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谁在说谎?
纪行静微微一笑, “江姑娘想去那便去就是,反正也是普通切磋罢了。”
江以照点点头,娉婷地朝比武台缓缓走去, 她朝罗跃柔柔一笑。
罗跃自然是听过江以照的,弟子选拔大会的第一名,百年来少有的能通过第七层的天才, 还打败了瑞镜, 最后反而选择了个名不见经传的第四峰长老。
“我和罗师兄一样, 并不出身仙门大族, 想必能够做你一个合格的对手。”江以照的声音温柔清润,宛若微风拂柳。
江以照这幅模样,通身的气派, 明明就是从仙门大族之中出来的, 就算不是仙门大族,在凡间也绝对是王公贵族。
罗跃嘴角轻蔑一笑,“请吧,江姑娘。”
江以照一身太清山普通的青色道袍, 头发用一根簪子束起,素衣淡妆, 却气质出尘, 神韵清绝。她双手交叠, 微笑着看着罗跃, 甚至没有要出剑的意思。
罗跃拔了剑, 招式狠厉, 如猛虎扑食, 剑风呼啸, 眼瞧着这凌厉的一剑就要触碰到江以照的衣角, 然而江以照身形灵动,宛若游龙戏水,速度极快,轻松躲开了罗跃一次次攻击。
“我的天,我都没有看清楚她是怎么躲的!”
“太快了……强得不像个正常人。”
罗跃攻势越发猛烈,怒目圆瞪,劲气四溢,却连江以照的衣角都碰不到。
江以照甚至都没有拔剑,脸上微微的笑意不改,眼神中满是从容与自信,她身影闪烁,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仿佛一道幻影在罗跃周围穿梭。
罗跃脸上通红,心中十分恼怒,他大喝一声,再次全力扑上,江以照又身影一闪,瞬间出现在罗跃的身后。
罗跃大惊,急忙转身,却已然来不及。
江以照眼神一凛,轻轻跃起,凌空一脚,势如雷霆,狠狠得踢到罗跃背后。
罗跃闷哼一声,直直飞出,重重摔落在地,胜负已定。
江以照微微作揖,“承让。”
身上依旧是干净的衣裳,连头发都没有乱,仿佛刚刚的打斗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也太强了,罗跃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我甚至感知不到她的气息是几阶,可她不是同我们一样,也才刚刚入山吗,怎么会如此!”
裴度洋洋得意,不怀好意的笑了一眼罗跃,又转头朝江以照竖了一个大拇指,嘴型是,“姐!太厉害了!”
纪行静笑着给江以照鼓掌,“江姑娘真是厉害,想来不出百年,你便可以超越我们这一辈老头子了。”
江以照微微低头,“纪长老谬赞了。”
纪行静扫向四周,“那既然江姑娘赢过了罗跃,按理来说就是此次的第一,按照规矩来说,便是有奖励。”
纪行静唤出一个剑穗,“这是我亲手所做,遇敌之时,剑穗能生出灵盾,抵御外力,保主人无恙。”
剑穗如雪,丝线流银。穗末悬珠,温润生光。
江以照微微作揖,谢过纪行静。
罗跃站起身来,冷冷地看着江以照,这人分明就是要他难堪,专门来为难他的!
江以照虽然是天才,可他罗跃也是天才,凭什么差距这么大!
裴度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罗跃的肩膀,“没事,罗兄,天才和天才之间也是有差距的人。有的人被称为天才,是因为最高称呼,只有天才。”
罗跃心中火气更旺,转头就想和裴度再打一架,谁知裴度说完这句话就不见了踪影。
此事一过,纪微便将江以照送至山脚,江以照自己一路回了第四峰。
江以照一路上都在看着这根剑穗,却迟迟没有它戴到剑柄上,随后脑子里又浮现出纪微的脸庞,死来想去才将这根剑穗戴到了剑柄之上。
江以照顺着熟悉的路找到陈厚君,她依旧悠闲地躺在摇椅上吃着点心喝着茶,手里捧着一本书。
“我已经察觉到剩下的残册在什么地方了。”陈厚君开门见山,一点都不带转折。
江以照笑着凑上去,“在哪儿?”
陈厚君慢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江以照连忙将她扶起来,陈厚君瞥了一眼江以照,却微微蹙眉,“你这个剑穗不好看,我不喜欢。”
江以照一愣,将那根剑穗取下来,“这是今日纪行静长老给我的。”
“我不喜欢,你不许戴。”陈厚君重复。
“可是纪行静长老说,这是个法宝。”江以照又说。
“我不喜欢,你不许戴。”陈厚君再次重复。
江以照没有说话,不情不愿地将剑穗取下来,放在兜里面。
“你也不要带在身上,直接扔了最好。”
江以照更为疑惑,“您是和纪行静长老有什么恩怨吗?”
“是。”陈厚君倒是不假思索。
江以照抬眸,没想到竟然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有什么恩怨呢?”
“你之后自然会知道的。”
又不说……
陈厚君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说话说一半,也不说清楚说明白,好似一个江湖神棍。
若是江以照以前当大小姐的时候,家中来一个这样的道士,江以照肯定不假思索地将她请出门去。
“行,那你我把这剑穗给你行了吧。”江以照将剑穗放在陈厚君桌子上。
“别放在我这,你拿去扔了,晦气。”
江以照无语地将剑穗用布包裹着收起来,“行,我回头就给它扔了。”
江以照不明白纪行静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陈厚君厌恶到如此程度。
“那你快说正事儿吧,剩余的残册在什么地方?”
“你去领事堂随便接一个下山除魔的任务,残册就在这个任务地点附近。”陈厚君说。
江以照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厚君,总感觉陈厚君说这话没有任何依据,怎么听都是疑点。
陈厚君说完,江以照就感受到一股灵力在将她往外推。
再一眨眼,江以照便发现自己已经在山脚。
陈厚君竟然直接把她传送走了,连一句话都不让她问!
江以照心中愤愤,什么道德礼数,在陈厚君这里仿佛都不存在,简直是随她的心情而论。
江以照看着身上那跟剑穗,放在手中,很是疑惑。
陈厚君让她扔掉,纪行静让她戴到剑柄上,她应该听谁的?
江以照选择了中庸之法,便将剑穗放到了身上带着,既没有扔掉,也没有戴到剑柄之上。
这件事不算重要,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跟她一起去出任务的人。
她熟悉的人无非也就那些,江以照首先想到的就是王之晗。
王之晗现在应当就在第四峰的后山练剑,正好她现在就在第四峰的山脚,现在去找王之晗最方便。
于是江以照便往第四峰的山脚走,去寻王之晗。
可到了后山,却没有王之晗的身影,但江以照却在此刻隐约地感受到了淡淡的魔气。
江以照浑身一颤,她来第四峰也一月有余,从来没有在此感受到过魔气,太清山有结界缠绕,魔物是断断无法进入太清山的。
但是话也不能说太绝对,如果结界真的有用,上一世太清山就不会覆灭了。
有人在第四峰豢养魔物?
这个人,江以照除了陈厚君,想不到其他任何人……
或许是这一此阅读破解了十几页残册,她原本就对魔气极为敏感,如今更是方圆几里有魔气她都能感受到。
江以照绕着后山,跟着魔气的浓度不断走着,来到一条她从来没有走过的小路,她甚至都不知道这里有路。
江以照使用灵力将自己的气息掩盖住,踏上这条小路不断往前缓慢走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江以照抬头,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厚君。
明明陈厚君方才还在山顶和她聊着天,一眨眼的时间便来到了这个地方。
她轻轻蹲下,看着陈厚君,只见陈厚君用了灵力,打开了一扇隐藏在山中的大门,而后又进去。
江以照心中跳得极快,这一幕她有些难以置信。
她迅速从这里退出去,这里不能久留,她的灵力不能掩盖她的气息太久,若是再滞留久一点,就会被陈厚君发现。
江以照连忙退出,往回走,回到熟悉的后山,却发现王之晗就在后山练剑。
江以照连忙走过去,问王之晗,“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练剑的,我刚刚找你好久都没有找到呢。”
王之晗见江以照走来,笑着看着江以照,“江姐姐,你找我吗,我本来一直都在后山练剑的,不过刚刚师父找我,所以就不在了一会儿。”
江以照恍若晴天霹雳,那她方才看到的是什么?
难道说,陈厚君先去找了王之晗,随后又去了那个地方,又或者说,这两个陈厚君,有一个是假的?
江以照背后一阵冷汗。
“怎么啦江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江以照这才回过神,“没什么……师父刚刚找你说什么了?”
王之晗笑着说,“我不是家里没什么钱嘛,一直到处去打工赚钱,师父知道后便不准我那样做了,说我现在应该把时间放在修行上,她说,我可以给她打工,以后每天来找练剑,给她做饭洗衣服,她就给我钱!”
王之晗说着,满脸笑意,“师父真是世界上最好……嗯……江姐姐才是最好的,师父是第二好。”
江以照现在满脑子浆糊,思绪十分混乱,她理了理头绪。
这件事,她没有更多的线索,现在再想也无济于事,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去寻找剩下的残册,陈厚君告诉她十分扑朔迷离,虽然她现在对陈厚君深深怀疑,但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去做的,她喜欢冒险。
“过几日你可有空?我们去领事堂组个队做个任务吧。”
王之晗满口答应。
江以照心中还想着陈厚君的事情。
这件事到底告诉谁讨论,是最好的呢?
江以照心中莫名其妙浮出一个人选。
第三十二章 脱衣。
日落西山, 江以照刚走到归元峰门口,就看到楼澈寻恰好也站在归元峰门口那棵大树之下。
古木之下,一袭太清山青衣道袍, 清逸出尘,发丝轻扬,身姿挺拔。
“楼师兄, 你在这儿呀。”江以照笑着朝楼澈寻走过去。
楼澈寻脸色有些苍白, 唇色浅淡, 清冷之姿如今多了些病态, 双眸间有些疲态。
他看着江以照走来,却没有直视着她,微微侧过眸子, “是, 碰巧在此散心。”
江以照笑着往前走,楼澈寻缓缓地跟在她的身后。
江以照手舞足蹈地告诉楼澈寻今天破解完所有残册的好消息,又将自己在第二峰教训罗跃的事情告诉楼澈寻,言语之中, 尽是高兴。
楼澈寻看着江以照眉眼弯弯,眸若星辰, 明艳动容, 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带着笑意, 声若流莺。原本遭受魔气折磨数日的心口莫名地舒畅了许多, 眉头不禁舒展开来。
自小他便知晓礼数, 非礼勿视, 所以他不会盯着江以照看, 但江以照恍若黑暗中的一抹太阳, 让人忍不住想去看, 想去接触。
但太阳很耀眼,所以楼澈寻总是站在江以照的身后,这样便可以偷偷地窥探太阳。
江以照的侧脸很好看,恍若云间月,声音亦若石中泉。
楼澈寻走在江以照的左后方,如今日落时分,光影照在江以照脸上,分外好看。
不过他感觉自己的病越来越重了,不然为什么身体右侧总是分外的滚烫,心也跳得极快。
“楼师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江以照瞬间转过身,嗔怒地看着楼澈寻。
楼澈寻回她话的时候,就是点点头,说个“嗯”字,她严重怀疑楼澈寻没有好好听她讲话。
楼澈寻一愣,自己方才的行径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又一遍,顿觉羞耻,耳根又瞬间泛起绯红。
“每一个字,都有在认真听。”
江以照感受到楼澈寻的体温很高,便踮起脚来,想将手放在楼澈寻的额头上,但楼澈寻太高,又站得有点远,有些够不到。
“过来。”江以照催促。
“我无碍。”楼澈寻微微垂眸,他已八阶修为许久,怎么还会得那些凡人所得的疾病?
江以照却不做理会,继续朝楼澈寻伸出手,往内收了收手掌,示意楼澈寻过去。
楼澈寻的心中告诉自己,不要做出如此逾矩的行动,可身体却早一步做出来动作,朝江以照走去,微微低下了头。
他感受到江以照的手有些冰冷,放在他的额头之上,是否是有些体寒,要不要今晚给江以照做一些暖性的饭菜?
江以照的手在楼澈寻的额头之上来回摸索着后又将手收回来,“好像也没有发热。”
楼澈寻点了点头,微风缓缓吹拂过两人的头发,交织在一起,江以照手上的温度还在他的额头之上有些残留,楼澈寻忍不住去感受那一丝残存的温度。
他想,自己的手常年都是暖和的,如果……
“楼师兄,肯定是因为你的伤还没有好全,所以才会有些发热。”江以照打断了楼澈寻的想法。
“我知道,魔气不好治,但是请你相信我,我肯定能帮你治好的。”
楼澈寻点了点头,思考了良久,最后还是问出了一句话,“江师妹,也经常为其他人驱除魔气吗?”
江以照点点头,“当然了,比如言玉溪和余则礼,我也会隔三差五都去帮他们一下呢,毕竟那一次的魔气不是寻常魔气,还有其他被魔气所伤的其他人,我如果看见了也会帮一下啦。”
楼澈寻心中微沉,虽然他明明知道,江以照这样善良的性格,自然是所有的人都会去帮助,但却忍不住去想……
他怎么会变得如此自私呢?
“不过,余则礼的魔气比你要好得多。我想我们那一次所遇到的,应当是魔丹残留下来的魔气,不然若真的是魔丹,余则礼早就成魔了。”
“你碰上的那一次,应该是真正的魔丹布下的局,体内的魔气是余则礼的十倍不止。”
“言玉溪是最好的了,他虽然当时就是个没开脉的凡人,不过也算是天资甚佳,竟然体内没什么魔气残留,也就看了两次就好了。”
“这么多人都在我手里被治好了,我很靠谱的师兄,你别担心!”
江以照说着保证的话,信誓旦旦。
楼澈寻点着头,听了江以照说了一路,才回想起来本来要说的话,“江师妹今晚来归元峰是有何事?”
江以照笑着,“来归元峰当然是为了来找你呀师兄。”江以照有些奇怪。
“这归元峰就只有掌门和你在此,掌门常年不见踪影,不管事务,我也找不到她呀。”
楼澈寻感觉今晚的微风,好似比往日的都要和煦,嘴角也忍不住跟着上扬,“师妹找我,是为了学剑吗?”
江以照愣了一下。
楼澈寻为什么总是惦记着学剑这件事情,该不会是真的怀疑上她了吧。
她在上一世都已经跟楼澈寻学过剑了,再去找楼澈寻岂不是彻底露馅了。
“上一次师兄因我而受伤,我一直都记得此事,所以今日驱除魔气的本领又有长进,我便来寻师兄,为师兄驱除魔气。”
楼澈寻点点头,果然还是这件事。
其实他很想教江以照剑法,因为他从小就有个癖好。
楼澈寻比其他的人,擅长的东西并不多,唯一算出众的,便是他的一身功法。
所以每每给重要之人送礼物时,他便总想给别人教授剑法,或者送他人一把剑。
不过他一向不善社交,他人又常常因为他的身份地位而对他望而敬之,所以他从未给别人送过剑,除了掌门让他教授的课程,他也从未教授过他人剑法。
一是没有人他想教授,二是剑法困难,没有人能学会,他想教授也没有办法。
除了江以照。
不过江姑娘如此善良,又如此开朗向上,天赋出众,一身正气,日后定是造福苍生之人,所以楼澈寻教授江以照剑法,也是应该的,并不是逾矩的事情。
两人一路走到楼澈寻的屋前,江以照还没有习惯楼澈寻的陈设,总觉得这不是在太清山,而是在永安城的哪个王公贵族的宅子里,与楼澈寻清冷的气质有些不符。
江以照本来想如往常一般在庭院中为楼澈寻疗伤,谁知楼澈寻突然问江以照,“江师妹,我如今的魔气,与你初次见我时的魔气相比,哪次更重一些呢?”
江以照想都没想,“你那是魔气便已然不轻,不过戒知真君为你疗伤好几次,我又为你驱魔数次,本来也是好了许多,谁曾想遭遇了那样的事情,竟然比之前好更严重了。”
江以照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愧疚,便让楼澈寻进屋,坐在床上,为他驱除魔气,免得在外沾染了风寒。
楼澈寻坐在床上,将衣服脱至薄薄的一件单衣,身上的肌肉线条隐隐约约的显露出来,宽厚的肩膀让江以照挪不开眼睛。
每次给楼澈寻疗伤,江以照为了多看两眼,便要楼澈寻把外衣脱掉,说是为了驱魔便利。
如今心中却还有些愧疚,别人都为自己受伤了,却还要看别人身子,太不好了,便开口说,“楼师兄,如今天气凉快,你不如把衣裳穿上。”
楼澈寻却一愣,往日不都是这样,为何今日要把外衣穿上了?
难道是……
楼澈寻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身材,依旧和往日一样,并没有任何变化……
“我今日功法大成,所以就算穿着衣裳我也能驱除魔气了。”江以照点着头,神色凛然。
楼澈寻微微垂眸,真的是这样吗?
他想要乖乖听江以照的话,将衣衫穿上,但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甘,“无碍,我已是八阶巅峰修为,并未觉得寒凉,屋中无风,略有燥热。”
江以照叹了口气,行吧,这可不是她要看的,是老天要她看的,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江以照将手一如既往地放在楼澈寻的胸前,缓缓唤起丹田中的灵力。
经过十几页的功法学习,她对魔气的掌控远远超前,今日的效率竟然是之前的数十倍,江以照大惊,瞬间便能感受到楼澈寻体内魔气的减少。
她丹田内瞬间得到新的灵气滋润,一瞬之间,四阶初期!
楼澈寻也随之一怔,“恭喜江师妹。”
江以照笑着,她也没有想到这一世的进度如此之快。
楼澈寻利落地为江以照做了补身体的饭菜,江以照一边吃着,一边想起今日的事情。
她小心翼翼地问,“我师父,好像很讨厌纪行静长老,为什么呀?”
楼澈寻吃着饭,微微一愣。
他平日里并不关心这些事情,但多少生活在太清山数百年,有些东西总是听说过。
“我未曾深入了解,只知道一件事情。纪行静长老的妻子,是陈厚君长老的亲妹妹。”
江以照吃饭地手也停住。
她听纪微说过,纪微的母亲早在她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
纪微如今年龄也不算大,那时的纪行静,应当修为也不算低,却仍然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
自己的亲妹妹过世了,陈厚君不喜纪行静,想来也是应该的。
“就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
江以照思考了片刻,这些消息太少了,根本不足以推出什么。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今天这件事情告诉楼澈寻。
她上一世接触过楼澈寻,她还算信得过他。
楼澈寻听后神情严肃。
“的确很奇怪,太清山中,不会出现魔气。”
楼澈寻想着,又说,“我听闻,你过几日要出任务,去找剩下的残册?”
江以照点点头。
“我跟你一起。”
陈厚君如今行径可疑,残册也十分危险。
其他人,楼澈寻信不过。
第三十三章 “杀了楼澈寻,江以照就是你的了”
江以照抬头与楼澈寻对上, “可你现在身子都没好,没必要跟着去,在太清山好生修养才是。”
楼澈寻面不改色, 没有丝毫想要改变的意思。
江以照又道,“我唤了玉溪和王之晗一起,他们两个都有实力, 不会出大岔子。”
言玉溪和王之晗什么实力, 楼澈寻还不清楚吗, 两个人虽然都是甲等天赋, 可的确是刚刚入门的弟子,又能有多少经验?更是要去了。
“此事不小,你若能拿到残册, 增长实力, 必然对太清山有所裨益。若你看到的为真,陈厚君长老的行踪确为诡异,这是她吩咐的事情,不得不防, 我也并非为你,而是为了整个太清山。”楼澈寻缓缓道来, 一边收拾着碗筷。
江以照思来想去, 楼澈寻的话确有道理。
陈厚君的事情不能四处张扬, 告诉别人后, 他人非但不信, 还要倒打她一耙, 她周围最为亲近靠谱的也就这几人, 他们四人出行, 也算是有所保障。
江以照点了点头, 答应了。
过了几日,江以照准备齐全,便和其余三人在领事堂集合。
王之晗与言玉溪已经到了,楼澈寻为避免口舌,便在领事堂远处等候他们。
江以照翻看着卷轴,翻来翻去,犹豫着挑选哪个任务。
陈厚君擅长占卜,只让她随便选个除魔的任务下山,这残册便在这任务附近。
真是荒谬的说法。
这话从其他任何一个人口中说出来,江以照都只心中置之一笑。
可从陈厚君嘴里说出来,却好像真的就是实话,而江以照还真的照做了。
江以照大胆猜测,所以说,这个残册是根据她在什么地方,便在什么地方生成?
也就是说,残册也想来找她。
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则。
江以照看着有关除魔的卷轴,其实都大同小异。无非是某某村有人员失踪,怀疑有魔作祟。
江以照只好随便挑了一个离太清山最近的,这样就算是出了事情,也能赶快回来。
她走前,神出鬼没的戒知真君竟然来找了她,又给了她一堆符咒保命,或许是听闻楼澈寻要跟着自己下山出任务,看在楼澈寻的面子上才也分了她几张符咒。
江以照一行四人在山脚集合出发,将乾坤袋中的符咒分给言玉溪与王之晗,那根纪行静的剑穗不小心被她摸了出来。
言玉溪眼睛一亮,“江姐姐,这个好生漂亮,是谁送给你的呀?”
“这是纪行静长老赠与我的剑穗,你喜欢的话也可以送给你。”江以照将剑穗拿起来,翻了两下又放回去。
言玉溪看着那根算得上漂亮的剑穗,“行静长老送给江姐姐的东西我怎么敢要,我倒是觉得,这剑穗配江姐姐的剑,倒是极为搭配。”
江以照拿出剑,将剑穗佩戴在剑柄之上,“这样吗?”
言玉溪眼眸弯弯,“极为好看。”
王之晗察觉言玉溪的目光,也凑上前来看了两下,呆呆地瞥了两眼,有些迟愣,“嗯,好像是有些好看。”
江以照一听大家都觉得好看,便将剑穗挂在了上面,反正陈厚君也不在,也不会骂她什么。
这次出的任务,离太清山不远,就在太清山附近的城镇中,有个镇子唤作大兴镇。
卷轴上说,大兴镇常有小孩和妇女失踪,且镇中有魔气,派出外门弟子数支队伍,但都无功而返,无人员伤亡。
看起来是个挺简单的任务,也没有人员伤亡,说明这只魔物不强。
外门弟子无法感知魔气,需要在村中找人询问,可江以照不一样,她能敏锐地察觉到魔气。村民说的话都是能当做参考,有真有假,还有记不清的地方,但她不需要问,只要顺着魔气将魔物逮住,杀了后将失踪的人归回就行。
虽然按道理来说,这是江以照加入太清山后处理的第一个任务,但她实力不凡,且他们一行有四人,解决这个任务很是简单,所以重中之重还是寻找残册的位置。
四人御剑到了大兴镇,刚到地界,江以照便感受到了浓烈的魔气,她顺着魔气一路而去,却在跟随的路上发现有些怪异的地方。
这魔物的位置在一直变化,好像已经察觉到了江以照一行人的位置,在避着她走。
这还是一只带着灵识的魔物,不是普通的那些愚蠢的魔物,竟然能察觉到江以照一行人的修为和目的。
“这种魔物能察觉我们的修为。”楼澈寻修为高达八阶,江以照也已是四阶,唯有言玉溪和王之晗是二阶水平。
所以魔物能察觉到他们之中有修者,起码是二阶以上的修为。
王之晗低着头叹着气,“对不起江姐姐,都怪我修为太低了,才让魔物察觉到我们……”
江以照摸了摸王之晗的头,“没事,不算什么大事。”
言玉溪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二阶以上,同时拥有灵识,怎么来说都不是很弱的魔物,怪不得外门弟子只能无功而返。
魔物有意识躲藏,我在暗敌在明,属实是有些难办。
四人在大兴镇绕了一大圈,却总是找不到魔物。
江以照凝眸,她如今察觉魔气的实力已然不低,但这只魔物还能竭力隐藏气息,不让她逮住,确实是有些本事。
她站在原地,想着法子,“我们四人兵分两路,我和楼师兄一路,玉溪和小晗一起。”
言玉溪听后瞬间抬头看着江以照,“江姐姐,我可以跟着你一起吗,我和小晗经验都不太充足,我们二人一组恐怕办不好事情。”
“没事,我相信你们。我和楼师兄修为较高,隐藏气息后那只魔应当不会再察觉到,魔物应当只能察觉你们二人的气息,所以你们刚好能做干扰,往反方向走,迷惑这只魔物。”
江以照分析得有力有据,言玉溪无从说起,只暗自愤愤叹气。
都只能怪他的修为过低,可是他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赶上江姐姐,才能赶上楼澈寻,才能有保护江姐姐的资格呢?
江以照的修炼速度太快了,楼澈寻太强了,如果按照正常的进度,他根本不可能做到,一辈子都没有保护江姐姐的机会。
只有……
言玉溪和王之晗被分到一路,他一路上走得心不在焉。
他想起来,遇见江姐姐的那一天。
那几个人将他拳打脚踢,他疼痛欲裂,江姐姐将他救了下来;村中人变成了魔,江姐姐保护了他。
其实那时魔气已经进入他的身体,他其实本该也像村中人一样成了魔。
不过刚好在前几日,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他的体内。
那时他回到家中,酗酒的父亲又要打他,他躲都不躲,等着父亲的巴掌落到自己身上,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可不知为何,母亲哭泣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母亲被人折辱的画面在他眼前一遍遍地闪过。
言玉溪感到自己的牙关咬紧,腮边的肌肉紧绷着,空洞的眼神中却闪烁闪着复杂的光芒,有痛苦,有挣扎,有无奈,更有那被深深压抑的怒火。
他的耳边,那个东西一直在给他说话,恍若恶魔的低语,“杀了他,言玉溪,他害死了你的母亲,让你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不恨他吗?”
言玉溪的手微微颤抖,“恨他吗?”
一瞬间,潮水涌上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终于断裂,屋中的烛光也随之熄灭。
他的手在颤抖中挥出,他感受到有鲜热的东西洒在了他的脸上。
但他没有哭,也没有叫,只冷冷地看着地上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恶魔,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中,微微扬起的嘴角在稚嫩而苍白的脸上,显得有几分诡异。
现在,那个东西又在说话。
“你不想变强吗?”
你不想去帮助你的江姐姐吗?
“你不想得到她吗?”
王之晗看着言玉溪神情不对,脸色有些苍白,便询问着,“玉溪哥哥,你不舒服吗?”
言玉溪瞬间回过神来,喘着气,看向王之晗,一把将王之晗推开。
王之晗措不及防地被言玉溪推倒在地上,身上疼痛瞬间传来。却没敢顶嘴,眼中含泪地抬眸开着言玉溪,“玉溪哥哥,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言玉溪没有看她,只自顾自的往前走,他走得极快,“别跟着我!”
王之晗呆愣在原地。
“知道江以照为什么不肯多看你吗?就是因为你太弱了。”
“你太弱了,言玉溪,为什么不肯使用我呢?”
“如果你愿意使用我,王之晗会死,宋昭会死,楼澈寻会死,所有阻碍你的人都会死,而江以照,那个时候就是你的了。”
言玉溪头痛欲裂,他蹲在地上,热泪从眼眶中而出,“滚啊,闭嘴!”
他眼神猩红。
这种事,他不可能做的,他一旦做了,江以照根本不会原谅他,根本不会。
他又想起来,那位德高望重的人给他说的话,“魔丹在你身上,只要你愿意帮我这些小忙,我也不会戳穿你,你也可以得到你自己想要的。”
只要他跟着这个人走,应该就不会出岔子。
只要他心中稍有愤恨之心,魔丹便会从他体内钻出,不断干扰他的思绪,试图让他杀人。
他不可能做这种事……
他也不能被江姐姐知道他是魔,江姐姐曾亲口告诉过他,她有多么憎恨魔物。
如果被江姐姐知道他是魔,那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便没有了。
他只能听那个人的话。
况且,他也没有做什么坏事……
第三十四章 她喜欢力气大的?
江以照和楼澈寻沿着河边走着, 水色潋滟,河清如练,大兴镇也算得上山川秀丽, 峰峦叠翠,映于澄澈河水。
她穿得素雅,长发如墨, 仅用一支白玉簪子轻轻绾起, 与山间风景交相辉映。
言玉溪与王之晗应当在逐渐远离, 她能察觉到魔气才朝她的方向靠近。
果然她的判断没有出错, 这只魔只能感应到他二人的修为。
江以照缓缓往前走着,似是看着远处风景,丹田处却隐隐唤动灵力, 如一张蛛网一般散开, 感受着这不大的大兴镇的魔气分布。
魔物停在一个靠在她不远的地方。
江以照微微一笑,如一个普通的女子一般从河边经过,并不愿引起魔物的注意。
楼澈寻听从她的安排,走在她远远的后方, 装作二人不认识的样子。
毕竟这魔物只对女人和孩子下手,江以照一个人走着, 兴许还能引蛇出洞。
“小姑娘, 可不可以帮老身一个忙。”河边有个老太太, 叫住了江以照。
江以照应声抬头, 看到她身着粗布衣衫, 头发花白却梳理得整整齐齐, 满脸和蔼笑容, 脸上有一颗黑痣, 手中拿着棒槌和待洗的衣物。
她眼眸微转, 淡然一笑,眼角温柔,轻轻点头,“可有什么是小女能帮上婆婆的?”
“姑娘,老身这岁数大了,这几件衣服洗起来实在有些吃力,可否帮老身一把?”老太太的声音温和慈祥,眼睛眯成一条线。
江以照蹲下身来,接过她手里的衣服,挽起衣袖,露出如藕一般洁白的手臂,在河边搓洗起来。
“小妹生得这样标致,又这般善良,真是难得哦。”老太太微笑着说着。
江以照只是笑着低着头,“婆婆过奖了。”
只可惜江以照这幅身子还是她十五十六的身子,从未做过什么体力活,方才洗了没多久,一双手便渐渐泛红。
楼澈寻站在远处的树上看着眼前的一幕,看见江以照纤细的手指在水中显得愈发苍白,而那原本白皙的手背,此刻却染上了淡淡的红晕,如春日初绽的桃花般娇艳。
他眼眸微沉,江以照出身名门士族,哪里做过洗衣做饭的活,这种事情,她应该拒绝的,不用每次都如此善良去帮别人。
这种洗衣做饭的粗活,应当是他这种出身粗鄙的人来做才是……
老太太说她姓张,叫她一声张婆就行,看起来有花甲之年,但性格外向热情,话很多,说话带着一些方言,江以照只能勉强听懂。
一会儿问江以照来自什么地方,又问问江以照是否有婚嫁,孩子多大了。
江以照一一回应,“我就住在大兴镇东边一点,家里面也算疼我,给我找了个夫婿,生了一个男娃娃,本来日子过得还算好。”
说到这江以照眼眸含泪,一片氤氲,说话哽咽,眼尾带着一抹红,若远黛的眉却因泪水微微蹙起。
“哎,本来我夫婿力气也算大,做活路有也有劲,本来还说再生个孩子,结果谁知道……他今年初就去了,只剩我这个寡妇带着个儿子。”
楼澈寻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从来不知道有人原来能面不改色的说谎……
江姑娘真厉害……他就做不到。
江姑娘原来喜欢的是力气大和有劲的夫婿吗,那他其实也还算行吧……
张婆听得脸上一片脸上一片心疼之意。
“小妹,你模样这么俏,心又这么好,怎么落得这么个结局,老天真是不做人。”她把江以照微微泛红的手一把握在手里,她手上的茧子划的江以照的手有些刺痛。
“今天我媳妇和儿子都去城里面了,才没人帮我,要是没碰到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哦。”
“不如来婆子家吃饭嘛,我昨天才摘了好多菜,都没人吃。”她眼睛笑着,声音苍老又和蔼,眼中满是期盼。
江以照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张婆,“这怎么要得……”
两人推来推去,一顿礼数做完后,江以照终于答应了。
她感应到魔物的气息就在村中,贸然进村容易打草惊蛇,跟着人进去倒也是没什么问题。
她暗自给楼澈寻发了个灵信,让他在村子外面等她,一听到她的消息就进来。
要是其他人,她就把人带上一起行动了,只可惜楼澈寻长得丰神俊朗,神清骨秀,宽肩窄腰,体格高大,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之人,带在旁边总是容易惹人口舌,行动不便。
江以照跟着张婆进了镇子,小镇古朴,屋舍错落,远处田亩连绵,街道虽简,但也有屡屡炊烟。
江以照一进来就看到一个外貌十分惹人注意的人。有些癫疯之态,发虽稍乱,却不似蓬头垢面,衣衫虽旧,却无污垢,眼神空洞迷茫,时而嬉笑,时而自语,观其模样,也不过十多岁,看起来虽然疯癫,应当是有人照顾的样子。
江以照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张婆就给她讲,“这个是个疯子,你莫管他就是。”
过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妇人,身着粗布衣衫,颜色灰暗,补丁错落,头发简单绾起,皮肤黝黑,双手粗糙,身形微偻,右腿看起来有些问题,将那疯男好声好语的带走了。
“那是他娘亲吗?”江以照叹着气,到底是不幸,生出来的孩子竟然脑子有问题,想来日子也过得不会太好。心中忍不住浮起心疼之意。
张婆摇摇头,“不是,那个是她媳妇。”
江以照一怔。那妇人看起来也三十四十岁了,这少年才十多岁,怎么会是媳妇……怎么看都像是母子。
还未等江以照接话,张婆已经领她走到了屋子前。
用土墙砖瓦搭的房子,倒也算得上整洁,张婆给江以照倒了一杯茶,就准备去厨房做饭。
江以照拿着茶杯,一边看着忙活的张婆,一边试探的问,“张婆,我路过大兴镇的时候还挺害怕的……”
“听说这里好多女人小孩都丢了。”
张婆一听,心中情绪就上来了,“对啊,不知道哪里来了妖精鬼怪,把我们镇上的好多人的媳妇孩子全部带走了,真是恶得很。”
“那就没人来解决吗?”江以照问。
“来了呀,好几个说自己是什么修道的,来了好几拨,都没用,隔三差五就在丢人。”
江以照没有说话,只叹着气。
说到了张婆想说的点,张婆一边在厨房炒着菜,一边说着,“我们村里面女人和小孩本来就少,你也知道,我们这有点偏,其他人不愿意嫁过来。”
“好不容易有几个姑娘愿意留下来,结果就被这个妖精拐跑了,我每天都去山上的庙给我媳妇求平安符,生怕它把我媳妇和孙子拐跑了,真的是。”
江以照点着头,一边感受着村内魔气的位置,一边和张婆闲谈着。
江以照感受到这个魔如今就在村子附近,应该再仔细寻找一下就能找到,等用了饭,就让张婆带着她在村里遛弯,一下子就能把这魔揪出来。
江以照想着这件事,又说,“我也害怕呢,生怕这魔把我也拐了去怎么办。”
张婆挥了挥手,“没事,我们镇长已经去找除鬼的人了,找了好几个道士,一定没问题。”
“道士有用吗,不是说那几个修道的仙人都没用吗?”
张婆笑了笑,“这你就不晓得了吧妹,道士才是针对这方面的高手,因为我们镇上这个妖怪,我猜啊,是人变的!”
江以照疑惑地问。
“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哈,其他的人我从来不给他们说的。”张婆将手挡在嘴旁,遮住她脸上那颗痣,小声道。
“我们村子里面……之前死过人!”
江以照作惊讶样,将手捂着嘴巴,“什么!”
“那个人是个疯女人,最开始来村子里面的时候都好好的,也给她吃好喝好了,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疯了,再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死了。这种人死了,戾气一般都很大,成了厉鬼,所以死后就一直伤人。”
江以照听到这话,点着头应付着她,不知为何,总是想起来了村口那个疯子与中年女人。
她刚想问,一个看起来不到十岁的小姑娘从门口回来,肩上扛着柴捆,压得她身形微颤,小脸通红,额间挂着汗珠,发辫因劳作略显讼案,几缕发丝贴在脸颊。看到江以照的那一刻,她有些怯懦,别过头,脸上没有其他的表情。
“招娣,回来啦,快来帮忙。”张婆叫着她。
江以照愣住,听见这个名字,心中猛然一跳,想起村口那个中年女人的时候,心中突然了然。
那女人应该是童养媳,所以才会比那疯子小很多。
听这小妹叫“招娣”就知道这个镇子肯定是有重男轻女的习俗,童养媳这样的规矩怕是多了去了。
江以照坐在这院子里,浑身坐立难安,明明这镇子也算得风景如画,山清水秀,可她就是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一杀完魔物,拿到残册她就想赶快离开。
张婆做好了饭,招娣把他们端了上来,是几盘炒青菜,还有几盘咸菜,十分清苦,看江以照来了,添了两个白面馍馍。
江以照拿着张婆递过来的碗筷,就要开始吃。
菜正要进嘴,江以照却突然一笑。
菜里被下了迷药。
江以照一愣,张婆的心口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
随后她又叹着气,“哎,确实,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东西,实在是有些让小妹难以下咽,对不住了。”
江以照摇摇头,“哪有哪有。”
她眼眸流转,咽下那口菜,又吃了好几口,作势晕倒过去,闭眼前便看见张婆瞬间站起来,眼睛里发光,全是欣喜,“招娣,快来帮忙。”
哼,正愁找不到正当理由教训你这个重男轻女又惺惺作态的老太婆呢。
第三十五章 她的剑在犹豫
江以照看见原本和睦的张婆眼睛寒光乍现, 再无那时见面的那般慈爱模样,取而代之的狰狞与狡黠。其身形虽未改变,但气场全非, 令人不寒而栗。
江以照感受到张婆一双带着老茧的粗糙的手正在拖拽着她的手,招娣面不改色地将她从地上拖起,仿佛动作已经做了千万次, 极其熟练。
江以照沉下气来, 不为所动。她倒想看看这个张婆要带她倒什么地方, 瞧她的熟练程度, 看来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就说怎么来的人都无功而返,恐怕这里的魔还没做几起案子,人倒是把魔的功劳全都抢了。
两人又拿来一个担子, 将她放在担子上, 甚至光明正大地走在大兴镇的街道上,街上的人看到后却不为所动,对眼前这一幕感到甚是寻常。
她还听到路上有人对张婆道喜,“又搞了个好货啊, 恭喜恭喜!”
江以照一路颠簸,借着灵力观察着外界, 看到自已被担着一路向下, 来到了一处阴暗的房子。
还未进入房子, 就先听到了一阵呜咽哭泣声。
张婆将她一把从担子上推到地上, 江以照用灵力护着身体才没有被摔到。
她仔细看着周围, 一屋子竟然都装满了女子。
大多年龄跟她相仿, 还有些比她稍微大一些, 已经梳上了妇人发髻, 本已经是人妻, 还有些看起来不过才七八岁。
他们衣衫褴褛,发丝凌乱,面容憔悴不堪,原本白皙的肌肤因为恐惧和困苦而失了光彩。眼角带着未干的泪痕,身上还有着鲜红的疤痕。
“张婆,你又来补货啦,前几日刚卖出去了几个,多谢你咯。”
“那是,你张婆做事稳妥,这些小丫头好骗得很。”张婆昂着头,嘴角带着自信的笑。
“不过就是……最近跑的也越来越多了,真是奇了怪了,不知道怎么跑的,听说人也没有回家,就这么失踪了。”
张婆一听此话,带着笑的脸瞬间瘪了下来,她一下打在对方身上,一双长眉瞬间皱起,神情微怒。
“真是废物一样,连几个小丫头片子都看不好,就这一个门,还能钻地缝跑了不成?”
“那偷人贼实在是可恶,我连他人影都看不到,屋子里的姑娘就不见了!”
张婆连连跺脚,“肯定是那个婆娘做的好事,她就是不想老娘发达,等老娘找好了道士,就让这婆娘灰飞烟灭!”
江以照默默地听着二人的对话。
除了张婆之外,还有个男人,模样粗鄙油腻。
听这对话,张婆是负责拐卖人的,这个男人负责联系买家。
这些女人还有小孩的去处也很明显,要么是卖给别人做童养媳,要么就是卖进窑子里面。
江以照缓缓坐起身来,周围的女子有的还在哭,有的已经在角落坐着,默不作声。
有个胆子大了往她身边凑着,问她,“你居然醒得这么快,我们都是睡了一天一夜才醒。”
江以照看她神情自若,与其他人相比少了些怯懦,“你不怕吗?”江以照问。
“我不怕,有人会来救我们的。”
“谁?”
“神仙。”
那姑娘眼神充满坚定,对此深信不疑。
“你怎么知道神仙会来救你?”
“因为我见过神仙,每天她都会尽力地来救人,不过她能力也有限,只能救两个人走。”
江以照不禁一笑,“那男的在外面看守,神仙怎么来救你们?”
“当然是用法术啊,只要看见一团黑雾出现在屋子里面,我们就钻进去,便能离开这儿了。”
江以照一边听着张婆和男人的对话,一边听着这姑娘说话。
有一团黑雾来救人,张婆说的“婆娘”。
张婆还告诉过她,村子里面死过人,是个疯女人。
江以照大致猜到了故事的真相。、
她缓缓站起身来,安抚着姑娘,“你别怕,我就是神仙,我来救你们了。”
张婆只听见身后的房子中炸开,她惊愕地转头过去,却感到自己周围一阵疾风穿过,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跟她说话的男人被一脚重重地踹到了墙上,势如破竹,墙壁随之颤抖,那人嘴角溢出鲜血,从墙上滑落,失了声息。
再等她转头回来之际,只觉脖颈处一片冰凉,一把剑已经放在了她的脖子上,散发着森寒之气。
她惊恐得瞪大双眼,脸色煞白如纸,身体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秋风中的落叶。
“饶命啊!饶饶饶……饶命!”张婆哆嗦着嘴,又变成那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一把朝江以照跪下。
江以照低头睨着她,嘴角冷笑,“你说,我该怎么教训你呢?”
张婆哆哆嗦嗦地说,“神仙饶命,神仙放老身一马吧,老身也是被迫做这行当的,您听我解释!”
江以照想了想,点了点头,“我今日心情好,听一听。”
“我儿子重病,孙子也是个傻子,家里没有钱,才只能来做这个行当,我也是没有办法啊。”
“那这些女子呢?她们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吗,她们丢了家中人难道不会担忧吗?”江以照质问。
张婆挤了一张笑脸出来,脸上的皱纹全部堆在一起,“大人,我给她们找的都是好人家,之后家里人都会管他们吃喝,给她们穿的,这不比现在的日子好吗?”
江以照气笑了,正要继续问这张婆,却感到屋中传来浓烈的魔气。
她果断将灵力化作绳索将张婆捆住,给楼澈寻传信,让他立马过来。
她利落转身,跑到那间阴暗的屋子中。
她定睛一看,果然是如那姑娘所说的,一团雾气在房屋地板中浮现,那个姑娘立马跳进去,江以照心中一惊,立马跟着她往下跳。
江以照感觉周围环境变化,发觉自己进入到了一个空间之中。
她睁眼,浓烈的魔气扑上来,这是由魔气做成的空间,此处地方竟然与外界的大兴镇一模一样。
她如今便站在大兴镇的地标石碑处。
那姑娘便站在她面前,转过身来看着她,“太好了!我们被神仙救了!”
她开心呢地往前走着,朝大兴镇奔跑着。
江以照愣在原地,“你别动,这不是大兴镇!”
她大吼着,可那姑娘好似根本没有听见她说话一般,往前飞奔着,嘴角带着笑意。
江以照飞奔上去拉住她,可手却从她的身体穿过,对方竟然已经变成了灵体。
江以照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满脸惊讶,她仔细看着那姑娘,对方已经不能称作人了。
这才刚刚进入这魔制造的空间之中,对方竟然瞬间被炼化成了魔。
这魔物修为不算低,但江以照对魔气和灵气的把握已经格外深入,这些魔气已经根本无法影响她。
她往前走着,走进大兴镇之中。
没有看见她来时看见的带着疯病的孩子,也没有满脸带着疲惫的中年妇女。
镇中的人都是女子,脸上带着笑脸,欢声笑语。
她们有的脸上满是皱纹,有的身上带着伤,是过去对她们造成的痕迹。
但此刻,她们脸上都带着笑,看着江以照的到来,便上前拉着她的手往前走,但却拉不住她的手,她们的脸上有些疑惑。
“姑娘,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玩?”
江以照感觉有什么都什么东西哽在了她的喉咙之中,仿佛一团湿棉花,让她想说出话,却没有说出口。
眼前所有的女子,包括她方才刚认识到姑娘,全部都已经成了魔。
可这跟她见过所有的魔都不一样,没有攻击性,没有可怖的面容,甚至她们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了魔。
“你们都是大兴镇的人吗?”江以照试探地问。
“不是啊。”
她们异口同声,说出了千奇百怪的地名,江以照全都没有听过。
“那你们为什么待在这里?”江以照问。
“因为这里可以吃饱肚子。”
“这里没有人会打我。”
“这里的大家都很好,我们都喜欢这里。”
……
回答很多,无一例外都是笑着的。
若是江以照没有感受这里浓烈的魔气,她可能真的会认为这里是什么世外桃源。
江以照手中刚凝起的灵力,却又忍不住收回。
她杀过很多魔,她一直认为魔是世间最罪无可恕的东西,但这是她第一次犹豫。
所有姑娘的脸上都带着笑,在向她邀请。
没有人觉得这里是魔所创造出来的地方。
到底是应该打破这一个梦,直面现实;抑或是让这个美好的梦继续做下去。
她曾一直以为,只要她手里有了这一把剑,那她便可以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可如今,江以照手中的剑在犹豫。
第三十六章 你确实该死
江以照呆楞地一瞬间, 她便感受到有无数魔气朝她身上袭来。
但不是如往日见过的魔气那般横冲直撞,带着杀气,这是温柔细腻的魔气, 从她的脚后跟开始攀缘而上,一步一步爬到她的心口,再缓慢地钻入她的肌肤之中。
恍若一只温暖的大手, 在温柔的抚摸, 不过却带着致命的毒药。
眼前的一群姑娘还在温柔细语地跟她说话, 说家中的往事, 最近的乐事,还有生活中的小确幸,言笑晏晏, 总让人失去警惕, 让人忘记这里事魔创造出来的幻境。
江以照连忙唤起体内灵力化作一道灵力罩,将自己护在其中。
幸亏她对魔气极为敏感,不然这种魔气,实在是让人难以察觉。
她背后不禁升起冷汗, 要是换作外门弟子,进去此中, 必定是有去无回。
江以照的灵力有些打破其中的宁静, 大兴镇原本的天朗气清变得乌云大作。
那几个原本温柔的娘子神色忽然一变, “你为什么要让这里下雨?我们几个小娘子明明玩得这么开心!”
一群人蜂拥而上, 要钳住江以照的手。
江以照利落地往后跳, 呼出灵阳剑。
剑柄挽出一个剑花, 带出浓郁的灵力, 刹那之间, 幻境中房屋有些崩塌。
所有姑娘眼角带着泪花, 无数双眼睛盯着江以照。
“小姑娘,你为什么要毁了这里?”
“你要让我们回去继续遭受痛苦吗?”
“你也跟他们一样,是来捉我们卖给那些老爷做妾,去给那些有病的儿子当童养媳吗?”
“恶毒的女人!”
“亏我们那么喜欢你!”
无数骂声混着泣涕涟涟的声音朝江以照袭来,带着浓烈的魔气,要侵蚀她的灵识。
江以照心中有些颤抖,她看着一张张充满希望与祈求的脸,她不知为何,有些下不去手。
她最终斩出一道剑气,眼前情景却如梦中一般转化,变成了一个狭窄的院子里面,一张简陋铺着草席的床,甚至说不能称作为床。
床上有个女人,蜷缩在阴暗的角落,发丝凌乱,破旧的衣衫勉强遮盖住她遍体鳞伤的身躯,她抬起那双浑浊的眸子看向江以照。
江以照有些梗住。
女人的腿畸形地摆放着,江以照知道,这是被打断了。
江以照对上那双眼睛,她知道,这双眼睛或许不能看见她了。
对方缓缓开口,“放过我们吧,我也只是想救救他们,不要跟我落得一样的下场。”
江以照收剑入鞘,“我听张婆说,村中之前死过一个女人,是你吗?”
对方点点头。
“我叫兰芝,姑娘。”
江以照眼前场景又一度变化,她看见一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在山间被劫匪拦住,那位小姐看起来不过豆蔻年华,模样与兰芝相同,可江以照却不敢认这是同一个人。
分明长着同一张脸,气质却全然不同。
可想而知兰芝之后的生活有多困苦。
她被便宜的价格卖到了大兴镇,成为一个瘫痪的男子的媳妇。
她中途多次尝试逃跑,却总是没能抓住机会。
终于又一次,她认识了隔壁的一个女子,她们两人交流,却发现对方也是被拐到这里来的,两人一拍即合,决定一起逃跑。
兰芝用尽了全力跑到村外,却发现一群人站在门口等着她,其中便有她最熟悉的同伴,和她相约逃跑的那个女子。
兰芝流尽了泪,问她为什么,对方却只是别过头,一直在说对不起。
从此她便被打断了腿,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房子里面,等待着猪饲料一般的饭,以及瘫痪的男人。
后来她好像有些不能分辨眼前的事物,越来越频繁地看到家中的父母,她泪已经流干,她只想去死。
死前,她听到有什么东西对她说,“把全镇的人都杀了吧。”
她感觉到自己好像变成了什么不同的东西,她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自己应该是死了,不再是人了。
十几年来,好像这就是最让她开心的事情了。
她提着一把刀,走在这个她曾经最厌恶的街上,看着街上所有的人。
她真的应该杀了这群人吗?
她的婆婆经常对她说,“你给我儿子生个孩子怎么了,你不也吃了我们家的饭吗,我们有亏待你吗?”
婆婆说的好像有道理,她确实应该做一些回报。
街上的人好像也没有什么错,他们站在一旁,从来不打她,虽然婆婆打骂她的时候,他们也不曾看一眼,不过这也确实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她继续来到曾经砍断她的腿的人的地方,却看见了一批又一批和她同样的女子。
她手中突然有了力量,她好像可以刻画出一个新的大兴镇。
不过她的力量有限,她一次只能带走一两个人来她的大兴镇。
这里没有病痛,只有对她们很好的婆婆,温柔的丈夫,不会再打骂她们,也能吃的饱,穿得暖。
这好像就是她最期盼的事情了吗?
江以照看着眼前的一幕又一幕,拔出剑,看着眼前的兰芝。
她想说什么,却又叹了叹气。
“我以为你构想的桃花源,会是回到父母身边。”
“你最梦寐以求的事情就是一个好的婆家,但是你能代表其他的人想法吗?”
“有的人想回家,有的人想要这群人贩子死,有的人也不想成魔。”
兰芝想要张口说话,但由于江以照灵力的介入,她的魔力越来越弱。
她隔三差五便要去救那些被人贩子拐走的少女,还要去寻找猎物去滋补自己的魔气,供养这些少女的灵魂。
她不忍心对女子下手,又怕杀了男子,家中失去了劳动力,于是她每次都挑小男孩下手,将他们化作魔气的养分。
魔气削弱后,环境中的灵魂开始有了自我的意识。
哭声和哀嚎声在幻境里流转着。
“我想娘亲……”
“我想回家……”
兰芝听着这些声音,看着江以照,“我做错了吗,姑娘?”
“可我只是想帮她们!”
“我真的错了吗?”
江以照低着头,她做不到去指责兰芝,也做不到说她没有一丝错,所以她没有开口,只是沉默着。
江以照沉了沉气,一剑将这幻境斩破,瞬间,江以照回到当初的阴湿的屋子,周围的少女怯生生地看着她。
幻境破碎,其中的魔气开始溢出,江以照伸出手,瞬间将这些魔气吸入体内。
她走出屋子,看到楼澈寻已经站在一旁,用收魔瓶将幻境中的魂魄一一收入瓶中。
张婆还踉跄地倒在地上,江以照一脚踢在她的身上,她疼得呲牙咧嘴,“神仙,放过我吧!”
江以照没敢下很重的脚,生怕把她踢死了。
可不能让她这么轻松的就死了。
江以照唤出屋子里的姑娘,一个个都颤颤巍巍的,看到张婆,仿佛看见凶神恶煞的鬼一般,往后吓了一大跳。
江以照将张婆踩在地上,张婆只得哎哟哎哟地叫着,神色痛苦。
身后的姑娘见张婆被钳制住,才放下心来,有的胆子大的还上前指着她骂了几句。
江以照拉着张婆的头发,让她朝姑娘们跪着,“来,磕头,道歉,骂自己。”
张婆还在犹豫,刚看向江以照一眼,江以照迎面就是一脚,狠狠地踢在张婆的脸上,一时间她脸上鼻血横流。
“我让你磕头,道歉,听不懂人话吗?”江以照没好气的又重复了一遍。
“我告诉你,你要是表现地好,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表现得不好,我就弄死你。”
“是,是!”
张婆满是狡黠的眼眸,如今是剩下了慌乱与绝望。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朝前面的姑娘磕头,额上很快便磕出一片青紫,“各位姑娘,饶了我吧!老身猪油蒙了心,才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求各位饶命啊,帮我求一下吧,求你们了!”
她动作幅度大,声音又大,姑娘们一众胆小,吓得她们不敢言语。
江以照又踢了她一脚,“就这吗?”
张婆吓得屁滚尿流,连忙继续骂自己,“我是畜生,我猪狗不如,我就是个没人性的恶鬼,我不配为人,我怎么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
张婆一连说了一堆,说话间,王之晗和言玉溪也连忙赶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有些愣住。
张婆说完后拉住江以照的衣角,“神仙,我说得怎么样?放过我吧,神仙!”
江以照嘴角冷笑,“还行,记住你说的,等会接着重复。”
她抓住张婆衣裳要走,回头嘱咐着楼澈寻,“这些姑娘就交给你们了。”
她拉着张婆一路往大兴镇的街道上走。
大兴镇本就不大,街上有什么动静,便一传十十传百的出来了。
“你从街这头爬到街那头,把你刚刚说的话全都重复一遍。”江以照低头看着张婆。
“神仙……神仙不要啊!”她的脸往哪里搁啊!
江以照拔出了手里的剑。
“别……我去我去!”
张婆咬着牙,在街上爬着,大声喊着,“我是个人贩子,我是个畜生,我猪狗不如,我就是个没人性的恶鬼,我就应该下地狱,我怎么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该死,我真该死!”
街道上的人皆冒出头来,停下手中的所有事情,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又注意到那个让张婆这样做的人,竟然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张婆在街道上爬完,又像一条狗一样爬回江以照的身边。
“神仙,您看怎么样呀?”她咧着一张嘴。
江以照点点头,“说得不错,尤其是有句话,说得尤其不错。”
“哪句话?”
“你确实该死。”
江以照剑出鞘,温热的血溅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考教资,一周只能更一万五,等我考完了再恢复日更。
呜呜,顺便求求营养液,(跪
第三十七章 像一只狗一样蹲着。
灵阳剑落, 带出一道温热的血溅在地上,不由得溅到了江以照的衣角,她微微蹙眉。
大兴镇上众人皆惊骇, 瞬间炸开了锅,各种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这些偏远城镇的村民大多没有见过什么修真修仙的法术,无知者无畏, 站出来就指着江以照骂。
“你这妖女, 怎么可以滥杀无辜!”一位老者气得胡须颤抖, 怒目而视。
“就是啊, 张婆平日里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你怎么能下此毒手?”一个妇人抱着孩子,满脸的惊恐与愤怒。
江以照轻轻甩了甩剑上的血, 勾唇笑着看着眼前对她指责的所有人。
“你们是真不要脸啊, 张婆拐了这么多女人孩子,你们竟然敢说我滥杀无辜,说她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我看你们一个二个都得了失心疯!”
那老者站了出来, “哼,村子里需要延续香火, 没有香火, 我们血脉怎么传承下去, 难道就要断在这一代吗?张婆是做的好事!”
“就是, 我们又不是给那些姑娘吃食, 给吃给穿, 为我们儿子生个孩子怎么了?”
“一看你这人心思恶毒, 肯定生不出来儿子!”
江以照气笑了。
“那兰芝呢?你们为什么打断她的腿?你们为什么如此施暴?”江以照反问。
“你说那个疯女人?给她好吃好喝地供着, 非要跑, 这不就是忘恩负义吗,当然是要打断了腿,这种女人才老实,兰芝纯粹就是无德之人,死前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江以照点了点头,扫视过大兴镇还站在街上和她对峙的人。
一张张面孔都很熟悉,江以照在兰芝的梦里都见过。
没什么好说的。
江以照挽剑,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如风一般穿梭于人群之中,剑起剑落,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凌厉的杀意。
鲜血在空中瞬间飞溅,却没有一声惨叫声,江以照从街头如箭一般飞出,到达街尾时,只能听见沉闷的身体一齐落到地上的声音。
街道的垃圾清扫干净后,便没有了一丝多余的话。
江以照站在一片血泊之中,衣衫在风中微微飘动,情绪让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剑,血溅到了她白皙的脸庞上。她的睫毛微微颤动,血滴挂在上面,仿佛凝结的红色露珠。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有些气恼,但更多的是悲伤。
为什么有的人,比魔还更加可怕?
她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是楼澈寻来了。
楼澈寻静静站在她的身后,长身玉立,眉如墨画,高大的身姿遮住天边的几缕光,从他的如瀑的发丝间透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走近江以照。
江以照有些愣住,抬头看着楼澈寻,有些疑惑,“怎么了,楼师兄?”
楼澈寻躲开江以照的目光,不经意地侧目,他微微俯身,修长的手从袖中拿出一张帕子,仔细地擦拭江以照脸上的血污。
江以照感受着楼澈寻的手在她的脸上缓缓地移动,脸上粘稠的血渍被逐渐擦拭掉。
楼澈寻的手骨节分明,他眼神专注而认真,眉头微微蹙起,动作轻柔。
楼澈寻比江以照高了一个头不止,所以抬头看他的时候只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看见他微微颤动着的双眸。
江以照还未仔细看清楚楼澈寻,只与对方眼神交汇脸一下,对方便又别过目光,尽力不与她对视。她便又看到楼澈寻的耳根瞬间通红起来。
楼澈寻为江以照擦干脸庞上的血渍后,江以照便以为结束,想要继续问楼澈寻。
谁知楼澈寻轻轻蹲下,蹲在江以照的脚下。
江以照顿时一惊,有些不知所措,忍不住退后半步,楼澈寻却拉住她的裙摆,开始慢慢擦拭裙摆上的血迹,又用灵力一点一点清除。
楼澈寻本就高大,此刻就算他蹲下,身姿依旧挺拔,宛若一座巍峨的山。
江以照看着楼澈寻的动作,心中有些匪夷所思,心跳得有些快,浑身上下都有些无所适从。
楼澈寻虽然蹲着,但江以照退了一步,倒也没有显得格外亲密,倒是让江以照想起她以前府上的奶妈,总是会在她玩耍后,这样温柔地给她擦拭裙摆。
楼澈寻拉着裙摆有些远,江以照便又站近了半步,让楼澈寻更方便一点。
楼澈寻愣了一下,又继续手里的动作,可这样近的话,他就忍不住想去闻江以照身上的味道了……
“师兄……我自己回去换一套衣服就好了,没有必要这么仔细帮我擦,没关系的,我不在乎身上有血腥味。”江以照顿了顿,才出口。
楼澈寻完成手上的动作后,便站起身来,低头看着江以照,“我只是有些洁癖,不太喜欢身边的人有血腥味。”
江以照点点头,确实,楼师兄一直都是有洁癖在身上,院子里总是干干净净,衣裳也换得很勤快,吃穿住行,一律自己亲手为之才放心。
“楼师兄,你为什么不问我杀了这群人?”江以照问。
楼澈寻没有说话,“你做事,自然有你的道理。”
他说完后,便往前走着,要和言玉溪和王之晗汇合。
“你不怕我滥杀无辜吗?”江以照跟上去。
“你不会做这种事情。”楼澈寻的语气很肯定。
走了一会儿,江以照忽然又说,“师兄觉得,魔一定是坏的吗?人又一定是好的吗?”
“我不在乎这些,也没有太想过这些,曾经我一直都在练剑,戒知真君告诉我,正义与邪恶自古以来便是一个难以评判的东西,每个人都说不清道不明,所以问心无愧就好。”
楼澈寻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江以照微微一笑,这个问题的答案让她有些意外,这句话从楼澈寻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有一些奇怪。
毕竟楼澈寻上一世,可是带领无数宗门弟子斩杀魔物。她以为楼澈寻会说,魔物是坏的,所以必须要赶尽杀绝。
江以照点点头,“你说的对。”
兰芝虽然也是受害者,有一颗善心,但她依旧被魔气感染,成了一只魔物,无差别地吸收着少女进入她的幻境之中,也并未过问他人到底想留在幻境之中还是想要回家,何况她还杀了无辜的孩童。
江以照杀她,她不后悔。
而这些拐子,她便更不后悔了,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
没有必要在现在犹豫什么对对错错,她想做那便做了。
言玉溪与王之晗正在问着这些女子的住址,大多都是在这附近的姑娘。
有的急切地想回到家中,有的却是被自己的父母卖掉的。
想回家的,江以照便给了他们些银子,又给了她们一把小刀防身,不想回家的,江以照便送她们前往附近最近的城镇之中,自己去谋个去处。
有个姑娘说什么都不愿意走,一下跪在江以照的身前,“神仙姐姐,我被我爹一两银子卖了,但我身体不好,去城里怕也是找不到什么好的活路,求您收留我,给我一个服侍您的机会吧!”
江以照有些难堪,天下芸芸众生,比她还要惨的不在少数,她没有办法救所有的人,她也没有这个义务。
当时她父母皆亡,救下她的屠夫一家人也都死在了魔物手中,那时天下魔物汹涌,四处都是死人,没有谁能靠得住,江以照只能靠自己,在一众魔物之中杀出一条血路。
这乱世,谁都靠不住,她没办法彻底帮谁。
姑娘见江以照没有说话,便朝言玉溪嗑着头,“公子,求您收留我吧,我愿意在公子身边做一个丫鬟。”
言玉溪更是直白地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
她没有办法,又求着站在江以照身后的楼澈寻,楼澈寻只缓缓后退半步,试图藏在江以照的身后,以表示拒绝,她懂得察言观色,甚至连话都没有开出口,
王之晗心软了,她牵住姑娘的手,“这样,我家里面正好也缺人照顾,我父亲摔了腿,母亲一个人在家里面,你要是不嫌弃,你就是我家里面做个帮手,帮忙照顾一下我爹我娘。”
王之晗说到一半,那姑娘眼睛瞪大看着她,眼中的泪水横洒,“谢姑娘收留我,我一定会做好的!”
她说着便嗑着头,方又想起来什么,便擦着眼角的泪,“谢恩人,我没有名字,家里人都喊我桂花,我定会为姑娘当牛做马,把姑娘的爹娘看作我的爹娘,好生服侍,好生照顾着!”
王之晗没受过这样的大礼,连忙将桂花拉起来,又说,“但是我家也没什么钱,给不了你什么俸禄,最多管你饿不死冻不死……”
桂花生怕王之晗反悔,连忙又嗑着头说我愿意。
这天下,能饿不死冻不死,就已经胜过绝大多数人了,桂花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不贪心,有人收留她,她便心满意足。
王之晗用灵力迅速画了一张地图,又给了桂花一道符咒,“这里离我家有些远,这个咒能送你到村门口,你看着地图便能找到我家。”
桂花连连点头,“我会看图,谢过恩人!”她做过活路的主人家都说她聪明伶俐,但是无奈现在落下了病。
江以照其实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能说出口。
一切安排妥当后,所有人都散去,剩下四人站在原地。
魔是除了,也的确不是个难做的任务。
可最关键的东西还没找到。
陈厚君不说,残册的剩余部分就会在出任务的地方吗,可现在魔都杀了,一切都办妥当了,这东西都没出现。
江以照有些疑惑,仔细思考着。
到底会在什么地方?
陈厚君总不能骗她吧!
第三十八章 可为什么又起怜悯心?
做完所有事情后, 落日西沉,日薄西山。
江以照停在原地,思考着这一趟遇到的人和事, 中间都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她实在是想不到残册会出现在什么地方。
时间不早,事情已经解决了, 按照行程来说, 现在应该回太清山。按照太清山的规矩, 一个任务的评判标准, 便是时间与质量,江以照完成得又快又好,应该能获得不错的东西。
可残册还没有找到, 她没法脱身。只好嘱咐言玉溪和王之晗两人先回去报告任务。
言玉溪一双澄澈的黑眸瞬间低落下来, 黑发掠过面庞,“我可以等姐姐,不如让小晗回去领吧。”
言玉溪笑着眯着双眼,生怕江以照拒绝, 又补了一句,“正好小晗需要任务的奖励拿去补贴和提升修为, 我在我们峰已经得了很多好东西了, 不太需要这些, 还不如都给小晗。”
江以照叹了口气, 也早知是这样的结局, 言玉溪总是很黏她, 不愿意走。
言玉溪性格有些内敛, 又有些敏感, 江以照将他带到太清山疗伤后, 也没有想过他能进入太清山,还有着甲等天赋,进入太清山后,也没有交什么朋友,总是黏着她。
不过江以照也没有办法,言玉溪聪明伶俐,又乖巧懂事,更重要的是能为她的除魔大业贡献一份力量,她也便能容忍他的黏人了。
她早早安排了每一峰值得信任的人随时给她汇报每一峰的动向,言玉溪身在第三峰,便专门负责观察李浮玉。
虽然这位浮玉长老看起来悠闲自在,不染尘世,不过江以照除了她自己,谁也不信。
王之晗听话又感激地朝三人弯了弯腰,便御剑往太清山的方向走了。
王之晗刚走,天上便开始下雨,阴云遮住夕阳的霞光,大兴镇变得阴沉无比。
江以照皱眉,心情如天气般乌云密布。
“姐姐,要下雨了,我们先去找个地方躲雨吧。”言玉溪拉着江以照的衣角。
江以照点点头,正要唤出灵力护住自己,以免被雨淋湿,江以照便感觉自己身旁传来舒适的温度,宛若一座巍峨的山峰,带着一阵安心。
她头顶有光被遮住,她抬头,发现头上有一把伞遮了过来。
江以照转头望去,楼澈寻手持一把伞,身姿挺拔,站立在她身边,却没有靠她靠得很近。
为了保持距离,但又不能让江以照淋湿,楼澈寻的手微微一动,将伞向江以照倾斜着。
雨滴顺着伞沿滑落,宛若断了线的珠子。
江以照抬头望向楼澈寻,他另一边的发丝微湿,身上染上了几丝雨滴,眼神平静而深邃,默默地看了一眼江以照并未被雨淋湿,便转过头去,一言不发。
一切发生在一瞬之中,言玉溪还拉着江以照的衣角,嘴角的笑还绷着,眼睛里却全是寒意。
“楼师兄……可真是料事如神,居然料到了今日会下雨,不知可有多的伞给玉溪呢?”言玉溪笑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楼澈寻。
“没有。”比雨还冷还淡的声音。
“看来师兄也是有算不到的时候呢,居然只带了一把伞。”言玉溪缓缓收回拉着江以照衣角的手。
雨不算大,细密的雨丝如牛毛般纷纷扬扬地洒落,黑色的头发一缕缕贴在他白皙如玉的脸上,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江以照察觉气氛有些不对,连忙给言玉溪套了一层灵力,隔绝雨滴。
言玉溪突然不再执着,他轻轻一笑,微低着头,“江姐姐没有必要浪费灵力在我身上,那我就先回太清山吧。”
他转身得很利落,跟着李浮玉确实学了一些东西,运用剑更加利落,还没等江以照说话,便御剑而走。
言玉溪御剑至半空中,他除了飞起来的那一下很快之外,其实御剑得很慢。
雨肆意地落在他的发丝上,落到他阴沉沉的眼眸上,打湿他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他在原地低着头,嘴角紧紧咬着,心中好似有石头堵住一般。
他的理智告诉他没必要在乎这些,最终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他远远地看到江以照与楼澈寻打着伞往前走着,好似神仙眷侣,哪里会转过头回来叫住他,尽管江以照肯定知道他的情绪,但并不会多分出一点温柔到他的身上
又多情,又自私。
他的嘴唇薄而红润,此刻轻轻上扬,发出一声嗤笑。
江以照凭什么分一点温柔给他?
他的实力不行,能力不够,根本比不上楼澈寻一分一毫,正常的人都会去选择剑道第一的仙君楼澈寻,又怎么会选择他,弱小无能的他呢?
江以照没有错。
只是他自己没有把握好而已。
言玉溪伸出手,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颗魔丹在滚动着跳着,渐渐吞噬掉他炙热跳动的心,替换掉了他的心脏。
他做好了决定,不会后悔。
江姐姐教给他最重要的东西便是,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去拿。
江以照与楼澈寻走到一处屋檐,此刻只剩他们二人,四周显得更加寂静。
楼澈寻此刻摸出来那时曾用过的收魔瓶。
按照惯例,楼澈寻都会将这些魔物的灵魂全部斩去,永绝后患,不过自从知道江以照能吸收魔气转化为灵力,以此提升修为的时候,他便带上了收魔瓶。
江以照有些惊讶地接过收魔瓶,没有想到楼澈寻会想到这些事情。
她打开收魔瓶,放出一丝魔气准备开始吸收时,却发现瓶中的魔气有些不对劲,她连忙就要封住收魔瓶,谁知瓶中的魔气异常强悍,冲碎收魔瓶便跃到空中。
楼澈寻反应极快,立马掐诀将飞入空中的魔气控制住。
只见已经化成魔的一群魂魄在半空中疯狂地扭动挣扎着,痛苦地相互缠绕在一起,发出阵阵尖锐的嘶叫。
江以照皱眉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一惊,明明这些魔物收入瓶中时状态都很稳定,怎么突然便狂躁起来。
可这群魔物却并不攻击将他们封印起来的阵法,只是在互相撕咬着,并没有攻击他们几人的意思。
“这是什么东西……”江以照拔出灵阳剑,随时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江以照看着他们露出獠牙,身体相互交缠,尖锐的爪子和牙口在彼此身上划出黑色的痕迹,发出令人胆寒的咆哮和嘶鸣。
像是被一只大手蹂躏一般,一群魂魄如同面团一般将他们使劲地糅合在一起,仿佛有一个漩涡,将他们紧紧地吸附在一起。
从一群魂魄逐渐融合成了一团不知名的黑雾,轮廓逐渐平和,又逐渐紧缩,变小,直到痛苦的哀嚎消失。
一本书出现在空中,静静地漂浮在空中。
它似乎是由无数个魂魄的碎片拼接而成,上面隐隐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书的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是被硬生生撕裂开来。
闪烁的碎片合成这一本书的时候,发出浓烈的魔气,化作一道光芒,瞬间炸开,法阵发出一阵刺耳的破裂声。光芒闪烁几下后,便如破碎的镜子一般四散开来,楼澈寻的法阵破裂了。
楼澈寻微微一颤,嘴角渗出一口血来,身体如同遭受重击般向后飞去,撞在一面墙上。反噬之力犹如汹涌的潮水一般在他体内肆虐,再一次冲刷这他的经脉和肺腑。
若是没有楼澈寻的法阵掩护,怕是整个大兴镇都要成为废墟,甚至不止大兴镇。
江以照一惊,连忙跑过去扶起楼澈寻。
“没事吧楼师兄!”
楼澈寻本来就重伤在身,被魔气侵蚀了身体许多,这次任务又因为她而受伤。
虽然她最开始就是想要拉楼澈寻下水,让她为自己做事,为她当士兵,挡在她的面前,这一切都符合她最开始想法。
她不该心疼楼澈寻,因为这是楼澈寻自己选择的。
可偏偏楼澈寻此刻却强忍着疼摇着头,嘴角挤出一丝笑,“我没事,你快去看看那本书。”
江以照微微抿唇,手忍不住握紧。
她上一世便很清楚,在魔物动乱的时候,情绪是最容易害人的东西。
日夜相处的家人会变成魔,亲密无间的朋友会变成魔,珍惜的所有人,最后都成了魔。
有人看到后便不顾所有,被情绪操控着要冲回去救人,要与他们同生共死,却只能看到对方眼神中只剩陌生的冷漠与疯狂,只能心如刀绞,在雨中痛哭流涕着。
江以照见过太多这种了,所以她一直克制着她的感情,只愿意将周围所有的人看作棋子。
她不想再伤心,再难过,再被情绪牵着走了。
江以照心里知道。
楼澈寻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只是不擅长表达,江以照可不信楼澈寻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他明明没有必要跟着她做这些事,没有必要受这些伤,明明需要两百年他可能才会成魔,但因为她的存在,楼澈寻或许撑不过十年。
明明她上一世已经知道楼澈寻的结局了,明明知道楼澈寻之后会成魔……
她站在雨中,此刻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
“你别动,我先为你疗伤。”
“先去拿残册吧,我没事,免得又出什么意外。”
“我让你别动。”
江以照一直待人都是温温柔柔,嘴角带着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凝眸严肃着。
江以照拉起楼澈寻,唤起灵力,吸收着楼澈寻身上的魔气。
又是这本残册上的魔气,是她碰到过最为难缠的魔气,而这次还沾染上了魂魄的怨气,更加难去除。
“你的灵力为我疗伤,等会如何收服那本书?”
“闭嘴吧,是我的始终都会是我的。”
第三十九章 他神差鬼使地拿起了江以照的湿衣服。
丝丝细雨从外飘洒进屋檐之中, 打湿楼澈寻与江以照的发丝。
江以照蹲在地上,唤出灵力,靠近楼澈寻, 吸收着他身上的魔气,又一边盯着楼澈寻苍白的面容。
他只是微微蹙着眉,紧抿的薄唇微微泛青, 双眸低垂, 长睫轻颤, 细密的水珠挂在上面。
屋檐并不大, 江以照站得有些远,楼澈寻看见雨丝浸湿着江以照的衣裳,心中微动。
他往后退了退, 将自己完全靠在墙上, 轻轻拉了拉江以照的肩膀,将她往里面靠了靠。
楼澈寻总是不愿意和人挨得太近,所以江以照除了有时候想逗一逗他以外,都守序地保持着距离。这一动作让她更加仔细地盯着楼澈寻, 想从他的眼眸里读出什么东西。
但楼澈寻更加偏过头,将一张侧脸露在江以照的面前。
可这样一来, 他脖子和耳朵上的红晕就直接坦诚地暴露在了江以照的面前。
他有些局促, 所以添了一句话, “雨下大了, 靠近一点, 别淋湿了。”
雨越下越大, 江以照点点头, 不得不往前靠着。她能闻到楼澈寻身上的香味, 好像是他院子里种的竹子的味道, 又好像是他桌前拿瓶墨水的香味。
楼澈寻比她高了很多,他的肩膀很宽很厚实,散发出一阵阵温暖,总让江以照想起以前自己温暖的床,他们凑得有些太近,好像是江以照埋在楼澈寻的胸肌里。
虽然两人刻意保持着距离,但是他们的香味已经萦绕在了一起,被雨淋湿的头发也缠绕在一起,就连彼此的心跳声也互相能听得见,此起彼伏,在不算寂静的雨中疯狂跳动。
江以照垂眸,她能明显感觉到楼澈寻的身体状况不算太好,不过好在她现在实力已经提升上来了,可以勉强压制住楼澈寻体内的魔气。
但这样远远不够,她要的是完全解决楼澈寻身上的魔气。
所以这本残册很重要,如果她能彻底理解,或许楼澈寻就有救了,甚至天下的魔物,都能变回人。
江以照心中越发激动,更加仔细地为楼澈寻疗伤。
楼澈寻浑身都被魔气侵蚀,身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但他脑子里面此刻又是一片空白。
江姑娘……挨他挨得好近……
江姑娘好像从未挨别人这么近过……
他感受着江以照的体温在自己胸前,他有种冲动,从心口涌来。
江以照总是体寒,身上总是凉凉的,现在又下着雨,而他一直身体都很好,很热和,如果江姑娘在他的怀里的话,一定不会着凉了……
他想伸手,摸着江以照的头,将她拥入怀中。
可当他伸手,却又颤抖着放下。
“楼师兄,你笑什么?”江以照突然问。
楼澈寻心虚,“伤病已经好转许多,又帮上了江师妹的忙……”
江以照为他去除完魔气后便站起身来,笑着说,“师兄的确帮了我大忙,如果没有师兄,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师兄为我而受伤,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无事,此为我的职责,师妹不必过多介怀。况且那日我就早已魔气缠身,若无师妹,我如今仍然在病痛中挣扎,我帮师妹,是我必须而为之事。”楼澈寻极少地一笑。
江以照捡起来还在雨中的那本残册,拿到手上抖了抖水,随便翻了两页,确实跟那本残册长得很像,一样的破旧的书页,跟被狗啃过一样。
一想到这本书是由那一堆魔物的魂魄汇聚而成,江以照的手便不禁生汗。
她越发对陈厚君好奇。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样精确的占卜,简直是神乎其神。
找到残册后,两人御剑回了太清山。
在太清山门口,两人又碰见了李长青在守门,跟那日的情景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这次林息正好也站在门口,跟李长青闲聊着。
江以照走在前面,楼澈寻在她的身后为她打着伞,两人衣衫都有些湿润。
李长青看见楼澈寻,眼睛又瞪大,“师兄,你怎么又受伤了,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在受伤?”
“我没事,只是惯例出任务而已,职责罢了。”
林息一笑,“师兄的职责好广泛,江师妹在第四峰,楼师兄竟然还带着其他峰新人做任务,不愧是我们的师兄!”
“哪里像我们这些人,求楼师兄学个剑,求个剑谱,要点法宝,吃个饭,我们楼师兄都是冷酷无情地拒绝了,我们真是命苦啊!”
江以照没忍住笑出了声,楼澈寻跟在江以照的后面,冷冷道,“只是职责罢了。”便头也不回地跟着走了。
林息白了一眼,“嗯嗯,是是,职责职责。”
全身上下一张嘴是最硬的。
李长青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确实,楼师兄最近好异常,好像江师妹在哪儿他就在哪儿,以前基本上看不到楼师兄。”
他每天都在太清山打工,每个峰到处跑,江师妹人气很高,李长青周围有好多人都暗恋江师妹,偷偷给她递情书,不过没有一个人得到了回复。
而江师妹来过的地方,李长青总能在附近看到楼师兄。
他突然大彻大悟,“楼师兄看起来那么霁风朗月,竟然背地里把其他师弟所有的情书都拦截了,天啊,楼师兄竟然是这样的人!”
“乱说,这是我们楼师兄的职责好不好,忠诚守护,随叫随到。”林息说完转身就走了。
李长青留在原地,为什么这句话总让他想起来他养的那条狗。
又到了饭点,江以照打算去太清山的仙膳阁吃点晚饭,她挥手与楼澈寻作别时,楼澈寻却愣在原地。
“怎么了师兄?”江以照疑惑。
“为何……不来归元峰用晚膳?”楼澈寻有些迟钝着说。
不是说他做的饭好吃吗?不是经常来归元峰吃饭吗?为什么偏偏今天不来,难道是他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
“我知道师兄一直都是自己做饭,但今日师兄受伤,又要多做我的一份,实在是太麻烦了,我不想太麻烦师兄了。”江以照笑着说。
“并不麻烦。”楼澈寻看着江以照,又说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她江以照可又要来蹭饭了。
她跟着来到屋内,房中隔开了雨声,让江以照明显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衣裳有些湿润。
她有些后悔,这样身上实在是不舒服,就应该先回第四峰换身衣服再来。
楼澈寻如今应该正常做饭,她去跟师兄先知会一声。
江以照正叹着气刚起身,便看到楼澈寻从屋内出来,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了一套太清山的宗袍,放在江以照身前。
“换身衣服吧,免得着凉。”他说完便指了指一个房间,又进了厨房。
江以照拿起宗袍,心中震惊。
原来方才楼师兄不是去做饭了,而是去给她找衣服去了吗?
不过他怎么什么都有,连太清山的女式宗袍都有……
江以照进了楼澈寻指着房间,将干净的衣服换上,瞳孔瞪大。
衣服甚至跟她完全合身,就是她的尺码……
楼师兄为什么这都知道……
刚换上后,她便听到楼澈寻的传音,“吃饭了。”
江以照传穿过几个房间,便坐在楼澈寻对面。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她听着雨声,吃着饭。屋内的熏香十分好闻,江以照沉不住放松下来。
楼澈寻一如既往地往她的碗里夹着菜,听着江以照的夸赞。
虽然江以照每次都是说那几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百听不厌。
江以照饿得要死,狼吞虎咽。
“吃楼师兄做的饭,真的好幸福……”如果一直都可以吃就好了。
“我早就说过,你每天都可以来。”楼澈寻没有吃多少,他只是看着江以照满足地吃着。
江以照摆摆手,那时刚认识,这种话一般都是客套话,江以照虽然脸皮厚,但也知道分寸,没想到一开始楼澈寻的邀请就是真的。
“行,那我以后每天都来,你可别反悔。”
吃完饭,江以照又拿着那本残册研究起来。
一本由血肉和魂魄组成的残册。
虽然没有多少页,但在江以照的手中却如烫手山芋一般。
每每她想起兰芝的样子,想起她的痛苦又疲倦的神情,江以照便莫名其妙的有些抗拒这本册子。
但是没有办法,没有时间给她犹豫。
楼澈寻在洗碗,江以照正要用灵力探着这本册子,却收到来自言玉溪的灵讯。
“江姐姐,有收获了,请你速来第三峰。”
江以照早早吩咐了言玉溪观察着李浮玉,一有异常情况就马上告诉她。
这才进入了太清山半年,没想到真有收获。
江以照将残册带着,站起身来,楼澈寻刚好从厨房里出来。
看着江以照要走的样子,有些疑惑。
“江师妹要走了吗?”
不是才吃完饭吗,这就要走了吗,难道是他做的太难吃了?可江以照明明夸了他做得好吃……
不过江以照对谁都是夸赞,说不定她的夸赞也不过是对他的客套罢了……
“对不起呀师兄,刚吃完饭就要走了,我有些事,有些重要,明天一定前来请罪!”江以照说得很快,看起来很急,刚说完就转身利落地走了,甚至楼澈寻没能说出更多的话。
楼澈寻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还残留着江以照的温度,香味。
为什么今天这么快就走了?
他低落着垂着眸子,收拾着屋子。
转身来到一间空屋,发现江以照换下来的湿的衣服并没有带走。
他捡起那身裙子,湿湿润润的,还带着雨的气息。
明明归元峰没有几个人居住,这个屋子周围也没有人,可他还是四处张望了一下,心跳得极快。
他神差鬼使地拿起裙子,紧紧握在手中。
他低头轻嗅着,是江以照身上熟悉的香味……
第四十章 楼师兄……帮我把衣服洗了!?
这个季节天黑得有些快, 虽然江以照刚刚吃完饭,还未在归元峰与楼澈寻闲聊多久,出来时便已经是暗色的天,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远处的天边映着残红的晚霞,天气有些燥热,沉闷闷的。
江以照走得很快, 这种消息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火急火燎地来到第三峰, 江以照装作无事地跟路上的人打着招呼, 最后第三峰山脚, 言玉溪正靠在门口处等她,霞光映衬在他白皙的面庞上,无害的眸子正眯着笑。
这才过了多久, 江以照便发现言玉溪又长高了, 变得更加瘦削挺拔。
“江姐姐,你来的好快。”言玉溪笑着,慢慢走近江以照。
江以照点点头,跟着言玉溪往他的屋子的走着。
“江姐姐吃饭了吗?”言玉溪转过头, 问着江以照。
还未等江以照点头,言玉溪便自问自答了起来, “都这个时间了, 肯定在归元峰和楼师兄吃过了吧。”
言玉溪看起来比白日里高兴许多, 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 目不转睛地看着江以照。
江以照只是点了头, “玉溪今晚上很高兴吗?”她注意到了言玉溪的情绪。
“当然了, 有重大发现, 能帮上姐姐的忙, 玉溪当然开心。”言玉溪一边为江以照沏茶, 一遍缓缓道,眼角微微上扬,黑色的眸子里带着无尽的笑意。
当然是因为看到了楼澈寻那张高高在上的脸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才这么高兴呀。
江以照的实力太过强悍,那个人早早的便注意到了江以照,所以在江以照的身上留下了一只眼睛。
回到太清山后,言玉溪与那个人做了交易,所以这只眼睛现在归他使用。
时间并不长,其实他刚刚才获得眼睛的使用权。
虽然这个东西以后都归他使用了,但是言玉溪还是不肯放过一分一毫的时间,他想每时每刻都看着江姐姐,看着她温柔的眼睛,含笑的嘴唇,白皙的肌肤。
晚上,他第一次透过眼睛看到江以照的时候,便能感觉到自己浑身血液都在沸腾,燃烧。
今天的江姐姐被雨淋湿了一些,头发微湿,眼眸氤氲,他的视角靠得很近,好像能闻到江以照身上的香味。
他可以仔仔细细地看着江以照的脸,看着她的全身,像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觊觎天上的飞鸟。
楼澈寻总是要缠着江姐姐做什么呢?明明他都已经有那么多东西了,为什么还要来跟他争?
江姐姐为什么就不能把那些温柔多分给他一点呢?他想要更多的温柔,不仅是江以照眼睛里的温柔,还要她身上的温柔,肢体柔软的温柔。
想到此时,他便浑身燥热,身体猛烈一抖,好像江以照就在他的身旁。
可是楼澈寻总站在江以照的身旁,拦住他的去路。
不过好在江姐姐其实也并没有多喜欢楼澈寻,在得到他消息的那一刻,她便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
天知道他看见楼澈寻那张高高在上,自带威严,养尊处优的脸上,露出那种失魂落魄的表情时,让他有多开心。
没人比他更了解江姐姐。
江姐姐对所有人都很好,对所有人都温柔,其实她才是最薄情的那一个人,她只想利用感情将所有人笼络住,谁强,她便会对谁温柔。
言玉溪明白这个道理,但他愿意这样,他会慢慢变强,成为江以照的手中刀。
楼澈寻能做到吗?
他那么清冷高洁的一个人,断然是接受不了的。
回想完今日下午的事情,言玉溪嘴角的笑意更加浓厚。
他摸出一张符咒放在江以照的面前,“江姐姐,你给我的符咒,我一直都有好好在利用它。今天我便发现它已经染上魔气了。”
桌上的符咒是江以照给言玉溪的,这是江以照亲手所制的符咒,专门用来探测魔气。
她对魔气极为敏感,普通寻常的魔气,就算是六七阶的高手都无法察觉到,但她可以。
她能察觉到极其细微的魔气,就算这魔气极为纯净,出自修为极高人之手。
而此刻,这个符咒上面已经染上了魔气。
江以照让言玉溪收集一些李浮玉的毛发,随身物品,只需一点点,混合在符咒至之中,便能探测到这个人身上的魔气。
李浮玉本来就是一个不重细节,自由散漫的人,要获得这些可谓是十分的轻松。
如今这个符咒便证明,李浮玉的身上被魔气攀上了。
言玉溪瞧江以照看完,便开始说着,“我今日回来后,便一如往常的看着浮玉长老,他每日的行踪都很单一,而且并不加掩饰,今日我看他出峰后,便跟随其后,却发现今日他有意隐瞒,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便消失不见。”
“等他再回到第三峰的时候,我发现他身上并没有酒气,说明并没有去喝酒,而这张符咒却已经染上了魔气。”
江以照听着,眉头不禁皱起。
李浮玉这个人,怎么看都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把他和圈养魔物联系起来,实在是有些让人难以置信。
但能够肯定的是,他一定在做什么隐秘的事情,所以才刻意隐藏了起来。
做了这件事后,他的身上便染上了魔气。
若是做任务受伤而染上了魔气,他又何必这样隐藏呢,以李浮玉的性格,定然是四处招摇卖惨,说自己受伤了。
而太清山哪里有魔气呢?
江以照忍不住想起那日在第四峰后山,看到陈厚君进入了那个山洞。
那个时候,她便感受到了浓烈的魔气。
不过她并不确认这个人就是陈厚君,隔得太远她看不清,王之晗也说那个时候陈厚君正在陪着她练剑。
并且陈厚君的身上并没有染上魔气。
一切都很扑朔迷离。
江以照忍不住沉思。
“你有看见他往什么地方去,从什么地方回来吗?”江以照问。
言玉溪摇头,“他做得十分隐秘,一切都刻意隐藏了。”
江以照一连又问了几个问题,言玉溪都没办法解释。
时间也不太早了,她跟言玉溪道别,一路上边走边想回到了第四峰。
江以照心中沉了沉,现在最可疑的就是第四峰后面的那个山洞。
她有必要进去一探究竟。
但如何进入这个山洞,她现在的实力是否有能面对山洞中的情况,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一切都是一个问号,她不敢贸然行动。
这件事情没有苗头,江以照停止了思考,转头想起了如今的正事。
她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只要她够强,甚至不需要做这些推理,直接拿着一把剑便夹在所有人脖子上,生死之下,真话与真相全都出来了。
她要快,因为不知道什么会先到来。
所以她目前最应该做的,就是把手中的这本残册先吸收学习了,把楼澈寻体内的魔气全部去除,让他活久一点,多为她卖一会儿命,再去为更多的人去除身上的魔气。
她走得很快,一会儿就到了第四峰。
她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飞燕阁,先去找陈厚君汇报一下情况。
到了飞燕阁,陈厚君一如既往地在看着书。
不过这次有些不同,除了桌上的糕点外,还添了一瓶酒。
江以照平日里没有见过陈厚君喝过什么酒,倒还有些新奇。
她拿出残册放在桌子上,坐在陈厚君的对面。
“师父,拿到了。”
陈厚君看都没看她一眼,“倒是挺快的。”
江以照微微一笑,“全靠师父指点有方。”江以照嘴甜,夸了陈厚君好多句,最后被陈厚君打断了。
“停。”
江以照停了嘴,又问,“师父,你也知道我是来做什么的,请师父给以照指点一下之后的路应该怎么走。”
陈厚君吃了两个糕点,微微坐起身来,“我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你很厉害。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要修炼得更快一点了。”
江以照背后一凉,她抬头瞥了一眼陈厚君,又立刻别开眼睛。
陈厚君身型佝偻,一头银发随意盘起,长相极为普通,但江以照却不敢多看她一眼。
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看穿一切迷雾,知晓世间一切秘密,所有人在她的注视之下,秘密都无所遁形。
陈厚君好像什么都知道,她的占卜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
“师父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吗?”既然陈厚君都已经知道这么多了,江以照便胆子大了些。
陈厚君什么都知道,但那有什么用呢,上一世的时候,太清山照样被魔物入侵了,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她有秘密,但也不怕被别人洞悉。
“我怎么知道你要做什么,你想做什么与我都没有干系。我只是说,你需要修炼得快一点了。”陈厚君不在意的说。
“现在日子祥和,百姓安居乐业,魔物也在控制范围内,我修炼得那么快有什么用呢,凡事要慢慢来嘛师父。”她笑着说。
“这样的日子也用不了多久就要结束了。”陈厚君说。
江以照也不想多说,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里,陈厚君果然是知道什么的。
她一晚上想了很多,下一步该怎么做,谁值得信任,想得她头痛。
一晚上没有睡好,清早出门的时候,却看到楼澈寻站在自己院子外面,手中还提着东西。
江以照揉了揉眼睛,“师兄,你大老远过来做什么呀,这么早。”
说完江以照便愣住了,如今日上三竿,已经不早了,也不知道楼澈寻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楼澈寻微微摇头,“早上多做了一些吃食,便给你送过来了。”
江以照开心地接过楼澈寻手里的食盒,却发现还有一个篮子。
江以照掀开,发现是自己昨天换下来的衣服。
如今正洗干净放在篮子里面,散发着清香。
她瞬间满脸通红,瞳孔瞪大,看着楼澈寻,“师兄,不好意思,昨日我忘了拿走衣服了!”
楼澈寻笑着摇摇头,“无事,我已经帮你洗了。”
……?【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