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纪扯东扯西地本来就是想让魏九忘记这回事,却不曾想他还记得。
她脸上笑容有些僵硬,不知该从何说起。
魏九沉声道:“我说过,不管你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我都陪你去,但我也希望,你不要瞒我。”
韩纪知道满不了他,只好草草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个大概。
说到顾盼英之死,韩纪脸色微变,将手中茅草折为两段:“盼英因我而死,我只要活着就一定会替她报仇。如今周得善已死,而洛渭,我现在杀不了他,等到有朝一日我能杀他,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魏九见韩纪面色凝重,眼中寒意如霜而至,暗暗心惊,低声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洛渭好歹是一宗之主,万法妖宗与人妖之市、千娇笼这些地方更是水火不容,他不会和周得善同流合污的。”
韩纪脸色阴沉:“能有什么误会?顾盼英亲口告诉我,是洛渭告诉她我在哪里。周得善也说,他是跟着洛渭找到我的。他明明知道周得善是来杀我的,明明知道那个时候的我身受重伤,性命垂危,可他还是告诉顾盼英我在哪里,他的用意很清楚了。”
魏九反问:“那他为什么不杀了你呢?还要等着你来杀他。”
韩纪道:“那得去问他,我不是他,再遇到他,我不会再给他机会。”
察觉到魏九在给洛渭说话,韩纪眉头微蹙,有些疑惑:“怎么?刚刚还在说无论我去哪里都会陪我,无论我做什么都会陪我,听到我说要去杀洛渭,怕了?”
说完这句话,韩纪面色一冷,接着问:“仙门道盟向来与万法妖宗势同水火,你还为他说话,真是奇怪。”
魏九眼眸一沉,拔剑出鞘,将忘情调转剑锋递到韩纪手边,道:“你如果怀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我,我绝不反抗。”
韩纪伸手握住忘情剑剑柄,眨眼便朝魏九心口刺下。
剑身停在魏九胸前,剑锋陷入衣襟之中,韩纪冷眼观察着魏九的动作,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双手扶膝,真不害怕,便打消疑虑,将忘情剑抛还给他。
魏九接过长剑,插入剑鞘之中,才十分郑重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我说过,无论你做什么,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韩纪挑眉,问:“即使去杀洛渭?”
魏九正声道:“即使去杀洛渭,只要你下定决心要杀他,我会让你看到他的尸体。只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韩纪并不完全相信他说的话,却也眨眨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杀他之前,也问清楚事情的始末,不要冤枉了他。”
这并不是什么难事,相比于他说的让自己看见洛渭的尸体而言,这件事情简直好比她吃十个鲜肉包那样简单。
因此她答应了这件事情,饶有趣味地看着魏九的脸,问:“你愿意为了我去杀洛渭,可是他既然能做到万法妖宗的宗主,必定有过人的本事。杀他,你会死的,你不怕死么?”
魏九直视着韩纪的眼睛,墨黑的眸子里反映着韩纪的面容。
他慢慢靠近,一字一句道:“我不怕死,我只怕你死。”
魏九继续凑近,银色面具的寒气传到了韩纪的脸上。
她的鼻尖触碰到冰冷的面具之时,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身体里的那颗心原本是属于眼前的身体,因而在离得很近的时候,心脏想要冲破血肉,回到原来的那具身体里。
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韩纪伸手攥住自己胸前的衣服,想要阻止胸腔内心脏的跳动,可是于事无补。
她的心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要跳出来了!
要跳出来了!
魏九向她伸手,呼吸喷洒在韩纪鼻尖。
韩纪猛地后仰,却不料脚下的茅草有些湿滑,瞬间失去平衡,直直往下倒去。
“小心!”魏九低声喊道,伸手抓住韩纪的手臂。
只听得比心跳声还剧烈百倍的一声“噗通”,两个人连人带茅草带竹竿带木头的从房顶摔进房中,砸在房间的空地上,将茅草屋砸出了一个大窟窿。
剧烈的声响很快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待到众人将房门推开,便见魏九躺在地上,韩纪趴在魏九的胸口,两个人像是刚从鸡窝里出来的一般,一身草屑。
“你们修仙的人——”喜冰抬头看着房顶的窟窿,一脸惊讶地说,“——都喜欢玩这么大么?”
其余二女闻言也嘻嘻笑个不停。
韩纪偏头看了眼房门口看戏的三人,低头瞥了眼身下的魏九,一骨碌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十分尴尬地关上房门,催促道:“别看了别看了,天色不早了,都回去睡觉吧。”
她关上房门后并未立即转身,而是将额头抵在木门上,一面倾听门外的声音,另一面则是平复自己的心跳与呼吸。
待到门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她重重地吐了几口气,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胸膛。
她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出了什么问题。
“我好像生病了。”韩纪突然开口说话,她转身看着魏九,十分笃定地说,“我的心有问题。”
魏九正在将断木搬到一边,听见韩纪说的话,他手中动作一滞,却未说话,直到将断木与茅草清理干净,才淡淡道:“心。心能出什么问题。”
韩纪走到床边坐下,神情严肃,语气认真地说:“就在刚刚,它突然跳得很快很快,像那种……往外跳一样,我完全控制不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可是从前不会这样。”
她探头看向魏九,惊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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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不会还中了其他的毒吧?”
魏九道:“这世上没有越明溪查不出来的毒,时候不早了,你莫要自己吓自己,快快休息吧。”说完,他在地上铺好自己的床褥,背对韩纪躺下。
韩纪见他要休息,便也吹熄屋内烛火,靠在床上摸着心口独自想着往事。
已至春日,西南群山之中仍有一山残雪未消。
寒山宗,身着湛蓝色布衣的少女跪在地上,在她身前,一名白发老者背对着她。
他问:“无念,你确定要分出情魄么?”
韩纪点头,声音如寒冰相击,碎玉摇曳:“情魄与我无用,反倒让我犯下大错,不如舍去。”
老者回过头来,摇头叹息:“你认为情魄无用,可知七情六欲本就是人之所有,如无情魄,往后你既不会感到快乐,也不会感到忧伤,你甚至不是完整的人,与茹毛饮血的怪物有何区别?”
顿了一顿,老者的声音更加不忍:“三魂七魄不全,每至月圆之夜,你将会神魂震荡之苦,寒冬降临,再无春日,即使如此,你也要分离情魄?”
韩纪没有回答,只是缓慢地点了点头。
老者闭上眼睛,颤声道:“卫长风……卫长风还在山下等你……你想好了吗?”
韩纪挺直腰背,朗声道:“弟子与卫长风并无私情,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她说完这句话,跳动的心便沉了下去,身前的池水似乎隔空注入胸腔之中,她沉默刹那,继续说:“我已经错了一次,决不能再错。我杀妖无错,却害得无辜之人枉死,即使受再大的苦楚也是罪有应得,还请师父为我分离情魄。”
情魄分出之时,韩纪并无感觉,不痛不痒,她更加相信这个东西与她的身体无关。
老者将情魄化珠,交给韩纪,嘱咐道:“如有一日,你后悔了,便来找我,我可以帮你将情魄重新种下。”
韩纪捏着那颗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红光的珠子凝视了许久,随手捏碎,粉屑撒进了冰冷湍急的山涧之中。
往事历历在目,韩纪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她躺在茅屋中,冷风便从屋顶破洞灌入,抬眼看去,恰巧看见一片云朵停在破洞上空。
韩纪揉着自己的心口,意识到了这一世自己与前世的最大不同。
顾盼英死的时候,她感到难过。
即使只是一点,也和从前不同。
可她的情魄,早在百年之前便被她亲手毁掉了,她不应该感到难过。
甚至在复生之后,她在夜深人静之时,常常想起卫长风。
想起尚未分离情魄之前,她与卫长风在尘世间历练的情景。
这是从前不曾有的。
难道说,重活一次,她的情魄又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