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森,你见过这个人吗?”
“没见过。”陈森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肩膀微微耷拉着。
“没见过?”罗乐拿起一份打印出来的交易记录推到他面前,“那这个呢?你通过论坛找到网友大白鲨(ID:shark_chem),从他手里买了3升K酮分装。”
陈森扫了一眼,微微皱眉,一副认不出的样子。
“别假装不认识,我们已经找到大白鲨,2月23日你约他线下见面,当场付的现金。而且,你在论坛用的那个邮箱,还注册了「伴读熊」儿童英语 App,绑定的手机号就是你本人,上面还有2019年的订阅支付。”
陈森抬起头笑了:“我是买过 K酮,我做树脂标本,拿它当固化剂。这不是很正常吗?买它难道犯法?”
“用来做标本是正常,”罗乐压低声音俯身靠近,“但把它涂在受害人身上,就不正常了。”
陈森眉头微皱:“什么受害人?”
“3月28日晚上22点15分,裴晓冬在双柳公园附近烧纸,因火势失控烧成重伤。”
照片“啪”地一声在桌面摊开,裴晓冬全身缠满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陈森视线下意识闪开:“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裴晓冬衣物残片里的助燃剂残留与你用的这款K酮燃烧后的产物高度一致。”罗乐声音冷硬。
陈森抬起头:“这能说明什么? K 酮分子结构就写在教材上,燃烧后的产物不就那几个吗?任何含羰基的溶剂燃烧,都可能生成类似的痕量离子,也能跑出差不多的峰图。”
“看清楚了,大白鲨卖给你的K酮来自 Y氏化学,里面有厂家用来防伪的标记化合物。”罗乐把报告举到陈森眼前,“燃烧后它会在检测图上留下一个特别的信号点——就在这里。”
罗乐在报告上点了两下,将其扔在桌上:“裴晓冬衣物残留里也检出了,这难道是巧合?”
陈森蜷起手指,扫了一眼报告,抬起头:“就算是同款,也不能证明他身上的和我有关。”
罗乐把另一份打印资料抽出来拍在桌上:“那你解释一下,你不计成本搞的外卖促销,偏偏在裴晓冬第一次来店后启动,他出事后又戛然而止。这也是巧合?”
“警官?”陈森嗤笑一声,“搞外卖引流也有问题了?”
“引流?你是专门引他吧?”
陈森摊开双手,语气里带着点讥讽:“一个商业促销也能和案子扯上关系?我哪知道谁会来?外卖员每天跑那么多单,他碰到谁、袖子蹭到哪儿,谁能说得清?”
罗乐身体前倾,声音骤冷:“你怎么知道是袖子?我从来都没说过袖子,我一直说的是「衣物」。”
陈森愣住了,迅速别开目光,手下意识扶了下眼镜:“我……我在视频里看见的,从袖子烧上去的。”
他话锋一转,急切地反问:“我为什么要对一个外卖员下手?”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罗乐的目光钉在陈森脸上。
“2月14号下午,一个外卖员来你店里取餐。你认出了他,你儿子交通事故的肇事者--裴晓冬。”
“你情绪失控,失手把水洒到他身上,还硬挤出笑脸送了他饼干,从那天开始,你就在设计这场报复。”
陈森低下头回避罗乐的注视,然而,记忆却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情人节那天,他提前关了店。街边音响里放着缠绵的情歌,情侣们手牵着手,从他身旁说笑而过。
他独自站在人行道上,手插在口袋里,下意识攥着孩子留下的钥匙扣。小家伙那会刚学会骑自行车,车铃叮当作响,他在一旁鼓掌。可如今,匙齿冰凉,割得指肚生疼。
耳边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抬头就看见一名外卖员骑着电动车闯过红灯,差点被迎面疾驰的轿车剐翻。车主探出头,愤怒地咒骂:“找死啊!”
那个外卖员稍作停顿,便旁若无人地骑走了,那件制服的颜色太过醒目,和下午裴晓冬穿着的一模一样。
他居然又见到了那个噩梦中的人……
两年前的雨夜,孩子倒在血泊中,鲜血与雨水混在一起,而裴晓冬,那个罪魁祸首,却只是冷脸站在一旁,任凭警笛声刺破夜空。
裴晓冬的脸与眼前那个外卖员重叠,同样的闯红灯,同样的无知无觉,轻飘飘地把别人的人生碾碎,然后头也不回地走掉。
“果然,都是一个样……”
胸口的愤怒一点点升腾,压抑到就快无法呼吸。“时间能抚平伤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谎言,仇恨早在心底生根,如今长成荆棘,倒卷着刺穿血肉。
绿灯亮了,陈森迈步走上斑马线。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需要等待正义来审判,如果没人能教会他代价是什么,那就由我来……
“我说得没错吧,陈森?”
罗乐直起身,眼神冷冽:“你搞了一个月的促销都没有让裴晓冬再去你店里取餐。可是机缘巧合,他喜欢你送的饼干,再一次主动到访。”
思绪被拉回现实,陈森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是难以压抑的痛苦和怒意。
“3月28日的晚上22点左右,他去你的店里取饼干,你故技重施,只是这次把水换成了K酮溶液!好歹毒的计划,如果不是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外人恐怕真会以为,这不过是一场意外。”
罗乐说着把一份笔录摔在桌上:“告诉你吧陈森,裴晓冬已经醒了。他全供述了,2月14号他去过你的店,3月28号晚上,他又去了你的店,袖子是被你弄湿的。”
审讯室冷白色的光映在陈森脸上,他摇了摇头:“才两年啊,他就出来了。每天骑着电动车满街跑,而我呢?连看见路口都觉得心痛。我儿子才九岁啊……”
罗乐轻叹了口气:“你是受害者,但这不代表你可以用私刑审判别人。”
陈森的眼眶通红,声音带上了哭腔:“他毁了我的家,我凭什么不能毁了他?!”
“我好不容易走出来,为什么偏偏又遇到他。而他根本不记得我了,我如此痛苦,他却逍遥自在地活着。走街串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罗乐:“当初你拒绝裴晓冬的民事赔偿,也不愿意接受道歉,除了庭审现场,你和裴晓冬本来也没怎么见过,而且……”
“我第一次去你店里时,刚巧碰到你的邻居,她甚至一度认不出你了。你知道你这两年的变化有多大吗?”
罗乐停了片刻,翻开档案摊到陈森面前:“从照片看简直是……判若两人。”
“你有没有想过,他是真忘了以前的事,还是因为他只是认不出是你?”
“够了!”陈森攥紧了桌沿,嘴唇微微颤抖:“裴晓冬为什么可以轻轻松松地重新生活?他为什么还能活着?!”
罗乐静默片刻,声音放缓:“裴晓冬并没有轻松地活着,服刑期间他长期失眠,30岁出头,就诊断出多项慢性疾病。出狱后一直在打零工,直到最近半年才跑起外卖。”
“而且……”罗乐停了一会,“他没有亲人的忌日是那一天,他烧纸是为了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陈森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空洞,怔怔地靠在椅子上,片刻后他喉咙艰涩地挤出一句:“可我儿子……”
罗乐:“你的儿子在医院撑了三周,最终还是离开了。而裴晓冬,每年祭奠的——都是案发的那一天。”
“他记得那场车祸,记得那个路口,可能是冥冥中的安排,他还走进了你的店。你给他的饼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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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也是你儿子喜欢的口味吧?”
陈森垂下双手,露出一张被泪水冲刷过的脸,他像是想否认,又像想开口,最后却只剩下一声喑哑的叹息。
罗乐看着他,低声问:“你看过那个视频,有没有在某个瞬间闪过一丝的疑惑,他为什么偏偏去那儿烧纸?”
“……”陈森的肩膀垮了下去,他像被抽干了力气,眼泪从脸颊滑到了桌面。
“出事故的丁字路口视野狭窄,这些年没少被投诉,这次路政改造终于重修,而双柳公园是距离案发地最近的十字路口。”罗乐说完拿过一盒抽纸放在陈森面前,转身走了出去。
陶律夏从隔壁观察室出来,递给他一罐热可可,问:“裴晓冬什么时候醒的?”
罗乐: “也许明天,也许是未来的某一天。”
陶律夏反应过来:“你在诈他?”
“不算诈,”罗乐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陶律夏:“我们推理还原出的真相能够击溃他的心理防线,是因为他本身就矛盾脆弱。我不相信,他会是完全冷血无情地去布置这一切。”
3月28日夜,光谱咖啡
裴晓冬会来吗?陈森盯着瓶中的液体,微弱刺鼻的气味让他胸口隐隐发闷。
他不是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
裴晓冬会不会抽烟?会不会开火做饭?要是火势失控呢?会不会波及到无辜的人?
混沌的不安盘旋在脑海,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清脆的铃铛声。
他抬头看向门口,牵出客套的笑容:“我都准备关店了,以为你不来了。”
“路上耽搁了。”裴晓冬走到柜台前,店里只开了一盏射灯,昏黄的光打在他身上。
“你这是要?”陈森的目光落在他拎着的黄纸上。
“有个重要的人,今天忌日。”裴晓冬低下头,不想多说。
“哦……”陈森垂下眼,居然要去烧纸?原本他还在犹豫,甚至一度迟疑该不该继续。但现在,连老天都在给他机会。
“老板饼干多少钱?”
“做多了不要钱。”
“那怎么好意思,您已经送我一次了。”
“拿去吃吧,没什么成本。”
“那也不行啊,怎么能老是拿您的东西?”
“我还想找人到鸿谷大厦取东西,也许你可以帮我跑一趟?”
“当然可以啊,我免费给您跑腿。”
“那请收下。”
“谢谢您,谢谢您等我。”
“呃……”
“抱歉抱歉,快关门了,省事没开大灯,刚这是被什么绊了一下……”
“没事,吹吹风就干了。”裴晓冬接过抹布擦了擦袖子,拎起装饼干的纸袋,“那我先走了。”
“唉……”陈森下意识地叫了一声。
“还有事吗老板?”裴晓冬回头。
陈森望着他,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可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另一张面孔——
“爸爸,松果的排列是斐波那契数列吗?”
“是呀。”
“我如果数学竞赛能得奖的话,你会带我去吃披萨吗?”
“会呀。”
“爸爸,这把伞好看吗?”
“你挑的,当然好看。”
“那以后我也可以像你一样,给别人挡雨啦。”
眼底的犹豫一闪而过,陈森轻轻地点了点头:“骑车注意安全。”
裴晓冬微微一怔,又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模糊视线里那个孩子的脸,他短暂停顿,在清脆的铃铛声中走进了夜色里。
命运将两个原本无关的人扭转进彼此的轨道,用精心编排的错位与纠缠,等待着他们如何挣扎,又将如何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