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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侍读

作者:素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你失控时,是在玄清道长进入文华殿之后。”江清晏看着李兰曦,“讲学之时,你也在殿内?”


    李兰曦靠在墙角,魂体虚浮。


    她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在,我一直在横梁上看着你们。”


    “道长进来后,你才变成这样?”江清晏追问,“这次与他有关?”


    李兰曦茫然地抬起眼,魂体边缘的光晕无力地波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她声音透着虚弱与困惑,“他踏入殿门那一刻,就像有座冰山压了下来,阴寒刺骨,几乎将我冻僵。”


    “可那感觉又有些不同,不是纯粹的力量压制,更像一种引子,勾出了我魂核深处最沉、最痛的东西后,我就坠进去了……”


    江清晏沉默下来,指尖在膝头敲击。


    文华殿内,玄清道长入殿刹那,那骤然降临的阴冷,他也曾清晰感知。


    当时只觉是道门清正之气与阴魂天然相克,如今看来,远非那么简单。


    一个能引动李兰曦魂体彻底失控的道士绝非寻常方外之人。


    “此人诡异。”


    “以后但凡有他在的地方,无论东宫、后宫、抑或京城任何角落,你都必须远离。不得靠近半步!”


    李兰曦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喙的锋芒,魂体微颤,终是缓缓点头。


    那道士身上的气息,确实让她本能地感到恐惧与排斥,仿佛天敌。


    翰林院的日子,随着江清晏与许凌频繁出入文华殿讲学,悄然起了变化。


    实录馆内,几个翰林凑在一起低声议论,目光不时瞟向角落案后那个埋首卷宗的青色身影。


    “啧,连着三日了吧?今早吴学士家的管事还问我,江修撰何时能回来校稿呢。这哪还顾得上咱们这小庙的活计?”


    “许编修也一样,昨日散值时我还瞧见他被太子宫的内侍请走了。这架势,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啊!”


    “可不是嘛!入翰林才四个月不到吧?这就要……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熬了三年还在检讨位上!”


    “许编修倒也罢了,人家是许尚书亲儿子,孟阁老的准女婿,家世摆在那儿。江修撰这寒门状元,竟也真是时也命也!依我看,翰林院侍读那位置,悬空快俩月了,指不定……”


    议论声虽低,却字字清晰。


    “砰!”


    许凌将一卷书册重重拍在案上,俊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的烦躁:“吵什么吵!手上的活都做完了?赵学士今日要的校勘稿备齐了?”


    众人顿时噤声,讪讪散开。


    许凌几步走到江清晏案前,一屁股坐下:“听见没?指不定什么?指不定咱俩就要坐上那侍读的位置了!听听这酸气儿,都快把实录馆的墨香盖过去了!”


    他瞥了一眼江清晏,对方依旧头也不抬,笔下如飞,两耳不闻窗外事。


    “喂!我说江大人,江状元郎,您老倒是给点反应啊?”


    许凌拿扇子敲了敲桌角:“外面可都传遍了!说咱俩是开国以来升得最快的翰林!四个月!四个月啊!从修撰、编修跳到侍读!这火箭窜天的速度,史书都得单独给咱俩开一页!”


    江清晏终于搁下笔,抬眼看他:“流言蜚语,止于智者。你我不过奉命讲学,何来升迁之说?”


    “奉命讲学?”许凌嗤笑一声,凑得更近,声音压得更低,“太子殿下日日召见,四殿下次次作陪,这奉命的分量,傻子都掂量得出来!侍读之位虚悬,这节骨眼上,傻子才信是巧合!”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说真的,子芜,你就一点想法没有?”


    江清晏目光扫过许凌,随即重新垂眸,拿起笔:“在其位,谋其事。讲学是事,修史也是事。至于其他,非你我所能左右。”


    他蘸了墨,笔尖重新落在纸上:“想太多,徒增烦恼。”


    许凌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噎得直翻白眼,气哼哼地摇着扇子走开了:“行行行!您老清高!您老超然!就我许凌是个俗人,行了吧?”


    文华殿内,檀香依旧。


    江清晏清朗的声音回荡在殿宇梁柱之间,正讲到《贞观政要》中魏征谏太宗“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一节,引经据典,条理分明。


    朱晟柏端坐上首,听得专注,不时微微颔首。


    朱晟栩裹着那件厚厚的银狐裘,坐在下首稍侧的位置,脸色比前几次更显苍白,呼吸也略显急促,不时以袖掩唇低咳。


    他今日精神有些不济,却依旧努力追随着江清晏的话语,偶尔在关键处,眼中会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激赏。


    待江清晏讲完一段,殿内一时安静。


    朱晟栩掩唇轻咳了几声,气息稍平,才抬起眼:“二位大人讲学精辟,鞭辟入里,本王受益匪浅。只是近来听闻翰林院侍读一职,似乎悬空有些时日了?”


    他顿了顿:“此职乃翰林清贵,辅佐经筵讲读,关乎圣上清听,掌院学士处事务繁巨,一直代管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吧?”


    话音落下,殿内落针可闻。


    许凌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江清晏,又飞快地瞥了一眼上首的太子。


    来了!果然来了!四殿下这是在敲边鼓啊!


    朱晟柏端坐不动,脸上笑容依旧,并未觉得四弟此言有何不妥。


    他只是端起手边的茶盏,用盏盖轻轻撇去浮沫,目光平静地看向二人:“江修撰,许编修,四弟所言确也是实情。此事,吏部想必自有考量。”


    他放下茶盏:“今日讲学,便到此吧。辛苦二位了。四弟,你脸色不佳,早些回府歇息,莫要再劳神。”


    “是,臣弟告退。”朱晟栩顺从地起身,对着太子微微欠身,又对江清晏和许凌颔首示意,在侍从的搀扶下退出大殿。


    江清晏与许凌也躬身行礼:“臣等告退。”


    厚重的殿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殿内的檀香与威压。


    许凌长长吁出一口气,对着江清晏低声道:“听见没?听见没?四殿下这话,啧啧,就差没明着点咱俩名字了!我看这事啊,□□……”


    江清晏脚步未停,只侧目扫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噤声”的警告。


    许凌立刻识趣地闭了嘴,只是那微微上翘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殿内,重归寂静。


    朱晟柏并未起身。


    他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发出笃笃的轻响,目光投向殿内深处那面巨大的雕花嵌玉屏风。


    “吴尚书。”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空旷殿宇的每一个角落,“您觉得如何?”


    屏风之后,光线幽暗。


    一片玄色绣云雁的袍角无声拂过屏风底座。


    紧接着,一个身形清瘦、面容端肃,蓄着三缕长须的中年官员缓步转出。


    正是吏部尚书,吴志钦。


    他对着太子朱晟柏,躬身行了一礼。


    “翰林院侍读,职司清要,辅弼经筵,非学问精深、人品端方者不能胜任。”


    “江清晏,连中三元,殿试文章气象磅礴,近日讲学亦见功底扎实,更兼殿前鸣冤,孝勇可嘉;许凌,家学渊源,文章锦绣,通晓经济,乃阁老高足。”


    “此二人,年虽少而才具已显,品性皆为上选。侍读之职悬空,确需才俊填补,此二人当得起。”


    他顿了顿,微微抬首,目光与朱晟柏平静对视,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况且,殿下为国储才,提携后进,亦是应有之义。陛下处,想必也会乐见其成。”


    朱晟柏,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缓缓道:“吴尚书既如此认为,那此事便劳烦吏部,按章程办吧。”


    “臣,遵殿下谕旨。”吴志钦再次躬身。


    翌日清晨,吏部的公文便送到了翰林院,快得令人措手不及。


    吴志钦亲自莅临,面南而立,手捧黄绢谕旨。


    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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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院掌院学士以下,连同所有在院的翰林官员,皆垂手肃立。


    “翰林院修撰江清晏,才学优长,识见明通,着即升授翰林院侍读,专司经筵讲读。”


    “编修许凌,家承渊源,文采斐然,着即升授翰林院侍读。


    “原翰林院修撰周祺远,勤勉可嘉,着即补授翰林院修撰。


    “钦此!”


    旨意宣毕,满堂皆惊,随即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和细微的骚动。


    一道道目光,混杂着震惊、艳羡、恍然、酸涩,齐刷刷地聚焦在站在最前方的两个青色身影上。


    许凌整个人都懵了。


    他虽早有预感,但当这升迁的旨意砸得他晕头转向,脑子里嗡嗡作响。


    侍读?他才入翰林院多久?四个月!这未免也太过迅疾陡峭了些!


    他下意识地侧头看向身旁的江清晏。


    江清晏的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在那“太子殿下为国储才,特向陛下美言”的字句传入耳中时,他低垂的眼睫颤动了一下。


    原来如此。


    昨日文华殿四皇子那看似不经意的询问,吴尚书今日亲至的阵仗,皆在此处等着。


    侍读之位,便是太子递出的第一根橄榄枝,一份用官位与前途写就的投名状。


    “臣,领旨谢恩。”江清晏的声音沉静,率先行礼谢恩。


    许凌也猛地回过神,连忙跟着躬身:“臣许凌,领旨谢恩!”


    吴志钦收起圣旨,上前一步,亲手将两份吏部签发的告身文书递给二人:“恭喜江侍读,许侍读。二位年少高才,前程无量,望日后尽心王事,不负圣恩与殿下期许。”


    “谢吴大人。”江、许二人再次行礼。


    掌院学士也上前道贺,周围同僚无论真心假意,此刻也都纷纷围拢过来,拱手祝贺之声不绝于耳。


    “恭喜江侍读!恭喜许侍读!”


    “年少有为!实至名归啊!”


    “日后还望江兄、许兄多多提携……”


    江清晏面上维持着必要的礼节,一一颔首回应。


    许凌则已恢复了平日的几分神采,笑容灿烂地与人寒暄,只是眼底深处,那最初的狂喜沉淀后,也渐渐浮起一丝复杂。


    这官位,来得太快,太烫手。


    靖王府,书房。


    紫铜兽炉吐着淡雅的苏合香。


    朱晟楷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躺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


    他面前摊开着一份新到的邸报,上面“翰林院侍读江清晏、许凌……”的字样赫然在目。


    何桦泓垂手侍立在下首,屏息凝神,目光低垂。


    朱晟楷的手指在名字上轻轻划过,没有预想中的震怒,脸上甚至不见多少波澜,只有嘴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侍读……朱晟柏出手倒是快。”


    “看来,皇兄,是铁了心要把这新出炉的状元郎、榜眼郎攥在手心里了。”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何桦泓身上。


    “舅舅。”


    朱晟楷的声音陡然转冷,将那枚白玉扳指“啪”地一声扣在案几上。


    “我们的计划,该快些了。”


    何桦泓心头一凛,腰弯得更低:“殿下放心,淑妃娘娘那边已准备妥当,只待……”


    “没有只待。”朱晟楷打断他,“机会是等来的,也是造出来的。东宫那位既已落子,我们也不能总慢他一步。”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庭院美景,玄色常服衬得他背影孤峭。


    “告诉母妃,该备下了。”


    “那孩子,也养得够久了。”


    何桦泓闻言,背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悸:“是!臣,遵命!”


    书房内,只剩下香炉青烟无声缭绕。


    窗棂之外,风呼啸而过,卷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坠落在石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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