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纪心中一动,情不自禁地想道:“如果当年,我没有舍去情魄,万妖圣殿里,我还会一剑诛杀卫长风么?”
当年她杀卫长风时,并未与他说一句话,也没让他说一句话。
如今想来,她竟然有点好奇,神谕剑穿胸而过时,卫长风看她的最后一眼,有没有话想对自己说。
韩纪再也睡不着了。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换了许多姿势,也没能睡着。
当年杀卫长风,她没犹豫,现在也不可能后悔,即使从来一次,即使仍有情魄,她也会杀了走火入魔的卫长风。
她只是睡不着,在一百多年后的某一天夜里,因许多从前毫不在意的事情,十分意外地失眠了。
她不由得感叹,情之一物,真是让人徒增烦恼。
“魏九,你睡着了没?”韩纪偏头看向地上,屋顶的破洞钻入了并不明亮的月光。
月光落在地板、桌椅之上,忘情剑的剑柄也被这月光照亮。
没有反应?睡着了?
“他睡觉的时候应该不会戴面具吧?从一开始到现在,他老戴着面具,究竟是面具下的面容骇人……还是他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魏九?”
韩纪这样想着,忽然想看看他的脸,熬了半宿,待到他的呼吸声平稳,韩纪轻轻叫唤了一声。
“哎呦。”
“好痛。”
没有反应,睡着了。
韩纪又将脚搭在床架上,一蹬一蹬地发出声响。
在这期间,她双眼牢牢盯着魏九所在之处,双耳细细聆听着四面八方的声音,但他不仅没有任何动静,呼吸声反而更沉,似乎真的睡着了。
韩纪小心翼翼地掀开被褥,轻手轻脚地走下床,碧玉银狐链在月光照耀下发出刺目的光芒。
屋顶破了个大洞,借着淡淡的月光韩纪辨认出魏九的身形。
他背对着她,双手抱胸侧身躺在被褥上,一片碎玉似的月光落在他搭在上臂的指尖。
韩纪压低身子,摸到他身侧,右手轻轻搭在他脑后,轻轻解开面具的绑线。
本该坠地的银色面具悄然落在她手中,韩纪慢慢揭开面具,月光渐渐洒在魏九的额头、眉弓上。
她想看得清楚,下意识地低下头去,却不曾想在一缕发丝从她肩后滑落,掉在魏九颈间。
韩纪心中一惊,正要捞回那缕发丝,双手便被魏九按住。
乌云遮月,天旋地转。
韩纪眼前所见只是黑影,呼吸霎时间被剥夺,没了夜风带来的冰冷空气,鼻息之间是炽热的呼吸。
柔软冰凉的肌肤从她唇上掠过。
这一刹那,韩纪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
她好像死了。
待到冷空气重新进入鼻腔,魏九已经将面具重新戴好。
他双手压着她的双手,双脚压着她的双脚,那双墨黑的眼眸,蕴藏着疾风骤雨,正一眨不眨地迫视着她。
韩纪被他制住手脚,浑身毫无力气反抗,便是有,她也心虚得很。
只不过她这个人便是心虚,也不会现在面上。
一片阴影之中,她灰扑扑的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眼睛与牙齿亮晶晶地反射着月光。
她道:“三师兄,你大半夜不睡觉,抓着我的手脚做什么?”
魏九犹如被电打过般连忙松开她的手脚,退至黑暗之中,并未开口与韩纪说话。
韩纪自知理亏,麻溜地翻身上床,盖上被子,闭上眼睛,便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许多。
只是魏九的目光始终黏在她身上,韩纪在黑夜之中,被他瞧得冷汗直冒,后颈发毛,哪里还能睡得着。
她只得不住地在床上翻身,避开魏九的目光。
可谁能真的避开一个人的目光呢?
即使是拿被子挡住视线,那人依然在韩纪脑海中注视着她。
魏九终于开口:“你从前也见过我的脸,你不喜欢,现在为什么又要揭开?”
韩纪愣了愣,意识到他是在说楚清妙说他长得丑的事情,连忙解释道:“我……我就是好奇,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魏九默然半晌,颤声道:“你先前说,你的心出了问题,你是不是……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韩纪掀开被子,反驳道:“我都说了,我是生病了,要不然就是我现在身体太虚弱了。总而言之,我是不可能有喜欢的人的,情爱现在只是我修行道路上的累赘。”
韩纪顿了一顿,终于看向黑暗之中魏九的身影。
她咬了咬牙,狠心道:“你总不会认为我那样是喜欢你吧?其实你想错了,我很感谢你一路上对我的帮助,可是,我不会爱上任何人。”
魏九感觉自己的咽喉被一根针穿过,刹那之间,浑身上下的血液都凝固。
他看着韩纪那张冷冰冰的脸,心中一阵刺痛。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只是点了点头,慢慢地松开门栓,推门而出。
韩纪看着他那不知有多么落寞的背影,幽幽叹息了一声,喃喃道:“不要怪我对你说出这样无情的话,世上的好女子如此之多,你又何必为我分神。”
屋外的魏九自然是听见了这句话,他紧靠着房门,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解下银色面具,伸手抚摸自己的脸颊及唇瓣。
心如乱麻,如沸水,如烧红的炭火,如纷飞的柳絮;如寒冰,如锋利的刀刃,飘落的雪花,如……如什么呢?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只感觉到,心不是心,是一切除了心脏之外的其他事物。
夜空飘下细雨,这个季节,正是山雨多发时。
魏九缓缓走到雨中,企图用细雨落地的声音掩盖那扰得他不得安宁的声音。
可待细雨如密密麻麻的蛛卵般挂在他的发间,染白他的眉毛,打湿他的衣裳时,他依旧可以在树影摇曳声中,在细雨沙沙声中,在云层浮动声中,清清楚楚地听见茅草屋内那个人的呼吸声。
魏九想起摔进屋中时,韩纪问的那个问题。
她说:“我的心出了问题,它突然跳得很快很快,像那种……往外跳一样,我完全控制不住,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可是从前不会这样。”
魏九后知后觉地摸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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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胸膛,惊恐而慌乱地感察着胸腔之中心脏的跳动。
他害怕极了,他慌乱极了,因为他终于懂了。
出问题的不是她的心,是他的心。
是他,他出了问题。
良久,魏九抬头望向落着无数蛛卵,抛洒万千蛛丝的夜空,墨黑的眼睛里映着山峦树影、风云变幻。
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在山风之中飘摇的孤单树影正是自己不受控制的心。
他早该知道这一切,早该懂得自己的心,可是他不愿承认,他执着地求证了千遍万遍,终于在这一刻幡然醒悟。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韩纪探出头来,四下张望,终于在雨中看见那道身影。
他浑身湿透,双肩抖动,似乎在哭。
“他哭什么?”韩纪眉头微蹙,暗暗想到,“他会是因为对楚清妙爱而不得而哭泣么?还是因为我说了那样无情的话而哭?”
她心想,不如让他淋死算了。
可见他的背影十分伤心地矗立在连绵不绝的阴影与雨丝之中,她无端地觉得他可怜,不仅可怜,还十分孤独。
她有些后悔,不该对他说出那样决绝而讥讽的话,可她能怎么办呢?
让他一天天地爱上他自以为的楚清妙,最后美梦破碎,痴心错付么?
“你是不是真疯了?下这么大的雨。”
韩纪跨过不算高的门槛,站在檐下紧缩着脖子,道:“好啦,我给你道歉,是我不对,你快回来吧,屋顶破了,屋里地板都湿了,我把你的被子搬到一边去了,你再不回来施法隔雨,一会儿你的被子都湿了。”
韩纪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劝他回来的话语都讲了一遍,可魏九依旧一动不动。
她有些无语,更多的是无奈。
她实在不懂,就那样两句话,怎么能让他伤心成这个样子。
“楚清季说他面容丑陋,当初被楚清妙嫌弃才戴上面具下山历练,如今我偷偷揭开他的面具,又再次回绝了他,触及了他伤心事,他才如此伤心。虽然难以理解,但……”
韩纪隔着雨幕看魏九的背影,心想:“……年轻人的事情,总是让人难以理解的,特别是涉及男女之情。”
韩纪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从门前的杂物堆中找了一把蒲扇挡住脑袋,冒雨往魏九身侧走去。
“好了,我和你道歉,真是对不起,伤了你的心。”她这样说着,伸手去拍魏九的肩膀,却在手指触及魏九肩膀之时,被一股力量掀开。
韩纪踉踉跄跄地退进滴雨的屋檐之下,及时抓住了墙面上粗糙的石块,才不至于摔在地上。
一股刺痛从手指上传来,韩纪低头看去,小指的指甲断了半截,鲜血正从指甲下溢出。
魏九偏过头来,黑沉沉的雨幕下,他的身上仿佛滴落着无数的眼泪,韩纪看不清他的脸。
一阵狂风之后,他的身影消散在雨幕之中。
韩纪望着空荡荡的院落,低头看了一眼鲜血淋漓的小指,将蒲扇扔进雨水之中,转身进屋,砰的一声关上房门,插上门栓。
“气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