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黄昏的光线像是被稀释过的蜂蜜, 缓慢地在房间的地面上流淌。
窗外,偶尔几声鸟鸣。
这里没有丧尸。
落地窗旁,早就只剩下温知初一个人,夕阳的余晖从她的身后洒进来,将影子拉长。
温知初慵懒地倚在椅子上,手中攥着从脖颈上摘下来的项链,目光落在军牌的数字上,眼神有些恍惚。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军牌的表面,若有所思,如若在给沉默的思绪打着节拍。
在宿主独处的时候, 034号也在深思。
宿主的升级让它的系统随之升级了,以前看得模模糊糊的事情,它似乎也能更全面地分析。
有关宿主和男主的关系。
归纳整理后,它得出不少结论。
首先,宿主说过她和男主之间的关系此消彼长,它现在能清晰地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宿主加入TRES的原因之一,是靠近晏逾明,因为只有靠近男主,从男主身上汲取剧情所规束的能量,她的深渊等级才能以此为触发,于通关SS域后升级,要不然,无论宿主锻炼、厮杀多少,都会永远停留在E级。
但是如果太靠近男主,让男主产生了亲密的感情连接,无论是友情亦或是其他深度的感情,都会一定程度上地对男主造成负面影响。
是这种意义上的此消彼长。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宿主只有在男主身边才能汲取能量,为什么他们之间会此消彼长…
034号以前不明白,但是它现在有所猜测。
《深渊》的原著里,虽然宿主只是个出场仅一次的配角,但却是《深渊》实打实的一把刀,是唯一能杀男主的人。
以前总觉得原著荒谬,为什么一个刚刚出场的配角能刀主角,绑定宿主后才明白,这个配角就算是E级也有着让人觉得恐怖的能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宿主就像是书中的大反派,而反派和主角之间,往往只能存活一个,是从立书起便相互抵触的、此消彼长的存在。
它的老东家剧情显然对这两个人有天然的约束,只要剧情存在一天,他们天然就是相对的、相反的,此消彼长的。
但是…宿主是如何把握这个规则、这种约束,知晓一切的呢?
这是很恐怖的一点,如果它能知道宿主的真实身份和人生经历,也许能分析出答案,恐怖就恐怖在,就算系统升级了,034号也无法搜索出有关任何有关宿主的身份信息…
它可是系统啊…
就算是男主的生平,它都能尽数搜索出来,为什么宿主不行,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034号也明白了许多其他的事。
它猜想,男主的重生,剧情的崩盘,或多或少和宿主有一定的关联…
《深渊》的原著,男主死得那般潦草,它甚至开始怀疑宿主是故意将他推入深渊的…
宿主是为了升级才加入TRES 、才靠近的晏逾明的,那么…升级到底能给宿主带来什么吗?
她肯定是为了什么目标才在进行着这一切的事。
034号不断猜想着。
为了晏逾明?
为了逃离《深渊》?
亦或是…为了逃离<深渊>?
似乎都说得通,似乎都接近真相。
晏逾明对于宿主到 底意味着什么,到底是怎么样的深刻的羁绊,足以让宿主做到这种程度?
034号这么想着,把疑问尽数说出口。
温知初安静地听着034号的絮絮叨叨,军牌已经被她挂回了脖子。
听完后,她撑着侧脸,漫不经心道:“你真的升级了。”
034号语气很骄傲:“当然。”宿主这么说,肯定是它基本上都说对了。
温知初:“最后一句话错了。”
她道:“我做到这种程度不是为了Yu…更多的是我想这么做。”
换句话说,是因为一些事,她看到了、她经历了,所以她选择做一些事,去停止那些不好的事。
她道:“就当我想要逃离深渊吧。”
当然,Yu对她而言,确实很重要。
不过这种重要,确实不同于友情、队友情亦或是任何感情,对她来说,是某种特别的羁绊,独一无二而深刻。
034号好奇: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
温知初道:“我第一次知道他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
落地窗内,声音低低的。
她趴在日光照着的桌子上:“我觉得我在照镜子。”
她和他,从某种不可说的意义上来看,真的很相似。
以至于相似到此消彼长。
·
034号还想知道更多的事,不过它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答案的。
这次宿主能告诉它这么多,它已经很意外了,毕竟宿主还需要提防着它的老东家剧情。
卧室内没有开灯,风从落地窗的缝隙内吹进来,吹得窗帘轻微晃动。
光影若隐若现。
黄昏快要结束的时候,终端亮起,一条消息在群里弹了出来,和十九点的钟声一起响起。
Q:[我醒了。 ]
Q:[哭泣小狗表情包]
Q : [为什么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怎么都已经八月了… ]
Q:[@Wen 恩人,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
Q:[哭背过气小狗表情包]
昏迷两个多月的邱任望终于醒过来。
他一醒来就感觉全身上下都在作痛,手臂和脖子都被包裹着纱布,没恢复好的左眼也斜绑着绷带。
他缓慢地坐直,茫然地看向一片漆黑的房间。
他把手背上的吊针摘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喊出声:“小温…”
…… !
昏过去的最后一个画面,他是被温知初拽住的,两人吊在综合楼上,下面是丧尸堆,他们摇摇欲坠…那么她…没事吧!
在邱任望从床上摔下来之前,训练官和教练急匆匆推开了门:“你醒了就醒了,有必要这么大动静吗,好好躺着,别把伤口又弄裂开了。”
老钱很激动:“终于醒来了,你小子命可真大啊!”
邱任望被按回床上,依旧很倔强地要下床:“妹妹…小温她…”
老钱:“她没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没事?”邱任望这才安静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缓慢地吐了一口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邱任望醒来这件事很高调地在群里传开了,作为被重点@的人,温知初站起身,走出房间,去二楼看他。
天气很热,不过别墅里空调打得很低,她穿着一身黑T长裤下去了。
邱任望的房间门开着,房间里站满了人,有从其他地方赶来的非主队队员,也有一些温知初从来没见过面的技术人员…
邱任望的人缘很好,来探望的人非常多。
温知初站在门口,在拐角处站着,等里面探望的人逐渐走出来,人都散了后,她才站直身,往房间里走。
她一走进去,一声“小温!”非常响亮地从邱任望的口中爆发出来。
不夸张的说,温知初从来没见过这么亮的眼睛。
邱任望现在和他经常爱发的那个金毛表情包很像,卷毛的、眼睛发亮的、充满由衷的情谊的。
他不用开口,温知初已经能感受到他的感激之情。
邱任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温知初,想起自己在第二轮SS域里所经历的一切,嘴里往外冒着感叹词。
“哇…温知初…哇…小温…哇…!”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感谢,邱任望表情变得严肃,他由衷地开口:“温知初,谢谢你。”
邱任望:“小温,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温知初:“……”
“不是这么严重的事,我们是队友。”她略微颔首,“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不是任何其他人的。”
邱任望眼泪汪汪地望着温知初,感觉随时都要哭出来了,对于这种过于外露的性格,温知初往后退了一步。
站在一旁的老钱走过来,笑着摇了摇头,朝温知初说:“小温,他这人就是这么个性格,性格比较外露,喜欢表达。”
“确实有点儿夸张了。”老钱看完温知初后看向邱任望,“这次你确实该感谢小温,不过你自己的命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别随便给别人造成负担。”
邱任望:“你们是觉得我的承诺很虚吗…那我来点实的?我把我的所有财产给小温。”
说着,他点开终端:“小温,你的银行账户多少,你发过来,我…”
“你什么你!”老钱抬手给邱任望一个暴栗,“都让你不要给别人这么大负担了!”
温知初坐下,平和地开口:“真的没必要这样,你能健康恢复就行了。”
邱任望以一种欣赏和崇拜交错的独眼状态看过来,眼睛发亮。
温知初:“……”
门外传来脚步声,TRES的几个成员一起来了。
他们从训练基地过来,中间耽搁了些时间。
其实大家内心或多或少肯定都很激动,但都不是邱任望这种外放的性格,走到他床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将铭:“醒来了就好。”
邱任望撇嘴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在看到人群中的晏逾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异常地僵硬了一瞬。
章诎走到温知初身边,低声解释道:“我们刚才先去看你的,你不在房间,才知道你来二楼了…”
照应着新队员的心情。
他问:“身体好些了么,能走动了?”
温知初轻微颔首:“完全没问题,已经可以参与训练了。”
“老钱,你是魔鬼吗?”邱任望开口,“他们几个人不是也没醒来多久吗,你就已经让他们开始训练了?”
老钱抱着双臂:“你以为我想这么赶,没时间了啊,不久后就是第三轮域,醒了就得赶紧训练…算了现在不说这些,明天开会,统一复盘。小温明天恢复训练,你也明天!”
邱任望抱住脑袋:“我要告发你,我要告到中央!我要告到联盟…”
邱任望当然也只是在开玩笑。
TRES里的队员,无论性格如何,肯定都是争强好胜的人,有了这次比较惨痛的经历,难免会更不服气地想要挑战回去。
他比谁都更像早点恢复训练。
成员们在房间里说了会儿话,到晚饭的时间,逐渐走人。
温知初垂眼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也准备离开,被邱任望喊住了:“小温。”
他抬头:“还有Yu哥,你们能不能留一会儿…”
坐在窗边的晏逾明漫不经心地抬眼:“找我们有事?”
“嗯。”邱任望道,“有正事。”
房间的门被关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那个…”邱任望坐在床上,欲言又止,似乎在想到底要不要说。
“你们也知道…”他最终开口,“我这次在域里面,因为吃了不正常的药,经历了一些不太正常的体验,看到了…幻觉…”
温知初重新坐下,安静地听着:“嗯。”
邱任望抬头:“但我感觉好像我看到的好像不是幻觉。”
人们总说,濒死体验会让人身处的维度变换,看到一些接触不到的真相或是维度的边界。
在域里一直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的邱任望,经历了一场非常真实的痛苦。
晏逾明:“你是说你的身上真的长满了眼睛?”
邱任望:“不是,这个肯定是幻觉。”是痛苦的一种拟象现象。
他望向温知初:“我当时意识不清的时候,我已然不是我了,我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经历他的痛苦,走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出来,从未经历过这些,一切都很荒诞,所以才会那么难以恢复清醒…”
温知初:“你是说高三四班的那位美术生?”
邱任望望了望晏逾明,又望了望温知初,“不是…”
他再次欲言又止:“我其实当时在幻觉里,觉得自己是…”
他停下了话。
停顿动作,他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本书,“可能是因为在域里经历了濒死体验的原因,我出来的时候,这个东西和我一起出来了。”
书名写着两个字——
《深渊》
这本书出来后,卧室内瞬间陷入了沉寂。
邱任望开口:“我当时觉得自己成了《深渊》的男主…”
他眼神游移地望向晏逾明,“那个…无时无刻不被剧情控制着,无时无刻都感觉到窒息的男主。”
那种感觉,就像是本来一个正常的普通人,身体里无端长出无数眼睛,布满全身上下,监视他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控制他所有的行动、话语和生活。
我已然不是我。
而这本书的主角栏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字。
晏逾明。
第52章
卧室内,大概有五分钟是彻底沉默的。
邱任望紧张的眼神在晏逾明和温知初之间徘徊。
而话题的主人公,晏逾明本人,他倚在椅背上, 出乎意料地依旧漫不经心, 像是人生已经经历过太多意外, 已经对这种意外无法起任何反应了。
温知初垂着眼,光看外表,只觉得她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对邱任望的话有些不相信的态度。
这是她想展现出来的一种表现。
对于《深渊》的出现, 她其实也不是很意外。
毕竟剧情这种存在, 必定会通过各种形式,来搅浑这池水。
就算不以这种形式介入, 也会以其他形式来宣告存在感。
唯一觉得有些慌乱的是这个时间点。
当下。
她和事件的主人公同处一间房间内,刚刚经历过下午的一场意味不明的谈话。
这意味着她还得装糊涂。
她其实不太擅长做这些事, 也足够让人觉得疲倦。
邱任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队友有多淡。
他想象中这两个人的反应,不说惊吓到跳起来,但起码说些什么、表情动一动吧。
结果,卧室里唯一在动的,只有电脑桌上光屏的熄屏图标,缓慢地在熄屏页面上游动。
邱任望:“……”
两个淡淡的狠人。
难道世界有可能是本书这件事不够震撼吗?
“世界当然不可能是本书。”温知初开口。
他们所有人都在域中也经历过剧情。
所谓剧情,所谓书, 是命运的一种抽象的表现形式, 人们通常称之为宿命。
而《深渊》, 是一本可见的、可以改变的宿命。
是时间、人物、事的构成的某种不准确的、不规律的、笼统的集合。
放在早些时候,也许会被称之为谶书、预言之类的。
具体意义上,我们身处的世界只是本书是绝对的以偏概全。
邱任望:“我知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嘛…我们这种维度的理解,只能将之称之为书了,没有更多的表达方式了。我们在域里所做的,其实也就是在对抗剧情不是么…”
邱任望说着说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先望向温知初:“小温,你是知道些什么吗,一点都不惊讶?”
晏逾明也望向她。
温知初顿了顿,她轻微地摇头。
因为不擅长撒谎,她先沉默了段时间,而后开口:“这本书和TRES有关?”
邱任望歪了歪脑袋,道,“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034号比温知初着急: [宿主,再多说些什么把,你现在反应太平淡了,男主绝对会怀疑你的… ]
它着急了会儿又觉得: [但其实你一直都这么淡淡的…而且我感觉男主早就开始怀疑你很异常了… ]
和034号同样觉得氛围不对劲的还有邱任望。
他留下这两个人,是因为这两个人都出现在《深渊》这本书里,怎么都是这个反应,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深渊》里讲的什么吗?
温知初抿了抿唇线:“这本书里也有我?”
邱任望用力地点头:“不过戏份很少。”虽然少,但留下极其浓墨重彩的一笔剧情。
邱任望:“你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温知初略微摇头,她偏开了视线。
邱任望望向晏逾明:“Yu哥…”
他觉得Yu哥肯定知道。
因为他在域里所经历的那种浑身长满眼睛、被控制的痛苦,绝对不是空xue来风。
男主一定知道。
一直沉默着的晏逾明将目光从温知初身上抽离,他开口:“我知道。”
温知初望向他。
晏逾明同她对视,重复了一句:“这本书里的所有内容,我都知道。”
邱任望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男主竟然就在我身边,那些小说网站上的热门题材竟然会实际地发生,这么神奇…
这种兴奋在他联想到自己在域中的痛苦后,立即被压制了下去。
当男主,被剧情控制,一点没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所以…Yu哥的生活真的和他在域中所感觉到的那样窒息吗?
真的痛苦到就像浑身都长满眼睛、想挖其血肉么…
为什么《深渊》里写的剧情和Yu现在的经历并不一样,按照剧情,根本就没有TRES的存在…
邱任望有很多问题想问。
晏逾明打断了他:“书的事,你只告诉了我们吗?”
邱任望的神情尴尬了一瞬:“因为这件事其实很重要,毕竟和域相关,我已经告诉教练了,教练估计会找技术人员研究背后和<深渊>的联系…”
他开口想道歉。
“你做的对。”晏逾明开口,“毕竟东西带出来了,有研究的依据。”
他站起身:“既然已经准备研究了,具体的事,等明天开会再详谈?”
邱任望立马点头:“好、好…”
他硬生生压制住自己所有的好奇心。
温知初还有些愣地坐在原处。
晏逾明往外走的步子停下:“不去吃饭?”
温知初意识到他是在喊她,站起身。
“来了。”
·
这天晚上,温知初失眠了。
除了在域里,034号第一次看到温知初没有按时入睡。
那雷打不动的生物钟终于失效了么?
黑暗的房间里,一丝灯光都没有,宿主坐在落地窗旁,有些燥热的夏夜晚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宿主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往外看。
别墅外玻璃房的花灯开着,隐约照进来不平稳的光影。
宿主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任由窗外的光影在她的脸上、身上缓慢地划过。
楼下传来的花香有种白天被晒得太过头的馥郁,香得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在风中轻微晃动的窗帘就像某种逐渐要拉开序幕的答案…到底要不要拉开…还是阖上…
一向话很多的034号也缄默于夜色中,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很多时候,它都觉得神秘莫测的宿主像某种易散的幻影,因为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处,所以消失好似变得…很容易。
如天边的云彩或是深山的雾,轻轻一吹,就散了。
就这般静默着,直到晨光照了进来。
五点一到,宿主就起身了,规律性洗漱、沐浴,换上队服去训练场。
这个人的心中有一种早就被训练得完备的秩序,轻易不会被打乱,除非因为某个人…
天还黑着。
·
下午四点之前,分布在各个训练场馆的TRES的队员们收到了群里的通知,从场馆离开,回到主栋别墅。
开会。
温知初放下手上的刀,从训练道上翻身而下,挎上背包离开。
她不是第一个到会议室的,她推门而进的时候,队员几乎都到满了,老钱已经站在斜前方的讲台上调整光屏。
她颔首和队员们打招呼,按照习惯坐到斜后方的位置。
比起上一次比赛结束后,这次的会议室氛围显然严肃很多,甚至有些压抑,教练在前面和训练官们说着什么。
温知初打开本子,把笔放上去。
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
晏逾明依旧最后一个到,他的视线在会议室内淡漠地扫过,高大修长的身影往后走。
温知初身旁的椅子被拉开,晏逾明在她身旁落座。
他似乎总是会和她坐在一起。
晏逾明坐下:“训练怎么样?”
温知初低声回答:“挺好的。”
晏逾明:“还是老钱在带你?”
温知初:“嗯。”
就这么多话了,角落重新变得十分安静。
人到齐了,会议室里的灯太亮,被老钱关了一排,训练官们暂时先退出去,留下教练和队员们单独相处。
老钱轻咳了一声,表情很肃然。
第一句话就让会议室的氛围变得凝滞:“我们来谈谈《深渊》吧。”
是《深渊》,不是<深渊>。
“事发突然,但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老钱望了一眼晏逾明,“Yu…”
队员们全都望向他。
晏逾明漫不经心地抬眼:“没事,讲吧。”
投影的光屏上,映照出《深渊》的内容。
钱丰:“《深渊》这本书,是邱任望在经历过濒死体验后,从域里带出来的。”
他切换幻灯片。
上面写着一行字:为什么能带出来?
钱丰:“其实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什么机理能带出一本《深渊》,不重要,重要的是剧情…就称之为剧情吧…剧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让我们所有人知道《深渊》的存在,在暗示着什么,或是引导着什么?”
大家都是经历过剧情的人,没有人觉得剧情会是出于什么好意把《深渊》展露出来。
章诎:“可能是想打乱我们的思路吧,让我们觉得无论我们做什么,还是会指向不好的结局…还有可能,是让我们去…埋怨这本书的主角。”
无论是什么书籍,被针对的、被挑剔的、被要求的最多的永远是主角。
被贯以天命之子的主角好像受尽了作者的偏爱,所以他或她做什么都要被架上高台,去审判。
可主角也不是主动愿意成为主角了。
也没有人去在意,这个主角是否愿意成为作者笔下的几乎道德完美行为完美稍有不慎就会从高台滚落的假人。
邱任望开口:“我是这么觉得的,小温之前有句话说得挺好的,世界不可能是本书,《深渊》是一种事情、人物、时间的不准确的集合,以我在域里的体验来看,我觉得成为《深渊》这本书的主角,就像被剧情诅咒了一样,我的所有行为、思想、生活都被控制着走向非我本愿的道路,我不再是我自己。”
《深渊》的主角,简直就是被剧情挑中的倒霉蛋。
哪怕是个人设很好、道德S的伟正光。
不停违心地去原谅不好的事、不停地牺牲自己去拯救其他人、不停地受伤、不停地被他人背叛…不停地无法做自己。
就像身体里长出无数眼睛,剧情监控般的眼睛、世人审判般的眼睛。
剧情就是一座牢笼,牢笼里只能做他人认为你才能做的事,只能按照他人的想法去活,牢笼外,是无数双五颜六色的眼睛,只会抒发他们想要的情绪。
那么…剧情包裹中的人物…他、真正的他…又在哪里…又能在哪里。
邱任望:“所以当时我才会不停地说放开我放开我…因为我觉得我的脑海快要炸了,我觉得头痛欲裂,我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肤都不属于我…”
成为《深渊》主角的感觉,就像被无形的剧情扼住了喉咙,不停挣扎、无法挣扎。
快要窒息。
邱任望说出这些话,是因为知道按照晏逾明的性格,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所想所感说出来,所以把自己在域里所有的感觉都说了出来。
会议室后排。
果然,晏逾明慵懒地倚坐着,看着光屏上的内容,就像在看其他人的故事,轻描淡写道:“是这样。”
他道:“大概就是类似的感觉。”
这不是虚假的轻描淡写,是真实的已经不在意,从他的眼中,早已无法看到任何痛苦的流经。
已经过了太久。早就无足轻重。也许在曾经、很曾经的时候,他在意过。
温知初放在桌下的手不经意地攥紧。
曾经是《深渊》俯视他,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晏逾明… Yu…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被控制的他,他已然可以去俯视《深渊》。
温知初侧过脸,长久地盯着晏逾明,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看来,温知初收回自己的视线。
会议室里纷杂的情绪因为晏逾明冷静的话而降温。
没有时间去回忆、去追讨或是去怜悯、愤怒于什么,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逃离<深渊> ,恰如主角逃离《深渊》一样。
所以《深渊》的出现成了一个新的线索。
老钱:“既然从域里带出来的是《深渊》,再加上我们经历的域里也有剧情…这是不是说明…”
将铭接上话:“抽象意义上讲,域里面的那个剧情存在和《深渊》的剧情,是同一个无形的存在。”
这种无形的存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摧散了,所以《深渊》失效了,其主角挣脱原有的宿命,拥有新的人生,但是剧情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彻底消失的。
《深渊》利用<深渊>重新回来了,剧情寄宿于电子废土,更大野心地想把一切都吞噬殆尽。
这听起来实在不是个好消息,会议室内的气氛愈发消沉。
因为敌人是无形而难以预测的,是庞然的,而他们,有形又容易被观测。
以后的域,他们要拿什么去拼?敌人不止是敌方,还有能控制他们的深渊。
老钱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有新线索了,大家怎么这么消沉,再这么负面下去,不就正着了《深渊》的目的吗?”
《深渊》的出现,是一个正式的宣战和挑衅。
它在宣告,它回来了,以更汹涌的姿态,窥探着他们所有人的躯壳和生命。
老钱:“我觉得深渊不是无法堪破的,无论是我们现在身处的<深渊> ,还是所谓《深渊》剧情,如果深渊真的无所不能,那么就不可能有我们的存在,我们这些弱小的存在早就死了,就算活着,也无法自由的意识。”
如灵魂存在,说明深渊其实也有很多漏洞,它无法全知全能,所以曾经崩坏过,现在又得依赖于许多限定条件而重整旗鼓。
“还是老话。”老钱道,“我们在<深渊>里困了五年了,无论因为电子剥离还是杀戮赛,死了很多人…死了太多人,我们身边的亲人、朋友、队友离开了很多,但我还是相信,我们能走出去。”
“以及,我们一定要走出去。”老钱说,“这才是我们TRES存在的目的,也是我们非得去申请SS赛的意义。”
之所以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去经历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拼一条大家都可以离开的路、拼一个没有电子剥离、没有杀戮秩序的明天么…
老钱拍了拍手:“士气别给我down下去啊。”
“没呢。”邱任望活跃气氛。
老钱点头:“这次你把《深渊》带出来,算是给我们带出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敌人再怎么庞然也是有边界有限定,不是无所不能的,是曾经崩坏过、可以改变的。
而坏消息是…没有人知道怎么才能让它再次崩坏。
老钱:“Yu…”
他望向晏逾明:“当时你怎么脱离《深渊》既定命运的,不可知吗?”
晏逾明:“死了一次,再次醒来后《深渊》的秩序就乱了,时间和剧情都崩坏的,虽然不知道我原来经历过的那几年是被覆盖了、还是消失了,但我醒来后,回到了时间点的六年前,剧情丧失对我身体的控制。”
时间错乱,抽象意义的重生。
这种未解之谜,对于他们来说倒不是关注的重点,重点是剧情是如何崩坏的。
将铭:“听起来有点像游戏存档重开的感觉。”
老钱:“总不可能是剧情自己崩坏了,肯定是有外因的,那么这个外因到底是什么呢…”
可惜没有更多的数据可以参考。
[不是… ]034号: [宿主,怎么他们一句都没有提你啊。 ]
034号: [死亡这么重要的节点,你参与了结尾啊,怎么没一个人提到你的,难道他们不知道男主死亡的原因吗… ]
确实没有一个人提起她,就好像她和《深渊》毫无关系。
温知初察觉到异常,手中缓慢转动的笔抵在本子上,她拿起桌上摆着的那本《深渊》,往后翻,一直翻到结尾。
故事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但是…
倒数第二张不见了。
她出现过的那张短暂的两页,被人细致地撕去,没有留下更多的痕迹。
结局男主的死亡,只剩下坠入深渊的描写,那道将人推入深渊的人影,消失了。
抵在本子上的水笔在纸张上洇出个墨点。
温知初顿了顿,她望向坐在她对面的邱任望,他朝她笑了笑,指向自己手腕的终端。
终端上弹出消息。
Q:[Yu哥说那两页被撕掉比较好,让我撕了。 ]
[不。 ]034号道, [男主才不会这么好心,他大概率嫌麻烦,不愿意太多人介入自己想要处理的私人恩怨中。 ]
终端的屏幕熄灭。
034号好奇地问:[宿主,剧情崩坏的外因你知道吗? ]
它也就是这么一问,没有想得到答案。
温知初:“我知道。”
034号: [哦你不知道…什么?你知道? !你真的知道? ! ! ]
温知初:“嗯。”
034号: [ 《深渊》是我的老东家…我都不知道它为什么崩坏了…宿主,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啊?说出来你们不就能增加找到突破口的可能性了么? ]
这话但愿老东家听不见。
温知初修长的手指抵在本子上:“它听得见。”
她道:“我们之间说的所有话深渊都能听得见。”
她的神情浅淡:“它应该也很好奇它到底是怎么崩坏的,所以才会派你来绑定我。”
034号立马紧张起来: [它听得见?它在哪里?啊!别吓我啊。 ]
034号: [所以不说出口,就是不想让它通过你知道自己的弱点吗…啊,真的在听吗…好吓人。 ]
确实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了不一定能成为TRES的突破口,但一定能成为《深渊》的突破口。
034号: [深渊难道真的无所不在么… ]
无形的深渊,无所不在。
会议室里,话题已经换成了另一个。
事实证明,TRES的队员果然很细心。
将铭拿起《深渊》:“这本书好像被损坏过了,倒数第二张不见了。”
其他队员凑过来:“果然是啊…”
邱任望愣了愣:“……”
他阴阳怪气地拍了拍将铭的肩膀:“将队,你好细心啊…”
狠人,看书这么仔细,防不住啊防不住。
他抱歉地望向对面的温知初。
温知初略微摇头。
不算什么事。
将铭望向邱任望:“被你撕了?”
邱任望想说些什么,被晏逾明打断了:“被我撕了。”
众人望向他。
晏逾明漫不经心地抬眼,他望向教练:“这一张写得是死亡前的一些不太体面的描写,我擅自撕去了,应该没问题吧?”
老钱愣了愣:“…当然没问题。”
如果仔细听老钱的语气,会发现他现在对晏逾明说话,比以往还要多出几分敬畏。
因为他昨天看《深渊》的时候,对书里牵扯到的人物进行了搜索,随之发现了一个事实。
书里但凡背叛过、或者对男主做出些伤害的人,无一例外,都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十分凄惨,大多都经历过长期的死前折磨。
这不禁让他想起在一楼放着的那个上面画了无数斜杠、纸质版的日历。
他记得现在那个日历上,好像只剩下一个日子还画着红圈了。
明年的3月4日。
咳…
反正不是他,他没做过亏心事,他在这本书里和Yu都不认识。
老钱:“……”
老钱又咳了咳:“这毕竟是你个人的隐私,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想让其他人看到。”
将铭点头:“抱歉,我多嘴了。”
邱任望继续拍他的肩,这次是由衷的:“心细不是你的错。”
老钱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集中:“有关《深渊》的事儿先讲 到这里,后续交给对剧情进行深入研究的技术人员,大家先中场休息会儿,喝喝水什么的…”
他道:“下半场复盘比赛。”
邱任望哀嚎了一声:“我都坐了一个小时半了…还有下半场啊。”
老钱手指了指他,看着他左眼的纱布最终没说什么:“先休息,我买了点水果,你们想吃的分着吃吧。”
中场休息。
会议室里闷,章诎和屈孚宁出去吹风去了,将铭坐在原位,还在研究着自己手里的资料,邱任望伏在桌子上小憩。
晏逾明早就离开了会议室。
温知初独自一人坐在会议室里,双眼在空白的本子上定了会儿,她站起身,往外走。
不过刚踏出门,她就被门外倚着的人影喊住了。
晏逾明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了,似乎专门为了等她。
温知初停下脚步,她抬起眼:“怎么了吗?”
晏逾明:“去哪儿?”
“一楼。”她道,“透风。”
晏逾明:“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静默在二人之间弥漫,没有人主动开口的话,二人之间永远是沉默的。
走到楼梯的时候,吊灯的光从斜上方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地投映到墙上。
晏逾明兀然开口:“你不好奇那一张有关你的剧情吗?”
温知初的脚步凝滞了一瞬:“是…有些好奇的。”
“是吗?”他和她并肩往下走,“看起来不怎么好奇啊…”
骨节分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张折叠过的信封,递到她跟前:“想看么?”
温知初停住脚步。
沉默再次弥漫。
沉默中,她的脑海如同卡住的程序,不熟悉而谨慎地处理着该怎么行动的数据。
她总是看不懂晏逾明的下一步。
温知初抬眼:“我可以知道么…你不介意么?”
“有关死亡的场面,”晏逾明似笑非笑,“如果是你,我不介意。”
温知初抬眼看了看他,又垂眼望向他手中的信封。
颀长的手指伸出,接过了这封包裹着纸张的信封。
别墅里的吊灯,似乎有些过于亮了。
照得封口的火漆如同血一般深红。
第53章
温知初打开了封口。
034号比当事人紧张太多:[真的要看吗? ]
034号: [男主到底怎么想的啊? ]
034号: [现在摊牌吗?会不会对宿主你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啊? ]
034号的声音在信封彻底打开后戛然而止。
温知初修长的手指抽出信封中的纸张。
这是一张棉纸,带着檀香味和不规则的毛边,上面的字迹用深黑色的墨水写就…根本不是什么书中的纸张。
这是一封手写信。
温知初抬头,不明所以地望向晏逾明。
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楼的玻璃房外。
晏逾明:“吓到了?”
他深邃的双眼中有不明显的笑意:“抱歉, 只是开个玩笑, 信封里不是那一张剧情。”
“那张纸我收起来了。”他道, “有关死亡的场面, 我还没做好准备和任何人分享。”
温知初略微摇头:“我能理解。”
她该感到庆幸么…他似乎也没准备打开他们之间的潘多拉魔盒。
深黑的双眼定定地望了一会儿夜色, 又看向手中的信:“所以这是…”
夜虫在灯下晃。
晏逾明:“别人寄给你的。”
他道:“你看看。”
蝉鸣声中,月光在草地上镀上银白的光晕。
信纸上。
尊敬的Wen:
你的定制礼服已制作完成,已将成衣送到指定地址。此次设计采用您指定的面料与剪裁,所有的装饰都是手工缝制,并且我们袖口和披肩进行了可拆卸设计,以应对不同场合的需求。
我们相信,这些礼服不仅能完美衬托您的优雅气质,更能成为您珍藏的艺术品。如有任何细节需要调整,请随时与我们联系。您的满意,是我们不懈追求的目标。
来自永远爱您的
LAtelier de la Soie
丝绸工坊
信上的墨水很新,显然刚送来不久。
温知初愈发不明所以, 深黑的双眼浮现出少见的茫然。
她抿了抿唇线:“我并没有订购过…”
“我定制的。”晏逾明接过话,他垂首望向她,“算是我的赔礼。”
他道:“对不起。”
晏逾明:“副班长对班长所做的一切, 我替他代为抱歉。”
夜色将他轮廓外的冷漠掩藏得很好,由是低沉的声音仿佛真的有了两三分歉意:“之前看到你的那本Oxigeno,我觉得你也许会喜欢,就把那些图样送去制作礼服了。”
晏逾明:“这可能不是一份最适合的礼物,不过确实代表了我的歉意。”
034号:[假的。 ]
[都是假的。 ]
[宿主,你知道的吧,他怎么可能对你有所歉意…那不是副班长对班长想做的事,那就是他对你的真实态度… ]
她当然知道。
温知初抬眼:“谢谢。”
她望向晏逾明的眼底,她的神情中,总有一种天生的温和与冷淡的交融的气质。
不过现在,在昏黄的路灯下,温和要比冷淡多很多。
无论晏逾明的歉意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的感谢是真的…也许不是因为礼服这件事。
她道:“域中发生的事其实没必要在意,我们都是不受控的。不过这份礼物…”
她再次道:“谢谢…”
034号: [呜呜呜谢什么啊…都是假的… ]
花圃旁,高大修长的身影弯下,晏逾明弯下腰,视线和温知初持平,深深地望着她的双眼,似乎在探寻她的情绪是不是真的。
深黑的双眼黑白分明而干净,就好像世间所有的谎言都与她无关。
可明明…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谎言。
晦暗不明的对视中,到底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假意。
晏逾明直起身:“那就当你接受我的歉意了。”
风吹得花圃旁树影婆娑。
温知初开口:“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她抬眼:“该上去了。”
·
会议下半场,复盘第二轮、后果有些过于惨重的SS赛。
虽然最后赢了,他们走出来了,但代价是两个月的精神力重伤昏迷期,这甚至还是针对性训练过精神力的后果。
按照常理来说,会议的主题应该往以后的比赛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能再在域中停留太久上牵引。
恰恰相反。
老钱开口:“孩子们,没办法,就算在域里滞留久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你们也必须要去做这件事。”
因为,通过分析第二轮的域,训练官们发现了一件惊奇的事。
光屏上,显露出域数据的热成像。
“你们看这些光点的轨迹。”老钱指着光屏上那一片不那么焦灼密集的区域,“这是域内的一个部分,这个部分和<深渊>的光点轨迹完全相反,无论从模型内颜色的深浅来看,还是从光点运行的轨迹来看,全都相反。”
队员们纷纷抬起头。
将铭站起身,走到前面看轨迹,略微睁大双眼:“这是说…”
老钱点头:“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TRES冒着性命风险不断进入域,第一次,全无所得,但是在受伤惨重的第二次SS域中,他们终于发现了…
老钱指着这部分光点轨迹:“轨迹表明,这一片和<深渊>的运行完全相反。”
换一句话说。
他们发现了SS域内,果然有<深渊>的出口。
<深渊>并不是不可逃脱的!
出口就在SS域内!
邱任望不禁叫出了声,他也站起身:“…真的…真的有出口!”
不可置信。
TRES的大多数人其实对于在SS赛里找寻到<深渊>的出口,抱以的是最低的期待,他们都认为自己的结局大概率和那些SS队的前人一样,以最凄惨的姿态死在域里。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竟然探索到了出口。
“怎么可能…”将铭的第一反应是冷静分析,“之前的那些战队也不止一次地进入过域,他们也有技术人员进行分析,不可能他们没有找出相关的运行轨迹…”
“你说得很对,但是我们和他们有一个很明显的不同。”老钱道,“你能想到吗…”
“不同…”章诎接过话,“唯一的不同。”
是他们所进入的域,比那些SS战队,多出一个不可控的剧情。
“对。”老钱说,“就是剧情。”
他再次望向光屏:“所以这个轨迹图不是以前对于域内地图的分析,而是对于剧情这一抽象概念的模拟成象图。”
图像上的那片区域指的不是域内地图的某个地方,而是指的是某块剧情的流动。
如果达成这块剧情,他们就能找到离开<深渊>的路。
这就是分析后,几乎于悚然、但简单明了的结果。
“达成剧情…”邱任望声音提高,“那到底要达成什么剧情?”
老钱:“以我们现有的技术和维度的局限性,怎么可能分析得出来,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达成这片区域的剧情后,我们就能逃离<深渊> 。”
既然是出口,域内不可能好心地发布关键事件节点,来促使他们去达成这样的剧情。
按照常理推断,这片区域的区域,应该是域内极力会妨碍他们去进行的、和他们人设相反的、难以达成的剧情。
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发展的方向。
是完全未知的剧情。
老钱:“这就是为什么大家不仅得继续进入域,还得在域中待得更久的原因。”
现在,除了完成域内的比赛目标,他们还多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目标——主动去探索剧情,去寻找出口。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做大量的额外之事。
以前,早早结束比赛,脱离域是他们的指向。
现在,为了主动探索更多的剧情,在域内逗留更久成了新的指向。
这种指向三两句就能说清楚,但是其中的风险却是…极具地增加了。
通过第二轮SS域,大家也明白了,如果在域内待太久,一是精神力耗竭身体衰竭,二是有可能因为太过深入人物设定被剧情粘连,永远地被留在域内无法出来,两种可能性都通往死亡。
剧情和域的危险只会越来越高,伤害只会越来越大。
那片给邱任望吃下的药、在综合楼故障的电梯,类似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
他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
“如果…”屈孚宁抬头,“如果我们死在里面了呢。”
就算找到了出口,又拿什么出去,又怎么告诉外面的人出口在哪里。
老钱沉默着,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TRES无法保证主力队员的安危。
老钱:“对于出口的分析,技术人员在加倍努力地做成像软件,后面会嵌入到你们的终端里,带到SS域内,帮助大家不那么茫然地去探索剧情,应该会节省一些生命成本…”
屈孚宁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他刚才提出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惜命,而是真的在思考能找到出口的可能性。
为了防止话题偏到人终将有一死的感性上,他开口转移话题:“还有多久能做好?”
老钱:“快了,明天就可以内嵌。”
邱任望出口缓和气氛:“有希望总是好的。”
往后他们进域,总归有了一些主动性,不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除了打赢比赛之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道:“教练,该说说我们比赛的表现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复盘完我要吃饭。”
<深渊>存在出口这件事让大部分人精神振奋起来,集中力显然比上半场会议要高很多。
《深渊》带来的阴霾,被出口这件事拂去了大半。
“好,复盘具体操作。”老钱,“这轮就不论所谓的分数了,直接分析具体行为,首先,邱任望…”
他望向左眼被层层包裹的邱任望。
老钱:“这轮你怎么看?”
邱任望站着,耸耸肩:“我能怎么看…自从服下那片药后,我就不是我自己了。”
老钱:“确实,这轮你无法复盘,完全就是个被《深渊》挑中的倒霉蛋…不过确实有很多值得表扬的地方。”
“我们都没有吃过这种药片,也没有样本可以用来分析,但是从你赛程的生命体征来看,你服下第一片药,其实生命体征已经受到极大的影响,药有极强的致幻和致痛效用,初步判断是一种精神控制类药物。”老钱道,“你能忍住,没有自杀,已经很了不起了,因为你坚持住了,我们有了《深渊》的线索,也没有损失一名相当重要的队员。”
邱任望想起域中的痛苦,叹了一口气:“这种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如果不是因为想着TRES ,想着要出来,他可能早就在域中结束生命了。
“最后是小温把我拉回来的,没有她来救我,我可能真的就不在了…”邱任望朝温知初望去。
老钱拍了拍他的肩:“小温在综合楼表现得非常好,你能坚持下来也非常好…但是由于这次你没有什么能力展现机会,所以主Tactic位,下一轮还是让章诎来担当,没有问题吧?”
邱任望:“没问题。”
“好,”老钱简短有力地推动着流程,“章诎。”
章诎抬头。
“表现得很好,完全尽到了一个主Tactic位该尽到的责任,”老钱道,“一开始决策的方向是对的,预测了敌方会在最后暴动,把所有的权限都用来兑换剧情脱离时长。”
老钱:“不过行动力上还是有短板,这一点继续在训练中去加强。”
章诎点头。
“下一个,屈孚宁。”老钱笑道,“依旧是幸运的一次,人物设定极大地避免了风险,但是剧情任务和后面利用人物设定一起出去找物资都统筹得很好,依旧是保守地进行,在确保自身生命安全下任务都完成得不错。后面虽然因为人物设定无法回到游泳场馆,但也利用了这一点在外寻找邱任望的信号。”
将铭开口:“小屈一直很稳。”
“是,”老钱道,“非常稳,但是…”
他挑了挑眉:“小屈,下一轮比赛,主Vent位换成小温,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屈孚宁没有任何犹豫:“没有。”
大家甚至没有解释任何原因,就定下了这点。
温知初在域里什么表现,有目共睹。
“温知初…”老钱道,“最后讲你,除了生命安全管理上,几乎所有操作都是完美的。”
完美但惊险。
“先讲将铭。”又是一名求稳的大将。
老钱:“和小温一起的班长和体委之间的配合得很好,对体育部的不断的冲突阻拦得很得当,是场馆内维持秩序必要的存在。”
“还是老问题。”老钱道,“将铭你的能力很强,有的时候其实可以冒进一点,更助于能力的发挥。之前只要处理比赛目标,所以保守点完全没错,但是以后我们进入域是需要主动探索剧情的,将铭,不要被人物设定困住。”
将铭确实是最容易被人物设定困住的、那种非常守规矩的人。
他点头:“我会的。”
“接下来。”老钱道,“Yu。”
他道:“和上一轮一样、无论在决策还是行动上,都很完美,在冒险和保守之间把握得很平衡。”
他继续道:“这一轮Yu抽的角色目标其实和总体保人的目标是相反的,如果其他人抽到这个角色,我可能有些不放心,但是Yu的副班长处理得很好,关键事件节点挑选了一些虽然负面但是不会造成决定性影响的去完成,在角色的处理上有一定的冒险,但是最后成功地遏制住了本身去完成杀人类似的剧情任务,并且争取到了足够的剧情脱离时间。”
“Yu哥,”邱任望惊讶地问,“你的任务里真的有杀人啊?”
晏逾明淡淡地点头,转着手中的笔:“是有。”
老钱:“最后在决策上,选择相信队友温知初在综合楼的行动,没有把时间分出来也很关键。”
当时如果不是Yu拍板,队员们大概率肯定会把剧情脱离的时间用在营救综合楼上,会导致一些危险的后果。
“以及在场馆内和敌方的战斗。”老钱道,“非常完美地压制了两个S级的敌方。”
战斗方面,晏逾明是无可挑剔的。
场馆内的压制,主Carn位永远是主力。
“最后,”老钱道,“温知初。”
他道:“其实这场SS赛我整场看下来,我真的有点好奇…你的短板在哪里?”
老钱其实一开始并不看好温知初,尤其是当初挑选队员入队的时候。
一开始他觉得让E级入SS队太过冒险,后来有了第一场SS赛之后,他又觉得温知初的行事太过冒险。
虽然他总是说屈孚宁和将铭太保守,但保守打法才是最稳的。
第二轮SS域里,温知初的行动比第一轮更惊险了,老钱在观看比赛的时候,有好几次都觉得TRES可能要折在里面了,但温知初偏偏用最惊险的方式扭转了局势。
虽然行事的方向是惊险的,但行事的能力是稳得不能再稳了。
就好像无论把任何事交给她去做,她永远会做得很稳、很好,哪怕是看起来完全不可能完成、风险最大的事。
行动永远比话语多的、可靠得让人惊讶的一个队员。
“可以说,因为她角色的特殊性,”老钱道,“这次的主线基本上都是温知初推动的。”
“在二域中,一共有三次比较大的危机,因为小温抽到了班长这个角色,比较多劳、自我牺牲的一个角色,所以这三个危机都和她相关,也都是由她来解决的。”
老钱继续说:“首先,陈玉清的急性出血,需要药物,小温组织着出去找食物和药。第二个危机,体育部那些人集体出去,小温利用场馆内的丧尸转移矛盾,拖延时间。第三个危机,综合楼那里的陷阱,这就不用多说了,从一楼到顶层的厮杀、故障电梯的自救、最后对队友的营救,为TRES争取到了大量的时间。”
老钱:“都说小温是幸运E,班长这个角色确实很难支撑,几乎把一个人当成十个人来用,但小温完全撑住了。”
“比起上一场的副班长,我反而觉得班长这个角色适合她,”老钱道,“虽然确实是个很辛苦的角色,但比起副班长,小温的行动自由度更高了,能最大化利用她的行动力来改变局势。”
“但是…”老钱道,“还是太冒险了…”
彻底的不求稳,而求进,感觉像是不要命一样。
这样的一种决策和行事,只有结果是好的,才能反过来倒推过程是对的。有多少人敢选择和温知初一样地去这样做,自己打开西门去绑丧尸进来…困在故障电梯里十二个小时…独自一个人去综合楼…
但老钱说不出批评的话,因为温知初就是能做好,而且确实做得很好。
因材施教是老钱的原则。
他觉得温知初是天生的Vent位,一把极度锋利的刀,一个谨慎却极度大胆的赌徒,无惧任何困难,无论前方是任何艰难险阻,这把刀都会往外劈去,在观测仔细后毫不犹豫地下最大的注。
而且战斗力极高。
等级对她而言完全是个虚构。
这让老钱不由联想到晏逾明。
两个人有些相似的地方,但有些地方又完全相反。
相似的是决策果断,战斗力都极高且背负着诸多秘密;相反的地方是,晏逾明永远对于战斗是漫不经心的,是断后的,而温知初则是主动的,是求进的。
晏逾明是厌倦危机的类型,他会等待危机降临后再防守,而后进攻。但温知初是不把危机当回事的类型,会用主动靠近危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所以温知初适合Vent位,而晏逾明适合Carn位,不过两个人都已经优秀到可以兼容所有的职能位,都是全能发展的代表。
“说实话,我现在都有些好奇你们两个人打一架,到底谁更厉害…”老钱开玩笑道。
晏逾明慵懒地转着手中的笔,似笑非笑:“友谊赛?”
老钱:“开个玩笑,没必要把力气浪费在这里。”
温知初抬眼,淡淡地开口:“我不会输。”
034号深以为然。
不过男主绝对也不容小觑,是狠人中的狠人。
“突然想到一个题外话,”邱任望笑着开口,“技术人员分析背后数据的时候,说班长和副班长的剧情贴合度最高,但我一想到扮演班长的小温是道德E ,而扮演副班长的Yu哥是道德S ,就觉得很抽象。”
他笑着:“由此可见有关道德的测试肯定不太准。”
老钱点了点头。
他一想到一楼摆着的那个日历,就觉得Yu绝对不是什么道德S ,至少现在不是。
而小温…道德这事儿论迹不论心,如果道德E都能像小温一样的话,他希望全世界都是道德E。
道德E是什么程度,是坏到可以毫不留情生食人脑袋的程度…像小温这么懂礼貌的队员,怎么可能对人的脑袋感兴趣。
034号:[……]
“话回正题,也是最后一件事儿…”临近散会,老钱的姿态轻松了些,“说一说敌方吧。”
他道:“这次直面敌方,想必你们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不完全是<深渊>的工具。”
起码他们是求生的。
这次域的规则其实对TRES非常不好,但凡敌方自己自杀一个人,TRES必定是死局。
但敌方在比赛过程中并没有表现过任何有关于此的倾向。
说明他们哪怕是<深渊>的工具,也是有一定自主意识的。
不过这个发现似乎没什么帮助。
<深渊>和剧情的能力一直在提升,也许后面就能完全控制手底下的傀儡了。
“这事儿就是说给大家听听,好好利用说不定能省点事儿。”老钱道,“行了,会议结束了,大家去休息吧。”
漫长而信息量极大的复盘会终于结束了。
“终于…”邱任望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一起去先去吃饭吧。”
将铭:“走。”
·
夜色沉静。
吃完晚饭后,温知初推开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卧室有所不同。
手上拿着之前晏逾明给她的信,温知初走进衣帽间,定制的礼服果然已经被送过来了,已经被机器人分门别类地悬挂在开放式衣柜里。
原本空荡荡的衣帽间,一下变得拥挤。
轻柔的灯光打在礼服上,珠光与刺绣勾勒出精细的纹理。繁复的叠料、剪裁考究的正装、镶嵌着碎钻的裙摆…在Oxigeno童话里才会出现的瑰丽服饰,被具象化成了真实的布料。
温知初对衣服方面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她一排一排地看过去,只能感觉到做得很好看,比较用心。
034号:[宿主,虽然有很多裙子太隆重了平常没办法穿,但有些服饰其实可以搭配日常服装,你看那个棕色的毛绒格子包,这个和你上次去游乐园的一身很配。 ]
034号:[还有那几套裙子,把披肩拿掉的话,是很好看的日常裙子…]
034号比宿主激动。
不过它感觉宿主估计更会把这些衣服当成偶像的周边。
温知初认真地看过去,往后走。
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深黑的双眼兀然定住。
或是可爱清新、或是瑰丽的衣衫中,出现了一件格格不入的衣服。
既不是什么长裙也不是什么正装,是一件队服。
不是TRES的队服。
这是一件全黑的队服,上装和下装都是纯黑,只有袖口处印着标志,仔细看,会看到一个绿色的X ,和红色的蝙蝠图样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034号: […这个标志?等等,这不是域里那个药瓶上的标志吗? ]
[什么意思? ]034号道, [Oxigeno里没有这种服装啊……男主送你这个做什么? ]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晏逾明和温知初知道。
因为这套衣服…温知初穿过。
在她初次遇见晏逾明时。
在深渊旁。
她将他推入深渊时,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第54章
走出衣帽间。
温知初把这套队服带出来了。
队服被叠在了桌子上。
温知初坐在桌子前, 抿了抿唇线,望向桌子上的衣服。
卧室里只开着一个立式台灯,光线显得昏暗。
034号已经知道了这个队服的来源, 立即开口:[感觉像来自男主的警示。 ]
034号:[难道是宣战…]
034号:[开始要摊牌了? ]
但是男主刀人不是一向很有仪式感么,还没到明年三月四日呢。
等不及了…恨意难耐了?
034号瞎猜着,它开始检索男主的数值: [让我看看男主对宿主的杀意值是不是又升高了… ]
检索后的结果出乎它的意料: [什么…竟然是最近刚刚降低了? ]
从二域出来后, 杀意值便开始下降了, 送出定制服饰后,竟然更加降低了。
明明送了一件和谎言相关的队服, 杀意值反而降低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送出这个队服的目的不是挑衅和宣战吗?
是试探么?
到底是什么意思…
034号从未想到过男主对宿主的杀意值还能下降,毕竟男主是个很偏执而绝对的人,就算有人是出于什么原因误杀了他,他也会按照原则对其进行处刑。
这是他的性格底色。
一个结果导向的人。
可惜它只能看到男主对宿主的杀意值,如果能看到其他数值就好了…就比如…好感值之类的?
毕竟按照男主这种性格, 杀意和好感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这种从《深渊》里走出来的狠人,无法用常理去思度。
或者看到厌恶值也行啊。
毕竟按照此消彼长的理论,宿主应该更愿意看到男主对她保持一个比较高的排斥态度,互不相容,就不会此消彼长。
单从杀意值来看,根本揣度不了男主的态度。
晦暗的灯光下,温知初的目光依旧定在桌子上的队服上,似乎在思考该拿这件衣服怎么办。
听到034号的话,她略微抬眼:“你刚才说什么?”
034号:[……]
它刚才说了好多话。
温知初:“有关杀意值。”
[哦… ]034号道, [宿主,男主对你的杀意值下降了挺多的,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于什么原因。 ]
卧室内安静下来。
光线忽明忽暗,温知初后倚到椅子上, 并不因此而开心。
晏逾明的下一步她永远看不懂,包括他的内心。
她轻轻地啧了一声。
人类…好难啊。
卧室内安静了许久,温知初站起身,像是想通了什么。
她把这套衣服拿了起来,没有选择放到衣柜下层收纳起来。
而是打开了上层的柜门,展开,拿衣架挂了起来。
·
第二天,依旧训练的日子。
温知初没有穿平常的那件灰色运动服,换上了这套全黑的队服。
把帽檐往下扣,出门,下楼梯。
黑短T修身,展露温知初流畅的肩线,布料贴合腰身而下,衬得她愈发冷淡慵懒,长裤笔直垂落,勾勒出两条修长的腿。
她走到一楼的饭桌旁,默不作声地坐下,吃早饭。
队友们都在桌旁坐着,低声地聊着天。
邱任望一眼就看到了温知初:“小温,早。”
温知初抬眼:“早。”
坐在温知初身旁的章诎也开口:“早啊。”
温知初:“早。”
坐在温知初对面的晏逾明抬眼,目光落在温知初的身上,眼神顿了顿:“早。”
034号独自尖叫:[宿主,他看到你穿这件衣服了! ]
温知初平静地抬眼:“早。”
显然不只晏逾明注意到了温知初身上的队服。
“欸?”有个女训练官好奇地看过来,“小温…你这穿的不是我们的队服啊?”
设计太像了,刚才还以为是TRES的队服来着,结果没有队标。
“嗯。”温知初平淡地开口,“运动服。”
训练官职业病犯了:“款式挺像队服的,但是比TRES的设计得好,更修身,挺适合训练的,腿上还有个可以别刀的挎带…”
她问:“小温,你袖口的那个标志是什么,可以让我看看吗?”
“这个?”温知初伸直手臂。
邱任望也看过来,短T的袖口上,有一个奇特的标志,往外凸…仔细看 ,其实是贴了一个大的动画贴画,上面写着《小朋友都爱的宝镜》。
邱任望:“……”又是这三头小猪。
女训练官看了看,只觉得自家孩子可爱:“小温果然还是个小孩儿呢…”
034号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男主的反应,因为它还是挺害怕刺激男主的后果的。
别两个人直接打起来了。
这样戏剧化的场面显然不会出现在两个人之间。
不过,表面的平静之下,显然有什么情绪在慢慢地膨胀、拉扯。
晏逾明放下手中的刀叉,后倚到椅子中,沉默地看了会儿温知初,直到温知初抬眼,注意到他停留过久的视线。
温知初:“嗯?”
晏逾明似笑非笑。
就在034号以为他要说起队服的时候,晏逾明开口:“还要喝牛奶吗?”
他把手旁的杯子推过去:“这杯没动过。”
温知初:“…谢谢。”
晏逾明:“多吃点,最近训练量加大了。”
温知初:“嗯。”
晏逾明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温知初身上,直到她把那杯新的牛奶喝完了,视线才缓慢地收回来。
从这天往后,是连续五天的无休息训练日,训练量是之前的两倍。
从这天开始,除了在训练馆训练时,宿主都会穿这件全黑的队服。
男主送来这件队服的意味是不明的,没有任何解释的,是个充满不明意味的问题;那么宿主这些天穿上这套队服,就是同样充满不明意味的答案。
两个人明明没有说清楚问题和答案,但好像都明白了对方的意味…关系又重新冷了下去。
除了打照面的时候互相打个招呼,几乎没有其他交流。
就算训练的时候站在一起,也没有任何谈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第二轮SS域开启前。
重回那个冰点。
宿主似乎对这种变化没有什么反应,除了训练外,没有其他关注点。
在训练馆内,她踹开一个模拟敌方的靶子,听着耳机中的指令,撑着扶手从二楼跳下来,捡起地上的刀,躬身往布景中深入。
一下午的负重跑后,温知初站在跑道上,耳机中传来训练官的声音。
“第三轮SS域开启的时间出来了。”训练官道,“明天中午。”
通知来得仓促,这意味着TRES的队员们这次训练没有休息日。
温知初停下脚步:“收到。”
训练官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补充道:“你们教练刚刚在群里发了,今天提前结束训练,晚上请你们所有人去市中心剧院看话剧。”
温知初稳重地继续往前跑:“好…收到。”
·
市中心只有一家剧院,是<深渊>中的恐怖主题类剧院,消费极高,但里面的话剧体验感很好,买一张票,服务流程包括从市中心用马车接来客人、观赏话剧、话剧后的宴会,以及送客人回家。
因为是体验式话剧,客人需要按照主题搭配相应的服装出席。
今日…也就是8月8日晚的话剧主题是送葬人。
晚上七点的时候,老钱已经在TRES门口等着了,不管是什么主题,反正穿一身西装肯定是最省事的,偷懒,却能符合几乎所有主题。
想到这点的显然不只他一个,章诎和将铭也穿着一身西装出来了,只不过两个年轻人的脸上被画了几道血口子。
几个人站在马车外等其他队友。
马车倒是装扮得挺恐怖的,车厢里一股石榴汁味,在地板上流血。
等了一会儿后,其他人接连出来了。
屈孚宁和邱任望没有穿西装,屈孚宁借着这个主题完完全全地用布料包裹住自己,除了脸,全身上下一点儿皮肤都没有露出,邱任望穿了一身用血红颜料洒染的运动服,自己在上衣后面画了俩黑翅膀。
Yu明明穿的是西装的,但由于他过于英俊的长相和高大修长的身材,莫名其妙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非人感,让人想起电影中才会出现的那种吸血鬼贵族。
温知初最后一个出来的,和Yu一样,也是天生的长相自带非人感的一位,不过她的打扮也很贴合主题。
里面内搭的裙子是Yu送衣服中的一件简单纯白纱裙,但是上半身套上了镂空的针织衫,下半身用苏格兰外裙将纱裙半束住,头上戴着的黑色格子发巾如同头纱一样束住长发。
纯白的纱裙上,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红颜料,晕染着往外散开。
很暗沉但有对比度的一套叠穿。
“好好看啊小温…果然你做什么事都很认真。”邱任望比大拇指,站到温知初身边,“老钱,你看我们俩配不配,像不像一套的哥妹…”
老钱站在对面,朝邱任望比手势:“你让让,我给小温拍张照片。”
邱任望:“……”
老钱拍了一张,朝Yu和温知初看:“你们站在一起试试,我拍张照。”
邱任望:“…………………”
老钱也有点无语…他就想帮队里的两个Ace拍张合照,结果两个人站得远远的,中间都能站下两个他了。
不是…是他的错觉么…怎么感觉关系比以前更不好了呢…
老钱:“要不你们站…”
“欸!”邱任望一声喊,走到两人中间站下,“我就知道教练心里有我!再站个我正好!”
老钱:“……”
“咔擦”声落下,镜头里,除了邱任望笑得牙齿都露出来,其他两个人,一个平和,一个面无表情。
老钱:“……”
不是,这俩孩子怎么回事…不是第二轮比赛结束后关系才升温了一下吗…听训练官说Yu还给小温送什么衣服来着…怎么又这么僵了?
跟陌生人似的…
马车是两人一辆。
老钱特意把邱任望拦住了:“你跟我一辆,小温、Yu,你们俩坐一辆。”
他分配着。
队员之间还是关系好一些比较好,太僵了影响域内合作。
温知初停下了朝另一辆马车走去的脚步,听到了教练的话,她顿了顿,朝身后的马车走去。
马车不算狭小,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说是马车,其实没有马,靠电运作的仿制马车,车厢是半镂空的,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温知初上车后,朝晏逾明颔首,两人算是打过招呼了,各自坐下。
一个坐在马车的最东侧,一个坐在马车的最西侧,马车开始行走后,两人各自看着就近的窗,马车内除了轮子颠簸的声响,没有其他声响。
马车行走的这整整半个消失,昏暗的马车内,没有半点交流。
034号:[……]
它感觉它也快窒息。
马车停下,剧院内的工作人员来接TRES的队员们,他们下马车。
剧院内站满了人,大多是<深渊>里的电子NPC,少部分是活人。
落座后,剧院内的灯光沉下去,音效响起,进入了话剧观赏的时间。
因为老钱的安排,温知初和晏逾明的座位依旧在一起,不过二人依旧默不作声,眼神没有交汇。
二人都望向台子。
序幕缓缓地拉开,像是要给大家一个惊吓,剧院头顶随着枪响的音效,提前准备好的彩带球炸裂开,染成血红色的彩带往下飘落,洒在观众的脑袋上。
不少观众发出惊吓的尖叫声。
温知初冷淡地抬眼,她显然不会被惊吓到,但是坐的位置正好在彩带球下,不少彩带飘落在她的头发上。
她抬起手,想要拂开这些彩带。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此之前伸来,伴随着台上的台词,轻轻地拂开了她头发上的彩带。
…温知初略微抬眼。
034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宿主,男主的杀意值经过这五天,已经上升成原来的区间了。 ]
黑暗的剧院内,晏逾明收回手:“好了。”
温知初略微提起唇角,她颔首。
“谢谢。”
第55章
很不巧, 话剧讲的是一个有关背叛的故事。
主题除了送葬人之外,紧扣信任、背叛、死亡、真相。
这些主题,似乎正是横亘在宿主和男主之间,那层永远不会有人主动去揭露的隔阂。
主要角色就四个:送葬人维克多、他的妻子艾琳娜、维克多的朋友格雷医生, 以及维克多的女儿莉莉安。
他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偏僻而藏有诸多秘密的小镇里。
维克多是小镇上备受尊敬的送葬人, 沉默寡言, 总是独自一人在墓地里为死者祈福。平静的生活一封信打破。信中揭露维克多与挚友格雷曾经共同犯下的罪行…多年前, 他们为了金钱,背叛一位无辜的朋友, 导致其惨死。
艾琳娜无意中发现了这封信, 震惊之余,她质问维克多。维克多不承认自己杀过人, 艾琳娜半信半疑。与此同时,格雷现身, 承认这一切,并威胁要公开罪行,除非维克多协助自己完成一场更大的阴谋。维克多陷入两难。
莉莉安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开始对父亲的过去感到恐惧。她试图揭开真相, 却意外卷入更多的危险。最终,维克多决定直面自己的过去,向家人坦白一切, 并试图阻止格雷的阴谋。
他当初确实为了金钱和格雷一起背叛了那位朋友, 但是人确实不是他杀的。
故事的结尾, 有些欧亨利。
莉莉安发现了真相:母亲其实早就知道维克多的过去, 并且一直在暗中和格雷合作,试图通过维克多的愧疚控制他。
维克多震惊不已,意识到自己不仅被挚友背叛, 还被最信任的妻子欺骗。
故事的最后一幕,维克多独自站在墓地中,手中握着一把铲子,面前是格雷和艾琳娜的尸体。
整个台子上,除了满手是血的维克多之外,还有他身后那…双眼通红、虚无的死魂灵。
它显形了。
那位曾经被送葬人背叛的朋友化为魂灵,盯着他,随着他一起消失在浓雾中。
送葬人…又最终会被怎么送葬…
血从墓碑上不断往下流淌,暗示背叛和死亡依旧无止境。
话剧结束,演员们退场,剧场内响起掌声。
剧院内的灯还没有打开,舞台上演员们重新归场一起唱歌,歌声让剧院内没有那般阴森恐怖。
死魂灵、送葬人和格雷医生肩搭着肩演唱着,好似背叛和死亡从未在他们之间存在过。
老钱问身旁的邱任望:“怎么样,还挺好看的吧?”
邱任望:“演的很好,确实不错,就是有点饿了”
老钱:“那我们先走吧,别听歌了,好像还要唱很久… 一起出去吃完东西回去休息。”
TRES的队员们接连站起来往外走。
温知初也站起来,队伍暂时卡住了,她站在原地,等待前面的人往前走。
舞台中,歌声中响起一句:“你告诉我,维克多,你到底是送葬人,还是刽子手?”
温知初朝舞台上看去,演员们很沉浸。
晏逾明没有望向舞台,他垂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温知初,晦暗的光线将他轮廓衬得更加分明。
晏逾明:“好看么?”
温知初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身后的人是在和她说话。
她道:“好看。”
晏逾明:“你觉得维克多是送葬人,还是刽子手?”
温知初:“…既是送葬人,也是刽子手。”
被朋友背叛了,但也确实背叛过另一个朋友,间接导致了朋友的死亡,才有其后挣扎不清的一切悲剧。
034号: [男主显然不是认真想要讨论剧情。 ]
确实不是。
带着含沙射影又模糊不清的意味。
晏逾明问:“你怎么看待背叛和死亡之间的关系?”
前面的队伍终于开始挪动,温知初抬眼,神情在晦暗处看不分清。
“我觉得…”她道。
“所有的背叛,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两个人的脚步都略微停滞了片刻,而后一前一后地往前走,和队友和教练会合。
其余的对话,都被人群的嘈杂声给吞没。
夜色未了。
晚宴丰盛,不过TRES的队员们时间有限,没有参加晚宴后的舞台秀,离开了剧院。
在剧院外,老钱蹲下:“来,大家站在一起,给大家最后拍个照。”
六个人站在绕着彩灯的树下,“咔擦”一声,老钱拍下剧院前的这群年轻人。
照片定格。
相片中,邱任望笑得最开心,就算左眼被绷带包裹着也抵挡不住他发亮的眼神,章诎眯成狐狸眼,屈孚宁盯着镜头发呆,将铭的嘴角僵硬地扬起。
温知初和晏逾明…
老钱看着手中的相片…这俩孩子站是站在一起的…
其实没有想象中的生疏,但是也没那么亲近。
不远不近。
恰到好处的距离里,相片中的两个人看的是不同的方向。
就像天上分散的星光,走向的不同的路。
闪烁着。
夜色一点点燃烧殆尽。
·
第三轮SS赛的到来让TRES基地的气氛紧张很多。
从剧场回来后,大家都早早收拾回去休息,隔日上午大家也都没有训练,各自静养。
十一点一到,顶着夏天的大太阳,换上夏季队服的队员们在门口集合。
烈日烧得大地散发植物被烤的气味,八月的日头热烈而不容躲避,蝉用力地叫着,军用卡车运着主力队员和训练官,颠簸地离开。
达到目的地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卡车的尾门打开,队员们依次下车。
温知初扶住车栏,从卡车上翻跳而下,轻声落地。
队员们靠近域。
数据流的光芒在一望无际的荒岭中穿行,第三轮SS域,缓慢地打开了。
老钱走到他们身旁:“能进行剧情探索的光点仪已经内嵌在你们每个人的终端里了,这一次,大家的任务会更重一些,除了要完成<深渊>给你们的剧情目标外,还要额外地去探索有关出口的剧情。”
“不过…”他道,“无论如何,还是你们的性命最重要,如果没有生命,就算找到出口又有什么用…”
老钱道:“无论输赢,无论能不能探索到剧情,大家必须都要活着。”
数据流风暴般开启,域所在的门形成一个漩涡。
队员们一个一个地进入域,没有再看身后的路。
温知初俯身,弯腰踏入了域。
广播:[领域展开。 ]
广播: [SS赛程开启。 ]
广播: [赛制:长时剧情赛;剧情将随机为各位分配角色,请遵守杀戮和剧情规则。 ]
广播:[注意保护自己的意识,警惕任意剧情带来的错觉。 ]
随着冰冷的电子声,周身陷入伸手不见物质的黑暗中。
耳畔响起风声,温知初睁开眼。
抬眼,四周依旧漆黑,从地上熟悉的杂物来看,这里是…游泳场馆的仓库。
门被锁着,身体有些紧绷,从身体温度来看,这个角色应该在仓库里待了很久。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要把自己锁在仓库里,窗帘紧拉,也不开灯。
墙上,是中午十二点半,但仓库内温度很低。
面前展露电子光屏。
时间:现在是3046年4月20日,谷雨季节,距离丧尸潮爆发,已经过去46天。
剧情:学生们在场馆内所待的时间里,大家组织过两次外出,寻找食物和药物,但是校园内的物资实在有限,食物和药物再次迎来耗竭的危机。游泳场馆这个末日里的乌托邦已然不再安全,整个校园资源耗尽,已无法生存,他们必须要离开游泳馆,想办法离开这所已无活路的丧尸校园。
剧情目标:
所有TRES的成员们,你们此次的剧情有两个。
其一,杀死至少三个敌方。
其二,离开校园,借助陈付讫叔叔派来的救援队和关键人物市议长见面。
[两个剧情目标? ]
[这么难…陈付讫不是敌方吗?怎么借助啊? ]
[开玩笑吗,这么大的任务量… TRES这次还得另外探索剧情找出口啊。 ]
[我估计探索不了,你们觉得<深渊>真的会让他们用终端里的那个内嵌光点仪么? ]
确实用不了。
所有TRES队员的终端上,内嵌的光点仪被打开功能后,终端就会显现[无信号]。
完全没办法通过这个功能来试探什么样的剧情才是最靠近出口的。
[无信号。 ]
温知初的视线离开终端。
眼前的电子光屏再次出现,浮现出她此次的人物角色栏。
姓名:温知初。
人物:由于上一轮你的表现和班长这个角色贴合度极高,此次任务,你依旧担任高三四班的班长,正直、善良、即使牺牲自己也要守护他人。
可是…不对。
温知初站起身,如果是班长,为什么会把自己关在仓库里这么久?
班长是沉稳的,镇静的,永远不会远离人群的。
而这个角色的内心,有种非常焦虑、厌世的情绪,被极度压抑着。
她站直身,掀开校服衬衫的袖子,焦灼感来自手腕…
与此同时,电子屏上关人物资料的最后一段字被吐出来。
性格:善良勇敢是班长的表面形象,也许正是因为过于完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无法对别人发泄,太过压抑和高压的成长环境让班长永远无法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做错任何事,极度的压抑催生极端的自毁情绪。
情绪内化成精神疾病后,班长每天都必须要服用精神镇定方面的药物,来维持正常人的假面。
班长的口袋里,装着熟悉的药瓶,和邱任望之前服用过的药一模一样。
温知初撩开了袖子。
手腕上,布满一道道割腕过的、结痂的痕迹。
第56章
从口袋里拿出药瓶,药瓶上刻着熟悉的标志,绿色的叉和红色的蝙蝠重叠着,如同在深渊里往外窥探的怪物。
[什么意思…明明是班长,却给班长加了这么个设定吗? ]
[班长本来就很难做了, 现在连精神疾病的限制都加给了小温…]
[不是,这个域什么意思,是想把小温往死里搞啊。 ]
[天天吃这个药?有自杀倾向的同时还要完成那么多任务?这跟让人直接去死有什么区别? ]
[不是吧,这么倒霉嘛,怎么又是小温来承担这一切啊? ]
[这也太难了…一个做最多事但心里最压抑的角色…怎么来承担啊?还有那么多目标要完成,不仅有域里的两个目标,还得另外探索剧情…现在剧情探索的光点仪也没用… ]
仓库内,温知初打开了药瓶。
药瓶里满满当当都是药片,瓶身上写着一天一片的说明。
轻响后,温知初重新关上瓶盖, 把校服袖子放下来,遮住手腕上的伤痕。
口袋里除了这个药瓶,还有一把细长的玻璃片,上面沾着星星点点、不明显的血迹。
观察四周。
班长来这里,大概是自毁倾向再次暴发,无法压制情绪的她把自己关在仓库里,就像之前将自己锁在杂物间的邱任望一样,企图再次割腕自杀。
不过最终理智压制了这一切, 班长选择服下药物, 昏厥了过去。
大抵是这样。
推开门, 温知初走了出来。
往外走,游泳场馆依旧是熟悉的模样,消毒水的氯味潮湿地弥漫在走道间, 学生们在场馆不同的地方分散、午睡。
偶尔有几个人在角落低声聊着天,看到温知初后,都会抬起头打声招呼:“班长。”
温知初略微颔首,踏上楼梯,往二楼走。
游泳馆外是密密麻麻的丧尸,丧尸的数量显然比之前两轮要多了许多,这意味着校内有源源不断的幸存者丧生,而校外的丧尸潮也没有任何控制得住的迹象。
原本紧锁的校园大门被外面逃生乱窜的卡车给撞开了,没有大门的阻挡,外面的丧尸涌入这所原本就一败涂地的校园,涌向各处有可能会出现活人的地方。
由是现在从天空往下俯瞰,游泳场馆外的丧尸人头几乎如蜂窝里的蜜蜂一样拥挤,激烈地撞着墙和门。
场馆内的学生们一边焦躁着,一边又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绝望,拿衣服绕住脑袋,麻痹自我地闭上眼。
[其实我觉得还是有些改变的。 ]
[这些学生起码胆子大了些,敢出去找物资了,接下来TRES要带他们逃生的话,应该不会那么难吧? ]
[为什么要带他们逃生?不用管他们啊,反正都是NPC ,这一轮又不用保人了。 ]
[不是,楼上那哥们儿,你有没有人性啊,照你这么说,我们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碳基NPC…数据化不代表这堆数据没有生命啊。 ]
[太圣母了,自己命都保不住了还管其他人干什么? ]
[别吵了,不管什么人性不人性的,小温是班长,将铭是体委,其他队员的设定基本都是善良的人,他们的人物设定,注定他们不会独自逃跑的,从剧情角度出发,他们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
温知初站在二楼,往下看。
这次不是三十三个人,是三十四个人。邱任望也在。
这次没有TRES的队员在外落单,毕竟药物的控制已经落实在班长的身上,没有必要再挑出一个队员单独当陷阱。
场馆内的布局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末日里46天的发酵,足够让许多事改变。
譬如有了上一轮域发生的事,体育部的李奂壬和陈付讫不再能带动那些体育生挑事,体育生们融入了高三四班,不过还是比较忌惮这两个人。
这一轮,章诎人物角色没变,依旧和高二七班那几个以赵平阴为首的刺头关系不对付,这三个刺头和李奂壬和陈付讫关系变得很好,基本都在一起活动。
陈玉清的身体恢复了,已经能跟大部队一起行动,感激校医的照顾,会帮忙校医打下手。
因为学生们需要找物资,外出了两趟,不少人受伤得很严重,每天都得处理伤势,尤其是储见仲,他的低血糖变得更严重了。
将铭的人物角色没变,依旧是高三四班的体委;邱任望的角色和上轮一样,是高三四班的美术生,不过没了精神疾病的设定后,是个普通文静的学生;屈孚宁的人物角色变了,成了四班的学生,但性格依旧比较幸运地贴合他本身,是个虽然喜欢独自行动但善良的学生。
[小屈一如既往得幸运,角色都是比较能按照本意行动的那种,不愧是幸运S。 ]
[而且这个角色比上一轮还要好,没那么孤僻,还是高三四班的,比较方便和大家聚在一起,上次章诎都没办法找机会单独和他聊行动。 ]
[那个…Yu呢? ]
[没看到啊。 ]
温知初站在二楼,往下看,也没看到晏逾明的身影。
其余的队员倒是默契地聚到了二楼,逐渐五个人都齐了。
这次他们五个人的人物角色关系不错,没有特别孤僻躲避人群的,比较容易会合,不用开“剧情脱离”权限也可以躲开人群聚在一起,来讨论行动。
“可能Yu哥这次的人物设定还是上次那种孤僻的角色,说不定还是副班长,所以没办法来,依旧需要躲避人群。”邱任望道,“那我们五个人先讨论吧,有什么重要的话整理好发在群里。”
人物设定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聚太久,赶紧简洁地交流彼此的情况,以及接下来行动的大方向。
一番谈论后,主Tactic位负责总结。
章诎:“首先,权限。”
他道:“因为这一轮需要对敌方动手,所以武器抽取的权限比上一轮重要,除了Tactic位之外,其他四个人都有抽取武器的权限。”
他望向将铭:“这次Carn位还有后半场才能行驶杀戮权的限定吗?”
“有。”将铭道,“和老规则一样,虽然后半场才能行动,但能一定程度上共享你们Tactic位的部分权限。”
“行。”章诎道,“这次Tactic位的权限,我作为主位,有两个权限,其一是局部地图,其二是剧情脱离,这一轮域里面我们要离开游泳馆,甚至要离开校园,而且还是在依托敌方的情况下出去,肯定会出现一些意外,所以地图的权限会比剧情脱离的权限重要很多,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我应该会把权限都放在地图上。”
邱任望接着道:“我只有一个权限,是查看敌方,十二个小时可以查验一次身份。”
[十二个小时才能查验一次,太夸张了吧?怎么来得及? ]
[别急, Carn位不是可以共享么? ]
将铭道:“我能共享查看敌方的权限,但是二十四小时才能查验一次。”
“太紧凑了。”邱任望道,“也不知道Yu哥有没有这个权限…”
“他没有。”章诎低头望向终端,“群里发了,他这次的权限只共享了剧情脱离。”
果然,Yu依旧是副班长。
邱任望:“这其实挺好的,因为他那个副班长的人物角色挺需要脱离剧情的…”
屈孚宁开口:“但其实这次是不是没那么需要查验敌方,毕竟我们已经知道了李奂壬和陈付讫是敌方…”
邱任望摇头:“不行,陈付讫的身份很特殊,我们不是只离开校园就好了,还必须要搭上他这条救援线才行,而后才能看到他的叔叔市议长什么的。这种情况就得保证他活着,还得活到最后,而且还不能招惹他的朋友。”
章诎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我们最后完成见到市议长这个任务后,利用剧情脱离再把陈付讫和李奂壬一起杀了…”
说完他自己摇头:“我们能想到的敌方也能想到,在此之前,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利用剧情躲起来,所以为了保险,必须得更多地去查验其他的敌方。”
聊完权限后,开始谈论目标。
“大家都知道。”章诎眯着狐狸眼,“这次比较辛苦,剧情目标比较复杂。”
前两个是<深渊>给他们的。
其一,得杀至少三个敌方。其二,得离开校园,借助陈付讫叔叔派来的救援队和关键人物市议长见面。
看似只有两件事而已,但是这两件事都需要他们完成无数剧情关键事件。
最后一个目标是他们自带的,也是最难的。
要在保证他们能走出去的情况下,去探索有关出口的剧情。
终端内嵌的剧情探索功能根本没用,还得靠他们盲人抓瞎般得去试探。
章诎:“剧情探索的事…”
他也没办法提出什么建议。
他道:“我们就靠直觉和经验去尽量努力吧。”
这是他们进入域的意义,不可能因为条件艰难就放弃。
“最后,”章诎望向其余四个人,“聊聊我们自己,因为这一次又多了个无法互相看到对方详尽资料的限制…大家的角色应该没有什么异常的吧?”
“没有。”
“没有…”
五个人互相看着,没觉彼此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
“小温?”章诎望向一直沉默着的温知初,“你的人物角色还是班长…一切正常?没有变化吗?”
温知初抬眼。
“是出现了一些变化。”她平和地开口。
“不过…”她顿了顿,道,“在可控范围内。”
·
[啊啊啊…在什么可控范围内啊…小温应该是怕拖累大家,没告诉其他人吧… ]
[说实话是我,我也不会说,因为现在六个人的任务都太多了,稍有分心可能都自身不保,就算小温说出来,他们也没办法替她来完成班长这个角色,反而会让其他人因为担心她而束手束脚的,所以小温才选择没有说出这些事。 ]
[其实我觉得小温可能不会做这么多感性的思考,只是觉得无法团队合作的事,就由自己单独做好就行吧。 ]
034号觉得这个弹幕很有可能真相了。
一楼。
温知初在观察着自己,亦是在观察着这一轮的班长。
这一轮的班长比起上一轮的班长要稍微不合群一些,虽然不拒绝其他同学靠近,但也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事做,避开人群待着,躲避太多琐碎的事务,不过如果有学生专门来找她帮忙,她也不会拒绝。
班长的身体很不适,躯体化反应严重。
走路时,眩晕感强烈,伴随头痛和恶心感,食欲低,脸色苍白,不过这些她不会对外界表现出来。
正是因为身体不适,班长才选择一个人待着,不想任何人看穿她假面下的一败涂地。
其余,暂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至少不吃药时不会凭空产生幻觉,就算有神经性耳鸣也是低声的。
是个必须要养精蓄锐的角色。
温知初从人群穿过,走向一楼的走廊,那里人很少,可以独自待着。
在走的路上,和不少同学搭话中,她了解了一件事。
场馆内的所有学生都约定好了,明天早上,他们要集体离开这个场馆,逃向礼堂楼,在那里,后天会有救援队的直升飞机落于天台。
与上一轮剧情不同,这一轮这些学生是信任陈付讫说救援队要来的,不仅仅因为他们听到了陈付讫打给叔叔的电话,也因为收音机里播报的救援队行动,确实应该快要覆盖他们这片城区了。
所有人都准备离开。
演绎陈付讫的人没有变,依旧是上次那个敌方。敌方说的话…真的可信么。
就算不可信,就算有陷阱,他们也必须按照剧情的指定来搭上这条线。
走廊内无人,日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投在地上,因为窗户大多被封死了,走廊呈现一种深蓝的光影,看起来有些冷。
也确实有些冷,虽然是四月,但室内温度在十度以下,末日里,气温很奇怪。
温知初走到走廊中央,确定四处无人,她坐下,背靠在墙上。
闭上眼,世界就不会因为眩晕而旋转了。
这里的位置正好,她能听见人群的声音,但是人群看不到她,也无法知道班长假面之下长伴的疼痛和不适。
就算发病了也能赶紧从走廊离开,不被人群目睹。
温知初安静地倚在墙边,闭目养神,光影打磨她过于完美的轮廓,温和而冷淡。
班长身上的疼痛和焦灼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加重, 034号能看到宿主感受到的疼痛等级在不断增加,它不知道宿主曾经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如此能忍痛。
就算疼痛等级以及达到了半个电子剥离的痛感,唇色彻底白了,也依旧平静地闭着眼,仿佛真的只是在闭目养神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场馆外的丧尸撞击声没断过,日光斜斜的,天色已然从正午变成黄昏,温知初依旧在墙边,坐着、闭着眼。
似乎会一直这般疼痛地静谧下去。
“班长。”
低沉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有人来了。
高大修长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的,立在温知初面前,垂眼望向她。
副班长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喂。”
他轻轻地踢了踢温知初的鞋尖:“死了吗?”
温知初睁开双眼,望向晏逾明,看清是副班长后,有些冷淡地偏过眼神:“找我什么事?”
班长和副班长的关系,还是这般的不对付。
只不过这次的副班长,人物设定上似乎比上一轮的爱招惹她。
“我看你这么长时间没动,”晏逾明望着她,“还以为班长死了。”
“托你的福。”温知初抬眼,淡淡地开口,“我还活着。”
她站起身,站得很直,就像身体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一样。
班长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示不适,尤其在和自己一向不对付的副班长面前。
“所以,”她抬眼,“找我什么事?”
第57章
[不是…我的两个墙头怎么又是这种针锋相对的关系? ]
[这俩什么孽缘,怎么每次都是对立的? ]
[还是班长和副班长欸…]
[这么搞,我要相信那条说他们私底下关系不好的小道消息了啊… ]
[这样下去,就算两人没仇都得有仇了吧…]
“不是我有事。”晏逾明垂眼盯向温知初, “校医找你。”
“老师找我?”温知初问, “他在哪里?”
问出声时, 晏逾明已经转身走了, 一幅慵懒而漫不经心的模样, 仿佛真的只是来通知一声。
“不知道…”晏逾明道,“自己找找吧…”
温知初原地站着,不明所以地望着副班长的背影,她顿了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大抵在医务室。
校医果然在临时医务室里, 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因为明天要离开这里, 要把医务室里所有能用得上的药和设备都带上。
陈玉清在一旁帮着收拾。
她注意到走进门的温知初,抬眼,笑道:“班长…”
温知初回了一个温和的轻笑,望向校医:“老师, 你喊我?”
校医抬起头,一头雾水。
温知初:“副班长说你喊我?”
他没有啊?什么时候喊了?他今天都没有遇到过副班长…
校医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转移,他站起身, 走近:“班长, 等等…”
他道:“你这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温知初平淡道,“天生肤色就这样。”
她道:“没有不舒服。”
“你在这坐着,我给你煮点红糖姜。”校医道, “可能太累了,班长你的脸色太白了…你坐在这儿休息。”
盛情难却,温知初在一旁坐下。
校医煮了两杯过来了,一杯给陈玉清,一杯给温知初,自己重新蹲下收拾行李。
陈玉清坐到温知初对面,对她笑了笑。
“班长,”陈玉清道,“谢谢。”
温知初抬眼:“不是我,是校医老师给你煮的。”
“不是说这个,我说之前你带人出去给我找药的事。”陈玉清道,“如果没有你,我说不定真的要出事了。”
温知初:“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她道:“我们都是同学,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还有什么理所应当的帮助啊,”陈玉清由衷道,“班长,你为我们做的事,我们都看在眼中。”
[感觉陈玉清应该不是敌方。 ]
[但是也不能排除可能性,毕竟没有被查验过。 ]
[不是吧…我不相信联邦监狱那些以杀人为乐的囚徒演技这么好,陈玉清绝对不是敌方。 ]
[大概率不是。 ]
陈玉清:“班长,有你真好。”
陈玉清说了很多有关班长的好话:“你真的很厉害,几乎没有任何不擅长的,只要有你,我们肯定会安全…”
她继续讲着。
这些赞美之词的出发点肯定都是好的,但是班长的身体却因为这些话愈发不适,耳鸣似乎更厉害了…
这些褒奖的话勾勒出班长完美的假面,一个完美的人,一个道德上没有瑕疵的,一个愿意牺牲自己去保护其他人的人…别人对班长的赞扬越高,班长就越会为这道假面而竭力。
可她的本性似乎并非如此,她也是人,不是什么圣人,所以才会因为强烈的竭力感和事与愿违而难受。
班长只活在他人的话中,只展露他人口中完美的自己,一举一动,都被框住了。
温知初垂眼,平静地忍耐着身体的疼痛。
这不禁让她想起晏逾明,他的曾经…是不是也是永远被限在剧情为他锢上的假面之间呢…
陈玉清因为喝热茶脸色变得红扑扑的,她有些疑惑地望向温知初:“班长,为什么你喝了这么多热茶,脸色还这么白啊?”
“你不会哪里真的不舒服吧…”她伸手,握住温知初的手腕,关切地问,“我跟校医老师学了怎么把脉,要不我帮你看看?”
陈玉清握住的位置,正是她结痂了无数痕迹的手腕。
温知初轻微摇头,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我没事,肤色一直这样。”
陈玉清还想说什么,温知初开口:“还有什么没有收拾好么?”
陈玉清的注意力被转移:“啊…还有柜子里的那些绷带什么的,就是上次我们出去拿的那些,虽然有的过期了,但是现在条件有限,还是得带上…”
陈玉清不断说着话,温知初的视线略微偏移,望向门外的一缕光线。
日光把阳和暗,割裂得分明。
·
场馆东侧的便利店外,聚着四五个人。
李奂壬和赵平阴这几个人基本已然形成了一起活动的定局。
这几个人围着储见仲,不让他离开。
有个七班的人开口:“你说你,你说你,低血糖又胖,带着你一起逃生,不是找死吗?”
“你是不是偷偷吃东西了,怎么都这么大家都变瘦了,就你变胖了呢?”
几个人嘲弄着,显然拿他逗乐。
储见仲紧皱着眉,他低头,想离开却被包围住,只能小声辩解:“我没有变胖…我是天生的,不是吃胖的…”
几个人笑得更厉害了:“怪不得,猪天生生下来就是猪,喂,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猪味?”
他们扇着鼻子:“好臭…”
有人推搡储见仲一把,把他推到地上:“猪,你这么胖怎么办啊,明天陈哥的叔叔带救援队来,我们出去的时候如果带上你,肯定会被你拖累死的。”
陈付讫也在笑:“你太胖了,到时候丧尸看到你,肯定都拼命地追着你,确实会拖累我们。”
被围在中间的储见仲委屈地皱着脸,愤怒和窘迫让他的脸发红。
远处有学生看到了他在受欺负,但是没有人来帮他,他们都怕得罪陈付讫,怕陈付讫的叔叔明天不带他们走。
储见仲也怕。
在自尊和求生之间徘徊着,储见仲憋红了脸也没说什么,最终选择了放弃自尊,他低下头,开口:“对不起。”
陈付讫笑道:“大点声!”
储见仲艰难地提高嗓门:“对、对不起…”
一群人嘲笑着,陈付讫继续道:“只是道歉多干巴巴的啊。”
他斜睨着储见仲:“这样吧,既然你都认错了,那给个态度看看…趴下来让我们骑一下,或许明天我们就考虑带你走了。”
储见仲脸色涨红,眼神挣扎着,几乎要流出泪来,但他不敢、也不能说什么。
自尊没有用。
他低着头,慢慢地要蹲下身。
“喂。”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拽住。
声音在耳边响起。
“站起来。”
储见仲被拽了起来,回头看:“班长…”
温知初松开手,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受伤了吗?”
储见仲看了李奂壬他们一眼,摇头。
温知初:“带你去医务室,让校医老师看看。”
储见仲见没人拦,小心翼翼地要离开。
身后传来冷笑。
“就这么走了?”
陈付讫冷笑着:“明天我可是要带人出去的,你要是这么走了,我可不带你们出去。你也知道的,救援队是我叔叔派来的…”
温知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向储见仲:“你先自己去医务室。”
储见仲犹豫了片刻,快步走远,不过也没去医务室,在拐角处紧张地看着。
陈付讫嘴角的嘲笑意味变大:“看来班长和那位胖子一样,都不想出去,想一辈子都待在游泳场馆内。”
温知初抬眼:“救援队是你叔叔派来的?”
陈付讫:“当然。”
温知初:“所以你叔叔不是市议长,是总统?”
陈付讫皱起眉头,他站直:“你什么意思?”
温知初语调平静:“救援队是联盟派出来救助民众的,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何人的私有物品,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来这个城区,正如广播里所说。”
她顿了顿:“还是说…你觉得救援队只为你叔叔卖命?”
气氛变得紧绷。
几个围观的学生们看过来,确实啊…收音机说了救援队要来他们这片城区是上个月的事儿了,早就板上钉钉,没有证据证明是陈付讫叔叔派来的,虽然他叔叔确实官儿很高就是了…不过现在是民主社会啊…
陈付讫见不得自己的地位被质疑:“说什么呢?”
他走过来,一幅要动手的模样。
温知初站在原地,双手依旧揣在兜里,她冷淡地抬眼,没有任何预兆地抬腿,踹向陈付讫的腹部。 “砰!”
几乎可以用剧烈来形容的动静,陈付讫的身体被猛得踹开,整个人被撞到墙上,甚至觉得骨头被踹裂开了,他捂住肚子,根本说不出话来。
其余几个刺头被这动静给震了一下,停住动作。
陈付讫肚子上这寸劲儿还没过,温知初走了过来,伸出手,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
手腕上钳制住他的力道根本不像正常人类能有的,陈付讫挣扎了几下,根本挣脱不动,手腕感觉快要被捏碎了。
温知初把他轻轻拽起来,冷淡地开口:“没受伤吧?”
她道:“失误。”
温知初松开手,语气平静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想说…救援的时间、地点,我们都知道了。就算没有任何人带头,我们自己也会去礼堂楼等待救援队。”
她道:“如果到时候,救援队只愿意救市议长的侄子的话…我觉得这种救援应该没什么意义。”
四周的学生们神色变了变,被触动了。
他们又不是没有脚,自己也可以去礼堂楼。
陈付讫家里确实有权势,要是救援队真的只救关系户,那他们就算侥幸被带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救援队真的会像陈付讫说的那样,只救和他关系好的人吗?
他们迟疑着,望向赵平阴这些人。
陈付讫捂住自己的肚子,脸色难看地瞪着他们,嘴里骂骂囔囔的,被李奂壬他们给扶走了,一路上,骂声没停过。
温知初站在原地,淡漠地望向他们的背影。
其他学生。
“散开吧…”
“陈付讫这样子,该不会明天真的不让救援队带我们走吧…”
“我们还是先去收拾行李吧,我相信联盟。”
围观的学生逐渐散去,走道上只站着温知初一个人,在没有人的时候,疼痛感会加倍地袭向总是在人群中装作安然无恙的班长。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温知初垂眼,平静地忍耐着疼痛感。
班长不能忍耐的疼痛,她能忍耐,毕竟这是她长久人生中,习以为常的事。
还没到吃药的地步。
不过她能忍耐,身体却不能,身体生理性地踉跄。
在眩晕感中,温知初往后退了几步,头重脚轻,有种要摔倒的感觉,她伸出手,要扶住墙。
在此之前,有只手抵住了她的后背。
指节分明,手掌温热,带着轻慢的力道。
“班长。”
晏逾明的手撑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垂眼看着她。
“你站在这里,会挡路。”
第58章
温知初站直身,后背离开晏逾明抵着的手。
转过身时,已然无法从她的神情中找到任何不舒服的痕迹。
她略微提起唇角,淡淡地抬眼:“谢谢。”
“谢什么?我不是为了扶你,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 “班长,走道很窄。”
他道:“你让让。”
[又又又。 ]
[又对上了。 ]
[班长和副班这俩人对上,指定没什么好话了。 ]
[你说他们到底是演的, 还是真的现实关系不对付啊。 ]
温知初略微颔首,她侧身倚墙站,让开道:“请。”
晏逾明走过去,眼神从温知初的侧脸划过,带着淡漠而不明的情绪,他收回眼,没再说什么,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温知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朝反方向走去,回到人比较少的一楼走廊。
这个身体的状态太差了,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待着静养最好。
她坐下,正准备闭眼,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她抬眼。
晏逾明。
[怎么又是Yu]
[等等,这两个人不是走得反方向么,怎么都来走廊了? ]
[班长来走廊是因为身体不舒服,那副班长是为了什么啊? ]
晏逾明望向温知初,对上她的视线,像是知道她无声的眼神在表达着什么:“怎么?”
他问:“这里被班长占领了,我不能待么?”
温知初摇头。
晏逾明也没在等她的回复, 他在离温知初一米远的地方坐下,背靠在墙上,和她之前一样闭上眼。
闭目养神。
就算是闭着眼。
他开口:“班长,别看我了,给我些私人空间。”
温知初:“……”
她收回眼,不再望向副班长的方向。
[不是,到底是谁不给谁私人空间,班长在这儿待得好好的,你自己来的。 ]
[感觉这次副班长的人设不是上次的那种类型,虽然依旧孤僻,但是跟班长之间的关系,变成了主动爱招惹的那方…]
[我有点好奇,Yu到底是演的,还是自己想来走廊啊?应该没有哪个关键事件节点是让他来走廊找班长的吧? ]
[不像是演的。 ]
昏暗静谧的走廊间,班长和副班长安静地坐着,时间和光影在这寂静无比的地方缓慢地划过。
没有人说话。
温知初睁开眼,瞥了眼斜对面闭目养神的晏逾明,从背包里拿出本书看。
《蜉蝣》。
在苍茫而不同的世界里,人若蜉蝣,蜉蝣观世。
长道上,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书页翻动的声响。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温知初的视线依旧定在书页上,疼痛流经身体。
书页往下翻,仿若没听见这声电子音。
还没到无法忍耐的时候。
·
晚上七点。
学生们聚在一楼吃晚饭,行李大概都收拾完了,他们讨论起明天出去的路线。
外面丧尸太多了,他们得挑丧尸相对分布较少的路线。
将铭坐在人群中间:“目前我们已经敲定了就是从综合楼那里绕过去,去礼堂楼,这个大家没有意见了吧?”
这条路线是章诎用地图权限分析出来的最优路线,客观上来看是最佳的。
“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班长,你出去过,你觉得这条路线行呢?”有人问。
温知初略微颔首:“没问题。”
“那我也没意见…”
“行,”将铭道,“队型肯定还是老队型,能力强的站外圈,体力稍微弱的站中间,队型不能散,散了就会像以前一样,被丧尸冲走。”
其他人慎重地点头,陈付讫那几个人冷笑着,没说话。
将铭看了他们一眼。
“那就最后一件事了。”将铭点着本子上的自己画的地图,“我们明天从哪个口出去。”
他道:“其实最好的出口是班长说的那样,从二楼的管理室翻下去,虽然比从东西南北四个门出去难度高一点,但是楼下丧尸分布最少。”
“可是…”有人开口,“我们翻不下去啊。”
从二楼翻下去,就算这里有空调主机踩着,也是需要一定的体质能力基础和魄力的,有的人恐高,有的人个子太高又不够灵活、有的人体重太大,从二楼翻下去确实十分危险,这又没办法排练,如果不小心摔了受伤了,接下来根本没办法逃生,必死无疑。
李奂壬突然开口:“分成两路吧,东门外丧尸虽然多点儿,但是起码比从二楼翻下来靠谱,反正我从东门走。”
陈付讫跟着开口:“愿意从东门走的,可以和我们一起。”
“东门确实可以。”
“那要不我们从东门走…”
赵平阴:“愿意从东门走的举手。”
不少学生的手都举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体质本来就不好的学生,本身不具备从楼上翻下来这个能力,只能从一楼走。
将铭和温知初对上视线,交换了一个眼神。
[卧槽,都跟敌方走了? ]
[敌方这些人,我不相信他们会管这些人的死活,尤其还是些本来就体质稍弱些的孩子,到时候遇到什么危险,肯定会被敌方当成分散丧尸注意力的那种诱饵,说抛弃就抛弃。 ]
[别说用来当诱饵了,我觉得这些敌方会主动害人,联邦监狱以虐杀为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
这些学生们对陈付讫和赵平阴还是有所忌惮的,所以有学生举手的态度很犹豫,主要犹豫李奂壬这些人的品性。
李奂壬笑着:“不相信我们就走二楼呗,我又没逼你们。我们就五个人,你们这么多人,就这么怕我们啊?孬不孬?”
又有人犹豫地举起手。
温知初:“我走二楼。”
她开口:“我可以帮不敢翻下去的人下楼。”
她抬眼:“如果相信我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来二楼。”
班长的话是一针镇定剂,她从来不说假话,说到的,永远都能做到。
此话落下,许多人放下了手。
校医搭话:“我能证明,我之前出去找物资,上楼下楼都是班长帮忙的。”
又有人落下了手。
李奂壬冷笑:“班长真是能力大哦…”
林林总总举手表意后,最后大概一半的人从二楼下,一半的人从东门离开。
最后一个表意的是晏逾明。
他看了眼温知初,又看了眼李奂壬他们,似乎在比较哪一方更讨厌一些:“班长,你确定你从二楼走?”
温知初:“嗯。”
“行吧。”他笑了笑。
“那我从东门走。”
·
人群散开后,邱任望喊住了温知初。
两个人聚在一起,坐在游泳池旁。
邱任望开门见山:“第一轮我选择查验赵平阴。”
他道:“明天中午出结果。”
他继续道:“我让将铭查验的是他们那个五人团体的另一个人,得后天中午才能出结果。”
温知初安静地听着,表示知道了:“如果是的话,我会找时机下手的。”
“对了。”邱任望问,“你的武器抽取出来了吗?”
Vent位和Carn位的武器抽取结果应该都出来了,抽取出来的武器,是唯一能杀敌方的道具。
据邱任望所知, Yu哥又抽中了铁管,将铭抽中了一把钳子,屈孚宁一如既往的运气很好,一把趁手的军刀。
邱任望:“小温,你抽出了什么?”
温知初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细长的铁质掉漆项链。
邱任望:“这个项链不能戴了,都掉漆了…怎么都没点儿装饰纯只有链子啊…我说武器道具,小温你给我看项链干什么。”
温知初:“这就是我抽中的武器。”
邱任望:“……”
邱任望:“………………………………”
邱任望憋了半天才憋出句话来:“小温,你可真是个…幸运E啊。”
两人继续聊着任务。
“有关<深渊>出口的剧情探索…”邱任望问,“你有思绪么?”
温知初望向他,略微摇头。
邱任望:“我也没有,没办法,一点提示也没有,也没有辅助设备。”他耸耸肩:“只能靠我们瞎撞了,唯一的指示…<深渊>的主题是末世是毁灭,我们尽量往真善美上靠,和<深渊>反其道而行,说不定能找到出口剧情。”
但也不一定,说不定出口恰恰不真善美。
现在讨论这个没意义。
邱任望:“你说…”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疼痛感明显加剧了,温知初手腕不易察觉地紧缩了一下。
邱任望敏感地察觉:“怎么了吗?”
“没什么。”温知初的神情维持原样,“你继续。”
“我是在想,”邱任望,“现在我们有没有必要和陈付讫他们打好关系,毕竟那什么市议长真的是他叔叔。就算救援队不一定是市议长派来的,可以接我们一起走但如果到时候陈付讫想办法不让我们见那个市议长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完成剧情目标。”
“打理不好了。”温知初道,“我踹了他一脚。”
邱任望:“……”
“他们是敌方,无论是否和他们打理好关系,都是对立的。”温知初道,“考虑这些没用,他们肯定会阻止我们的任务。”
“确实没必要…”邱任望道,“抛开敌方的身份,人物设定上他们也不是那种能轻易被情谊约束的人。”
邱任望的想法本来就和温知初一样,只不过他习惯性地喜欢把这些想法和队友一起过一遍。
他道:“后面不管出什么事,都见机行事吧。”
温知初望向他包裹着纱布的左眼:“眼睛好些了么?”
邱任望摸向自己的左眼:“训练官说还得恢复一段时间,这次域如果我能出去的话,肯定还得昏迷一段时间,估计过了那段时间就能拆纱布了。”
他笑着说出这段黑色冷幽默的笑话。
这显然不在班长笑点上。
温知初:“所以在好转?”
“嗯。”邱任望点头。
温知初:“那就好。”
两个人各自都有关键事件节点需要完成,恰好游泳池这里有人来了,他们站起身,分开离去。
夜幕降临,已经九点多了,明天早上七点还得出去,学生们找地方休息。
温知初走去仓库,仓库里面已经有人在休息了。
其他地方也基本都有人。
温知初回到白天待的一楼走廊,这里也有人了,不过还是白天那个人。
晏逾明。
她坐回自己白天的位置,地上还放着她没看完的书,拿起来,安静地开始看。
坐在她斜对面的晏逾明看了她一眼。
晏逾明手上拿着晚上领的面包,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袋,他望向温知初:“班长,吃过晚饭了么?”
温知初:“没有。”
晏逾明:“为什么不吃?”
他漫不经心尝了一口面包:“准备成仙?”
温知初按照人物设定说话:“食物有限,我去的时候,已经没东西可领了。”
副班长没注意她到底在说什么,他皱起眉,看向手里的面包:“难吃。”
太甜了。
温知初没有管对面的动静,继续将书页往后翻。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疼痛感又加强了。
耳鸣声非常强烈,已经到了影响她听外界声音的程度。
她没管。
与此同时,“啪嗒”一声,有东西从半空中扔了过来。
温知初抬手,下意识地接过了飞来的东西…一个…面包?
她望向对面的晏逾明。
副班长朝她略微挑眉:“这么难吃的面包我领了两袋。”
他道:“这一袋给你。”
说完,他也不管温知初的回复,把校服外套盖在头上,一幅已然睡过去的模样。
温知初沉默地望了望手中的面包,又望了望他,终究没说什么。
她把面包放到地上,继续看向手中的书。
夜色沉沉,时间随书页的翻动缓慢流逝,灯光忽明忽暗。
温知初也闭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
凌晨五点,她睁开双眼。
场馆内安静到过分,没有任何声音。
温知初望向斜对面的晏逾明,他倚着墙睡着了,黑色的碎发落在额前,侧脸的轮廓被夜色映照得淡漠而疏离。
她站起身,把面包重新放到他身旁,俯身,顺手拾起掉在地上的外套,重新盖在他身上。
借着晦暗的灯光,温知初离开了走廊,走到无人的窗前。
窗外依旧黑得没有任何一丝亮光,风从窗户的缝隙灌进来。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疼痛感已经剧烈到她无法正常使用关节了,抬起手的时候,整个肩胛骨连着后背僵硬地作痛。
这样不行。
两个小时后他们要出去,必须保证身体正常使用。
温知初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昏暗光影,从口袋里拿出那罐药。
打开,拿出一颗。
吞下。
第59章
[]
[]
[]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小温把那个药吃下去了吗? ]
[楼上的,你来晚了,小温吃完药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
[为什么没有反应啊,还是站在窗边看景色,没有动静,和上次邱任望吃完药的反应不一样,上次邱任望可是痛晕过去了,而且产生了很严重的自杀倾向和幻觉,但是声明一下我肯定是不希望小温出问题的。 ]
[对啊, 明明是同一种药啊。 ]
[难道只是药瓶是一样, 药瓶里的药不一样? ]
[总之,没有反应是最好的, 就怕出问题…]
[幸好没有药效。 ]
只有034号知道药效有多严重。
它眼睁睁看着宿主的疼痛值在服下药的那一刻极速攀升,直接从46盼到了96…相当于从一个电子剥离痛的程度攀升到了三个剥离痛的峰值。
这感觉应该和在卡车下反复被碾压差不多…
在这一刻,它觉得平静地望着窗外的宿主恐怖到极点。
生理性地流出鼻血,宿主也只是拿纸擦拭干净。
唯一产生变化的,就是宿主的耐心值,下降了一格,往后的行动里,可能会变得没那么有耐心,易躁一些。
也就只有这么点变化了。
没有自毁倾向、没有歇斯底里, 没有疼到窒息…也许就眼睛变红了一些。
但034号也有观测不到的地方, 譬如温知初的视野。
她产生了幻觉。
外面的景色变得不再清晰, 她能看到瀑布般的血从地底往上涌, 爬上墙,从窗缝内挤了进来,粘稠爬上她的身体, 沾湿、包裹住她的衣服、皮肤,发丝,灌入耳朵中。
整个世界在血红的漩涡中不停地颠倒、晃荡,眼前的视野,眩晕成一片。
温知初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在等待幻觉的后遗症褪去,就算没能褪去,也得等这猛烈的眩晕退潮。
034号因为好奇共享了宿主的视野,就共享了三秒,尖叫着断开了。
墙上的时针缓慢地往后转动,窗外的日光变亮。
早上六点五十了,大部分人已经背上背包,等 待着出场馆,他们紧张地跺着脚。
温知初看了眼墙上的钟,拎起地上的背包,斜挎起,也开始往外走。
起码四肢现在能正常使用了。
034号看着居高不下的疼痛值,担心地问:“宿主,你确定你这状态真的能出去吗?”
温知初:“我看起来有什么异常吗?”
034号从上至下地扫描宿主的外表:“没有…就是眼睛红了点儿…”
温知初:“嗯。”
她道:“那就行了。”
三步并成两步,她越过楼梯踏上二楼。
和她一起从二楼往下翻的学生们已经全都等在管理室外。
应该从东门出发的晏逾明,不知道为什么也站在人群里。
校医看到她:“班长,你来了。”
他有些疑惑地道:“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红吗?”温知初轻描淡写,“可能发炎了吧。”
“我看不像发炎了。”晏逾明走过来,垂眼盯向她,“班长,早上起来就没见到你人影。”他在她面前停住脚步:“是不是躲哪里哭去了?”
班长抬起眼,对上副班长的眼神。
晏逾明:“没关系,我知道,深夜让人脆弱。”
温知初不易察觉地提起唇角:“是吗?我并不这么觉得。”
她道:“可能副班哭了我也不会哭吧。”
“那个…”校医一个不留意,不知道这俩孩子怎么呛上了。
班长和副班长的关系不对劲,他这个曾经和他们一起出去找物资的人最了解。
他站到两人中间:“都没哭,都没哭…副班长,你不是从东门走么,楼下该出发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晏逾明越过校医盯着温知初,回了个漫不经心的笑:“行。”
他道:“走了。”
·
十几个同学需要从二楼翻下去。
管理室外的窗户旁,学生们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就算胆子比较大的体育生也有些怵,担心下去的动静稍微大点,把丧尸引过来,到时候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
校医劝解道:“没有看起来那么恐怖,大家都试试…”
温知初穿过人群,斜挎着包,默不作声地从窗户上翻了过去,在学生们惊讶的目光中,她弯腰下蹲,手掌扣在窗沿边,手臂收紧,踩到第一个空调主机的边沿,她抬头,朝窗户边的学生看:“下来吧。”
“别怕。”她道,“我会接住你们。”
有了班长的话,学生们安心不少,胆子大的率先开始尝试。
刚往下攀的时候最难,根本不像班长往下翻得那么简单,得深呼几口气,在手臂和腿发颤的情况下才能艰难地一点一点挪下去,不过班长伸出的手,总会及时地撑住他们不平衡的身体。
有人差点摔下去了,在发出尖叫之前,温知初就拽住了他。
十几个学生,一个一个地尽量小声地翻下去,落地。
幸好还算顺利,没有吸引来其他地方的丧尸。
等所有人都落地后,温知初略微俯身,安静地翻了下来。
他们这里足够安静,东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学生们发出尖叫声,场馆周围的丧尸立马躁动起来,从四周拥挤向东门的方向。
[我就知道,敌方那些人肯定会造些乱子。 ]
[估计他们这次的目标还是跟杀人有关。 ]
大群的丧尸涌动而来,两队学生慌乱地逃跑,在场馆外汇合在一起,按照之前说好的队型围起来。
外围的人用长武器驱赶包裹而来的丧尸,被包围在里面的学生们捂住嘴,不发出任何声音,紧跟住队伍,脚步不敢有任何怠慢。
但是…人少了。
人显然少了不止一个。
站在人群后侧的温知初转头。
在东门那里,紧堆着一群丧尸,伏在地上,啃咬着什么。
学生的手臂躺在地面,已经被啃咬得分不清是谁的手臂。年轻新鲜的血肉被掏开、肠子肺腑烂了一地。
她收回眼神。
“班长。”身旁传来陈付讫的笑,“这种事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他道:“他们自己跑的慢,可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就关你们的事。 ]
[我刚才看到陈付讫和赵平阴推人了,绝对是他们干的。 ]
[这些人是真坏啊…根本不把人命当成人命。 ]
温知初冷淡地看了陈付讫一眼,他依旧嬉皮笑脸的。
比起弹幕里对敌方的讨论, 034号更担心宿主的状态。
这居高不下的疼痛值…它担心宿主万一忍受不了不慎摔倒之类的,死在丧尸堆里真就死得太冤枉了。
不过从表面看倒是挺正常的,就是耐心值又下降了一格。
温知初平稳地跟着队伍,负责断后。
她单手握住支杆,侧身躲过一只丧尸,站稳,抬手将支杆捅入丧尸的眼眶,顶端的铁尖插进去,温知初转动手腕,丧尸在脑袋悬转中倒地。
没有停顿,支杆被她瞬间拔出来,砸向另一只扑过来的丧尸。
她一边击退丧尸一边往前跑。
前面的队伍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跑跑停停。
丧尸比想象中多很多,三十几个人的队伍行进得非常慢。
“实在是太多了。”有学生道,“前面有人受伤了…”
人群让那个受伤的学生进了包围圈里,换人到外面抵抗。
“这也太多了…体力消耗太大,根本没办法一口气到礼堂楼,前面丧尸越来越多,都被吸引过来了啊。”
有人害怕地想要哭叫,被人及时捂住了嘴:“不想死就别叫。”
“我们先到综合楼一楼躲会儿,现在我们绝对没办法直接跑到礼堂楼。”
学生们往就近的综合楼跑,不知道因为什么,远远地看过去,综合楼那里的丧尸显然比其他地方都少。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上一轮被小温清过一次了。 ]
但就算那里丧尸少,跑到那儿还得有几百米,中间还得慢慢厮杀过去。
“人多就是不好。”陈付讫不耐烦地开口,“走得这么慢。”
几百个丧尸密密麻麻地围聚在四周,腐烂的身影锲而不舍地往队伍里扑,嘶吼声此起彼伏,不断想要撞散这群队伍。
混乱中,陈付讫伸出手,胳膊肘猝不及防而用力地撞向身前的陈玉清,陈玉清一个磕绊,猛地往外倾倒。
只要有一个人摔倒,在这种情况下,绝对是连环型的摔倒,队伍立马就会散。
陈玉清一头冷汗,眼见着身体就要失去平衡,身后伸出一只手,把她整个人往后拽,拽出了包围圈内。
队伍里几个人磕绊了一下,但因为陈玉清被猛地拽了出去,没有人摔倒。
陈玉清大口呼吸着,惊魂不定地望向温知初,刚想说一声谢谢班长,队伍后面好几个丧尸扑了过来,她瞪圆了眼几乎忘记呼吸。
“砰”的几声,扑过来的丧尸被温知初用支杆撞了出去。
温知初:“回队伍。”
“好…”陈玉清集中精神,重新走回包围圈内。
陈玉清回到原来的位置,皱着眉朝身后的陈付讫低声道:“你别推我。”
陈付讫嬉皮笑脸的:“对不起啊四班的同学,可我又不是故意的…”
嘴上这么说,走路不成个正形,不仅不管后面的丧尸,而且还往前挤,有好几次都快踩到其他人脚后跟儿了。
一顿故技重施后,另一个同学也被胳膊肘猛得一捅,往前扑。
温知初回头,反手拽住了那人的后衣领子,没让他摔下去。
转过头,冷淡地望向陈付讫。
陈付讫笑着:“班长,这不关我的事啊。”
他道:“不小心的,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
他的保证根本没用,班长需要断后,不可能一直盯着他,见温知初没有再看他,又开始有意无意地往前面挤,似乎再筹备来个大动静。
[这人该不会想把队伍直接撞散吧。 ]
[他要是真这么大动静的话,队伍一散,那些丧尸立马就会涌过来的。 ]
034号依旧没心思关注弹幕,胆战心惊地盯着宿主那居高不下的疼痛值,这疼痛感竟然还在不断升高。
这个药太可怕了,宿主也太可怕了…以痛止痛么?
其他体征依旧没有变化,不过耐心值又下降了一格。
宿主原来的耐心值是它见过的最高的,是满值, 10。
服完药后,随着疼痛值的升高,耐心值一格格地降低,最终来到了现在的7 。
其实034号也不知道耐心值能对宿主有什么影响,估计…就是变得没那么耐心了?
可是宿主平稳地断后的模样,看起来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差别啊…
“喂。”
温知初朝身旁不停撞人的陈付讫开口:“事不过三。”
陈付讫冷笑着,一幅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什么事不过三?”
他敞开天窗说话:“反正无论我怎么做,你也没办法拿我怎么样是不是?”
“我知道…”他笑着,“你们这轮的剧情目标需要靠我这条线才能完成…和上一轮一样…你们动不了我…”
[他怎么知道TRES的剧情目标是什么啊? ]
[敌方的权限呗… <深渊>对自己的狗可真好,给这么多优势和权限。 ]
“所以…”陈付讫明目张胆地屈起身,要往前撞的模样,“班长,你就忍着吧。”
他身旁的赵平阴也笑出了声,和他对上眼神:“兄弟,一起?”
两个人不顾前面人的安危,拼命地往前挤。
[卧槽,太可恶了这些人,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
[怎么办啊,现在又办不了他们。 ]
陈付讫甚至往后退了几步,来了个助力,就要往人群里用力撞去。
温知初冷淡地抬眼,转过身,一手把支杆从丧尸的头颅中拔出来,另一只手精准地拽住陈付讫的衣领子——
陈付讫笑着正准备挣脱,温知初松手,抬腿,毫不停留地踹向了他的肋骨。 “砰!”力道之狠,就近的赵平阴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惊楞地停下脚步。
陈付讫整个人失控地后仰,瞳孔骤缩,猝不及防摔进丧尸群里。
[!]
[!!!!!]
[!!!!!!!!!]
[!!!!!!!!!!!!!!!!!!!!!!!!]
弹幕一阵惊喘。
034号:[!!!!!!!!!!!!!!!!!!!!!!!!!!!!!!!!!!!!!!!!!!!!!!!!!!!!!!]
它终于知道耐心值的下降意味着什么了。
宿主说事不过三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事不过三。
温知初平静地望向跌入丧尸群的陈付讫,直到他完全被淹没。
第60章
“后面有人掉丧尸堆里去了!”
“谁啊!”
“看路, 别叫,不能停下来,继续往综合楼跑!”
学生们因为队伍后方的消息更加加快了脚步, 生怕下一个掉进丧尸堆的人成了自己。
后面的人则是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群低头围剿食物的丧尸,已经能看到有新鲜的血液在不停地往外流。
陈付讫显然凶多吉少了。
被这么多的丧尸围进去,怎么也逃不出来的。
[卧槽陈付讫真的被丧尸堆淹了。 ]
[作为敌方,他因为这一轮的身份显然松懈了,竟然没有防备可能会被推进丧尸堆里。只顾着推别人,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推吧… ]
[说实话, 市议长那条线得靠他, 谁敢推他啊…可是小温没按常理出牌…]
后面的丧尸都涌向陈付讫那里,奔涌向学生们的丧尸一下少了好多。
后排的学生们心情复杂地望着不远处,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偏偏是陈付讫,如果他死了…
“是她推的!”赵平阴突然喊出声。
本该震惊所有人的话, 没人相信。
谁也没看见班长动手,更不相信班长会动手。
“真是她推的我兄弟!”赵平阴继续喊,虽然喊着,但也没见他去救自己的兄弟。
“别添乱了。”有人道。
班长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他们也知道赵平阴这群人是个什么德性。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学生们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去救陈付讫,只能继续往综合楼跑。
温知初却停住了脚步:“你们继续去综合楼,我去找他。”
说完,众人没反应过来,班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丧尸群中,她朝着陈付讫的方向跑去。
·
敌方确实掉以轻心了。
正是以为自己不会被下手, 才会来不及应对突然的变动,陷入如此大的麻烦。
作为S级,陈付讫不弱。
但再怎么强,也无法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应对这么多丧尸,在被推进丧尸堆的那一瞬间,他就被咬了。
被咬后,身体被恐慌和不可置信的情绪占据,阵脚就乱了。
被咬,意味着无论这次他们队伍赢或者不赢,对他来说全都没意义。
他将永远被留在这里,以丧尸的形式。
身体本能地还在战斗,丧尸不断地撕扯陈付讫的四肢,他甩开,用刀杀出一条路,但是杀多少丧尸,就有多少丧尸涌过来,源源不断。
有丧尸甚至踩着其他丧尸的身体跳过来。
他现在就如同处于蚁xue的洞口,丧尸如同密集的蚂蚁般不断地从四面八方积聚而来。
腿被咬了,皮肉被撕开,疼痛让陈付讫跪下身,丧尸们见缝插针地从背后咬住他的肩膀,更多的丧尸围过来,刀再怎么挥舞,也甩不开死死地咬着他脖子的那些丧尸。
陈付讫的身子越来越矮,手艰难地往外伸,却怎么都伸不出去。
等他从丧尸群里逃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几块好肉,他狰狞地睁大双眼,机械性地挥舞着刀。
他快要尸变了,丧尸已经对他的血肉不再感兴趣。
但是温知初对他感兴趣。
看到温知初出现在他面前,陈付讫的脸上出现怨毒无比的神情。
“去死!去死!”他尖叫着,刀挥舞向温知初。
温知初略微往后退一步,避开从斜后方扑过来的丧尸,也躲开刀的挥势。
“啪”得一声,刀被温知初给踢开了。
陈付讫因为尸变难以控制自己的四肢,跪在了地上,抽搐地朝温知初大喊:“你去死!你去死!我要杀了你!你过来!我要杀了你!”
他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就是因为你,我才没办法回去了!我要杀了你!”
温知初走到他身后,平静地手腕上摘下绕成圈的铁质项链,她垂眼望向他:“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付讫重复着:“我要杀你了!我要杀了你!”
“好。”温知初平和地道,“知道了。”
她抬起手,冰凉的项链套在了陈付讫的脖子上。
兀然收紧,锋利的铁链切口嵌入皮肉,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陈付讫的脸憋得通红,说不出任何话来,猛烈地挣扎撞动,但勒在他脖子上的力道稳如磐石,没有丝毫的晃动。
温知初冷静地继续收紧手上的力道,其下的动静挣扎,抽搐…挣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停滞。
陈付讫垂下勒脑袋。
死寂。
温知初松开手,沾满血的链条被她重新收回来,她略微弯腰,捡起地上的支杆。
陈付讫死了。
[TRES已戮杀敌方一人,陈付讫确认死亡。 ]
电子音响起的同时,支杆的顶端用力地扎进勒陈付讫的头颅。
钝响之后,血肉破裂,骨骼塌陷。
搅动后,支杆拔了出来。
啧。
没有数据核。
温知初直起身,深黑的双眼毫无波澜,她望向快要奔过来的丧尸群。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
徒留一地荒芜。
·
<深渊>的播报声响起,所有参赛队员都能听见。
TRES的队员能听见,敌方的队员也能听见。
陈付讫死了。
[TRES已戮杀敌方一人,陈付讫确认阵亡。 ]
综合楼一楼,学生们全都挤在一楼的监控室里,气喘吁吁地大喘气。
一路上奔波到这里,体力跟不上,如果再不停下来休息,真的就得交待在外面了。
幸好综合楼还算安全。
原本还可以更安全的,那些外面的丧尸为了追他们也涌进了综合楼,在门外游荡。
监控室的门倒是没有坏,上完锁,外面的丧尸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就,”学生喘着气,“就休息到外面的丧尸散了吧。”
“我、我实在没有力气了,水、水,我需要水。”有人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不少人受伤了,开始处理伤口。
人群中,有几个神情异样的,显然是因为他们和其他学生不同,能听到<深渊>的广播音。
陈付讫…死了?
章诎和邱任望交换了一个眼神,邱任望不可置信地耸了耸肩。
陈玉清环顾四周:“班长呢?”
她问:“班长人呢?”
其他人道:“我看到班长去救陈付讫了。”
“是,我也看见了,陈付讫不是掉丧尸堆里了吗,”有人抬起头,“班长就去救了。”
大家都知道只要掉进丧尸堆里,就算不死也会被咬,陈付讫应该救不回来了。
有人呢喃道:“班长可千万别出事啊。”
其实没必要去救那个救不回来人的…死的为什么偏偏是陈付讫啊…以后碰到救援队了该怎么说啊。
“砰”的一声,赵平阴的脚踹在门上。
“班长去救陈付讫?!救个屁!”赵平阴骂道,“陈付讫就是被她推进丧尸群里的!”
赵平阴吼得很大声,但是没人相信。
“小声点!”有人低声喊道,“你想把外面丧尸全都吸引过来吗!”
“至于吗,知道你死了兄弟很难受,可当时你兄弟陷入丧尸堆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去救呢?唯一去找他的是班长啊,你还想把脏水泼在班长身上?”
赵平阴:“你们是班长的狗吗,这么相信她的话了,我都说了,我亲眼看见她把陈付讫推走的,我、亲、眼、看、见、的!”
没有人理睬他。
大家都不能理解都这种时候了,赵平阴为什么还要闹事儿,纷纷不再和他理论。
也就七班的那两个刺头还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嚷嚷。
李奂壬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点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平阴这才没有再大嚷大叫。
他们四个人站在门边,一脸冷笑着,神色俱是不佳。
现在陈付讫没了,班长也不在,话语权最高的似乎成了陈付讫最好的哥们儿李奂壬,大家也不愿意多得罪,甚至还有人主动破冰:“…你们要不要上药?”
李奂壬没理睬,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给赵平阴,两人一人一根地抽着,密闭的空间内,烟味儿弥漫开来,味道尤其得大。
[真埋汰啊这些敌方,所有人都在吸他们的二手烟。 ]
[话说赵平阴确定是敌方的人了吗? ]
[还在查验中,过会儿过了十二点后,邱任望那儿应该就能知道结果了。 ]
[赵平阴怎么可能不是,就他这表现,绝对是啊。 ]
[话说陈付讫死了真的没问题吗…]
学生们也在想着陈付讫的死。
救援队…市议长…无解啊。怎么就死了呢…
有人往窗户外看:“我听到动静了,有人往这儿跑过来了,是不是班长啊?”
“也有可能是副班长,副班长也没回来。”
由于副班长太孤僻,到这会儿大家才发现副班长也没进监控室躲着。
那人道:“看清了,是班长。”
命真大啊,一个人越过丧尸堆来的,竟然还活着。
“那个”有人心怀期望,“陈付讫跟着吗?”
那学生摇头:“没…”
想也不可能。
“快点把门打开吧,”有人道,“班长要回来了。”
此话落下之前,赵平阴拿着个凳子,大刺刺地坐到门前,盘起一只腿,后背靠在门上:“我看谁开门,从我身上先跨过去。”
“不是,你什么意思。”
赵平阴:“就你现在看到的意思。”
“班长要回来了啊。”有学生道。
赵平阴:“她回来她的,我不可能让杀陈付讫的人进这个门。”
“做人不要这么自私,你挡在这儿,班长往哪里走?”
“一路上没见你帮我们,全都是我们高三四班的人在外围,你凭什么不让班长进来!”
人群争执起来,赵平阴和其余三人围在门前,就不让他们开门:“你们眼睛瞎,我眼睛可不瞎,无论你们怎么说,现在这个门我都不开。”
将铭走上前,抓起赵平阴的领子,赵平阴被拽得抬起上身,依旧一脸冷笑:“怎么,想打架?”
他身后的李奂壬往前走。
邱任望也走到将铭身后。
有同学道:“还是别闹出太大动静了。”
“小声点,外面丧尸都被引过来了。”
李奂壬笑道:“听见了吗,同学们让你们小声点。”
监控室内的动静太多,外面吸引来不少丧尸,撞门的声音不断地响起,里面的人却看起来要打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丧尸被踢翻的声音。
“咚咚咚”门口传来沉稳的敲门声。
是班长。
监控室内安静了下来,
“别吵了。”门外的声音平静而低,“我不进去。”
“我找其他地方落脚,下午出去的时候再会合。”
简单明了的两句话说完后,门内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门内门外都安静了下来,再没有更多动静。
温知初避开丧尸,三步并成两步,走进一楼的杂物室。
杂物室的地理位置很好,很方便躲避,也很方便从综合楼里出去,在这个位置,能看到门那里各个方向的情况。
就是门锁坏了。
温知初走进杂物室,在那些丧尸冲进来之前关上了门,拉起就近的柜子,直接堵到门口。
丧尸“啪啪啪!”在外面撞,嘶吼声急切地撞击着门板,脸在门板上不停地蹭动。
杂物室内黑而小,因为有个大柜子挡着,更显得逼仄。
用柜子抵住门板,确认门不会被撞开后,温知初放下了背包,安静地往后退,想让后背撑在墙上休息。
但是退后了一步后,她的后背…撞在了一个温暖的身躯上。
[!!]
[我去,我都没注意到,里面除了小温怎么还有个人啊! ]
[我刚才也没注意到,这一声不吭地站在这么黑的地方,跟影子一样,吓我一跳! ]
[谁啊! ]
狭隘的空间内,温知初后退了一步,就这么撞到了身后人的怀里。
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朝自己靠近。
“班长…”
晏逾明垂眼,意味不明地望向怀中愣住的温知初:“什么意思?”
“耍流氓?”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