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好好的一天就叫长宁殿和大皇子争储给搅合了,希音不得不草草收拾自己躺皱的衣褶,来不及对圆镜说句整话,外头皇城司的人就直逼进殿了。
领头的内侍一看就不一般,身上衣裳的形制与殿前的内侍监十分相似,难怪敢就这样闯进来,希音知道自己摊上事了,皇城司定是从高令仪那盘查出了什么问题。
玉真张开双臂护在门口,“嗳!这是公主内寝!你们也敢闯?”
那领头的拱拱手,笑容谄媚又奸诈,“这不是闯,是秉公行事,下官是皇城司副都知,奉命搜查未央宫,未央宫内出了前朝的奸细,因此每一处角落都不能放过,严防遗漏了奸细留下的证据。”
玉真几时见过这阵仗,双腿直发软,手也没放下来,“混账,你们皇城司真是太过分了!”
希音在门内说道:“玉真,没事的,让他们进来。”
内侍笑了笑,“还是公主殿下明白事理。”头微一偏,看到了室内的圆镜,“原来是法师来了。”
他开始是带着笑说的,看到圆镜反而收敛了笑意,笑意顿收,但那话语中的戏谑却并未减少,叫希音听了很不是滋味,像是在嘲弄圆镜身为出家人,却身着凡俗男子的服饰,出现在了当朝公主的寝宫。
成为了她的男宠。
希音生气地问:“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还要不要我跟你们去面圣?话这么多,看你也不是很急嘛。”
那内侍收敛了些,先偏头吩咐其余人搜殿,随后侧过身,为希音让行,“公主殿下,请吧。”
希音跟着皇城司的人朝外走,回头望向圆镜时,见他面色沉重,眼神深冷如水,像是很为自己担心,希音朝他挥挥手,叫他不必担心,放心出宫去吧。
来在乾元殿外,希音倒没有半点胆怯,她本就行得正坐得端,即便高姑娘真是乱贼,那也和她孙希音没有关系。
反正最应该着急的人是皇长兄,而不是她。
“传长乐公主进殿——”
一声高呼,希音低垂着脑袋进殿面圣,不敢抬头,先唤一声“父皇”,再低垂脑袋四下看看,看到了皇长兄,竟没见到高令仪。
“长乐,你来了,到前边来,朕有话要问你。”
希音蹭步上来,抬起了脑袋,“父皇,您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您。”
“你先告诉我,你可知道你宫里的高令仪是何人?”
“回父皇,女儿是知道高令仪的身份才留她在自己宫里的,她太可怜了。”
说到这,只觉大殿上空气都寒凉三分,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她在铃音坊长大,因为能力出众备受妒忌,过得一直不好,直到十七岁登台才总算有了转机,说有人要为她赎身,将她送去哪位大人府上得个名分,结果…结果却被皇长兄半道截下弄进宫来,皇长兄要真善待人家也就罢了,结果才几天新鲜劲就过去,将人贬成个粗使宫人送给了我。”
铃音坊隶属教坊司,高令仪从来是宫廷记录在册的伶人,出现在希音的宫里做个侍女不算突兀,反而还骤降了品阶。
希音这番话说罢,殿上安静片刻,皇帝问:“那你可知她从前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她是前朝国相的女儿,是个戴罪之身,所以我给她在未央宫里找了个粗使的杂活,叫她伺候玳瑁,也就是我的那只小猫子。”
宫里多的是戴罪之身,前朝覆灭,那些人的后代也不能都杀了,许多都贬为奴籍充做徭役,叫他们侍奉新主,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皇帝听后果然没有再针对希音继续问话,而是看向了孙承睿,“你妹妹长乐才回来不久,都比你懂事,知道如何安置一个奴婢。”
孙承睿垂头道:“儿臣知错,请父皇降罪。”
“你是错,错在色欲熏心,才让乱贼有了可乘之机。”
希音有些听不明白了,乱贼?谁?高令仪吗?
她怯生生发问:“…父皇是说我不小心往自己宫里安了乱贼?”
皇帝微一抬手,身侧的宦臣会意道:“皇城司已查明,那高令仪在铃音坊时便与黑旗乱贼有来往,那人是她父亲早前的下属,前年南边旱情,组织劫粮的人里就有他。”
这是有些不得了了…
不过希音这番早就和孙承睿对好的口供,已能替他减轻许多责罚。比起爱慕前朝罪女,当然是不在乎她的生死更为安全。
“那父皇,我还能见见高姑娘吗?我…我挺喜欢她的,一直觉得她是个好人呢,这当中真的没有误会吗?会不会她和那乱贼之间只有旧情,自己并非其中一员呢?”
皇帝面色不虞,“长乐,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了,你下去吧。”
希音忙应了声是,她巴不得走了,这乾元殿从未如此叫她感到阴森害怕过,临走又听皇帝沉声说道:“内闱不得议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长乐知错了。”希音退出去,惊觉后背汗湿一片。
预感告诉她,高令仪保不住了,不知道皇城司会如何处置她,更不知道皇长兄还会不会救她,和黑旗贼挂钩,这对一个皇子来说是致命的,莫说争储,就是还想在朝野立足,都不能和高令仪扯上半点关系。
但希音打从心底不觉得高令仪会是黑旗的耳目,她不像。
没有一个心愿未了的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黑旗的人一心推翻大曜,匡复故国,又岂会在入宫后撞柱自尽,看轻自己的生命?她难道不该顺势而为,留在大皇子的身边兴风作浪吗?
这当中定然有所隐情,只是希音没有能力探究,她也只是这皇宫内院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和一棵得宠的树,一株得宠的草没有分别。
这一晚,谁都没睡好。
哪怕是长宁殿内,首战告捷的皇后也因为喜悦难耐,不舍得阖眼,对皇帝说道。
“陛下,事情都弄清楚了怎么还唉声叹气的,可是在为大皇子担忧?
“他这么大了,早可以独当一面,有什么值得我担忧?”
“大事上是没有,那小事也要操心,到底为人父母,也该为他的终身大事想一想,大皇子的亲事早都板上钉钉,陛下您却迟迟不为他赐第成婚。陛下也说他大了,是个男人了,这要是早些为大皇子赐第,他的心安定下来,也就没有今日这兴师动众了。”
话毕一室寂静,屋里燃着烛火,“噼啪”跳了一声,尉迟皇后只觉自己的心同那灯芯一起焦灼了一番,却听皇帝道:“亲事是该有进展了,且等长乐先有了着落。”
妹妹跑去了哥哥前头,定然是有用意的,这背后用意尉迟皇后也不必猜了,她闭上眼,听得身侧皇帝起身,唤来宫人披衣,说睡不着,到书房处理公务。
这一走大抵要有四五日不会来。
尉迟皇后早已习惯这“赏罚分明”的夫妻情,也早已忘了自己曾经向往的是什么样的爱情。
她要的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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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她要的就是偏爱和权柄,如今偏爱没有得到,那权柄,她是定要靠自己稳稳握在手中的。
*
隔日希音放心不下,去找孙承睿问询情况,得知高令仪并未被处死,而是送回了铃音坊。
不过不是赦免了她的罪责,天底下没有那样的好事,而是皇城司想放长线,钓出高令仪身后的大鱼。
希音感到十分惋惜,“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因我获罪,这是皇后的计谋。”
希音颔首,没接茬,孙承睿也只是点到为止。天家子女,岂能在背后议论帝后。
二人都清楚,高姑娘也许与黑旗的人有联系,但她自己绝不会是其中一员。
黑旗不蠢,又不是没人了,怎可能让前朝太子妃打前阵来接近大曜皇长子,若真复了国,将来是不要这个皇后了吗?根本不合常理。
只这下当真无计可施,那旧部再见高姑娘的一日,只怕就要成为他二人的死期。
希音不敢奢求皇长兄以身犯险,自己又着实想知道高令仪的近况,为此便只能求助房景初。他在宫外,又有那么多朋友,还是很有些神通的。
于是她便趁着到书院的日子,在讲堂上朝房景初丢纸条,结果却被吴邕子抓包,给二人留了堂。
房景初自从得知希音对圆镜的情愫,便一直与希音保持着看似原封不动,实则万般退让的关系。
特别是在圆镜奉旨还俗后,说实在的,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那么大方,又有没有那么窝囊,能容下婚姻中的另一个男人。
因此他选择回避,他对吴邕子玩笑道:“先生,您也看到了,字条是公主传给我的,我没来得及看就让您收走了,何况我也不是学生,还将我留堂做什么?今日四叔回京述职,我赶着去迎他,这就走了,您就只留公主一个人的堂吧。”
希音瞪圆了眼骂他不讲义气,他也只是笑笑,昂首阔步地走了。
他一走,吴邕子看了看字条上的内容,沉吟片刻,倒也没有真的罚她,只是说:“我又能如何惩罚一位公主呢,便请公主殿下在讲堂静坐吧,坐一刻钟,定定心,我叫韩内侍在外边等你。”
希音托腮称是,道了声夫子慢走。
吴邕子踱步而出,随后加快了脚步,将字条攥在手心,去寻圆镜。
事关高相之女,非同小可!
谁知圆镜看到字条后道,“皇城司带走高小姐的那日,我便向黑旗传递了消息,吴邕子放心,他们会有所举措。”
“你早就知道?”吴邕子有些焦急,转而道,“依我看事不宜迟,高相乃大齐脊梁!他的女儿是断不能出事的,若能从长乐公主口中探听更多消息,再设法将高相千金营救出来。”
“此事与她无关。”
圆镜打断了吴邕子的提议,形容淡然,口吻却坚定,“多谢吴邕子今日提醒,恕我不能借公主探听消息,你我在京中走动,不可显露异色。至于高姑娘,黑旗入京的消息不能因她走漏,他们会在暗中观察保护,静待时机,不可操之过急。”
“可是太子——”
“我说了此事与她无关,吴邕子,你听不明白吗?”
这一次的打断竟带着不耐烦和愠怒。
这是吴邕子第一次见他动怒,一时错愕,忘记了回答。只觉得他眼神分明平淡无波,却没有半点退让,仿佛潜藏在那静默湖面下的,是深不见底的威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