上站着,“副班长,你们的副班长是谁,让他出来。”
副班长…人群逐渐侧过身往后看,露出站在人群最后面的晏逾明。
完全是从来不管事的副班长,晏逾明站在最后一排,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奂壬扭着脑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我支持副班长替我们受罚。”
副班长的人缘太差,一时间竟然没有帮忙说话的人。
“正好,你今天早上去过祈祷室了,明天早上不用再过去。”救援人员道,“就由你来代替大家受罚吧。”
救援人员嘴中所说的受罚也是终焉教的规矩,不是什么严重的刑罚,是被关到七楼的禁闭室里,冥想、祈祷、反思自我的罪过。
有的时候,苦修徒甚至会主动进行长期的紧闭来修行。
禁闭室大概二十平方米,里面有基本的生活用具,除此之外只有宗教经书。
紧闭期间,不能出门,每天只能吃一顿,且必须是清粥,其他时间辟谷。
救援人员:“看在你们现在认错态度还行,就只先关个十天吧。”
按照副班长孤僻的人物设定,反而会觉得独自居住时一件好事,除了吃得少些,似乎比在外面活动要安静。
但是从TRES的角度出发,把晏逾明关起来,绝对是他们行动的一大损失。
果然,<深渊>通过剧情,利用一切机会来抑制他们。
剧情脱离的权限已经耗竭了,没有再次脱离剧情的机会。
晏逾明没说什么,散漫地迈开步子,跟着救援人员离开了。
·
写字楼内,禁闭室的铁门沉重地被关上。
写字楼外,卡车的车门被撬开,温知初翻身上驾驶座后,关门,再将另一边的门打开,将铭翻了上来。
卡车外,丧尸用力地用身躯撞击着车身,激烈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两人原本干净的校服已经沾满血污,往座椅上淌血,温知初略微往后倚在座椅上,把沾血的碎发往上撩,她闭上双眼,身体的疼痛感让她的呼吸比往常要慢一些。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的声音一直没停过。
将铭望着驾驶座:“小温,你会开车?”
“嗯。”温知初道,“会。”
将铭:“开得怎么样?”
温知初:“还不错。”
听到这儿将铭放心了,小温嘴里的不错,放在其他人标准里,就是很好。
034号:[……]
你要是知道这是她第二次开车就不会这么放心了…虽然开得确实不错。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温知初倚在座椅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呼吸却好像更慢了。
“将队,”她道,“我有些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再出发么?”
将铭:“当然,一个小时够么?”
温知初把手塞进口袋,拿出了一颗药片,默不作声地咽了下去:“不用,半个小时就够了。”
说完,她后倚到座椅上,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将铭有些好奇:“你刚才吃的什么?”
“润喉糖。”温知初依旧闭着双眼,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板润喉糖,抛向右侧,“来一个吗?”
将铭顺势接过润喉糖:“谢了。”
将铭含了一颗润喉糖后,后倚到椅子上,也闭上双眼休息。
车座旁传来终端的震动声,温知初从背包测面拿出手机。
手机被邱任望改造过,短距离内能收发信息,距离控制在一公里左右,比终端的信号要稳定许多。
视野里都是血,她眯着眼,努力地辨认光屏上的字。
·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后走,温、将二人离开写字楼时大概晚上十点左右,现在已然是隔天下午了,几乎一天快过去。
卡车早就绕着一公里的半径进行细致的搜寻。
禁闭室的窗户很小,并没什么光照进来,晏逾明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
禁闭室内没有其他书,只有经书,活动范围极小,还残留着常年不透风的霉味,似乎除了闭目养神,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外面的人似乎忘了这里还有个人,早上没人送饭、中午没人送饭、快到晚上了也没人送饭。
[还得关九天啊,<深渊>该不会想通过这种方式饿死Yu吧? ]
[话说Yu不是才从高烧恢复不了多久,免疫力本来不好。 ]
在这样的免疫力基础设定基础上,按照剧情逻辑,要不了多久,副班长又可能会顺理成章地被再次高烧。
副班长倒也没有抱怨什么,安静地坐在房间内。
墙上的挂钟走到八点这个位置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在敲门。
晏逾明睁开双眼。
打开门,门外还有一层铁栅栏,站在外面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晏逾明淡漠地往外看。
校医。
校医有些尴尬地朝门内的晏逾明笑了笑,手上提了不少东西,袋子里都是些吃的。
他以前跟副班长有过消毒液之类的小摩擦,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他绕开工作人员偷偷来的。
“对了,”校医把东西从栅栏间往里塞,“这些是有人发短信让我给你送过来的,不好意思,现在手机很难收到消息,我早上才看到消息,因为祷告耽搁到现在才能来。”
至于这人是谁。
其实很明显。
袋子塞进去后,校医把药递过去。
布洛芬。
校医道:“班长让你注意身体,别再发烧了。”
晏逾明顿了顿,嘴角露出不明显的笑:“你说她的原话就行了。”
班长才不会对副班长说出这么温柔的嘱咐。
校医笑了笑:“班长说…”
他道:“她让你别死了。”会给别人添麻烦。
原话。
第68章
卡车内。
“这手机根本没用。”将铭道, “哪怕被改造过。”
两人刚从外面回到卡车,温知初拿着手机的手上全是血,手机屏幕上也沾满了血。
“我们又不可能去连救援点的信号站,会泄露消息。”将铭道, “这手机,现在基本跟个MP3没区别了。”
“听音乐吗?”
将铭难得冷幽默了一下。
两人刚在外面搜寻了一片区域, 耗费太多气力。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 他们一共搜寻了四次,每次都耗时差不多六个小时左右。
除了伤口外一无所得。
不知不觉, 又是晚上十点了。
手机音乐不可能真的打开, 毕竟会吸引周围的丧尸。
手机没用,将铭手腕上的那个终端倒是还有信号,暂时还能接收到TRES队员传来的消息。
这个终端也是被邱任望改造过。
同样被改造过,终端比手机耐用些。
事实证明,就算终端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受限最严重,但还是要比手机更有用。
两人从背包里拿出绷带,简单地包扎了下被刮伤的伤口。
将铭看到温知初默不作声地又在吃润喉糖,似乎每次他们搜寻回来后,她都会吃一片。
“是润喉糖么?”将铭轻咳了一声,“能给我一片么?”
温知初把润喉糖递给他:“喉咙不舒服?”
将铭点头:“有点儿干。”
温知初不自然地顶定了定,像是看见了什么,她眯了眯眼睛,尽量忽视周围的幻觉。
她缓了会儿, 状若自然地从背包里拿出一筒泡腾片和的矿泉水。
泡腾片被放入矿泉水里后产生无数气泡,静置了会儿,才不再冒任何气泡。
温知初把水递给将铭:“给你。”
将铭有些茫然地接过去:“给我?”
“不是喉咙干么?”温知初道, “预防一下。”
将铭这张万年瘫的脸露出笑:“谢…谢”
温知初:“不客气。”
说完后,她后倚到座位上,用外套遮住脸,遮住不断蔓延红血丝的双眼。
她道:“将队,我休息会儿。”
就半小时。
034号欲言又止:[宿主,你这样…]
它道: [吃这么多药,你身体… ]
最终,它换了个话题:[在外面看直播的那些教练、训练官肯定能发现你身体的异常,他们能看到你的生命体征和疼痛感。正常人是不可能忍受如此漫长而严重的疼痛的…他们绝对会发现你的身份不对劲。 ]
温知初平静地闭着眼。 “嗯。”
将铭把水喝完,望向驾驶座旁挤挤囊囊的背包:“小温,你这背包里装的什么,这么多?”
温知初:“救援服。”
她从更衣室拿的两套救援服和救援头盔。
“以防万一。”温和的声音从衣服下传来,“也许能用上。”
·
夜晚十一点,写字楼。
依旧没人来送饭。
果然这里的工作人员完全没再管这里。
虽然外面没有动静,但是禁闭室内却传来了动静。
不是晏逾明发出的。
坐在椅子上闭幕眼神的副班长抬眼。
墙板的另一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有体型不小的东西在墙板的另一面跳动,一开始,听起来很像是小狗在地上跳动、玩球的声音。
但是这里怎么可能养狗。
后来声音越来越重,传来了手掌拍打地面的声音。
如果是动物,不可能发出这样的掌击声,听起来像是人。
[难道是隔壁还有人在禁闭? ]
[谁家禁闭发出这动静,这是在房间里跑酷呢? ]
晏逾明打开终端。
Yu:[有新的人进了禁闭室? ]
群里消息回得很快。
Q:[没有。 ]
Q:[市民全都在大厅,学生的话,除了两个人,也全都在顶楼。 ]
缺少的那两个人都是高三四班的。
今天早上的祈祷过后,所有人都被抽了血,十九个人里,只有两个人够格成为圣父的侍奉者,一个女学生,一个男同学。
那两人被神父留下了,似乎后续要进行长达数日的入教仪式之类的。
不过吃饭的时候,那两人还是上楼和大家一起吃的,听他们说没有经历什么异常的事。
有了这么一遭集体的抽血,学生们都稍微松了口气,觉得可能这些只是这个宗教的规矩,不是要拿他们的血做什么。
起码现在没人出事,也没人拿他们做什么。
就是那两个被强制入教的学生得每天去听神父讲课,不过他们的福利似乎也比其他人多,和普通市民一样,享有专门的居住房间和食物,能分到更多的水果和肉。
所以…没有新的人进禁闭室。
那么隔壁的是什么动静。
砰,砰,砰。
隔壁这个似人的东西跳动了一段时间不再挪动身体,似乎开始磨指甲。指甲在墙上发出剐蹭、尖利的声音。
从剐蹭的频率来看,这个东西应该挺焦躁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是丧尸么? ]
[隔壁关了一个丧尸?没必要啊,没道理关一个丧尸在里面。 ]
[会不会像电影一样,里面的丧尸是市议长的重要家人之类的,不幸尸变后被他放在禁闭室里眷养,他不停地救援人就是为了制作解药然后拯救自己的家人…]
[想象力真丰富,直接把剧情结局编出来了。 ]
讨论中,隔壁又响起了开门声。
好像有人走进去了,放下了什么,接下来传来咀嚼的声音,应该是那东西在吃东西,听动静好像有水果,咀嚼的声音很清脆。
[这么听好像不是丧尸啊… ]
[丧尸除了人肉啥都不吃啊。 ]
吃了大概十五分钟后,那东西不再进食,而后彻底安静下来,也不跑动了,进来的人走出去后,隔壁的房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过。
脚步声远去,禁闭室周围再次陷入了沉寂。
[……]
[那人怎么就这么走了? ]
[都是来送食物的,给隔壁那不太像人的东西送吃的,怎么不给副班长送吃的? ]
讨论区涌动着弹幕。
[话说,你们不觉得这次敌方尤其安静么? ]
[他们安静吗?你们是不记得之前陈付讫他们在逃亡的路上做的那些事了吗,三十四个学生出来,路上少了十二个,全都是一路上陈付讫和李奂壬他们弄的。 ]
[我是说最近。 ]
[最近也有李奂壬啊,要不是因为他,不可能所有学生都被送去抽血了,而且你可能刚刚没看直播,今天中午午睡的时候,李奂壬试图攻击独处的屈孚宁来着,屈孚宁醒得很快,他没得逞。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说,为什么其他敌方为什么一直没动手,一直活动的只有李奂壬和陈付讫。 ]
[因为他们在掩盖身份,掩盖的足够好的话,TRES这一轮必定是死局。 ]
TRES现在的情势其实很严峻。
首先,他们已经来到这个域四天了,上次他们在域里待了四天后,精神力耗竭的后果非常严重,更不用说他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两个剧情目标现在一个都没有完成。
在进域之前他们接受过有关精神力的加强训练,教练跟他们说过,他们最多只能在域里待六天,时间如果太长,他们就算走出去,也很大可能再也醒不来。
滞留问题下,敌方的身份是最大的痛点。
邱任望和将铭验了很多学生、市民,可他们全都不是。
目前唯二能肯定是敌方的只有陈付讫和李奂壬。其他人藏得太好了。
第二个痛点在市议长这儿。
在外面找市议长是一项极度艰巨的任务。
最多,他们只剩下两天的时间。
苍茫的夜色中,卡车在城市中穿行,这座城市越来越荒颓,供电系统也在两天前彻底崩溃了,城市陷入了没有灯光的状态,除了救援点的那些灯,其他地方都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偶尔传来人的尖叫声,都无法分辨是从哪里传来的。
卡车因为路途上的撞击和疾驰破损有些严重,尤其是卡车后车厢,门好像坏了,温知初单手握着方向盘往前行驶,能感受到车厢后面的门一荡一荡的,尾门阖不上了。
写字楼内的队员负责找剩余的敌方,她和将铭负责找市议长,卡车的车灯亮着,而后又缓慢地熄灭,停下。
他们到达了第五个需要负责搜索的地域。
体力有所消耗,两人在车上,决定暂时休息半个小时后再出去。
温知初倒是看起来不是很累,她从车窗外往外看。
将铭有些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你在看什么?”
温知初指向远处的一个地方:“那里有灯。”
有灯的地方应该是街道处,因为有高楼遮盖,那里的灯比较微弱,且位置在他们需要搜寻的范围之外。
尽管如此,有灯,就证明着有人。
“现在这个时局下还有电的,”温知初道,“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救援点。”
她道:“时间不够,如果这一趟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就去那里看看。”
将铭看向驾驶座旁装着救援服的背包,他能懂温知初是什么意思:“好。”
车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温知初从背包中拿出本书,默不作声地翻看起来。
书很厚,将铭瞥了一眼书名,发现是终焉教的经书《钢铁终焉》。
将铭道:“他们的经书基本都是照搬基督,应该没什么线索。”
温知初:“终归有所不同。”
她倚在车座上,往后翻。
与此同时,很巧的是,写字楼的八楼,禁闭室内,晏逾明也在看终焉教的经书。
也是这本《钢铁终焉》。
[班长和副班长…宿敌就是宿敌啊,就连看的书都是一样的…]
[其实终焉这个名字就不太吉利,终焉终焉,可不就是末世么。 ]
卡车内,手电筒的光照在温知初的侧脸,指节分明的手缓慢地翻动着书页,将铭也侧过身一起在看,两人都看得很认真。
目前为止,大部分看到的内容都是雷同的故事,暂时还没找到什么线索,不过就算是些故事也不能漏着看,说不定背后有什么隐喻的逻辑。
每一个团队做事、尤其是有核心价值观的团队做事,肯定都有一套自洽的逻辑,终焉教的逻辑是什么…他们到底想利用血液做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书被阖上。
晏逾明站到窗边,往外看。
TRES的其余队员们不约而同地走向窗边,夜色中,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温知初和将铭隐入了丧尸堆中。
血和骨裂声接连不断,两人的身影在丧尸堆中狂奔着,这片区域的丧尸实在太多了,三个小时的搜寻中,两人中有人受伤了,血从伤口往下滴落,却来不及处理。
黑暗中,响起了好几声尖叫声和呼救声。
第69章
将铭受伤了。
其实两人都受伤了,不过将铭伤得有些过于严重。
他的肩胛骨在逃亡中被掉下来的铁架子给撞断,一条胳膊动不了,后肩的地方在不断往下渗血。
动作受限, 他跑动的速度都变慢了些, 另一只手挥舞支杆的动作也变慢了。
支杆插进了一个丧尸的眼窝, 另一只胳膊因为动不了, 余光瞥见斜后方的丧尸, 愣了一秒后,胳膊快要被张开的嘴叼住。
“砰”的一声, 温知初修长的身影过来, 踹倒那个丧尸。
她没有说话,拽住将铭的手腕,立马往空旷处跑。
温知初跑得非常快,且拽人的力极大,将铭几乎有种脚没办法着地的感觉。
跑动中,眼角能看到那些追赶的丧尸在视野里飞快地倒退,迎面的夜风很大。
两人在尸群中狂奔。
后面的躲过了,前面的却逃不了。
动静太大, 丧尸过于密集,这片居民楼已经成了一个包围圈,外面层层都是不断被吸引而来的丧尸。
“太多了。”将铭因为跑得太快大口地喘息着, “小温,我现在行动受限,你把我放在这儿,我们分开来走。”
温知初置若罔闻。
她环顾四周,往上看:“上去。”
说完,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她已经沿着楼层往上攀,楼下,将铭单手抵御着奔来的丧尸。
“将队。”温知初挂在窗沿边,朝下伸出手,将铭会意,把支杆别在腰上,握住温知初的手。
借力后,他攀在了水管和楼层之间凸出的水泥装饰条上。
温知初确定他站稳后,翻到二楼窗沿上。
二楼的窗户是从里面锁着的,温知初拿起支杆,顶向窗户。
“啪”得几声,玻璃被捅碎,再用力撬了几下,玻璃片从二楼往下劈里啪啦地掉落。
破损的窗户被打开,温知初翻了进去,将铭也跟着翻了进去。
温知初在里面搭了把手,没让他摔下来。
里面一股灰尘味儿。
是个朝南的卧室。
暂时安全了,将铭坐到地上,气喘吁吁地开始处理肩胛口的伤口。
温知初的手腕也被划伤了,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帮将铭处理伤口。
他的肩胛骨伤有点严重,伤口里有铁茬,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感染了。
温知初蹲下身,认真地把那些铁片给清了出来。
给伤口消毒,而后用绷带一层层包扎好。
温知初解下自己的外套,在将铭的肩膀和手臂之间垫了一层,然后用外套的袖子绕着固定住将铭的右手臂,放在胸前,算个临时悬吊,防止手臂不小心再晃动。
没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将铭吃了一片止痛药,表情安稳了些。
做完这一切,温知初放下背包,倚靠在墙边,她的四肢有些不受控了,如果仔细看,手腕在生理性地轻微颤抖。
她默不作声地从咽下一片药,闭上了双眼。
吃药的频率太高,副作用太明显了。
温知初略微仰起头,用手捂住想要流鼻血的鼻子,血从手指的缝隙往下流淌,滴在地板上。
将铭注意到了,他紧张地站起身:“小温!你怎么了!”
“没事。”温知初道,“只是流鼻血了。”
将铭依旧很紧张。
他摘下温知初的手,左右看她有没有受伤。
除了手臂的轻伤,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伤,只不过脸色有些太惨白了。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温知初状若无事地斜倚在墙角,用纸擦拭着血。
将铭皱着眉:“你真的没事?”
温知初:“嗯。”
不是什么大问题。
将铭看温知初确实没什么异状,才坐回了原位。
温知初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
034号知道,从宿主内心来说,也许真的不是大问题。
第一次见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
但从疼痛值和生命体征来说,这是巨大问题中的巨大问题。
宿主的生命体征不停亮起警报,034号真的很害怕,它生怕几秒后说不定宿主人就没了。
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经历的人,能忍到这种程度太可怕了。
034号已经把自己和宿主之间的所有共享程序都关了,生怕不小心共享到宿主的感官疼痛,它这个系统就要当场报废了。
温知初沉静地望着前方,红血丝静默地爬满了她的双眼。
034号看到宿主的耐心值又动了。
这次降低到了4。
又降低了…听说降低到3的时候,人会产生极大的厌世、报复社会的冲动。
不过从宿主现在的状态来看,好像没什么冲动,和以往一样平静。
她站起身,和将铭一起往外看。
居民楼外的丧尸非常暴动,基本都拥挤在楼下的这条夹道上,比刚才还要密密麻麻地嘶吼着。
对面是个大的公园。
往东边看大概几百米,另一栋居民楼前,那里的丧尸倒是要少些。
比较幸运的是,他们的卡车正好停在那儿。
公园和他们这栋居民楼离得近,中间的夹道很小,这里的居民楼估计是老城区那种钉子户小区,没拆,新建的公园这才离得这近,近到几乎可以用狭隘来形容。
两人对视了眼,准备休息会儿就出发。
温知初指向对面的公园围墙:“等会儿我们跳到对面,踩着公园围墙走。”
虽然围墙有点矮,丧尸比较容易够得着脚脖子,但是起码比在丧尸堆里搏命要好。
以楼下这种密集程度的丧尸,真扎进去了,估计就出不来了。
将铭的眼睛眯了眯:“小温…你看那里…”
公园里面。
公园里面有一群人在跑动,大概十个人出头。
仔细看,发现都是学生,身上穿着另一所高中的校服。
他们大力地跑着,从跑动的姿势能看出是有逃生经历的,手上拿着的是自制的长兵器,把刀绑在了水管上,防御丧尸的动作虽然比较莽撞,但还是比较熟练的,不过也有人没跑得了,被丧尸拖进尸群。
血肉顿时被分割。
二楼窗边的将铭朝外喊道:“门!”
“往门上爬!”
逃命的尖叫声中,其他学生趁着丧尸的注意力被扑倒的血肉转移,纷纷爬上了铁质大门。
铁门顶是尖的,他们不能坐上去,只能攀着,有高有低。
攀在高处的学生没没有可以踩的地方,只能臂力攀着最顶层的横杆,身体不断有下滑的趋势,攀在低处的学生倒是有地方可以踩,就是太低了,容易被丧尸拽到,纷纷来回把腿往上缩。
“卧槽!”
“卧槽卧槽!”
门是爬上去了,但是他们没办法动了。
他们没想到公园外面也这么多丧尸,而且比里面多得多,几乎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外面的丧尸听到动静更加激动了,门上突然多了十几个年轻新鲜的血肉,它们纷纷挤过来,用力地撞击门。
铁门不至于那么脆弱,但是推挤的丧尸实在太多了,这么大的力道中,铁门两侧的合页快要松动。
铁门上学生们一边骂爹一边尖叫。
攀得比较高的人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窗外探出身的将铭。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救我们!”
“救救我们!”
“门快支撑不住了!”
[完了,又来活儿了。 ]
[本来就受伤了,好了,这下还得去救人。 ]
[可不可以不救啊…这看起来好像<深渊>安排的拖累他们脚步的剧情啊…]
[不是好像,是就是。 ]
[他们俩的人物设定是不可能允许他们不去救人的。 ]
班长和体委,两个大好人中的大好人。
“怎么办?”将铭望向温知初。
温知初已经斜挎起背包:“我来。”
将铭活动受限,不可能让他去救。
温知初:“我把他们带到卡车那里,然后回来接你。”
将铭有些担心地望着温知初:“班长…”
“没事。”温知初往窗外看,“这段路还是比较好走的。”
言语间,温知初已经站上了没了玻璃的空窗台上,夜风吹来,吹掉温知初的卫衣帽,她深黑的双眼望向铁门的方向。
距离实在挺近的,他们的这个居民楼靠路,铁门和窗台之间的距离大概两米左右。
铁门上挂着的学生们惊讶地望着站在窗沿上的温知初,瞪大双眼。
什么意思…这是要直接跳过来吗?
先别说跳不跳得过来…真跳过来了,如果抓个不稳或者震动幅度太大,他们这些挂在门上很可能被连带着掉下去。
“喂!”
他们用力地摇着头:“跳不过来的!”
“从下面走吧!”
[从下面走?他们说得倒是轻松。 ]
[他们怎么不从下面走啊? ]
温知初站在窗沿上,像是没听到那些学生在说什么,嘴角略微提起笑:“抓稳了。”
她道:“不会出问题的,我过来了。”
略微下蹲,起势后,修长的身影跳了出去,在半空划出一道一气呵成的弧线。
风擦过指尖,衣摆翻飞,在学生们的尖叫声中,温知初在快要落到铁门之前,手腕翻动,指节分明的手指拽住了最顶层的横梁,借力攀于铁门,微屈的膝盖卸去冲力,落在铁门上的动静只有那么轻微的一晃,其余没有更多的动静。
学生们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平静地抿了抿唇线:“我说过,不会出问题的。”
“现在,”她往围墙处看,“我们要开始跑了。”
第70章
她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将铭,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学生们的声音在发抖:“往、往哪里跑。”
“我在前面带路。”温知初平和地抬眼,“你们跟着我。”
温知初躬身, 翻到了围墙上。
“从围墙上走吗?”学生们有些害怕地也攀到围墙上,步子踉跄。
围墙不高, 只有一米七左右, 下面的丧尸手臂往上抓挠, 想要把上面走动的人拽下来。
所以得跑,不能停。
温知初手上的支杆把脚侧的丧尸往外顶, 她回头看, 确定所有人都在围墙上了,才开始往前跑。
温和的声音低声道:“踩稳了, 不要停。”
学生们紧跟着,鞋底在粗糙的水泥墙上,时不时还会撞到墙旁的树梢,脚步特别滑,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敢停下,咬牙跟上。
丧尸们激动而急切地嘶吼着,他们能听到墙上的动静,双手使劲儿地往上抓拽,个子高的试图往上爬,指甲在墙面留下道道白痕,有好些学生的脚踝险些被勾下去。
这些学生显然比高三四班的那些学生要有经验很多,起码能一定程度上自保,尽管慌乱至极,也知道用长武器去驱赶脚踝上的手和扑上来的丧尸,大叫着,凭借着肾上腺素大步往前跑。
“去死!”“去死!”他们用力地往下捅,而后赶忙再往前跑,不能停,稍微慢些,就可能跟不上最前面的温知初。
“救我!”
温知初身后传来呼叫声。
“啊啊啊啊同学救我!”
她停下脚步往后看,那男同学半个大腿都被丧尸给抱住了,这丧尸体型和力气都很大,他怎么捅都捅不下去,青黑的手死死地钳住他的腿,继续往下拖。
男同学快被拽下去了,后衣领一股力把他拽了上来,温知初一只手拽着他,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支杆将丧尸的眼窝“噗呲”扎穿,血液溅在男学生的衣服和脖子上,“砰”得一声,丧尸被踹了下去。
男同学整个人僵硬到极点,丧尸都被踹下去了,明明四肢都还能动弹,却死死地抓着温知初的胳膊:“这个同学…你能不能一直拽着我,我、我有点儿站不住了。”
[]
[不是,刚想夸这些学生挺有逃生经验的,怎么就赖上了。 ]
[这是脸真大啊,你后面同学快被你堵住了。 ]
“站稳了,没关系,”温知初抽回自己的胳膊,“快到了。”
男同学想拽没拽住,前面那道身影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他顿了顿,只能继续跟上。
奔跑间,有人从围墙上掉下去了。
周围的学生看得清清楚楚的,是一位差点被丧尸拖下去的学生把身边的另一个学生直接给推了下去,围墙下的丧尸全都扑向了那名学生,他才重新爬上了墙。
被推下去的男生甚至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脖子就被咬破了,四肢被周围的丧尸争抢着撕开,肚膛被剖开。
围墙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围墙上无论是推人的学生、还是旁观的学生都没有什么停留,连忙趁着这空档往前逃。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没有同情,没有停下来去施救的任何动作,好像他们之间已经默许了这种事存在的可能性。
彼此提防着,只顾着求生。
很显然,他们和高三四班的那些学生不同…很不同。
高三四班的学生也闹过矛盾,每个人也有自私自利的情绪,但再怎么做也不可能主动推人,对同学的生命如此视若无睹。
因为他们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在室内,要么在游泳场馆内、要么在写字楼内,在外逃生的次数也就那么几次,所以没有经历过太多黑暗的抉择以及人性的考验。
而人性,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距离丧尸爆发已经过去五十几天了,这些出现在公园的他校学生也许已经经历了太多黑暗时刻,早就忘了人性是什么,只会做出最有利自己的选择,需要团结的时候就团队行动,遭受危险的时候绝对会抛下同伴。
他们一开始也有四十几个人,到了公园的时候还剩二十几个,逃到大门的时候只剩下十几个,现在,在围墙上艰难地奔走的,只剩下九个。
沿着围墙踉踉跄跄往东跑了几百米,腿都快抽筋了,终于看到带头的温知初从围墙上跳下去了,他们赶忙跟上。
落地的温知初略微躬身,地面的丧尸虽然比刚才没那么密集,不过也不少,握在右手的支杆抬起。
跑向卡车的一路,支杆不断捅入丧尸的头颅又抽出,扎入拔出间血液溅在半空,动静大得她身后的学生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是杀过丧尸…但从来不是这种杀法,感觉这人好像比丧尸要恐怖多了。
学生们一路跟着温知初跑到了卡车旁。
温知初打开驾驶座的门,把背包扔到座位上,而其他学生顺势进了卡车的后车厢。
九个学生环顾着四周,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身上都是汗。
“真的…真的逃出来了…”
“这儿周围的丧尸比刚才少好多…不行,我快喘不上气了,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跑这么快还能杀那么躲丧尸的…”
那个人打开了后车厢门。
几个学生看到是她,凑上前道谢。
“同学,你是隔壁城区那个高中的吧,我认识你的校服。”
“你是会开车吗?我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吗?还是就暂时躲在这里?”
“同学,你有吃的东西吗,我好饿。”
“同学,该怎么称呼你?”
……
问题很多,温知初简短平和地回答。
“我叫温知初,”她道,“会开车,稍后会出发,有吃的东西,等会儿回来分。”
她抬眼:“我去接我的同学,马上回来。”
说完后,她略微颔首道别,再次拉开车厢门出去,修长的身影隐入了夜色中,奔跑着离开。
车厢里的学生们透过门的缝隙往外看,惊讶地张开嘴:“真走了…”
“狠人啊,刚才的路她还得重新带人走一遍。”
“不是,真就走了…”
“如果是我,我是不可能再回去的,累死我了。”
“喂,我饿得受不了了,弄点儿来吃呗。”
学生们交换着眼神,不约而同地下了后车厢,绕到前面的驾驶座,打开门,挤了上去。
没有多少犹豫,他们开始翻驾驶座旁的背包。
“卧槽,真的有吃的!”
“还有药!”
“面包、我都多久没见过在包装袋里的干净食物了!面包!”
几个人兴奋地动手就要吃,往背包里把面包掏出来,抢着塞进怀里,也有人犹豫着:“他们好歹救了我们,要不然等他们回来我们再…”
“你傻啊,等他们回来怎么可能会分这些好东西给我们,顶多分些边角料。”更多人饿都快饿死了,根本不考虑这些,“别想这么多,快吃吧。”
“反正他们是好人。”有人打开了面包袋,“应该不会在意的。”
“而且他们那么多吃的…应该不会在意吧。”他翻着背包,“离他们回来肯定还要很长时间,就算吃点儿东西,只要没抓个正着的话,应该不会说什么。”
这人说着话,身旁坐着的人,嘴上的面包掉了下来,他突然叫了一声,他用力地拍他。
“干嘛啊,一惊一乍的!”男学生抬眼。
那人指向了后视镜:“他们回来了!”
后视镜里,两人的身影快步走了过来。
“卧槽卧槽卧槽…”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收拾背包和面包袋。
已经来不及了。
驾驶座的门打开,靠门的人顺着惯性摔了下去,其他人僵在原位。
温知初扶着将铭,她抬眼,冷淡地望着这些学生。
几个人瞠目结舌地想说些什么,却没办法说出口。
温知初望向他们的眼神虽然很平静,莫名却让人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灵魂仿佛都被看穿,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下来。”温知初只说了两个字。
几个人赶紧从挤在一起的状态下了车头,赶忙跑回后车厢。
温知初把将铭扶回了座位,重新帮着处理了一遍再次崩裂的伤口。
将铭用能动的那只胳膊收拾车座上散乱的包装袋,摇了摇脑袋,啧了一声。
跟一群学生能计较什么呢,也无法计较。
放在现实中,按照他的脾气是不会救这些人的,但是放在这里的剧情,就算这些学生的行为轨迹已经有些不太妙了,两个大好人也不会漠视这些不太妙的生命。
剧情是不会让他们抛下这些学生的,毕竟是一大阻力,拖住他们去找市议长的进程。
收拾好背包后,卡车开动了,被开到就近的另一片区域,这里的丧尸更少,在这里暂停休息会更安全一些。
卡车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已然是清晨七点。
两人从出了写字楼就没有睡过,到了现在,将铭的身体和体力都到了极限,两人需要休整。
温知初倒是没说要休息,拿出那本《钢铁终焉》又要看,被将铭按住了封面:“别看了,停下来睡三个小时,再这么下去,你就算不担心自己,我也得担心你能不能清醒地开车了。”
本来说好了两人换着开来着,今天该换将铭开了,不幸的是他受伤了,今天开车的还得是温知初。
温知初顿了顿,她阖上书,倚到座椅上:“好。”
她闭上双眼。
将铭把毯子盖在了她身上。
气温不稳定,现在还是有点儿冷的。
终端亮了,是邱任望发来的消息。信号延迟,三个小时前发的消息他现在才收到。
Q:[一切OK? ]
将铭: [还行。 ]
Q在群里分享了一个链接。
Q:[我担心禁闭室里太无聊,Yu哥没事儿干,特意做了一个大富翁的小程序,大家可以一起玩儿。 ]
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游戏。
邱任望没有直接说出这个程序的另一个作用,主要是瞒着<深渊> 。
这是个套着游戏皮的联通程序。
终端信号被屏蔽得太厉害了,来回得有个几个小时才能收到消息,距离一旦远了,没办法同步更新彼此的信息,所以做了个可以减少信号屏蔽的内嵌程序,方便联系。
他和章诎试验过了,在游戏的对话框里发消息,是可以近乎同步的。
Q没说,但是其他队友懂。
小程序已经有了四个下载量,将铭也点进了下载。
终端下载着,他往后靠,也想休息。
但车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声音有点儿大,将铭看了温知初一眼,下车。
门外站着三个学生。
“那个什么…”一人开口,“还有吃的嘛…”
他不好意思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能再分点给我们吗,真的是不好意思,我们太饿了。”
[]
[不是刚才零元购了那么多么,还来? ]
[怎么好意思再问的? ]
将铭:“你们刚才吃的量,是我们三天的食物。”
此话落下,三个人尴尬地互相看了看。
“那你们还不走么?”另一个人问,“也许回到你们住的地方,就能有更多吃的了。”
“是啊,不走么,我们在后面待很久了,要是等会儿有丧尸来了怎么办,还是先回去吧。”
将铭:“我们需要休息,尤其是驾驶员,她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没睡过了,你们应该也不想她疲劳驾驶吧?”
其中一个人赶忙举手:“要不我来开怎么样?你们告诉我们住在哪儿,我直接开过去。”
将铭:“你会开车?”
那人道:“会…我爸教过我…确实是会的。”
将铭:“上过一次路?”
那人迟疑地开口:“开过不少次。”
眼睛躲闪,一看就是撒谎。
将铭:“开卡车并不容易,而且路上有太多障碍,还有丧尸,如果没有相关的经验,我们不会让给任何人开的。”
那些学生耸了耸肩:“那、那算了。”
“没有 什么的话我就上车了。 ”将铭想转身。
“哥…”有人要拽将铭胳膊,不识相地正好拽的是将铭受伤的那只。
将铭侧过身,略微皱起眉。没碰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那学生举起手,“我就是还有事想说。”
将铭:“什么?”
高三四班的体委还是比较有耐心的。
学生:“就是那个…你们能不能派一个人帮我们修一修后车厢的门,那个门阖不上,还得我们手动拉,我们有点儿害怕。”
[好矫情哦,连拉个门不愿意。 ]
[这些人怎么被救了还这么多事儿啊。 ]
[你不知道人就是这样嘛,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试探别人的底线,想要更多的东西。 ]
将铭:“我知道尾门坏了,这个没有焊接工具没办法修,你们找找绳子或者什么长条的东西,捆着试试。”
“那哥…我们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怎么捆,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将铭指向自己悬挂着的胳膊:“我?”
这些学生还想说什么。
车窗下拉,露出了温知初面无表情的脸。
绳子从里面扔了出来,掉在了这些学生的脚下。
“喂。”
她冷淡地望着他们。
“觉得这里不安全的话,你们可以离开。”
说完,她望向将铭:“体委,上车。”
学生们噤声,将铭转朝他们:“接下来三个小时,请你们不要再打扰驾驶座这里了,好吗?”
他没有等答案,上了车,关上门。
门外三个学生僵了僵,最终拿着绳子回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是没有再来前面了,但是车厢内的动静很大。
间或传来“这根本捆不上的!”“捆不上啊!”的抱怨声。
后来这些人大概不再尝试着捆门了,不知道干什么,时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跟在里面跳一样。
动静太大,将铭侧过头,却发现班长已经睡了。
应该是太疲惫了,陷入了完全的沉睡,呼吸平稳而轻。
将铭担心后面的人再闹什么事,他没闭眼,尽量小声地翻着《钢铁终焉》。
终端亮了。
他点进了下载好的小程序中。
程序出乎意料地稳定。
点进了大富翁的程序中,骰子转动着,有三个人连线,甚至还能共享镜头,看到互相的影象。
卡车内的镜头和写字楼不同地方的镜头交错着。
聊天框出现了文字。
一开始将铭还以为是邱任望那个话痨发来的,接收后,发现竟然是Yu发来的。
Yu很少主动说话来着。
Yu:[都还好? ]
将铭反应了会儿,挺意外Yu会问他这个。
将铭: [都还行。 ]
镜头的角落有沉睡的温知初,窗外的光影沉默地洒在她的侧脸,两侧手臂和手背都绑了绷带,泅着隐隐约约的血迹。
过于完美的轮廓让这幅光景看起来不像现实画面,带着温知初天生温和而冷淡的气息。
如门外的雾气,或隐或见,日光从中穿插而入。
镜头另一边的晏逾明,视线落在了镜头的一角。
片刻后。
Yu:[车上的遮阳板可以放下来。 ]
遮阳板?将铭抬头,望向自己跟前的遮阳板,为什么要放遮阳板?
本着对Yu的信任,他照办,把自己面前的遮阳板放下来了。
Yu:[……]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将铭突然反应过来了,是日头太大了,容易睡不好, Yu这个意思,应该是把驾驶座前的遮阳板放下来,方便温知初睡得更安稳。
与此同时,对话框的消息传来。
Yu :[另一个遮阳板也可以放下来。 ]
镜头里,卡车周围鲜少有丧尸,忽略后车厢的嘈杂晃动声,一切似乎有种回到当初的静谧。
将铭把驾驶座前的遮阳板放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