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轻重之分
没有镜片阻挡, 纯粹地四目相对。
秦落是不会挽留的人。
父亲去世时,她也站在病房一角,听帘内除颤仪发出撞击声, 随后冷漠的背身。
眼泪没用, 眼泪留不下什么。
但现在, 秦落掌心覆含热颊, 可随意捏拧这颗芽苗, 从她们眼睛里冒出的热气正在滴水, 比泪滚烫的多。
秦落宁愿在当初分别时折腾出点动静。
哪怕放学后在沈家楼下蹲守,哪怕给沈叔叔打电话求他开门, 或者哭着老刘的再大声些,让遗憾的浓度不断升高。
只要浓度过高, 不舍会随不合时宜地挽留爆炸, 引得恨意越发尖锐,用一句“我爱你”换一句“快滚吧”,自此她便可以不用记挂。
秦落怪自己当初什么也没做,现在只能后悔。
“秦落….”
掌心是烫的,沈一逸被秦落的温度吓到。
她已预料到接下来的行动, 但又无力制止,只能在一米五的床退了又退。
“嗯。”
秦落听她叫自己名字, 捧着脸反问道:“又想跟我说只能当朋友吗?”
她用掌心捧托沈一逸的下颌,指间戒饰冰凉, 轻轻用力就会在肌肤留下印花。再干净的东西只要被人碰过,就会留下纹路。
秦落用肩压肩,在唇角落下, 她在吻中挑明立场:“不许说做朋友。”
她仿佛触碰一束含羞草,双唇勾连颤缩的呼吸, 指腹掐压着咽喉,她不许沈一逸说什么当朋友。
只想当朋友的人,不会允许自己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沈一逸觉得自己像是躺在沟渠里的稻谷,身旁的影子被整夜的热雨浸湿、浇透,又被窗外阳光撒晒,淹没在发酵的呼吸里,被柔唇碾碎。
大脑含含混混,味道忽然过浓,又忽然骤降。
膨涩的不稳定因子沉淀进身体。秦落从她的唇边一路轻吻,吻到她仰身配合地回应,吻到眼前蒸出白雾。
窒息….
法医病理鉴定关于窒息有上百种名词和条目。沈一逸对自己下了鉴定——如果再吻下去可能会出现窒息的征象。
秦落想要扼死她,又或死于别的。
比如哽死、及体.位性窒息什么的。
“秦落…”
沈一逸睁不开眼,也不敢睁眼,在□□的间隙含混不清地呼救着。
“嗯?”
“你的手要再按下去,会引起窒息死。”
秦落将人挤到墙边,手从咽喉往下探去,滑向锁骨处的睡衣纽扣。
沈一逸总爱穿看起来有些严谨的格子棉衫,这种棉衫绒毛柔软,糅搓起来手感舒服。
只是有个缺点——纽扣又小又紧。
秦落吻了好久才顺利解开第一颗。
沈一逸闭着眼,就在秦落快要开始解第二颗扣时,伸手紧扼住她的手腕,甚至用两手合十的姿态来阻止动作,“不要解。”
算了。
不喜欢就不脱了。
沈一逸刚洗好澡,颈后温热,秦落改吻她的耳后,头发挡住氧气正好能将味道围拢。
秦落的鼻尖噌在耳骨旁,闻见沐浴露留下的清晰又甜咸交织的泡泡味。
如今连泡泡也开始过浓。
沈一逸一年到头不回家,家里除了沈钦文用的爽肤水外,没有其他护肤产品,因此洗完澡她没涂乳液,浑身干净。
秦落得益于此,没在沈一逸的皮肤里咬出其他味道,她唇之下是微凉又清甜,于是秦落更加小心翼翼地侍奉面前这座精致制品。
“…这里很痒。”
耳骨与唇触礁,漫游的火往下烧,沈一逸落于柔软的床垫上,没意识地颤肩。
肺里刚吊住的气跌了跟头,栽倒在咽喉里。
这把火点了太久,她快被烧干了。
沈一逸歪头,企图让游走在耳后的吻刹停。
“好了,耳朵要麻了。”
秦落知道沈一逸是个很倔的人。
记得高中时只要轮到沈一逸做值日生,放学定会看见她拿铲子清理地上结块的口香糖,老师好多次提醒她不用理会墙角的污垢,可她谁的话都不听,只凭心做事。
所以没人能强迫沈一逸做她不想做的事,就连秦落也不行。但秦落庆幸她只是请求,而不是警告。
于是她吻去别的地方。
第62章 见缝插针
沈一逸来了沪城后每年起码解剖七八十例尸体, 除了各种殡仪馆,她还会带着副手赶动车,转飞机去别的省份剖尸, 她经常在尸体接近腐烂的状态下, 看赤/身的人糜烂到失去形状, 但她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也会被人解剖。
自己看起来毫无还手的能力, 仅仅只是仰身配合就耗费了所有思绪, 氧气被秦落的吻围追堵截, 耳颈处酥麻到失去听觉。
她想这也许就是情杀的冲动来源——人不可控地掉入欲.望染缸,随后理性思维自动瓦解。
这是周末, 上午九点多街道才刚苏醒,楼下传出汽笛和吆喝声。
沈一逸能轻松辨别出那个喊破嗓子的大娘住在几单元几零几室, 这种透亮的视觉, 市井烦闹透过光线传递,如同躺在大街上和邻居们一起欢愉。
“你不困吗?”
沈一逸还试图挣扎,她躲着侧脖上的温热,慌乱道:“不是要睡了吗?”
这种光线没有遮掩,能让彼此看得清动情时的面容。
沈一逸能感觉到那枚戒饰在身上划过, 像冰冷的解剖刀沿着肋区游走,随后找准胸腔前的定位点, 随之刀尖刺入肤层,她除了跟着颤, 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秦落另只手挪去了腰间的细绳。
捏着一头,轻轻拽动,两人瞬间变成街道里最粗野的孩子。
“这些年我很想你。”
秦落在情乱之中用怯生生的目光, 讲些羞臊的屁话,随后运用夹生的手法, 并不熟练地操作这台解剖手术。
身为作家,秦落并不热衷于写这种喜闻乐见的戏码。
严肃文学的审核要求比网络文学要求宽松,文坛大佬总爱用性隐喻,比如阐述挣脱、噶反应生命力,最不济跟社会动荡挂勾,当然这是食肉动物的本质,谁都爱看,谁都爱钻研。
男作家爱写女人性感,柔顺,一头乌发顺着脊背顺到地下,爱和欲幻化成粗粝的秋风,刮进冻土,踩在了脚底,他们堂而皇之那是荒诞,人性之间最真诚的荒诞。
当然,他们还爱写□□困境。
好像有什么禁锢了皮囊,让笔下的女人看起来挺不直腰板,横竖都是被观赏的那位,他们用着最隐晦的词写最“孤独”的爱,好像得不到像母亲一样的女人作为妻子,他们会得异常疟疾,绝望死去。
性是人类在生命行进式中最孤独的体验。
它会让两颗心感受激烈的碰撞,以彼此交融一体的行为来欺诈大脑——爱是拆了引信的炸弹。
砰砰砰砰。
在热恋里中弹的人都是没法掏枪的——谁见过在灵魂相爱的巅峰期出轨的?
但社会偏偏给性打包了一堆契约,捆绑着性与文明,变成衡量女人最好的方式。这是下了反诈app都没法逃脱的漩涡,所以秦落也要写,她要写的更夸张来切断这个链条。
刘佳看秦落初稿的时候说过:
“二十多岁的作家没体验过一场引发颅热病的性.爱,不配写爱情题材。像这种三无产品,不通过检验,怎么能喂给人吃呢?“
如今三十五岁的秦落依旧难以反驳。
当然她也想为爱上头、为爱发癫、体验一场海誓山盟。可她就是看谁都一般,她不愿意为价格不对等的人弯腰。
所以这些年解决生理需求,她基本都靠自洽。
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在购买自洽用品这件事上,罗格斯还邀请过不少测评师来播客聊产品性能和安全程度,并科普它们的使用频率及技巧。
就在沈一逸躺过的那个江景房卧室里,只要拉开床头柜就会发现,那里面藏了摆放有序的自洽产品。
这是单身三十多岁的作家寂寞夜晚的乐趣。
又或许不是乐趣,而是填满自己。
自己解决自己,总比依赖别人要干净、安全太多了。而且在自洽的过程中,秦落可以随意填充幻想的版面,描写很多性感的故事。
伴随性感故事出现的故事主人公,背影模糊,没有名字,秦落不会允许沈一逸的名字出现,更不允许她们学沈一逸对自己那般冷漠。
但不可否认,这些幻影通用了沈一逸的轮廓。
秦落能在想象中,摸到她起伏不定的外轮廓,闻到一股那股清淡泡泡味,隔着分别的秋天,想象听到对方情难自控,压抑浪涌的声音。
就在此刻,十六年后的今天,秦落终于不用靠自洽来拾捡这种声音。
耳听为实。
那是泡腾片被扔进水池里的声响,那些藏在褶皱里,细小又紊乱的蝴蝶群冒头振翅,它们随乱云飞渡,跟着黄昏在云海里潜游后消失不见。
秦落忍不住又去抚摸咽喉,用另一只干净的手贴在侧颈上,指腹紧紧约束着,仅留出一个可供人呼吸的缝。
动脉在波动,仰起的脖子显现出紧绷的筋络,除此之外,还有遏制不住的浪。
这是兴奋的变化。
秦落不敢问沈一逸感受如何,或者她需不需要调整什么姿势或手法,她怕问出口的话会打断这场兴事。
她只能通过呼吸来判断。
秦落希望把一切都给沈一逸,只要她喜欢,那她可以分享名下的房产,赠送股票,又或者是给她买跑车,为她准备一日三餐。她恨不得过继自己所拥有的全部。
只要沈一逸愿意继承她的快乐,那她就不算孤单。
秦落注视着她的脸,期盼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沈一逸实在是太疲惫了,这种需要高度集中精力的事情,她一天之内做了两回。
第一回:开了四个小时高速。
第二回:开发了身体新技能。
沈一逸有些不记得自己在哪,周围天旋地转,神经跟着秦落那枚戒指四处游走,所到之处都陷入瘫痪,甚至她嗓子也有些哑了。
这是怎么了?
她在做什么?
她为什么突然对人类这么感,性,趣了?
只是她约分神思考这些问题,秦落就越想把她拽回来,硬逼着她的注意力缴械投降。沈一逸为了压盖自己的失控,只好回捧住秦落的脸,摸她的侧脸,以便虚实。
秦落。
黄昏彻底从云海中坠落,她的夜在正午来临。
她从未有过如此大的睡意,如童话故事里吃了毒苹果后沉睡千年的公主。她鼻息变得微弱,在攀爬途中,身体不应适应地出现抖动,“秦落,我好累。”
真是比大哭一场还要累。
沈一逸轻拽秦落的衣领,把人拽到跟前,“我想睡了。”
困了….
秦落自认为还没开始为她好好服务,对方就失去了所有战斗力,颤栗地蜷缩成一团,可怜的求她放手。
算了,那赶紧睡吧。
秦落摸摸她的脸,随后抽回另一只手,帮沈一逸整理睡裤,系好腰间那两条细绳。
人总会舍不的美梦。
秦落侧躺在沈一逸旁边,甚至紧贴着对方的身体,指尖沿着在她侧颈上留下的痕印轻抚,开口是过去的口吻:“要我抱你吗?”
眼前刚刚放完绚丽烟花的沈一逸,此刻脑袋里弥漫着呛喉的烟雾,她累到失声,耗尽力气将头从枕头上轻抬。
秦落的胳膊见缝插针,从她颈后穿过,随后将枕在胳膊上的沈一逸搂入怀中,紧锢在怀中。
第63章 埋着头说
梦里, 她又见到那个警察。
白发中掺着几簇黑发,两只手按压着她的肩膀,嘴里重复问着:你看到他了嘛?他长什么样子?高矮胖瘦好歹描述一下。
那个警察来之前抽过烟, 说话时嘴巴发臭, 烟草夹杂着血腥包裹着鼻腔, 她抬起头来, 眼前是灰蒙蒙的身影。
那个影子戴着帽子和手套。
帽子似乎是纯黑色, 没有logo, 在南方小镇里不常见,样式类似于猎人毡帽, 会在耳朵旁裸露出棕色鬓毛。手套是皮质,非常紧致的贴合在手部。
只要梦到手, 就又得回到这个时刻了——
沈一逸头皮发紧, 肾上腺素瞬间清零,心脏发出嘭嘭地坠痛,随之而来时糊在脸上的手。
皮手套上是带热气的血,血浆斑块黏在暗棕的皮革表面,血气混杂皮革的霉味, 浓烈刺鼻,摩挲间发出干涩的沙沙声, 从黑暗中逼近,低语般侵入人的耳膜, 那双手缓慢地在侧脸上揉搓,像是在安抚恐惧的孩童,冰凉触感贴上脸颊, 黏稠腐烂的滑动。
是令人作呕的湿腻沿着外轮廓游走,被故意放慢动作是挑衅和嘲笑, 每次摩擦都伴随着细微的刺痛,如同针尖轻轻划过,把噩梦顺着细孔塞进着具身体里,随后血干了,便可以堵死恐惧逃窜的出口。
她不敢分辨远处地上躺着的是什么?于是转移目光去观察影子的鞋,是一双皮鞋,但她分辨不清那是男士皮鞋还是女士皮鞋,她只能模糊的看到皮鞋被擦的锃亮,她能在亮漆的皮面中看到自己满脸的血。
「她已经不是九岁了」
在梦里有人这样提醒沈一逸。
对,她已经不是九岁了,她已经克服这场梦一次次的袭来,她已经考上了法医岗,已经当了鉴定中心的副主任。
这二十多年来,她看着重案组成立又撤销,看着案卷被封存进档案室又拿出来。
她在等什么。
等成为技术警察的一员,等国内刑侦技术已经走到了国际领先水平,等公安建立了全球内最大的Y染色体数据库,等人脸识别技术已经突破了跨年龄跨时空的界限,等掌纹纹理计算已经可以处理低质量数据,等她已经到了三十四岁,还是什么都没等到。
可沈一逸怪不了别人。
她只怪自己好奇沈钦文从国外弄回来的CD机,时髦的套头耳机垄断了她听觉,就连母亲回家她都没听见。她躺在床上打瞌睡,直到惨痛的叫喊压盖住了音乐声。
沈一逸已经忘记那种惊悚的感觉了,表情是错愕,是思绪空白到无法站立,是首次面对异形怪物的恐慌。如果当时她不恐惧死亡就好,打开门直接与影子对视,奔跑过去抱住妈妈,直到地上出现两具尸体,她便可以永久从噩梦中解脱了。
可她当时只敢蹲在门口听,给自己不断洗脑:妈妈是个舞蹈演员,她经常表演舞台剧,她或许是在家里练习台词。
「你放过我吧。」
「你到底是谁?」
「我们家里什么都没有,你到底想要什么?」
她能记起来的只有这几句话。
有可能是因为妈妈当时就在卧室门口,她正用身体抵挡自己未上锁的卧室门,抵抗那个影子的搜查。
她还记得有扑哧的声响。
像第一次拿刀子戳开大体老师的皮肤,尽管解剖刀很锋利,但还是需要点力气才能完美切出Y形切口。
她喜欢这种解剖方式,切口从的锁骨下方,向肋缘延伸,直至胸骨的末端,随后在胸腹前拉一道长长的口子,开膛破肚。
每次她鉴定剖尸时都能听见那种声音。
扑哧——
影子躺在床上,它胸膛发出并不刺耳的顿滑声,像布料颗粒被轻微的拉开,扯碎的蛇皮袋。她会在它拿走淹死的肺,撑涨的胃,以及拿镊子分离因为骨折而扎入动脉的碎片。她从没惧怕过内脏,甚至还会思考生命怎会如此绚烂,只要给它缝合,它就能原地复生,重新攀附到自己身上。
滚啊!?
为什么它总要挡在眼前。
沈一逸拿着那把解剖刀,用拳头捏住刀柄,狠狠地戳进影子的头颅,从缺口淌过的血浆,缠住她裤腿….
“一一”
这是秦落才会喊的名字,一个可以压盖住泡泡的称呼。
忽然之间,不知从哪涌来一股水流漫过身体,冰川融化的雪水正冲刷她腿间黏稠的液体。温度骤降,她只觉得好冷。
可冷总比脏好。
被弄脏的地板是拖不干净,她也一样。
“一逸。”
沈钦文九岁以后都是这样喊她的。
她记得沈钦文在派出所门口紧紧抱着她的膝盖,他哭的声嘶力竭,嚎啕声穿透耳膜,让她连警察的问题都听不见。
沈钦文跪在长排座椅前,额头贴在自己的膝盖上,他像是喝了一大碗血,嗓子沙哑到快失声。他一会求自己说句话,过会,又求警察别逼问了。
那天是混乱的。
混乱一直持续到两周后,舅舅终于在饭桌上怒摔筷子,扯嗓子对她骂起来,外婆端着碗在角落大哭,忘记是哪盘菜被打翻在地上,菜汤沾在她白色的袜子上,她见到那些斑点,忍不住尖叫起来,随后是天旋地转。
“一一。”
一颗澳橙。
陈梦尸体旁边的茶几上有一盘澳橙,她看过几次现场痕迹的照片,总共有四颗,那天中午她看漫画时还吃掉一颗,但突然,那颗澳橙滚进了秦落的自行车筐里。
刚搬进新家有个封闭阳台,沈钦文怕她出现意外,还特意在窗外加了层防盗窗。她从铁框缝隙里看向小区大门口,只要等一辆黑色自行车摇摇晃晃的骑进来,她便会往门外走去,路过茶几时将澳橙揣进口袋。
她也不知道是在期待作业,还是期待送出那颗贴着标签的橙子。但似乎时在等她为自己松绑。
“你醒醒。”
“怎么了?”
冰凉的掌心贴在发汗的额头上,沈一逸还枕着胳膊,缩在怀里。
刚刚沈一逸用了好大的力气,给了秦落肩膀两拳,像今早敲门一样响,秦落直接痛醒,看向怀里的。
怀里的沈一逸紧锁眉头,表情痛苦扭曲,四指还攥握着被角,呼吸跌宕急促。
秦落知道沈一逸睡相很差,但睡着了打人这么痛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她叫了两声,想问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但叫了两三遍,对方怎么都不肯醒来。
现在真变成吃下毒苹果的沉睡公主了。
“醒醒。”秦落将人压紧在怀中,侧脸贴热颊,轻抚她的背,耳鬓厮磨地轻语道:“别睡了。”
刚的手的宝贝总不能睡死过去吧…
「妈,你别睡,你醒醒。」
「快,跑」
快跑
沈一逸双腿沉沉,软弱无力地动弹不得,她甚至觉得只要站起身,一定会被在血泊里滑倒。
女人似乎就要闭上双眼了。急迫感惊扰沈一逸身体的每一寸。
“好了,没事。”
秦落能感受到沈一逸的僵硬,她抚背的手挪去了侧脸,捧揉着她的耳朵,“你醒醒。”
呼———
沈一逸睁开眼睛,她鼻尖冲向锁骨,鼻腔回拢好大一口氧,空调冷风一下钻进肺里,其中还掺杂着秦落的味道。
秦落。
还好秦落在….
沈一逸松开攥麻了的手,插进秦落的腋下,把头深埋进去,像是拥抱住那颗橙子,以及从铁栅栏缝隙中透进来的光。
秦落被人抱住,“醒了?”
“嗯。”她埋着头说。
第64章 某日口口
下午三点, 烈日退后。秦落被紧紧拥抱着,沈一逸的手指正隔着睡衣用力,这样像个孩子。
秦落通过呼吸来回忆, 空调冷风和西瓜守卫着青春味道, 是吸进去的热吻, 呼出来的三十五岁。
“做噩梦了?”她悄声的问。
沈一逸的头发纠缠在秦落的脖颈前, 脑海中的画面正慢慢消散, 她不想回答关于噩梦的事, 转移了话题。
“现在几点了?”
秦落抬起沈一逸枕着的左手,扫了眼腕表, “下午三点多了。”
三点了…
沈一逸苦笑着,她在这场梦里停留了几小时, 却依然没回忆起什么, “再躺会….”
疲软的声线令人秦落心揪,她手抚摸在头发上,“嗯,那就躺会。”
沉默和空调外机在房间里拉出一道尾音,秦落扶拍着沈一逸的后背。落日还没来, 沈父也没到家,两人都清醒着, 秦落却不敢提问。
还是沈一逸先开了口。
但她问的不是两人之间那点成人关系,而是:“为什么躲在郭瑞家。”
秦落轻声道:“没地方可以去。”
只要她不关机, 就总有没完没了的工作信息找她。秦落不想听到罗格斯的任何消息,哪怕是罗格斯四分五裂了。所以她只能逃难般地躲进郭瑞家。
郭瑞这里像安全屋。
从沈一逸走后,郭瑞在她这里就有了独特的位置, 两人享有一份共同的记忆,可具体代表了什么秦落说不出所以然。毕竟词不达意, 但词却表人。
“那你怎么不回妈妈那里?”沈一逸埋头问。
说实话秦落也不清楚这是为何,她认为姜妍家并不是什么安全的港湾。她从未对母亲抱有什么希望。
哪怕今天被车撞到生命垂危,秦落也定不会给姜妍打电话。
姜妍在她心里并不是能解决问题的角色,刘佳也不是。….这么想来,沈一逸也不是。
秦落想了下,她也许只会打给律师,然后用剩下的时间等死,或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她是个移民爱好者,从这片土壤把自己连根拔起,培植到其他角落。
秦落笑着反问道:“你不是也不爱回家嘛。”
“也是。”沈一逸赞同秦落,“但我不回家起码人是安全的,你这可是玩失踪。”
“没人联系就不算失踪。”秦落摸在头发上的手往腰部搂去,口吻平静,“我想如果不是刘佳联系你,你也不会知道我失踪的消息,就像….”
就像是十六年里失踪的一切,只会安静趴伏。
“就像….我妈都不知道我失踪了。”
沈一逸拍拍秦落的背,“那你是为什么想躲起来?”
“因为我无事可做。”秦落又一次苦笑,笑起来肩膀会抖,让怀里的人跟着一起颤,“无事可做的中年让人感觉到害怕。”
沈一逸松开了口,推开秦落从怀里冒头,“公司的事不是事?剧组的事不是事?”
“那些事现在对我来说只是工作,工作是赚钱的方式,不是生活的方式。”
在秦落躲起来之前,她曾把那些工作当成不可缺少的生活方式,事业野心和初心是她的生活下去的动力,是她血液里的活力。
但一场风波把她赶出了那套模具,她被迫回头,惊奇地发现自己竟是个复刻好的完美动物。
三十五,是有经济能力的壮年人,有相对自由的性权利,有支配员工的地位,但她却失去了第19号房间。
坐在房间沉默的她,身份标签在黑夜里绽开:是作家,是女儿,是老板,是朋友,是扶持者,或者是失去爱情的豆丁。秦落缓缓喘息在孤独之上,她仔细在童年里寻找目标,却忽然不清楚自己曾想要什么,她似乎只能循规蹈矩的往前面走去。
这些是….没和沈一逸热吻之前的想法。
“但我现在好多了。”秦落不想分开这个拥抱,她将沈一逸搂回怀中,“只要有你在,自己好像又有事可做了。”
在家烧饭,送人上班。上午写书,下午想菜谱,做一个不用考虑社会纷扰的家政小工,无需成就来装扮生活。
可能这样的生活会很好吧,秦落这样想,但却不敢保证。
“我….”沈一逸挤压在怀中,结结巴巴道:“我….我能帮你做什么事?我们刚刚只是….”
好吧,清醒地做了些成年人爱做的事。
沈一逸回想起那个吻,她不可否认自己也陷落、沉迷那种混乱,仿佛吞下一团甜滋滋的火,顺着食道滑进胸腔,心跳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这些年,沈一逸已经很少自责了。
她不怪自己找不到凶手,不怪影子跟随,但她也不能随便放任它自由,随风而散。她只能让恨意悄然停留,慢慢生长,如丑陋的瘢痕在身体内增生。
这么多年,她确实也累了。尤其是看见秦落,这种疲惫感还会加重。
“我…我…”沈一逸模仿不了秦落的用词能力,她只能搬出拒绝的说辞然后加以改善。
“我认为自己可能不是一个很好的恋爱对象,我比较自私,也没那么多时间来处理感情,如果我们因为接了吻就在一起,对这段关系也挺不负责的,万一….我们恋爱相处之后发现并不适合,岂不是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嗯…泼冷水,但还好没泼北冰洋的冷水。
秦落用力抱着,直接问道:“你喜欢我吗?”
“或许是喜欢。”
沈一逸做事从不违背良心,但她却犹豫,只好补充道:“可这种喜欢是相对喜欢,我不确定它的程度,也不敢保证它会不会让你伤心。”
毕竟它在十八岁存在过。
只是她当时年纪太小,要做的事有很多,她要亲手砍掉影子的决心大过于一场普通的恋爱。
秦落重要嘛?对于当初要找凶手的自己来说显然是不太重要的。
十八岁的秦落像一颗热可可,喝一口甜滋滋的,夏天和冬天捧在手里还会产生特殊温度。可一旦喝多了,甜得发腻,就会让人口干舌燥,会使头脑发晕。
沈一逸不敢保证一个热吻就能剥夺这些想法。如果她和秦落又重蹈覆辙了怎么办?
“我是喜欢你。”沈一逸反复强调道:“可我真不会谈恋爱,我暂且也没这个想法….”
沈一逸说了一长串,秦落只听见了那几句喜欢。
我喜欢你。
校园没得到的反馈,曾像根藏在角落的细针,时不时扎人一下,心便轻微、不怎么疼的震颤着。
原先她只能模糊沉吟,如今终于可以宣之于口了。
有喜欢就足够了,身体回应就是最直接的表达方式,哪怕未来走不下去,爆发一场恶战,弄得老死不相往来也算是用心爱过。
只要爱过就不算浪费。
秦落忍不住靠近,用唇轻划沈一逸的侧脸,甚至大胆往耳旁吻去,“既然这么多年过去我还喜欢你,你也对我有感觉,我们试试好不好,不要想其他的,说不定我比你还不会谈恋爱。”
“…”沈一逸触电般地缩起脖子,肩膀跟着微颤,她两手抵着秦落锁骨,“秦落,我耳朵很痒。”
鼻息在侧颈轻挠,皮肤变成支点,撑满对方的湿吻,磅礴滚烫地流向她,浸润她。
秦落总有湿透她的二百种方法,卯着劲找最痒的部位,“是这儿?”
“还是这里?”戒指划过睡衣,侧腰一阵冰凉,随后睡前被系好的松紧带又被拆开。
刚刚不是在说秦落工作的事?怎么裤子就挂在膝盖上了?秦落的手指是不是碰过她的泪?如果下半,身最后一层也没保住,是不是要让秦落去洗手?
“等下….我耳朵真的很痒。”
沈一逸脑袋的问题,随耳旁的颤痒时隐时现,但她控制不了思绪,她的理智像360p般模糊,欲念像1080p般高清,秦落提供的信号及其不稳定,只能让人煎熬的徘徊,“好了…这里也痒。”
秦落是个服务奉献型的人,她知道沈一逸有洁癖,也知道自己如果下床去洗手,回来定会恢复冷静。
白日里点燃一把火实在不易,秦落决定不用那个戴戒指的手,她睡前用过漱口水。
这个嘴目前除了吻过沈一逸,还没干过别的。
于是….
“你要干嘛?”沈一逸反应过来的时候,秦落已经跪在床上了,她捧着对方的脸,惊诧地往床尾看去,“啊?”
“你不想吗?”
“什么?!”沈一逸还没回神,捧着脸想把人撸回身边,“这不太好吧…”
秦落大大方方道:“我可以帮你。”
咔嗒——
就在秦落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寻求沈一逸的同意,且最后防线已掉到臀线下方时,门锁突然响动。
秦落差点忘了,这是沈家,不是她孤独的江景房…北极的海水都没她此刻心口窝的冷。
她收了手,急忙用被子盖住身下的人。
倒是沈一逸,在冬天偷偷换短裤睡觉的事她没少干,穿衣服的动作娴熟,不急不慢地收拾秦落制造出的狼狈。
沈钦文提着菜蹑手蹑脚进了厨房,路过卧室门口,脚步格外清晰,秦落和沈一逸隔开段距离,两手搭在腹部平躺着,满脸冷漠。
沈一逸瞧秦落抽离的模样,从床上坐起身,一颗颗的系睡衣纽扣,“吃完饭,我们开车回去吧。”
“回去继续?”
“嗯,回去继续上班。”
第65章 有人死了
秦落帮着沈钦文做晚饭, 站在一旁择菜刷完,她惊讶于自己竟然记得柴米油盐的摆放,能在扔完垃圾后从抽屉里找到新的垃圾袋。
而沈一逸根本不关心晚饭吃什么, 她在杂物间翻箱倒柜找寻旧报纸, 直到饭菜端上桌才肯停下。
沈钦文对秦落依旧热情, 什么菜都给人夹到碗里, 整顿饭他嘴就没停下来过。
先是问秦落工作的事, 后又问家庭的事。
再得知秦落也没结婚后, 他发出了今夜的第三次感叹:“你们都在忙点什么?”
这个问题如果放在自家播客频道里提问,会被秦落直接喷麦骂上一分钟。但她现在细嚼慢咽微笑着说:“人这辈子就是不知道该忙些什么。”
还好沈钦文没说女人就应该结婚。
他说:“说的对, 你看我忙到这个年纪,好像也一无所有的。”
“你们都在一个城市工作, 记得相互扶持。”
“沈一逸不回来就算了, 你回丰江可得记得来看看叔叔。”沈钦文一杯酒都没喝,但说了一晚的漂亮话。
临近晚饭结束沈一逸才开口问他:“之前家里的那些老报纸去哪了?”
“什么老报纸?”
沈一逸放下筷子,用湿纸巾擦手,“就以前你留下的那些。”
“外婆说要看,拿外婆家了。”
“她那种状态还能看报纸吗?”
“老太太身体可好了, 你一会走时记得绕去看一眼。”
“我得赶回去上班。”
“上班也得去看一眼。”
沈一逸不情愿,“今天没空, 下个月吧。”
沈钦文拗不过,拢眉摆手道:“随你便吧。”
父女俩争吵着, 秦落吃着自己碗里的饭,等她喝完最后一口汤,对面父女两人也住了嘴。
临走, 沈父将两人送到楼下,盯着那辆轿跑绕了三圈, 随后嘱咐回程慢点开。而沈一逸坐进主驾,降下车窗劝他赶紧回去休息。
天还没完全黑,小区没亮灯,周围出来遛弯的老熟人见到沈一逸还会打嗝招呼,沈父立马将热情转移,和邻居聊起家长里短,沈一逸见机踩了油门。
这种日常对秦落来说是裸色的,半透明的真空状,她不舍得从后视镜里望,直到沈家窗户透出来的灯光变成小圆点,消失在拐角。
“去郭瑞家拿东西?”
“不用。”
“那我直接奔高速那条路走了。”
秦落靠在椅背上,“嗯。”
车子在进入收费站后开始提速,秦落靠着椅背,鼓起勇气看了这几天的工作信息。
商毅自从那天结束后再也没有发信息来,反而是展骆,天天在微信问候她的情况,并转发读书会的相关活动。秦落不想关注网上的舆论动向,她想都不用想,评论区定是一片乌烟瘴气。但还好,社交媒体账号都不用她自己管理,以为着恶评暂时伤害不到她。
只是刘佳….
她除了发过来几份广告商合作计划外,什么也没说。
“刘佳给你打的电话吗?”秦落悄声问。
“嗯。”
“她都说什么了?”秦落好奇。
沈一逸两手抓着方向盘,不加掩饰道:“说你状态不好…让我带你回去。”
秦落无言点头,身上的衬衣两天没换已经皱了,她伸手揪着褶皱处想要扶平。
“工作上….”沈一逸侧目打量秦落的表情,“工作上的困难我可能没办法帮你开解,但是生活得继续不是嘛,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秦落顿住手中的动作,侧过身。
“嗯,沈主任说的对。”
躲避解决不了问题,那她们呢?
秦落笑着问,“那你以后会躲着我吗?”
沈一逸想了半刻,沉闷道:“不会。”
但她的不会有很多前提,“但希望你不要把这跟绳拉的太紧,我目前没办法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
“哪根绳?”
“我们身上的这根。”
“什么回答。”
“关于未来的回答。”
沈一逸把话都到抛在这了,秦落不敢把绳子拽太紧,她转移了话题,“你晚上还要回去工作吗?”
沈一逸看了眼车载屏幕,开回沪城要晚上十点半了,实验室应该没人了。
“不去了。”
秦落嗯了声,随后把头撇走。
车内安静着,秦落回了几条工作上的短信,尤其是剧组那头,内创美术组着急和她对接,一天发了几十条信息。秦落本以为她可以放手不管的,毕竟主创团队里有好几个编剧,但到了拍板环节,还是得依赖她来决定。
几百条信息中,还夹杂着副导演的问候,对方十分有距离的问候了她的状态,并表达了关切问候。
倪大姐也发了信息来,跟她说罗格斯派来的善后团队已经把工资结清,市政也派人来把公益补助发放了。
正巧开车的沈一逸也问了这事:“我还没问你,那供应商抓住了没有?”
“嗯,抓了,具体情况律师没问出别的。”
“那你工作到底遇到其他困难了?”
秦落眼睛盯着前路,“你想听?”
“你想说的话,我就听。”沈一逸耸肩,“反正现在也没事可做。”
秦落抱肘,口吻冷淡道:“不知道从哪讲。”
“你想从哪讲都行。”
“那我可能要从第一本书开始讲了…”秦落嘴角微扬。
沈一逸调整好倾听的姿势,附和点头道:“嗯,我爸和我讲过,你第一本书拿了奖。”
“说来惭愧。”秦落努力回忆那段创作时光,“当时是为了帮老师的忙,去给一个文学杂志社出连载,我爸当时生病了,我本来是没时间写的,但杂志社编辑和我说,只要稳定更新到完结,她们可以给我八万块稿酬。我为钱妥协了。后来你猜怎么着?”
沈一逸不说话。
“这杂志很火,这篇小说反馈也很好,于是挪到主连载板块,再后来稿费涨到了十万,我从大三写到了研二,等我爸晚期时才加速写完。”
就是这十万块,让秦落意识到她可以支配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不用再藏起厌恶,甚至不用愧疚于他无力医治的病痛。医生是她摆脱室友帮忙联系的,病情报告是她和医生对接的,就连死亡通知也是她给父亲下达的。
她那时才明白,原来经济是改变彼此立场的唯一途径。
所以后来,她出了一本又一本的书,钱越来越多,就连过年这种事,秦落都可以决定自己的去留。
她记得有年姜妍去南京看她,她忙着签售没空收拾家里的卫生,到家时姜妍已经做好了晚饭。穿着吊带的秦落看向茶几,茶几上摆放着她的安眠药、烟和打火机、甚至还有几件长相可爱的自洽工具,以及聚会时再垃圾桶里留下的啤酒罐。
秦落一点心惊胆战都未出现,她笃定姜妍什么都不会问。
姜妍只会说:「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就好。」
而她也只会笑笑:「对,大家都有彼此的生活。」
从那时起,她会像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施以援手,除了读书会的救助人外,还有被工作逼疯的刘佳。
不过只是拿出钱来,就可以看见刘佳因为拥有一个安全又稳定的单人空间而痛哭流涕。
经济独立解决一切生存烦恼,当然有经济能力还可以做一个多金勇敢的舔狗。
“成就就是这么垒砌起来的,你以为自己是个艺术创作者,能给人带去很多思考,但后来参加很多读书会后,我渐渐发现…思考只能让人产生恨意。毕竟当我已经达到了某项成就后,说的话就会理所当然。摆脱不了困境是经济决定的吗?或许本质上是的。”
秦落从没一次性和沈一逸说那么多话,就算是采访她也不会。
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今天她的喜欢被人承认,对方为她画了大饼:会去努力寻找未来的答案。
所以秦落想着平静去阐述这些年来自己发生的一切,不管是好的,扭曲的,还是值得炫耀的,总归是恋爱上头期自恋的一种表现,急忙把自己剖开给对方开,希望对方能感受得到,希望对方能听这些故事笑起来,或是陪着她一起落泪。
“你问我为什么去找郭瑞。”
“因为她现在过的很好。”
“像个康复了的正常人,所以我想知道她是怎么走过来的。”
“郭瑞每次都会跟我说你。”
沈一逸这才有点反应:“是吗?”
秦落点头,“我们都特别好奇,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了,会让你拿把刀冲进男厕所…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吓死了。”
秦落想要知道答案。
“我忘记发生什么事了。”沈一逸咬着下嘴唇,回想半天,”那人叫什么我都忘了。”
“韩城。”
“哦,对,叫韩城。”沈一逸打了个哈欠,“当时就觉得郭瑞挺可惜的,成绩下滑那么严重,再被纠缠下去未来肯定要完蛋,解决那种人只能用暴力的方法,你们看起来都不是能和他对打的人。”
“你当时不怕他们?”
“没什么好怕的,我想大不了一起死了。”
….
秦落看向沈一逸的侧脸,长一副透明冷淡的模样,说话也是一股子厌世味,她岔开了话题,“你还记得郭瑞成绩好啊?”
“我还记得那个王矫成绩很好呢。”沈一逸哼道。
“那我呢?”
沈一逸听到秦落口气变冷淡,扭头看向她:“你?怎么了?”
秦落挑眉,扶了下眼镜框道:“你记得我什么?”
“…”
沈一逸咽了下,“听实话?”
秦落沉眸凝盯,又推了下眼镜框。
“挺瘦的,不怎么爱说话,个子高。”沈一逸打了个灯,有条不紊地在高速上超车,“后来觉得你挺有正义感的。”
“没了?”
沈一逸连忙补充道:“黑板报字体写的很好看,每次进教室看到后黑板,都能看很久。”
秦落抿唇,继续往下聊去,“那你后来为什么帮我学习?”
沈一逸耸肩道:“因为我觉得你可以学得更好,你作文写的那么好,怎么能被数学绊住脚步?我其实很反感咱们当时的班主任,他说女生天生学不好数学,导致有些女生索性给自己找借口不学了。”
秦落被逗笑了,“没看出来你那么冷漠一个人,竟然有菩萨心肠。”
“我哪里冷漠了?”沈一逸不服。
“高中和我说以后不要联系的时候就很冷漠啊。”……
沈一逸被噎喉,无力反驳。
“你当时好拽啊。”秦落开玩笑,在这趟回沪城的车程上把过去剖开,她要把困住的自己拉出来,“一句话都不和我多说,见到我也当没看见,甚至为了和我错开回家的时间,连晚自习都不怎么上了。”
那时候她们暧昧的像一块溶解的脂肪了,在春天就溢出了油脂,秦落觉得她被期待所环绕,每□□着考去同一个城市而努力。
秦落又好奇起来:“你那时候难过吗?”
车速变慢了。
沈一逸道:“忘了,大概是难过吧。”
那次分别是有正当理由的,她解释道:“我那时候成绩下滑的很厉害。”
虽然在当时秦落的眼中,沈一逸不过是从年级第一名掉到了年级第六,但对沈一逸来说,却是在全市掉了十个名次的严重失误。
就连沈钦文都观察出了她的变化。
她开始爱熬夜看课外书,早上赖着不起床,学习好像不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她会想躲懒寻找休息时间。
所以当看到成绩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必须得停下了。
停下那种过分的安逸感。
她需要从那种考上一个城市就可以幸福度过人生的美梦中走出来,回到影子缠身的痛苦中去。在没抓到凶手之前,她要永远在那所监狱里面呆着。
所以分开时她肯定难过。
只是痛感在每个人身上反馈不同,留存方式不同,她面对过更糟糕的分别,所以对此感受不太明显。
沈一逸不想回想那段戒断反应,她扶着方向盘说道:“都过去了。”
嗯,是过去了。
但过去的事会不会重蹈覆辙,谁知道呢?秦落笑着,“也是。”
一路上两人不再碰触有关于丰江的话题,聊的都是读书会的事,随后车开到了秦落家楼下。
“睡我这?”
沈一逸摇头,“我回去把车还给室友。”
“那后天….?”
沈一逸客气道:“我自己去剧组好了,你绕一趟太麻烦了。”
秦落深呼吸,好像吻了也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她点点头,关上车门挥挥手,放人走了-
罗格斯大战燃眉算是最近文娱圈的流量之王,只要在网上冲浪过,都能刷关于两家黑料的相关信息。
商毅为此也出手了。
他甚至动用了自己手头多家自媒体公司,一起对燃眉发动了攻击,尤其是某些专门吃性别对立的bot号,引导性的发帖夸奖燃眉,反其道而行。
大型媒体矩阵公司都爱玩这种套路。
他们从私人手里买卖有基础流量的bot账号,通常这些账号价格上万到几千块不等,他们会让运营挑选争议性的话题不断持续引流,直到这个媒体评论吵架的体量足够庞大,便会销售给公关公司。
当然,如果这个号言论过于极端,他们还会分析其中法律风险,评估后再由下游公司转手给个人,这样他们转手不仅挣钱,吃官司的几率还小。
国外的游说咨询公司就特别爱和商毅买卖账号,付几百万的舆论费搅动市场危机,回过头和大企业收取几千万的咨询费。
商毅就是靠吃国外补贴发家的,随后又通过投资教育机构来洗白。像罗格斯这种有学者,有新力量的娱乐经纪公司,自然更是他的心头好。
不怕浪费这几万个流量帐号,他要的是罗格斯更稳定的市场发展,是赛道里的决定性话语权。
于是在刘佳的努力下,燃眉彻底变成了火烧眉毛,罗格斯凭借别人的丑闻,在风口浪尖处华丽隐身。
但也不是完全隐身,秦落还是会挨骂,网友从不同的集体分裂出来,变成形形色色的导弹,攻击她身上的每一处,甚至包括公益活动她涂了裸色指甲都要骂上两句。
而另一头的秦落,躺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和沈一逸的热吻。
凌晨三点,秦落翻出了她的小小号,批了马甲的读书博主,她忍不住发布了一条博文:
「接吻这件事好让人上头」
这号有几万个粉丝,都是因为读书抽奖和读书同好关注的,她们没想到博主竟然发了个人动态,纷纷在评论区震惊:
【这号?活人?】
【博主这是读什么书了?看的人心黄黄的。】
【运营是不是切错号了】
秦落回复:没有,姐就是想炫耀一下接吻感受。
单过了两分钟,她微信上迎来了前助理王打炮的祝贺:
【姐,我刷到你小红薯了,你最近这私人生活很丰富啊!】
忘了,王助理平常要帮她做文案发布,关注过她的所有平台账号。
不过让人看见也挺好的,起码有老熟人能分享快乐。
前助理:【我怎么刚走一个月,你就谈上了?】
秦落回:【你上网冲浪的本事和你约.炮一样速度】
前助理:【哈哈,恭喜牡丹迎来春天】
秦落回:【….】
前助理:【读书会还好吗?你招到新助理了吗?】
秦落看到读书会,嘴角的笑瞬间黯淡。
她打字道:【小展接替了你的位置。】
前助理:【啊….是那个志愿者展骆对吧,他人还挺热心肠的,腿脚很勤快,做事也靠谱,挺不错的。】
秦落回了个嗯嗯的表情包。
前助理:【哈哈哈哈,但他肯定没我好!没有我在,是不是读书会都没意思了。】
秦落发了个微笑。
前助理简单几句话,就把读书会发展史在秦落眼前过了一遍,她还记得小王为邀请嘉宾所熬的夜,为了会员而受得的委屈。
秦落问她:【你说当初我让读书会上视频网站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吗?】
【正确啊,更多人看见了,传播更广了,不单单是那三十几个会员能感受读书会了,每个订阅的观众也能跟着受益】
秦落又问:【让它接受投资,让它被广告商包围,让它成为一张漂亮的名片是对的吗?】
王助理过了两分钟才回:
【读书会最初的意义是在阅读中找到歇脚之地】
【你管它现在是破大巴车站,还是商业火车站,总归它的存在是为了歇脚嘛】
【再说商业怎么了,现在知识类博主都要付费订阅了,咱们读书会这么高质量的阅读内容免费已经是慈善了,不靠投资人和广告商哪来的钱邀请嘉宾,谁给制作团队发工资】
秦落关于接吻的事一个都想不起来了。
她给对方回:【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助理的位置永远给你留着。】
王打炮:【看看这个恋爱能谈多久吧,要是钱花光了,手也分了,就立马回去投奔您。】
秦落:【恋爱好谈吗?】
【看你想追求什么样的恋爱质量了,我的个人恋爱观不值得分享,比较容易受伤。】
秦落回了个嗯嗯表情包。
随后打字:【那改天聊】
周三上午,秦落早早来了剧组。
她先是把耽搁了两周来的事物从头理顺了一遍,又和制片团聊了罗格斯和《她杀》切割的事情。
毕竟罗格斯名声还飘臭味,刘佳和其他制片人不想影响电影的上映,包括后期宣传。
制片助理抱着文件进了会议室,秦落正低头看资料。
“秦编剧,沈主任好像在走廊上等你。”
“等我?”秦落将资料扔在桌面上,抛下正要协商进度的工组人员,起身向外走去,“在哪等我?”
助理笑笑,“隔壁会议室门口。”
秦大编剧笑容满面地说了声谢谢,踩着高跟鞋往外跑,一推开门就见到沈一逸。
沈一逸穿了件干净的黑T恤,两手背在身后踱步,头发扎的干净利落,就连步态都特别可爱。
“你找我?”
沈一逸回神,抬起头严肃地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
沈一逸把手从背后挪到身前,举起一袋包子,“给。”
口吻很严肃,想是这包子不吃完,就得给她当场拿下。
但其实不用沈一逸这么严肃,秦落也会被当场拿下。
秦落快步走上前,毫不避讳地伸手揽住她的腰,“你去买的?”
靠的太近,香水太腻,沈一逸稍微后仰半分,抗拒着想要脱离腰上的禁锢,“室友女朋友买多了。”
哦对,不能把绳子捏的太紧。
秦落拾趣地松手,将包子接过,顺便推拉了一把,“那我这是该谢谢你,还是谢谢别人。”
“谁都不用谢,感谢粮食就行。”沈一逸又从包里掏出矿泉水,给秦落递出去,“下午我要参加线上会议,中午就不和你一起吃饭了。”
这算主动汇报?
秦落被可爱到有些不知所措,伸手给沈主任整理了耳旁的头发,“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送去会议室。”
“不用,我自己解决就行。”
沈一逸晃着手提包,眼睛盯着走廊地板看,“还有晚上我要回去加班,早走。”
秦落玩笑道:“沈主任这么忙啊?”
“还不是你害的!”
“是我害你加班啊~”秦落语调温柔,在玩笑中夹杂一丝不舍,“那我像个补偿你好了。”
“好!打住!”沈一逸往后退了一步,我去工作了!”
说完她提着电脑包,与秦落擦肩而过,直奔尽头会议室。
不是!这人就是来送个包子,然后走了?
就在秦落站在走廊失神,另一个助理提着外卖袋子走过来,“秦姐,您的早饭和咖啡。”
“啊….”秦落瞅着手上的包子,“咖啡给我好了,早饭你留给没吃的同事吧,我吃包子。”
助理望了眼编剧,她手里好大两个肉包!!一看就不是编剧喜欢的口味。
“哦,对了,中午空出一个会议室给沈主任用,并且在门上贴个开会勿扰的提示牌。”
助理点头,“好的。”
秦落提着包子刚准备走又转身,“哎!那个沈主任下周的剧组计划一会你发给我。”
“好的,没问题。”
嘱咐完,秦落满意离。
秦落守着两个包子开完了一上午的会,中午饭点了,又提着包子去了食堂,边吃边看剧组计划表。
在她失踪的两周内,美术已经采完了景,演员也已经试装接近尾声,这意味着《她杀》马上要正式开拍,沈一逸在剧组的工作会越来越少。
没了剧组,沈一逸会和她私下见面吗?
秦落想到这,顺手给沈主任发了一条微信:
【明天也加班吗?】
【嗯。】
秦落咬了一口包子皮,【那我想见你怎么办?】
果不其然,沈一逸说出了她预料之中的答案:【我们可以剧组见面的。】
秦落皱眉打字:【所以除了剧组,我们就不见面了?】
但她没发出去,在这行字上又修改了措辞,让语气听上去没那么又压迫感,尽量不给沈一逸造成压力。
【所以除了剧组外,我就没其他办法见到你了是吗?】
【秦落,我这周又好多会要开,我挤不出时间。】
说不出失落,秦落习惯沈一逸嘴里的阻碍,好像是没什么不对,但她却失去了胃口。
甚至有些倒胃。
她把手机拉远,在眼前留下一些空隙。
就在她刚想给沈一逸回个好,刘佳的电话突然占据了整个屏幕。
秦落接起来放在耳边。
这是她失踪后两个人第一次通话,她有些尴尬的嗯了一声。
只听见刘佳在电话那头惊颤道:
“秦落!商毅死了!”
第66章 被人杀的
秦落赶回罗格斯的时候, 刘佳正呆滞地坐在老板椅上抽烟,烟灰掉在桌面上,她慢慢抬头看向秦落。
“商毅老婆给了我电话, 说他昨晚半夜在别墅里死的。”
“一个人?”
“这他老婆没说, 但感觉似乎不是。”刘佳头发松散, 眼神迷离, 手边的咖啡一口没动, 看起来在这儿呆坐很久了, “她给我电话是让财务把商毅在罗格斯的收益清算冻结,过两天找律师来股资转让。”
秦落皱眉冷道:“这么快?”
秦落知道商毅和老婆平日里各玩各的, 但死者为大,不至于人刚死第二天就直接找到公司来清算资产, 动作比罗格斯管理层速度都快, 未免让人怀疑。
“嗯。”刘佳神色疲惫,“我已经让律师和财务先冻结现金流以备后患,看样子他老婆是不想接受罗格斯的股权,大概率会转让…很烦。”
人死了,权利得有人继承, 不管是多么微小的权利,总会有过渡期。秦落也继承过父亲的遗产, 那银行里十二万五千六百八十块,连同他的尊严和嘱托, 以及整个秦家未来托付。有时候想想也挺可悲的,痛苦死不带走姓名,还要留给后人磨难。
秦落把手提包搁在桌面上, 走到刘佳面前替她灭了烟,随后将她揽在怀中, “没事,人各有命,罗格斯的事你处理,商毅这边的事交给我,我去联系他家人。”
刘佳轻靠在秦落的怀里,沉闷道:“心情修复好了?”
“嗯。”秦落拍她的肩,“你放心。”
“郭瑞这么有治愈能力?”
“….”
刘佳从怀里抬头看她,“还是说…你我之间现在隔阂很大。”
秦落却看向窗外,“想多了。”
商毅死讯速度很快,他资产分布较广,文娱圈各行各业都有涉猎,国内外合作方不计其数,罗格斯只是其中之一。
所以商毅老婆没空来罗格斯处理业务,更不愿意接秦落电话,秦落让展骆给商毅助理发了两次邮件,催对方团队尽快来读书会切割授权,但对方迟迟不冒头。
商毅的股资被冻结,在权益继承没解决好之前,整个股东没人愿意伸手包揽读书会的决策权,读书会又重新回到了秦落手里。
失而复得的感觉很好。
她是唯一的掌权者,是控制所有事态走向的决策人。
秦落在商毅死后的第三天给展骆发了条信息:【暂停读书会下个季度的广告签约,所有线下项目暂缓,邀约统统取消】
展骆发了个问号的表情包。
秦落给他回:【明天你去协调处理】
展骆过了好久才回:【好的,明白。】
高层因为商毅的死开了几次股东会,大家一直希望将其股份稀释,或者的找代理人回购,他们既不想自己接商毅留下来的烫手山芋,也不想让对方踩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刘佳。当她提出用股东优先权来回购股份时,有好几位都沉脸不表态。
不表态代表有意见,私下大概率出手干预,于是刘佳也没继续坚,简单提了一下直播公司的事情敷衍过去。
警察是第三天找上门的。
来了四个便衣警察和刘佳和秦落分别会谈,秦落第一时间想找律师问一下,但被便衣给拦下来了,他们说询问不可以有律师都在场,也不能通知其他人。
警察用了很严肃的口气,让秦落心底一揪。
但秦落不放心,借着去洗手间的理由,给沈一逸打了通电话。
自从剧组分别,沈一逸只给她发过一次晚安,其他时间又恢复平静,但秦落知道她性格天生如此,不怪她,也不想多揣测。
只是电话一通,熟悉的声音响起:
“嗯?怎么了?”
秦落站在茶水间拐角处,靠着墙,软下声,“你忙吗?”
沈一逸夹着手机,手翻着鉴定报告,“你说好了。”
“我有个朋友最近死了,但警察上门来找我们询问,我…需要注意什么?”
死了。
沈一逸对这个词很敏感,她合上报告。
“几个警察?”
“两个。”
“警号开头是多少?”
“没穿警服。”
“这个死者是你什么人?”
“….”秦落想了下道:“公司股东。”
“你是怕自己的回答涉及公司未来资产权益问题对吗?”
秦落嗯了声。
沈一逸认真道:“你自己确定知道的告诉他们,不清楚地不去回忆,不要说模棱两可的引导性语言,最关键的是时间点。”
秦落认真听。
“他们问你的时间节选,一定要想好了回答。”沈一逸轻声道:“没事的,放轻松。”
“好。“
沈一逸道:“最近我都没空,周末可能去出差。”
“嗯。”
“等我出差回来,我们出去吃饭?”
秦落紧张情绪一扫而空,嘴角挂笑道:“其实你来我家,我做饭给你吃也行。”
“好,那到时候在说。”沈一逸又给了张空头支票,”你先去忙吧。“
“拜。“
沈一逸嗯了声,“你挂吧。”
手机放进口袋,收起脸上的笑意,秦落挽起衬衣袖子,调整好心态进了会议室。
还没等她坐下,主问警察便严肃道:“秦落女士,这是我们的证件。”
证件只给看了一秒,随后迅速收回口袋。
“我们手里目前有个案子需要通过您了解一些情况,麻烦您必须实话实说,我们这里有录音录像,您不得伪造,不得虚假误导信息。”
“好,我知道了。”秦落缓缓坐下,搭着腿面对两个男警官。
“放心这些录像是受法律保护的,只会作为我们侦查线索,不会外传。”警察说完打开了执法仪。
随后他掏出纸笔,开始边写边问。
“请问您和商毅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
“公司,他来公司找我。”
“那你们之间有出现争吵吗?”
“有部分商业决策方面的摩擦,但最后——”
警察打断了秦落的话,“那请问商毅经常来你们这家公司吗?”
秦落沉思道:“平常不来,但大项目推动他会过来开会,有决策性的战略改变也会来公司主持。”
“《她杀》这部电影是他以罗格斯的名义进行投资的吗?”
具体的秦落不想说,她摇摇头,“我只负责剧组的编剧工作,公司项目也都是走法务部,我不是很了解,麻烦您们问公司其他高层,或者找电影投资方。”
“商毅有往剧组里塞过演员吗?”
塞过演员?
秦落扶了下眼镜框,“这事我不清楚。”
“请问他平常会邀请公司旗下艺人参加他的个人聚会吗?”
私人聚会?
秦落两手搭在桌面上,转动戒指,这几个问题听起无厘头,但细想却又有串联性。
“博主只是签约艺人,我们无权干涉私生活,但罗格斯经营这么多年,我没有听到过传闻,有什么女孩去参加过他的私人聚会。”
“8月23号你在哪里?”
秦落被日期弄晕,但她记得沈一逸的话,具体日期一定要仔细回答。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屏保,八月二十三号是四天前….四天前她和沈一逸在那张小床上接吻。
“丰江。”
“当晚十一点您在什么地方?”
“回沪城的高速上。”
“商毅的助理您认识吗?”
“认识。”
“平常都是她来和您对接工作吗?”
“嗯,一般都是她回复工作邮件。”
警察抬头问秦落道:“商毅对待员工一般态度如何?”
秦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磕绊了一下。
脑海中努力回想关于商毅的一切,他对自己都是客气礼貌,永远保持着距离和分寸,没开过成人玩笑,不太情绪化,永远理智保持上风,在秦落视角里,他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绅士”。
但有些细节,她可能有所遗漏。
比如被扔垃圾桶的那瓶矿泉水,对展骆充满鄙夷不屑地眼神,穿过大厅时捂住的口鼻,每次坐沙发都得先拿纸巾擦擦,他抗拒人味,是和他世界格格不入的人味。
秦落脑子僵掉了,她一下想不起商毅助理的模样,甚至她的名字,她平常的笑容,以及她说话的声音。
好像她只能是商毅的助理,工作价值的附属品,只能附着在商毅的地位,才能走到她眼前。
秦落难以置信自己为什么会想不起来?
“抱歉,我平常不怎么注意商总的行为,更不清楚他是如何对待员工的,仅凭接触来看的话,就是老板对员工的态度吧,比较漠视。”
警察差不多问了三十分钟才结束。
刘佳那边也问好了,两人一起下楼送走了警察,进了电梯刘佳看了眼摄像头,小声道:“我夹,商毅不是自杀,也不是意外。”
“你怎么知道?”
“警察问我知不知道他私人派对的事,这儿我哪里清楚,但我隐约猜出一些什么。”
秦落不自觉凑身低头,想要听清楚些。
“你记得张奇?就是被你喝挂的选角导演吗?他工作室有个艺术导演,就那个圈里特别火的纪录片导演,我忘记叫什名字了,那男孩和鹿希原本是同班同学,后来被逼疯了。”
秦落听的乱七八糟的,皱眉道:“什么疯了?”
“被商毅逼疯了。”
“啊?”
“张奇带着他去参加商毅的活动,后来就疯疯癫癫的,搞什么行为艺术去了,在海边裸.奔被警察带走了。”
“…商毅是gay?”
“我怎么知道?”
电梯开了,刘佳挺胸抬头走出来,秦落跟着她快步走回办公室,两人一关门。
刘佳恢复正常音量。
“他绝对是被人杀的!!”
第67章 煲个鸽汤
但他都死了七八天了, 秦落也没见到他老婆一面,只有商毅的律师团队来过两次罗格斯,每次都是秦落陪着处理。
公司上下风平浪静的, 有的员工偶尔会在茶水间聊两句大老板的闲话, 但大多数止于茶水间。她们都知道商毅属于外籍金主, 说多了阴谋论, 罗格斯会跟着倒霉。
秦落也头疼商毅这层外籍身份, 尤其在他死因不明的情况下, 公安和监管三天两头给她来电话。
但再烦的事也会被沈一逸所压盖。
沈一逸出差回来给秦落发了信息,答应来秦落家吃饭。
秦落提前两天就选好了菜谱, 发给管家让其采买,又叫了家政把卫生收拾好, 下午在公司开完会翘班去警队接人。
一周多没见了。
九月份天还热着, 秦落调低了车内的温度,生怕沈一逸上车觉得热,随后翻下遮光板镜子开始补妆,可还没等口红抿好,就瞧见心选女嘉宾慢悠悠地朝自己走来。
沈一逸开门, 秦落就问:“热吗?”
“还行。”
沈一逸表情平平淡淡,手里掐着一摞文件, 屁股刚着副驾就开始翻,事后又掏出手机对着文件拍摄, 表情严肃。
秦落收了遮光板,想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该聊什么, 索性发动车子往家里开。
一路上车,沈一逸始终没从那两页纸里抬头。
直到停在地库, 秦落熄了火,拿着手机坐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句:“是不是特别忙?”
沈一逸这才回神把报告盖好,两手心搭在报告最上层,板板正正的坐好,“今晚办公室临时给了份材料要检查。”
讲真,秦落觉得自己实在善于共情了。
她在那盆冷水下面添了把柴,不过和沈一逸对视两秒,那水就开始沸滚了。
秦落甚至还安慰她道:“一会做饭还需要点时间,你可以继续工作。”
沈一逸把文件快速地整理好,推门下车。
秦落按下车锁,“你待会就去书房工作好了。”
地库大厅的玻璃门自动打开,秦落回头朝沈一逸笑道:“我让家政收的很干净,专门给你腾了一块位置。”
很大的位置,躺着都可以的位置-
秦落穿着家居服,掐着小葱冲水,她今晚准备给沈一逸煲汤的。
她一边洗菜,一边探头往客厅瞧,想知道沈一逸是否满意她精心的布置。
可惜有拐角墙体遮挡,秦落看不到半个身影。
秦落只能把注意力放在碗饭上,指腹掐着菠菜根。
家里温度适中,长袖家居服袖口挽至手肘,表摘了,但戒饰还戴着。
她要敲键盘,所以没有美甲的习惯,但有时候出席活会被妆造要求涂个颜色,但一般都是裸色,她认为自己的手做个1已经非常标准了,今天下班前还特意将甲缘修剪整齐。
水流冲过指尖,带着清脆的声音。沈一逸喜欢干净,所以秦落每一片叶子都仔细检查。
房间里除了洗菜,没有任何声音,和往常平静的工作日傍晚没有区别。
但秦落很少这么大费周章的砍鸽子。
——让管家去弄只新鲜的乳鸽,谁知道真的送来一只血淋淋的鸽体。
无语。
还好鸽毛和内脏已经处理干净,秦落只需要砍成烹饪需要的材料,丢进锅里即可。
秦落刀工很好,沈一逸高二就知道了。
她挑了一把最贵的厨刀,刀身薄薄,特别锋刃,精细切割效果最佳,尤其适合脂肪韧带或是分肉。
煲汤最忌讳什么大乱炖,所以鸽子被细致地分割成了小块。
头不要,脂肪太高,不健康。
翅尖也不要,影响汤的清爽度。
胸骨留一小块就行。
刚好等她切好,沈一逸也忙完了手中工作,小跑来到中岛台前,两手扒在桌面上,“要帮忙吗?”
秦落洗刀呢,抬起头问:“忙完了?”
沈一逸点头,撇眼瞧干净的案板上,摆放十分有序、已被分门别类摆好的鸽肉。
“你今晚煲鸽汤啊。”
“嗯。”
沈一逸挽着袖子走进厨房,“那我来帮你焯水吧。”
果然是工作忙完就会变得积极。
“好啊。”秦落将刀晾好,将煲汤工作转交给了沈一逸,转身又开始备菜。
开了火,将肉骨下锅,沈一逸两手插着腰,思考了半天才在静默厨房里开口。
“秦落,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帮忙。
秦落洗菜的动作停顿,随后把水关掉,可她没回头,只是挺直了身。
“你说好了。”
“就是上次你说….可以帮忙找医院的事。”沈一逸也不想回头,眼睛盯着锅底冒起的泡,一句话磕绊成两半,“表妹情况不太好,所以家里想在上海找个好的主刀医生。”
那句「今天来」酸得人想发笑。
秦落掩饰了好久,才止住心底的起伏,她不想在回答问题前给沈一逸做假设:
假设徐涛排到了心仪的医生,那今天沈一逸还会不会来。
当然救命比约会重要,秦落将菜扔到一边,擦干净手,转过身问道:“哪家医院?”
沈一逸忙着捞血沫,“舅舅说那医生可以在三家医院开刀,我记不住名字,我一会微信发你。”
眼前的背影,是让秦落不熟悉的马尾。
“那吃完饭,我要送你回去吗?”
沈一逸撇好油,关掉火,“不用你送,我自己回。”
秦落笑笑,随后转身。
罗格斯刘总办公室。
刘总抿了口咖啡,惊诧道:“啊?!你俩喝完鸽子汤又各奔东西了?”
秦落不回答,坐在沙发上搭着腿,手里是读书会解约合同,边翻看边道:“我找人打听了那个主任手术安排,普通医院的门诊手术三周之内完全不能插队,但她在瑞克集团国际部有个手术位置。”
“妈耶,瑞克门诊普通话都1200起,你给人家安排国际部手术,疯了吧?”
“那现在社会医疗就是这么紧张,没到死之前都得等。”秦落翻到最后一页,有个需要签名的空白位在等她落笔。
但她轻轻把合同放下,“她如果能接受,这笔钱我可以出。”
刘佳摇摇头,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人脉,“你这个听起来最不靠谱,别到时候给徐穗医好了,你俩死透了,我还是再去打听一下。”
秦落双手抱在胸前,盯着咖啡杯放空。
“唉~王姐我是刘佳,我表妹得了个罕见的肾病想来上海治疗,我记得姐夫是泌尿科的,能不能麻烦你……”
刘佳靠在椅背上发语音方阵,秦落靠在沙发上发呆。
过了好一会,秦落回神笑道:“这点事就死透了,那说明本来就是坏的。”
“啊?你嘟囔什么?”
“没,没什么,你给谁发信息?”
刘佳还在翻通讯录,“就在公众号投放的那个医美广告商,她老公也是医生。”
秦落也没闲着,也掏出手机在好友圈里寻资源。
“哦,对了。”刘佳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小声道:“商毅案子的细节你听说了没有?”
秦落对商毅无感,头也没抬,轻摇着头。
“说是警队强制性剖尸检验了。”
剖尸?
刘佳轻言细语继续道:“我就说他肯定是被杀的。”
秦落眼皮轻挑,抬眼看向正在说话的刘佳。
“因为他是外籍,所以案子给刑警总队接手了,就鉴定中心给他老婆下的通知,沈一逸昨晚没和你说过吗?”
秦落摇头。
刘佳起身走到沙发旁,偷感十足道:“哎呦,我听说商毅死前办的派对去了30多人,当晚加上服务和中介来来往往50多人,所以这案子有的查了,这股权转让这事也有的等了。”
秦落把手机搁在沙发上,“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死的?”
“就是不知道怎么死的,人家警方才强制剖尸检查嘛,但目前肯定不是外伤死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秦落皱眉。
刘佳啧了一声,“咱们干公关的就是得八面玲珑,再说他死的那晚去了五十多个人,现在外面七嘴八舌的传了好几个版本了,你从小就吃亏在不爱八卦上,你欲望要是再高涨一些,对世界再多点好奇心,还有那沈一逸什么事啊,早就李一逸,王一逸了….啧啧,还给她煲鸽子汤….”
喝过鸽子汤的沈主任,工作日精神十分饱满。
大清早开了两个案情研判会,中午给部交了份设备采买计划书,饭都没吃,又跑去法院出了个庭。
林普平开车,载着主任绕着市区跑了整天,精神萎靡。
工作结束,回程车上,他终于得空八卦两句:“沈主任,您听说宏主任手里的那个案子没?听说是个棘手的投毒案。”
沈一逸也累,眯眼道:“九月确实是投毒小高峰。”
“为什么是九月啊。”
“很多因素。”沈一逸捏捏眉头,掏出手机望了一眼。
自昨晚离开秦落家,对方在九点问了句到家了吗,就没再发信息。自己出差那几天,秦落每天都会和她句晚安。
或许她不该找秦落帮忙的。
可…秦落不是希望自己找她帮忙的吗?
沈一逸放下手,“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
“为什么九月是投毒小高峰啊。”
“因为季节时变化,食物链也会跟着变化,九月就处于即是高温,又是食物链变化的季节,最重要它还是个开学季,职场压力上升季,秋收季。”
“以及分手季。”
第68章 咬烂草莓
为了给徐穗手术加塞, 秦落没少操心,甚至她把读书会解约的会议都挪后,特意约美容院大老板出来喝下午茶, 又当场在人家店里充了张vvip卡。
这卡没写卡主, 没留预约电话, 空卡一张。
秦落走的时候把卡放在桌面上, 说等医生给徐穗手术完了, 到时候约医生一起过来喝下午茶。
话外之意就是, 这卡留给医生。
展骆在美容院门口,和一群保安站在一起。
他手里捏了把太阳伞, 等了四个多小时才见到秦落出来。
刚出来他便撑开伞,替秦落挡着紫外线。
秦落正给沈一逸发信息, 屏幕自适应光线强度, 太阳伞一遮,弱光害她看不清字,“没做项目,不用打了。”
“那我们回公司?”展骆收了伞。
“不去了,送我去剧组。”
“那读书会这个季度的内容会, 您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开了。”
秦落心烦,手还在打字, “不管做什么内容口碑都差,我去不去作用不大。”
展骆收声, 走到车边给秦落开了门。
【徐穗的事最近可以定了,你今晚有时间的话,我打电话给你】
车开到一半, 秦落收到了回复。
【那下班我来找你面谈吧】
晚上来找自己?这么主动?
【几点下班?我刚好在你单位附近】
【再过半小时】
【那我来接你去吃饭吧】
秦落今天很累,不想回家做什么拿手好菜, “展骆,去趟市公安大楼。”
展骆在后视镜里观察老板的表情。
直视别人是件不礼貌的事,可他忍不住好奇,“您去找朋友吗?”
【好,那一会见。】
秦落将手机放进包里,“对。”
在门口值班的警察已经眼熟这辆车牌了,拿着熟悉的台账走到车窗边,展骆接过转身看向秦落。
秦落伸手,“给我吧。”
留下身份证号,签下自己的名字,只是秦落这次在目的备注一栏没写什么接人。
手册经过展骆的手转交给值班的警察,随后栏杆抬起,车子进入了警察局。
“一会送我们去吃饭,地址我发你。”
“好,那吃完需要我来接你吗?”
“不用,你开回去吧,我打车就好。”
展骆的话堵在喉咙里,两手扶在方向盘上,陪老板静静等待。
过了几分钟,从远处摇摇晃晃走来一个人,身上穿着夏季执勤服,手上提着电脑包,低头刷手机,走到附近拉开门,发现主驾上的人不对,愣了半秒。
展骆颔首打招呼:“沈主任。”
沈一逸这才反应过来,这是机场见过的助理。
秦落早就移了位置,拍拍后排老板位,“过来坐。”
沈一逸这才又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
秦落见她身上的蓝色的执勤衬衣湿透了半身,“小展,温度稍微弄高一点。”
说完从包里找到纸巾递出去,“你怎么弄的,都湿透了。”
“刚去参加活动回来,没事,你别擦了。”秦落用的纸巾都很柔薄,指腹摩擦着锁骨让沈一逸觉得很痒,像那天秦落埋在腿间说要为她服务一样痒,“我自己来就行。”
“那还是不要出去吃饭了,回去换件衣服。”秦落拍拍车背,“回云顶吧。”
“好。”
“没事,执勤服干的快,一会就干了。”沈一逸摆手。
但展骆是秦落的员工,他从后视镜里看向老板,发觉老板没有要更改目的地的想法。
车里多了一个展骆,两个人都不自在,秦落眼神时不时瞥到旁边。
这是她第一次见沈主任穿执勤服。
沈一逸是个线条硬朗的人,但性格又内敛,好似她天生就该穿上这件警服。
秦落又扫了一眼。
肩章和徽章没拆,淡蓝色里填了点黑,显得格外有压迫感,秦落一路都没再说话。
直到两人到楼下,展骆走了,秦落才开口:“医生我帮你联系好了。”
沈一逸没想到这么快,她可也找了不少人打听,一周了都没什么结果。
她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很麻烦你。”
“还好。”
秦落在手机找到一串电话号码,复制粘贴在聊天对话框里,“这是医生的私人电话,你直接说陈穗的事,她会找人帮你办理住院的,这周检查好,下周就能手术。”
速度快到沈一逸都没做好准备。
她看着屏幕里的那串电话号码,静默了半晌。等到电梯门开了,她抬头,秦落还是那副礼貌的姿态,伸手替她挡住了电梯门,侧身示意她先进。
“真的特别谢谢,我一会就去和舅舅说。”
这句感谢带着距离感,拘谨又客气。
“没事,”秦落冲她笑着点头,她想:就算是今天自己大费周章地帮王打炮在新加坡找个救命医生,都不至于得到这样淡淡的回复,更何况她们床都上了一半了。
秦落宁愿她被爱捆绑,受制于责任与义务说一句:没事,你妹妹就是我妹妹。
可现在锚点又一次迷失在风浪之中。
她且放下那根绳子,“没事,都是朋友。”
洗好澡的沈一逸穿着棉麻衬衣,手里捏着湿透的警服,站在客厅旁。
秦落又在切菜中抬头,挑眉道:“警服要怎么洗?可以机洗吗?”
沈一逸把警服藏在身后,“我带回去自己洗吧。”
秦落垂眸,将注意力转移到到萝卜身上。
稳稳地落刀,切条再切丝,随后抓起来扔进配菜盘,一声不吭走到锅前开了火。
….
沈一逸能察觉到气氛不对,“要我帮忙吗?”
秦落摇头,“不用。”
沈一逸只能看到秦落的背影,半挂在腰上的围裙没系好,一手握锅柄,一手捏锅铲。
明明是同一个人。
但却不是高二寒假,透过一盏厨房弱光,看到的那个煮热姜汤的背影了。
沈一逸把警服叠好,进了厨房自己找活干。
洗菜,好像都已经洗好了。
切菜,好像菜也都备好了。
她最后拿起一张厨房纸巾,开始清理中岛台的边边角角。
热油扔了葱蒜,香味立刻四散,沈一逸饿意别点燃,停下手中动作,噶回头想看秦落做了什么。
是排骨!
再瞧眼,旁边锅里还煮了海带汤…
沈一逸没话找话道:“明天去剧组吗?”
“嗯。”
秦落看着排骨在热油里呲啦冒出金光,柔软的表面被煎的焦脆,她只顾给排骨翻面,说完嗯就没声了。
沈一逸原本是想借坡下,但秦落今天没说那句熟悉的「明天,我来接你吧」,她忽然就接不住话了。
于是她转移了话题,“那….你们公司那个倒卖的案子解决了?”
“嗯。”秦落拿起酱油倒进锅里,“刘佳解决的差不多了。”
一句刘佳解决的又把话堵死了。
沈一逸把纸巾往垃圾桶一扔,转身问:“你今晚不开心?”
秦落用锅铲翻弄着,“没有。”
沈一逸不信,她走到秦落身边,红烧排骨的香味蒸腾,浓油赤酱看起来很下饭。
“以前很难分辨你是开心还是难过,因为你开不开心都会笑。”
“但现在我能很明显的察觉出你的情绪….不知道是不是和我的职业有关。”
“当然我也要解释一下,我并不是故意要侧写你的微表情,可能是最近出现场比较多,有点公私不分了。”
秦落没吭声,但翻锅的铲子没停下。
“我想说你要是有什么不开心或者难过的事,你可以和我说,虽然工作上我可能没办法帮忙,但我可以提供解决问题的思路。”
沈一逸见秦落关火,立马端起盘子递过去,“最近网上没有罗格斯的相关话题了,负面的消息总会烟消云散的。前两天出差的时候,郭瑞还短信问我你现在状态如何…”
“我现在状态就是自然的状态。”秦落将排骨一块块夹进盘子里,随后又把汤汁淋上,最后端起盘子往餐厅走,“没有开心,也没有不开心,是很普通的心情。”
只有案子会让沈一逸内耗,其他一切皆是浮云。
沈一逸点头,“没有不开心就行。”
秦落将盘子搁在桌子上,“谢谢沈主任愿意观察我,侧写我,很用心地在我身上动了心思。”
盘子磕碰在桌面上有点音量,表情是挤笑,步伐浮动比平常更大,甚至略过自己时,还拧着眉轻瞥。
所以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沈一逸观察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答案:自己微表情侧写应该重修。
整顿晚餐,沈一逸不敢再自找没趣,埋头干了两碗饭,喝了一大碗汤,用实际行动向秦落表明对方的厨艺很好。
但秦落根本不抬头,喝口汤刷手机,一块排骨都没夹。
“我洗碗。”
“辛苦你了。”
怪啊!怪啊!这个气氛怪到家了!
沈一逸洗着碗,眼前就是江景房的落地窗,秦落窝在单人沙发里接电话。
和别人讲电话的语气礼貌又温柔,时不时还笑两声,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秦落的笑容,但沈一逸能看见。
落地橙灯在秦落身后,半明半暗,玻璃反照在她的外轮廓上,黑发散落,有温热感在她周围流淌,慢慢聚焦。
不知怎么,沈一逸主动拉开冰箱。管家最近没买葡萄,隔层里躺了盒很贵的奶油草莓。
夏季就应该吃酸甜的冰草莓。
沈一逸着了魔,拿出草莓洗净,趁着秦落还窝躺在暖灯里对陌生人笑,她走过去。
没问吃不吃。
沈一逸挑了个最适合她咬的,能堵住她嘴的,能撑满她口腔的冰草莓,轻轻摘掉了它的蒂。
“给。”嘴上说着给,但动作像是在解剖,强行将草莓举到秦落的嘴边,硬塞进笑容里,打断她的笑声。
秦落气息遭堵塞,嘴唇迫不得已吞下了对方的指尖,她轻颤地唔了声,皱眉抬眸。
“很甜。”沈一逸笑着说。
第69章 是谁杀的
电话是剧组投资人来的。
商毅死的事涉及到了剧组资金落实, 制片人也要开股东大会,确保后续资金的稳定。
秦落前一秒客套说笑,下一秒被草莓堵了嘴。
口腔被塞满的感觉很不好受, 更何况还不雅观。
秦落是个得体的人, 她快速给手机静音, 迅速咀嚼好嘴里的草莓。
冰凉的草莓, 镇的牙酸。
再次开口她道:“李姐, 我这突然来个电话, 等明天剧组再面详聊。”
手机被秦落攥在手里,她胸口涌上一股闷热的气, 是那口沸腾的锅要把她煮熟了。咽下喉咙里最后一点草莓汁,秦落平静地看着她。
“故意的?”
沈一逸装聋作哑, 挑了更大的草莓递过去, “什么故意?”
秦落轻笑着将视线落回到草莓上。
刘佳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食材,看起来漂亮、果肉饱满,但真的吃进嘴里又只剩酸甜。
有好多次秦落给刘佳提意见,要她换个采买商超,或者去菜市场里挑水果, 不要总买贵的,这样食材烂在冰箱会浪费。
要不是沈一逸拿出这盒草莓, 她甚至都不知道管家买了草莓。或是等它消失,等它被家政收走, 又或被替换成更新鲜的草莓。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惯浪费的?
沈一逸还举着胳膊,草莓悬在半空,轻轻碰触秦落的嘴角, “给你挑了个更大的。”
“谢谢。”
秦落慢咬了一小口最酸的草莓尖,齿痕刚好停留在沈一逸的指腹前, 她很规矩地没含住。
可捏草莓的手没挪走,依旧悬在半空,像是要等她来咬。
秦落掠过那只手,抬头瞧她。
沈一逸穿着她的家居服,袖子被挽起,因为尺寸不合身,显得松松垮垮,秦落伸手替她整理衣摆,“你不是要回家吗?”
“不着急。”
秦落手在布料上摩擦,嘴角发笑,“以前都是急急忙忙要走,怎么今天又不着急了?”
“今晚没什么工作。”
“难得见沈主任空闲。”秦落调侃着,手便捏住了衣角,随后手掌顺着棉麻布料,贴在腰上轻轻扶住,“草莓很甜,你也尝尝。”
说完,她用另只手推搡着沈一逸的胳膊,让她也尝尝咬了一半的草莓。
“你都咬过了——”
话音未落,人就被拉到了秦落身边,勾腰的掌心紧紧贴合,是冷气都降不下去的滚烫。
“对,你有洁癖。”秦落把吃了一半的草莓从她指间拿出,扔进了垃圾桶,后又挑了颗新的,把人拉入怀中,“喏,新的草莓。”
沈一逸坐在两腿之间。
身后的秦落用手圈抱着腰,头轻靠在她背上。
这种接触过于亲密。
尤其秦落潮热的呼吸,透过薄薄地衣料钻进身体,嵌固在腰上的掌心不断缚紧。
沈一逸想起丰江家里的那张小床。
秦落挤在她两腿之间,呼吸钻进过身体,但那天她伸手就能摸到秦落的头发,可如今眼前却只有一颗草莓。
“还没问你,出差有没有想我。”
秦落音量闷弱,正好被江面上的货船压盖,沈一逸挺直背,说了实话:“出差工作很忙,连轴转开了好几个会,。”
“所以出差回来见我,就是为了徐穗。”
“也不全是。”
干预情绪可以有很多种措施,但人干预不了感情,秦落靠在肩头,她比想象中平静许多,为自己补全一点面子,“有想过我就好。”
叹息之后是无人回应,窗外江面落下沉默,荡啊荡。
许久,秦落缓缓地问道:“今晚一定要回家吗?”
秦落的手指纤软,干干净净,轻轻捏着,就在对方腰间上了锁。她从高中开始说话就轻声细语,这个习惯到现在也没改变,可此刻她们紧贴着,再轻的音量也能引起震动。
沈一逸不自觉绷紧了背,胡言乱语道:“可以晚点再走。”
回答的暧昧,姿势暧昧,腰间的手跟着暧昧,就连灯光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秦落从沙发旁的茶几上拿起遥控器。
轻按,滴——
江景被窗帘迅速遮挡,对岸消失,货船失踪,只剩下被夹在腿缝里的人。
这里不是丰江,没有买菜回家的沈父,于是秦落抬手解开了胸前的纽扣。
刚解完一颗,沈一逸惊着用手按住,回身道:“你也太直接了吧。”
秦落听话的罢手,转而覆盖住了她的喉咙,逼压着她来贴自己的唇,重新换个姿势,从接吻开始。
爱是消耗品。
而性,是可以挥掷的砝码,人要在即将眩晕之前和对方角力,看看谁先把谁挤出这个狩猎场。
秦落在吻里笑着,轻含又轻咬,摩擦过唇纹,听她干燥的喉咙冒失地发出颤音,咽喉不断吞咽,把拒绝的话压回腹中。
仿佛一切都不打紧。
沈一逸享受这个吻,所以察觉不到秦落的嘴角的笑意。她用不着搞懂秦落在自嘲什么。
她是被爱的那个。
被爱的人永远不必搞懂。
侧身接吻的姿势过于考验腰力,沈一逸常年弯腰剖尸,腰力十分局限,秦落观察到她的不适,于是扶着身体,让她转身坐在自己腿上。
“可以继续?”
秦落其实还想问能不能在这个沙发上。毕竟她不养宠物,不像刘佳家里处都是猫毛,而且家政隔三差五会来给沙发高温消杀,虽然没有床单干净,但至少是卫生的。
可她眼前这位是洁癖患者,就连刚刚接吻,秦落都十分小心翼翼的,生怕吻湿了脸、弄脏了她的呼吸。
“我要….回家了。”
沈一逸手撑在秦落的肩膀上,局促地拉开距离。
她被自己跌宕的呼吸声惊到躬身,更别提她还半跨在人腿上,只能仓惶地抬起手腕,装模作样地看表。
“已经快九点了。”
秦落伸手把碎发挽到耳后,“明天一起上班不好吗?”
明天一起上班不好吗?后天一起睡觉不行吗?以后每天一起吃饭不可以吗?
到底沈一逸在顾虑什么,让她们吻成这样还不能同居。
尤其是此刻,接吻的味道还没有散去。
就算秦落今早喷过香水,江景房很大,室温很低,但只要接过吻,那种独特的甜湿味会将人裹住,悠长,久散不去,甚至可以勾勒形状。秦落被甜味吸引,她想抱起那股味道。
她不肯松手,“再留一会吧。”
沈一逸不敢抬头,紧盯着手表里的分针,“回去太晚了会影响室友的。”
秦落松手,后仰靠进沙发里,趁着灯光细细瞧着坐在腿上的人,盯着被自己吻过的唇,“那你到家给我发信息,还有,出门记得擦擦嘴,这儿——”
秦落指向自己的唇角,提醒道:“有唇膏印。”
沈一逸尴尬地起身,在茶几上抽了张纸,叠成熟悉的小方块,认真的擦拭,“那我走了。”
秦落窝在沙发里,拿起遥控器按下去,江面货轮重现,人被灯光浸泡在夜里。
秦落把目光投向对岸,环抱住蜷起的腿。
“嗯,注意安全。”-
“我之前给各位老师讲过,法医并不是对所有案发现场都保持淡定,尤其是碎尸案。看到被肢解的尸体,我们也会害怕。”
沈一逸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拿着数控笔。
大屏幕上有两张碎尸案的图,是沈一逸从网上找的。
“但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你们的剧本,没有这种案发现场,这算是课堂扩展。”
“女性犯罪者在犯罪研究中是个小专题,因为女性激情杀人的几率较小,因此不能作为特殊个例来研究。”
“像你们电影剧本一样,这三个案件的女性罪犯几乎都采用毒杀。而毒杀也是预谋凶杀的特征之一。”
“法医很难在凶杀现场来分辨是否为毒杀。”
沈一逸这边在教室里上培训课,秦落隔着墙正在和李姐说商毅的事。
“警察找过鹿希,这事你知道吗?”
“啊?刘佳没和我说过。”
“这事我怎么敢和刘佳说。”李姐压低了声音,找补道:“毕竟她是投资方,听到这种消息总归影响资金落实。”
秦落淡定的喝了口咖啡,“警察直接来的剧组吗?”
“倒是没来公司找她。”李姐捂着嘴小声道:“是把她喊去警局问话了,我也是听选角工作室说的。”
听到选角,秦落皱眉,端起咖啡又饮一口,“商毅是不是背着我往剧组里塞过人啊?”
这次换李姐脸色暗淡,她沉声道:“都是些不重要的小角色,说不上三句台词,都是商毅托选角工作室送来的材料,制片组难道能直接说不收吗?”
“可这事没人和我说过。”
李姐说的直接:“你一个编剧知道这些事干嘛,再说那些个投资方哪个没塞?”
秦落眨眼,抬手示意:“你继续说。”
李姐端详着秦落表情,试探性地开口,“你知道商毅私下里爱搞一些派对的吧…”
秦落淡然,“所以呢?”
“鹿希那天也去了。”
沈一逸讲的口干舌燥,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该讲的都讲完了,下午只要再上节实操,剧组的工作就结束了。
“毒从口入,反应却在瞳孔,在现场我们会查看尸体的口腔和眼睛,来判断是否为毒杀。”
沈一逸想起昨晚的吻,叹了口气,“翻看口腔和眼睑的动作,我们下午演示。”
她收起电脑包,整理好资料,拿出手机给秦落主动发了消息。
【下课了,一起吃饭吗?】
裤兜里的手机响动,秦落边听着李姐聊八卦,边掏出手机查看。
“是谁杀的不好说,但听说商毅是被毒死的。”
第70章 最有意思的一章
去沙滩前要涂多少防晒霜才能保护皮肤, 坚持喝多少天咖啡会上瘾,喝多少浓度以上的酒精会断片,这些都是毒理学的基础。
沈一逸大学毕业后就很少涂防晒, 她宁愿穿全套勘验服进行物理防晒, 也不想被化学成分接触皮肤, 当然这其中洁癖的因素占比更重, 她十分讨厌那种触感——被粘稠的液体接触到脸部。
但和秦落接吻是例外。
电脑包夹在腿缝里, 她站在洗手台望向镜子, 眼前出现了昨晚的画面。
她竟能从第三视角看到跨坐在秦落腿上的自己,以及扶住的腰手, 和咬湿她的嘴唇。
….
沈一逸侧目,公共厕所里空无一人, 只有角落里不显眼的绿植。
影子已经失踪大半天了。
那烦人的随行者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任凭她昨夜做了一场好梦。要不是室友敲门提醒她上班,沈一逸甚至觉得自己会睡过头。
这种不被强迫所困扰的感觉,既清晰又猛烈,
就在她分析影子的去向,想精准分辨影子失踪的时长, 突然从身后冒出高挑的人影。
“怎么在这儿发呆。”秦落从后抱住她,下巴轻搁在肩上问道。
秦落喷了浓郁的香水, 轻吸一口,肺里便都是味道。
沈一逸歪头, 想躲开令耳朵发痒的鼻息,“没事,我洗好了, 我们走吧。”
看起来西装革履的正经人不为所动,从后捆住沈一逸要逃离的步伐, “今晚加班吗?”
“不加,但今晚我要去医院。”
秦落收紧力度,试图勒软这快硬骨头,“那我可以去看徐穗吗?”
沈一逸拱肩提醒:“秦落,这层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公共场合这样不文明。”
秦落被「文明」逗笑了。
要给笑容打分门别类,那应该是尴尬地笑了。
秦落收了手,侧身给沈一逸留下离开的路,甚至还道了歉,“不好意思。”
一句道歉把气氛拉到了冰点。
秦落假借洗手转身,沈一逸拿好电脑包,“我在外面等你。”
双手浸没在水里,秦落埋头说了句好,等人拐出卫生间,才长吁一口气。
呼——
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秦落觉得再怎么深呼吸,喉咙里的闷气都吐不出去。
刚刚她被自己的道歉给惊着了。
尤其是松开手时,心跳仿佛空落地坠进黑洞,那种抽离感不是爱而不得造成的,也不是感官世界赋予的。
而是她忽然意识到,就算两人有过亲密接触,有过愉悦的接吻体验,也无法推进情感继续。
她本想把光影慢慢剥落,给沈一逸露出自己的裸心,把情绪和信任交由对方。
可那句「不好意思」突然划开了次元壁,她竟下意识地想伪装起来,伪装一个讲文明的假人,要得体,要礼貌,要忌惮和有分寸感。
她好像抛不下这层皮囊,没办法剖开心腹,告诉那些看向她的人:「再有文化的人也是要脱了裤子嘘嘘的。」
秦落擦干净手,掏出手机给刘佳发了条信息。
【人一般要上过几次床,才能让对方接受你是个会嘘嘘的人。】
刘佳秒回:【你神经病啊,女的谁上厕所挨着嘘啊。】
秦落打字:【我现在认为心理学研究都是假的。】
刘佳又问:【等等!!!你和沈上床了啊?】
秦落没想好怎么回。
刘佳:【不是?!!你不仅躺了?你还躺着嘘了?】
文字实在辣眼。
秦落长按删除此对话气泡,快速打字:
【你说话的方式真的要改改,下次在播客敢这么聊天,容易给我把号和谐了知道吗?。】
刘佳:【哎呦,你和沈一逸什么情况啊。】
秦落转身往门外走,边走边打字:【我们的情况就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沈一逸提着电脑包就站在门口,秦落把手机塞回包里。
叮——
叮——
叮——
夹的,烦死。
秦落冲沈一逸笑笑,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下静音,“今天不吃食堂了吧,去餐厅吃。”
“那我请你吃吧,你帮徐穗找医生,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
过于绷紧的距离,让秦落不自觉客气道:“那谢谢沈主任了。”
包里的提示音还在弹跳,秦落目光掠过,掏出一把精致的太阳伞,替沈一逸遮盖住紫外线。
两人朝车走去。
坐进车里,秦落开口:“我可以问沈主任个问题吗?”
“你问。”
“你是不是经常会看到人裸.露的身体啊。”
“….”
秦落调整了空调,见沈一逸表情茫然,连忙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想问,做法医看到那么多尸体,是不是会对人类失去欲.望啊,又或者说…人类会在你们面前会失去美感。”
“会吧。”
“啊?!”
沈一逸自从当了法医,经常会被问到看多裸.体会不会感到厌世,甚至还有街坊邻居让沈父劝劝女儿放弃这个职业,她们总说没有哪个男的能接受老婆盯着尸体器官看,就连李斯廷也趁着砍人案问过她:「看到残损成这样的人体,你真能吃下饭啊?」
“我觉得人之所以会有美感,是源于思维的神秘,但看多了死亡后,脑袋里就自动生成死亡画面了,人死后思维解体,只剩肉泥……虽然见多了尸体会失去美感,但也有个好处。”
沈一逸认真道:“我可以更好的直面未知的恐惧。”
秦落将车开出了园区,在周围寻找价位适当的餐厅,“所谓的遇事不慌。”
“任何糟糕的事最差结果就是死路一条而已。”
“…”
秦落琢磨这句话开出去两公里,直到看见一家韩料店。
她边拐弯找车位,边道:“所以看多了尸体会让你有真实感吗?”
秦落实在好奇。
她没见过尸体,所以好奇文学和哲学里对所谓的「不洁之物」的感受。
是不是会像她写书时,刻意去美化某个角色的暴力,可以回避某个角色的软弱。因为就连她自己创作,都不能接受角色真实到太过赤.裸。
秦落恐惧心里的那个「卑贱体」。
她真诚的求问:“那种真实感会给你带来很多冲击,发现原来人就是这样的,肠胃不好会放屁,每天不上厕所就是便秘,会满口脏话,再漂亮的美女也有把血沾到裤子上的窘态。这些真实感会让人失去美感。”
沈一逸跟不上秦落思维上的跳跃,她的话卡顿在喉。
秦落被涌入的灵感塞满,“就比如洁癖。”
“我讨厌土壤,讨厌捏碎土块时在指甲缝里留存的细沙,像在牛奶里倒上了粉尘,再细微的颗粒都能被放大。我没办法接受它触碰我的身体,我会下意识的退缩,甚至连胃都开始紧张,甚至我能想象出将它咽下去的画面,那将会是侵占身体的过程,满是腹脏。”
秦落只顾自己说着:“但我不仅知道土壤无害,还知道它养育了千万年的人类。”
沈一逸没有打断,靠在椅背静静地听着。
“只拥有小麦的人,才会趴到地上刨食。”
生命在文明世界里永远滞后。
文明人经过社会的包装,异化,彻底成为厌恶土壤的人。没人愿意把踩在脚底下的土,捧在手掌,捏在手心。他们只会向上看,去够头顶那朵永远触不到的云。可云是能飘走的,只有土永远在脚下,千千万年,更古不变。
秦落的话意仿佛坐直升机上天了,沈一逸抿嘴道:“所以和洁癖有什么关系?”
“有洁癖的人反倒更恐惧死亡吧。”
秦落紧紧盯着对方的双眸。
沈一逸不适应她灼热目光,转头道:“哦…我第一次听说。”
秦落将车停好,却没有熄火,“人对血有天生的恐惧,那是因为我们是被母亲排泄出去的产物,我们——。”
“秦落!”
沈一逸猛地打断,深吸道:“我饿了,吃饭吧。”
“…好。”
秦落没注意到沈一逸凝固在脸上的恐惧,甚至也没听出语气中的微颤,她满心都是自己的好奇。
好奇沈一逸是否能接受的平凡普通的她。
换句话说,今天剧组结束后,她和沈一逸还有没有接触下去的可能。
只是沈一逸步伐很快,将秦落甩在身后。
她们仿佛又回到高中,那条放学回家的路上,学霸只顾着低头看手里的英语单词,独自埋头苦走,忘记推车的秦落有多难熬。
秦落迈步跟上,“我刚还没讲完。”
“讲什么?讲土壤,美感,还是讲尸体?”沈法医如弓身的刺猬,刺冷的说道:“大作家话题高深,思维跳跃,我实在跟不上。”
秦落顿步,任凭对方走出去好几米远,“那我能和你聊什么?”
她压着情绪,试图让语气不那么咄咄逼人,“聊今晚加不加班?聊你妹妹的病情?还是聊培训课结束后我能用什么方式才能见到你?”
沈一逸正巧走到餐厅门口。
迎宾玻璃门恰好倒映出两个影子,一个是她,另一个模糊到不成人形。
沈一逸从手提包里掏出酒精喷雾,对着门把手喷了两下,“你说的对!”
“我厌恶、排斥所有一切会触碰到我的东西,我确实会本能地想呕吐,这确实和你所谓的什么排泄有关。”
说完沈一逸用纸巾垫着门把手将其推开,侧身等那个模糊的影子从身边走过,她回头看了眼秦落。
“这就是我最原始的恐惧。”
——对死亡的恐惧。【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