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音在皇宫一年多,还从未见过皇城司的人,或是见到过,却只当成了寻常内侍。
若说禁军是保卫皇城的军队,那这些皇城司的内侍,便是养在宫里的一群鸽子。
他们有鸽子的敏锐,不会错过任何内廷流传的小道消息,也有鸽子的冷漠,冷眼旁观地清走每一个皇宫中的可疑之人。
皇城司在皇宫内围,紧邻掖庭,以便向皇帝传递后宫的消息。
皇帝大概已经知道这个高令仪的来历,她是前朝国相的女儿,由孙承睿带进宫中,如今被藏在长乐公主的未央宫内。
韩知平到底没让希音到皇城司去,他让希音候在未央宫,自己到皇城司去打听消息,他说皇城司那帮人还是会给他几分薄面的,那地方太阴寒,都是一群整日琢磨如何鸡蛋挑骨头的阉人。
希音听他这样讲,不免有些胆寒,道:“你这么坚持就你去吧,不过你别说皇长兄来找过我,更别说皇长兄担心高姑娘。皇长兄不担心她,他只当高姑娘是个消遣,不喜欢就送给了我,我很喜欢高姑娘,所以叫你去接她。”
这便是她适才附耳对大皇子说的话?韩知平连忙应下,“好,殿下放心,这么说准没问题,老奴这就去。”
按她的办法,人是不难要回来的,因为宫里多得是罪臣之女,有前朝的也有本朝的,都是在宫里充奴婢的戴罪之身。
因此希音心放得宽,只等着韩知平去将人带回来。
圆镜是在韩知平走了半个时辰的时候来的,他应希音要求早早入宫,衣裳也换做一套寻常襕衫,颜色清淡,无纹无饰,唯领口与袖缘以素青滚边,袍身宽松,行动时随风摇曳,极具风骨又不显得酸腐。
希音又是等他又是等韩知平,等得很是焦心,见他总算来了,忙着倾诉,将殿内的人都支出去,拉着他的手,和他竹筒倒豆地说今天都发生了什么。
“圆镜,你说说这事是不是蹊跷?好端端将人就从我宫里给带走了。”
圆镜听后神色有一瞬暗淡,随后问:“这位高姑娘现在人在皇城司?”
希音颔首,“想必就快带回来了,我从来不怀疑韩知平在宫里的资历和人脉,我叫他去办的事他总是能办好。”
她收紧五指,将他的手握得牢牢的,“圆镜,我能否拜托你开解这位高姑娘一二,她太可怜了,目睹父亲惨死的尸身,却又对心中的仇恨无能为力,这样下去她要是一时想不开,耽误自己的后半生就不好了。”
“如何想不开?”
“她想回到皇长兄身边去,好对他夺嫡的想法推波助澜,挑拨他和皇后。”
他忽而问:“你的皇长兄想做太子?”
希音发愁地托腮,“哪个皇子不想呢?更何况他还是父皇的长子。”
“你希望他做太子吗?”
希音想了想,“他的确是父皇的儿子里,最符合我对太子想象的一个兄弟,父皇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到今日还未给皇长兄赐第,让他在宫外自立门户。”
不知是不是她听错,圆镜似乎轻笑了一声,“也许你的父皇只是不想过早立太子,一个开国皇帝,在位十年是不会觉得长的。“
希音一愣,倒没多想,“你意思父皇不立皇长兄不立五皇子,是因为他还想多做几年皇帝?”
圆镜不置可否,“立了太子,要不了多久朝野就会倒戈下一任新君,当权者定然要瓜分部分权力让渡给他。”
历朝历代的太子都在皇帝羽翼下逐渐掌权,最后完成时代的更迭。
皇长兄已经及冠,若立他为太子,大臣们定然觉得要不了多久皇帝就要退位,即便大臣们不这样想,下一任新君也要迫不及待。
希音不似谈论家事,而像是在议论一桩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问:“那又为何不立五皇子?”
在她看来,孙宏只有九岁,还是尉迟皇后的儿子,年纪又小,又是嫡子,父皇想多做几年皇帝,立他再合适不过了。
圆镜只是答:“或许等五皇子十九岁时,你的父皇就会册立太子了。”
希音觉得极有可能,这的确很符合她对自己父皇的了解,具体的她也说不上来,大抵就是一种感觉,相处的这一年,积累出的一种感觉。
如今留着皇长子在宫中,或许真是父皇自私的表现。
一来他可以传递自己有立储打算的表象,给朝中的保守派吃一颗定心丸,二来可以让长宁殿那边始终提着一口气,不敢懈怠地督促她那尚且年幼的嫡子。
只是如此一来,皇后感受到了压力,不可避免地要有所动作。
带走高令仪虽不能为孙承睿定上任何罪名,但也能成为他身上的一粒污点,让他在那群保守的老顽固心目中不再是完美的储君人选。
若非圆镜点拨,希音只怕还想不到这一层。原来,她是被牵扯进皇子间的立储纷争了……
只是圆镜又是如何看透的呢?
希音狐疑望向他,殊不知他是前朝皇宫残存的一缕孤魂,对他而言,朝堂和宫闱里的事不论藏在多么腌臜的暗处,都是那么一目了然。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韩知平还没回来,希音有些坐立难安了,圆镜按住她手腕,让她冷静一些。
希音不自觉就要将自己的手钻到他掌心去,抱怨道:“你第一次到我的未央宫来,就遇上这事,本来还想和你好好一会儿话,我还想给你看小玳瑁呢。”
“那只小猫儿呢?”他温声问,“带我去看看它吧。”
“不必去,我叫玉真把猫抱来。”希音叫了玉真去抱猫,自己到床榻上,哼哧哼哧欠身取了一只小软枕来,搁在圆镜膝头,“等会儿就把猫放在这上头,别叫玳瑁脏了你的新衣裳。”
不知为何,希音就是觉得圆镜身上不论什么都是好的,哪怕他穿的是件再朴素不过的深衣,也比她这宫里任何一件物品来得干净。
圆镜无奈,“你不必如此…”膝上软枕是女孩的贴身物品,着实叫他感到如坐针毡,只得故作不在意问,“这是荞麦枕?”
希音惊喜,“你怎么知道?这就是荞麦枕头,韩知平给我准备的。”
她只喜欢谷壳填的枕头,因为从小在寺里睡惯了这一种,到宫里来见了陶枕直摇头,说什么都要韩知平去弄个软和的谷壳枕头来。
公主睡谷壳不合乎礼仪,韩知平就叫尚寝局想法子,最后弄了这荞麦枕来。
希音想不通他怎么知道这是荞麦枕头,低头趴在他膝头嗅嗅,好奇是不是气味出卖了它。
这小动物般无邪又过分亲密的举动,使男人不自觉皱眉,绷紧了双腿。
好在说话的功夫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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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抱着猫来了,希音从她手上接过小猫,又掩上门叫她候在屋外,说没别的事不要敲门打扰,要是韩知平回来了再进来通传。
“圆镜你看!是玳瑁!”
玳瑁的确和龙山寺的那只玳瑁长得很像,希音将它捧在掌中,盛到圆镜的膝头的软枕上,而她就蹲在一旁,逗他腿上的玳瑁,不时抬首问他有没有趣,是不是很可爱。
女孩的手无意识地搭在他左腿,掌心温度暖融融透过轻薄的夏日衣料,传递到男人坚硬的膝头。
他尽自己所能的只去在意那只小猫,可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笑盈盈的眉眼,她的忧愁来得快去得更快,好像一点点的快乐就能让她忘记当下所有烦恼。
圆镜清楚,这样无忧无虑的快乐,在她入宫后就变得不再容易获得,否则,她也不会哭着求他带自己离开这里了。
可他又能怎么办?
出逃都要轻装上阵,他身上背着重如千斤的担,那个能让她永远快乐下去的人,从来不会是他。
“希音。”
“嗯?”希音还沉浸在与他独处的喜悦,笑盈盈仰头。
圆镜避开她的目光,稍作沉吟,“早点搬出皇宫去吧。”
希音困惑,“搬出皇宫?”
他道:“出宫立府,你是公主,可以有自己的府邸。”
希音眨眨眼,抿唇扭捏起来,“那也要先成亲才能搬出皇宫,不管是搬去夫家还是自立公主府,都没有公主自己一个人住进去的先例。”
她以为圆镜是在暗示自己,心都跳得快了一些,却听他道:“你父皇未必不会给你这个特权,嫁人对你来说的确为时尚早,你与房景初并不合适,他太轻浮,你也好不到哪去,你当先自立再——”
“你在说什么!”希音捂住耳朵,动作之大,吓得肚皮朝上的小玳瑁都翻了个身,“快住口!我不听!这不是你现在该说的!”
他蹙眉,“希音。”
她不把手放下来,“你答应过我的,到秋狩之前你都会对我好。”
圆镜无可奈何,她不依不饶,“你说呀,你说你会对我好,不再说这种话了!圆镜,圆镜你说呀!”
“…好,我不再说这种话了。”
“以后也不许说!”
“以后也不说。”
就这样才算翻篇,但好心情却不在了,希音闷闷不乐,叫玉真抱了小玳瑁走,自己径直掀开被子合衣睡进罗床,生起闷气。
她是想等圆镜随便说点什么哄哄自己的,可是却忘了二人还在等着韩知平那边的消息。
这一躺,将本就有限的独处时光压缩更短,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外头玉真已经急匆匆进来通传。
“殿下!”
“殿下?法师,殿下她人呢?”
珠帘哗啦啦作响,玉真闯了进来。
“殿下您怎么睡了?”她几步来在希音床前,“您快起来,大事不好了,外边来了几个皇城司的人,说高姑娘在铃音坊时暗通贼寇,要进来搜查未央宫,还要请您到殿前去问话呢!”
希音“腾”一下坐起来,错愕看向圆镜,珠帘在二人的视线之间晃动得杂乱无章。
终于她没头没尾发出一句感慨,“韩知平真是的!还跟我说他在皇城司有人,原来是说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