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你好,拜伦先生。”奥斯汀虽然不满这个少年突然闯进来打断她们的谈话,但基本的淑女教养还是让拜伦在一边坐下了。
拜伦见奥斯汀面露难色,只得解释说:“小姐,我不是有意冒犯的,因为等会我还要离开伦敦,不能久留,所以先来找小姐。”
奥斯汀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随即拜伦把目光落到黛玉身上,他想知道能和奥斯汀交谈如此愉快的人到底是谁,竟然让她逗留在这个酒馆许久。
映入眼帘的便是黛玉那似蹙非蹙罥烟眉,和一双似泣非泣含情目,如娇花照水,弱柳扶风。
“你很像东方人。”拜伦感到十分惊喜,对黛玉道,“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她叫黛玉。”奥斯汀替她回答。
拜伦微微一笑,说:“奥斯汀小姐的朋友,黛玉小姐,你好。”
黛玉报以微笑回应,说:“拜伦先生,你好。”
一阵无聊的寒暄几句后,奥斯汀只得问拜伦的来意,她不想花时间和这个男子周旋,她很明显还有许多话想和黛玉说。
拜伦恭敬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叠纸稿,说:“这是我游历东方得到的一些诗歌和小说,希望小姐能帮我看一下。”
说着拜伦把手稿递给奥斯汀。但是奥斯汀并不为所动,没有要接下去的意思。
有那么一刻,空气凝固起来,为了打破这尴尬的局面,黛玉率先问拜伦,说:“游历东方?请问你去了哪里?”
她实在好奇拜伦是否也从欧洲到了东方国家。拜伦回答:“我去了南欧和西亚。”
“原来是这样。”黛玉有些惋惜拜伦并没有到达真正的东方,“你去的地方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东方。”
拜伦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一下,他原本只是想夸大自己的游历范围,借此来获得奥斯汀的好感,因为她的哥哥亨利说奥斯汀一直想去周游世界。
他没想到被这个见多识广的黛玉小姐戳穿了谎言。
实在不是奥斯汀没有礼貌,她觉得她被自己的哥哥出卖了去,因此奥斯汀没法对这个不速之客拜伦有好脸色。
黛玉倒是对拜伦口中的诗歌感到有些兴趣,但拜伦给的是奥斯汀,并不是她自己,因此黛玉也只能按耐自己的性子,在一边观望。
“我不过是写了些无聊的乡村小说,还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看先生的作品。”其实奥斯汀对于部分人的评价还是十分介意的,比如有不少人评价她写的小说庸俗无聊。
拜伦听出奥斯汀的语气,说:“小姐不用谦虚,他们不过是因为你女子的身份才这样说的,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听拜伦的话后,奥斯汀脸上冰冷的表情缓和许多,于是接过他的手稿,说:“我会瞧一瞧,过几天你再跟我的哥哥联系。”
拜伦听出奥斯汀下了逐客令,于是便一拐一拐地离开,这时候黛玉和奥斯汀才发现拜伦是跛足。
打发走拜伦后,黛玉才问她:“你为何对拜伦先生如此?”
奥斯汀摇摇头,说:“我的哥哥一直想撮合我和他的大学朋友,可是我并不想随便就找个人嫁了出去。”
她理解奥斯汀的感受,黛玉心下也想到了宝玉,虽然有王夫人的极力反对,但以贾母为首,王熙凤以及大观园姊妹都在撮合她和宝玉之间的关系。
“你也来帮我瞧瞧拜伦的诗歌。”奥斯汀一面翻手稿,一面递给黛玉,“不得不承认,拜伦先生写的诗歌确实很好。”
黛玉的注意力倒是没有放在诗歌上太多,因为有一个手稿吸引了她的主意。
“论希腊的民族解放运动。看起来不错。”黛玉觉得这个手稿非同一般,于是在奥斯汀的同意下,收了起来。
辞过奥斯汀,黛玉对英国王室的情况心中更加有数,至少她知道如今在英国的话语权在谁的手上。
她上了马车,从温莎城堡中来的侍卫和伯爵们前来迎接。
“公主,我们今日去拜见乔治三世国王时,顺路打探到拿破仑还在荒岛上,并没有像小姐想的那样逃了出去。”一个伯爵把消息告诉黛玉。
如果说黛玉早就预料到拿破仑会离开,但她没有想到拿破仑仍然在荒岛上,那么巴黎的那些事情就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黛玉命马车前往温莎城堡,以法兰西公主的名义出使英国。
温莎城堡那边早已从法兰西的使者口中知道黛玉会前来,各种仪式和队伍早已备下,就等着黛玉的马车到达温莎城堡。
黛玉在来前的路上,给自己换上一身华丽的衣裙,人靠衣装马靠鞍,她可不能让英国王室轻易小瞧了去。
“欢迎来到伦敦。”这是黛玉记不清有人多少次对她这样说的话,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爵前来迎接黛玉下马车。
“国王身子不舒服,因此由王储和王储妃来出面。”老伯爵向黛玉解释。
温莎城堡的风格和杜伊勒里宫差不多,窗户被设计成典型的法国哥特式风,当老伯爵看见黛玉的目光落到窗户上时,知道这哥特式风让黛玉想到巴黎,忙解释说:“国王一直很喜欢巴黎,因此才让设计师设计成这样,公主应该不会介意吧。”
黛玉笑答:“当然不会。”她只是没想到会在大英帝国的城堡窥视到巴黎的风格,可见巴黎的建筑风对欧洲也产生不少影响,让这个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也跟风巴黎的建筑。
他们穿过水晶长廊,远远就看见一位肥胖的人坐在国王的宝座上,黛玉依照礼制朝乔治四世行礼。
乔治四世笨拙地摆摆手,让黛玉起身,他那肥胖的身躯似乎可以压坏底下的宝座。
黛玉抬头望着比自己父亲还要胖上几倍的王储,恍惚间似乎看见的是站立起来的粉红胖猪。
而在乔治四世旁边的王储妃就比王储赏心悦目多,王储妃虽然也很胖,但没有胖到国王如此夸张的地步。
王储妃粉扑扑的脸蛋朝黛玉绽放甜丝丝的笑容,如奶油甜心般软化黛玉的心。
看出来王储妃对黛玉的到来是非常开心的,但身边的国王似乎并不这么想。
“怎么只有你一个法兰西王室成员?”乔治四世问道,他可没有把这个看起来如细柳般的公主放在眼里。
黛玉不卑不亢回答:“我的父亲是依据一个国家的风貌来挑选出使的王室成员,还望王储不要见怪。”黛玉知道这乔治四世没有把她自己放在眼里,索性就暗自讽刺乔治四世。
乔治四世没有听出黛玉暗讽他,仍疑惑地观察黛玉,倒是旁边的王储妃听懂黛玉的话,嗤的笑了一下,惹得国王转头问她笑什么。
“没什么。”王储妃高傲地偏过头,用扇羽毛子遮住脸。王储和王储妃之间貌合神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乔治四世也不想细想,直奔主题,说:“我叫你们法兰西王室成员来,就是想说一说这戴维先生的事情,你要知道,戴维先生可是科学界赫赫有名的科学家,怎么能让你们这样污蔑。”
戴维先生的成就国王和王储一直都看在眼里,他们英国科学界的名声就是靠这一位天才打出去的。
“还要我再解释一遍吗?“黛玉想起在耶拿大学时,戴维先生给自己造谣的事情,口气立刻冷淡下来,“他盗窃了灯泡这个发明。”
“你怎么证明?”乔治四世问。
黛玉拿出早已带上来的灯泡,说:“这灯泡是从东方传来的,并不是从戴维先生的手中问世的。”
乔治四世听见这灯泡是东方的发明,感到有些心虚,东方的科学技术他也是有听闻过的,比如造纸术、火药、指南针还有活字印刷,如果说这灯泡来自东方,确实也不意外,因为东方的科学技术也不比西方差。
“如果国王不信,我正好有几位东方使者和皇商可以出面证明。”黛玉见乔治四世脸上略有松动,于是赶忙补充,“虽然不同国家的日历不同,但这些东方使者说这灯泡在去年夏天就已经流行,但戴维先生到现在都没有拿出一个真正的灯泡。”
乔治四世已经有些汗流满面,他可以不在乎这灯泡发明人是谁,但是他不能因为这一事得罪了东方的帝王。
此时在乔治四世的印象中,东方的国度仍是一片万国来朝的繁华景象,当年东方一片辉煌的时候,他们西方仍然是一片愁云惨淡的黑暗。
尤其是英国王室的各种茶叶、丝绸以及瓷器都来源于东方。
如果东方帝王知道自己把这伟大的发明划为大英帝国,恐怕以后那样好的东西再也不会送入英国王室,这简直会要他的命。
“原来是东方传来的发明。”乔治四世想着他这几年一直小心翼翼维护着和东方之间的关系,可不能就因为一个科学家而使多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他可不想在某个清晨醒来,收到来自东方帝王兴师问罪的信件。
“据我所知,戴维先生是化学领域的科学家,对于这种物理知识应该不是很熟悉。”黛玉刻意隐瞒灯泡上涉及的电化学知识。
乔治四世擦擦脑门上的冷汗,说:“我会去查一查的。”
“我想,我们就不用给那个老滑头爵位了吧。”王储妃在旁边帮腔,她本来就希望这送出去的爵位越少越好。
乔治四世点点头,暂时同意王储妃的建议。
就这样,在公主和王储夫妻之间的谈笑中,原本要封给戴维的爵位就烟消云散了。
“听说国王想要再次建立反法联盟?”黛玉没有忘记最终目的。
第82章 第82章
乔治四世没想到黛玉会如此直接问他此事,他确实有再次建立反法联盟的心思,面对法兰西公主的诘问,他一时找不出理由来应付黛玉。
虽然现在的黛玉只是个少女的模样,但这一年的经历让她有着不同于同龄人的冷静和从容。
乔治四世甚至在黛玉的身上看到从前英国女王的影子。
只见黛玉表面上仍是平常,但言语中早已是步步紧逼,她从容继续说:“俄国的沙皇位置仍然处于风雨飘摇之中,普鲁士王储也有迎娶法兰西王室的心思,难道你能保证你这个反法联盟能团结一致吗?”
虽然黛玉不知道冬宫那边的情况,但是她也能想象出自己送出的那一份遗嘱会在俄国掀起一场什么样的风浪。
如今的俄国只会把精力放在自己的内斗中,是抽不出其他的精力来加入什么反法联盟。
而普鲁士这边,虽然黛玉十分厌恶那个傲慢又自大的王储,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普鲁士王储对自己不依不饶的追求确实起到不少作用,至少在普鲁士和法兰西之间的关系上没有太大的冲突。
听见黛玉的分析,乔治四世就知道自己要建立的反法联盟正有可能如黛玉说的那样。
“我只是担心你们法兰西王室不能稳住拿破仑战败后的局面。”乔治四世为自己找借口。
黛玉也明白自己两言三语是不可能打消国王的念头,虽然以王储的说法是国王已经精神失常,但黛玉仍认为国王和王储仍存有建立反法联盟的心思。
不过通过这些分析下来,黛玉的话也成功在乔治四世的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至少现在的乔治四世不会再向之前那样兴冲冲地召令建立反法联盟。
“公主远道而来,想必也累了吧。”乔治四世的口气多了一些尊敬,没有再像之前初见黛玉那样傲慢。
王储妃示意黛玉和她一起去城堡深处,那里有早已备下的客人的房间。
哥特式窗户的玻璃窗映出大英帝国的晚霞,日不落帝国的工厂仍然在夜色下轰鸣不已,工人们并没有因太阳落山而停止工作。
黛玉谢过王储妃,送走她以后,回到豪华的房间,在一张红木桌前坐下,点亮灯泡,拿出拜伦先生的手稿。
希腊民族解放运动已经悄然展开,拜伦在游历南欧时结交了不少希腊革命党,他把这个经历写在手稿上,虽然或许只是拜伦先生的偶然随笔,但黛玉却对这个反抗压迫的希腊革命产生好奇心。
在浏览手稿时,黛玉突然意识到拿破仑为何被《法兰西爱国者日报》视为民族解放的英雄。
因为拿破仑解放科西嘉岛的决心和南希的思想不谋而合。
黛玉对拜伦的游历经历有更多的见解,至少这个拜伦并没有像奥斯汀想象中只会吃喝玩乐的没落贵族。
……
东方那边似乎也不太平,虽然黛玉的《鸿胪寺日报》仍然在印刷传播,但是她另印刷的小册子已经被皇上下令禁止,幸而黛玉用的是匿名,所以皇上并没有搜寻到黛玉的身上来。
至于被封杀的原因,皇上是认为这些手册上内容的邪书扰乱人心,什么天赋人权,三权分立简直就是在拆皇上的底子。
原本他只是当胡闹就罢了,但竟然有朝廷重臣信了手册上的内容,当作正经事来上表陈述缘由,一气之下,皇上就命人把这个手册烧的烧、撕的撕,应毁尽毁。
但黛玉对此并不以为然,在维也纳国王下令封杀她的笔名时,她就知道,上头的人越是想封杀,这手册的内容流传越是广泛。
因此在整个京城,虽然黛玉见不到任何一张手册,但是却听到不少相关谈话内容。
甚至那些原本不识字的人,因为上头这一通封杀下来,通过口口相传也知道了手册上的内容。
巴黎的启蒙运动思想如春风细雨,润物无声传遍整个京城。
这一日中午,永竹园,黛玉仍旧在屋里轻轻翻着史书,隔着屏风,外头的丫鬟们认为自家的主子已经歇下,便轻声细语交谈。
“今日我出去买姑娘的药,听说贾府那边的戏子们闹了好大的阵仗。”一个丫鬟的声音传来。
黛玉听见是贾府的事情,虽然她不喜欢贾府这个地方,但到底是她生活多年的地处,所以她停止翻了书页,继续听下去。
“好端端的,为何会这样?”
“听说那些戏子们看了些邪书,说要出去离开贾府,自立门户生活。”那个丫鬟回答。
黛玉心中逐渐明了,虽然贾府的那些戏子们不大通诗书,但因为唱戏的缘故,还是略懂些字。
她想起上次去王子腾的宴会,像探春那样深居简出的闺阁女子都能看到手册的内容,更不用说这些能出入二门外头的戏子们。
“这戏子们是为贵妃娘娘准备的,怎么能轻易出去?”另一个丫鬟感到疑惑不解。
“那我也不懂了,听说撵出去了好几个,现在她们就在京西那边的市场上唱戏呢。”
“你们在这里胡言乱语什么。”雪雁的声音打断她们的谈话,“这是姑娘外祖母家的事情,等会姑娘听到了,又要伤心。”
“雪雁姐姐,对不起,原是我们的不是,我们再也不敢了。”两个丫鬟轻声回答,指了指身后的屏风,意思是说黛玉还在午休。
“好了,你们几个不许把什么邪书带进来,我可不想让姑娘看到这种东西。”雪雁口气缓和下来,让这两个丫鬟去看黛玉的药,自己则进入房间。
黛玉心中哑然一笑,她明白雪雁怕自己看那种书,又徒生不少烦恼,但雪雁并不知道,这手册的内容正出自于自己的手。
她很高兴自己的手册起了些作用。
但她也想知道贾府的那些戏子们到底是做出什么事来,让贾府把她们赶了出去。
这时候黛玉才发现宝玉已经有好几天没有来永竹园,看来这些戏子被赶出去的事情让他深受打击,连上门来瞧黛玉的心思也没有。
……
今日原本是黛玉计划离开温莎城堡的日子,但乔治四世坚持邀请黛玉一同前往皇家山庄,就在伦敦郊区。
乔治四世似乎已经习惯这个工业废气废水到处都是的伦敦,在前往皇家山庄的路上,他对这些灾难性的环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虽然有不少大臣向他汇报泰晤士河已经没有任何一条鱼,他也只是充耳不闻。
比起伦敦城区那恐怖的环境,皇家山庄的空气好了许多,当然远远比不上巴黎和柏林。
伦敦的各种上流社会都来参加王储的狩猎活动,幸好王储并不知道黛玉也会骑射,否则这活动黛玉又要往那些男人堆去,就是为了满足他们看女子狩猎的好奇心。
出于皇家礼仪,黛玉在拜见王储后,便找了个理由离开城堡,到花园去走走。
比起凡尔赛宫的花园,这皇家山庄就显得十分平平无奇,让黛玉感到百般无聊。
让黛玉感到惊讶的是,她在客人中看到一张熟面孔。
“黛玉小姐。”只见奥斯汀盛装打扮,“你怎么会在这里?”
黛玉朝她莞尔一笑,说:“我是受人邀请而来的,那么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她记得奥斯汀只是普通的乡绅之女,地位还没有达到可以参加王储的宴席的地步。
奥斯汀整理身上的裙子,说:“还记得我们昨天见到的那个拜伦先生吗?他身上竟然有个男爵之位,因此他邀请我和他一起参加这个宴会。”
“那可真是令人惊讶。”黛玉很高兴能在宴席上见到熟人,至少她不用感到那么无聊。
“我原本是不想来的,但我的母亲坚持要我参加,说是为了见世面。”奥斯汀无奈摊手。
正说着,她们又看见拜伦向自己走来,这会奥斯汀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这么反感,毕竟没有拜伦,她也不能来出席这个宴会。
“拜伦先生,你好。”黛玉在看过他的手稿后,对拜伦的印象好许多。
因为拜伦天生跛脚,无法参加男子们的狩猎活动,只得和女上们在宴会上喝酒,惹得不少好事贵族淑女频频往拜伦的方向看去,对他的跛脚窃窃私语。
黛玉和奥斯汀也很知趣没有问他不去参加狩猎的原因。
“听我哥哥说,你来自偌丁汉?”奥斯汀问他。
“我十岁才去那里生活。”拜伦老实回答。偌丁汉是英国的工业中心之一,也是工人运动的中心。
黛玉也只是在一旁默默听着,她知道拜伦来的目的是为了多和奥斯汀相处,她觉得拜伦先生对奥斯汀还是不错的。
有个更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黛玉眼前。
“哦,亲爱的戴维先生,你也来了。”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士朝戴维招手。
黛玉听见后忙用带来的羽毛扇子遮掩了自己的脸庞,她可不想被戴维认出来。
但黛玉的偏东方面庞很容易让他人过目不忘,更不用说黛玉在人群中气质出众,叫人一眼就注意到她。
戴维先生一步步靠近黛玉,幸而这时候奥斯汀拉起黛玉的手,让她陪自己到人工河边玩耍。
“听拜伦说,他很会划船,他邀请我们一起去。”奥斯汀拉黛玉就要离开。
这时的黛玉如同感到赦免一般,松了一口气,就要随奥斯汀离开。
“前面的小姐,等一等。”戴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黛玉忍住自己回头的冲动,只见奥斯汀回头,不耐烦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情?”
第83章 第83章
黛玉听见戴维先生的声音从背后悠悠传来:“小姐,你认不出我了吗?”
“先生何出此言?”黛玉仍是没有回头,缓缓道。
戴维大笑一声,说:“前几个月你在春日舞会上是如何信誓旦旦,难道你也忘记了吗?”
奥斯汀欲想张口,却被戴维粗暴打断,说:“这里没有你的事,你插嘴什么?”
一语说得奥斯汀低头沉默,她只是普通的乡村牧师女儿,面对赫赫有名的化学家自然不敢不应从。
黛玉稍微用力握住奥斯汀的手,用行动安慰她,才慢慢转身过来,对戴维道:“戴维先生,我没有忘记,但请你不要这么对我的朋友。”
戴维上下打量着奥斯汀,虽然奥斯汀一身华服,但在他眼中,也掩盖不了乡下人那种穷酸的气息。
“好的,是我无礼了,还望小姐见谅。”戴维傲慢地向她们道歉,口气没有任何真心实意的意思。
“哦,得了吧。”奥斯汀冷冷回答,她的小说本就是靠辛辣的语言风格出名,如今被戴维如此羞耻,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
奥斯汀在前几个月就帮黛玉搜寻英国科学界的情况,便知道这个戴维的身份和背景。
奥斯汀嗤嗤笑道:“这位先生,即使你拥有整个伦敦郊区的房子,也改变不了你和我身份相同的事实。”
戴维回答:“小姐,你就不知道了吧,国王正要奖赏我一个男爵。这可是大英帝国从未有过的事情。”
听见戴维的回答,有那么一瞬间,奥斯汀脸上花容失色,她没有想到戴维先生会的名气已经有如此大的地步。
“我来。”黛玉对奥斯汀温和点点头,这分明是她和戴维之间的恩怨,她不想把奥斯汀牵扯进来。
只见黛玉上前一步,笑道:“戴维先生,你就这么肯定你能得一个男爵之位吗?”
戴维似乎被黛玉的话逗乐了,他在几年前就已经封为爵士,如今被封这个男爵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黛玉见戴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不想戳破他的想法,这可怜的戴维先生还不知道就在昨晚,他信誓旦旦的男爵之位早已经烟消云散。
“你是什么身份?竟然可以参加这个宴会。”戴维后知后觉,从耶拿大学的唯一女学生,到如今能出席英国王储的宴会,似乎都在暗示眼前这个女孩的身份不一般。
“我是受人邀请而来的。”黛玉不想暴露自己的法兰西王室身份,于是便撒了个谎。
戴维半信半疑,把话题转移到法拉第身上来:“你那个小科学家,日子可不太好过。”
黛玉明白法拉第作为戴维的学生,肯定没少受他的气,但她面上只是说道:“他如今的日子再不好过,日后也也开始好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戴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又猜不出来。
黛玉不想理睬他,只是扔下一句话告诉他:“你去问王储可就知道了。”
说着黛玉拉起奥斯汀的手就离开。
这时候黛玉才发现奥斯汀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她以为是戴维的话让奥斯汀难过了,于是便想安慰奥斯汀,不要把戴维的话放在心上。
但奥斯汀只是抬头,有些懵懂地望了黛玉一眼,她不是傻子,刚才在戴维和黛玉之间的谈话中,她也猜到黛玉的身份不一般。
她起初只是认为黛玉是个略有钱的贵族淑女,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奥斯汀是该改变自己的看法。
一个异国女子能参加英国王储的宴会,奥斯汀能想到的就是黛玉的王室成员身份,她不敢再想下去了,至少黛玉并没有主动告诉她,她也不好探究这个笔友的身份。
正想着,她们来到河边,比起伦敦城区的肮脏的泰晤士河,这条人工河显然十分清澈见底。
拜伦已经备好船等她们上来。
“你能划船吗?”奥斯汀还是不放心拜伦的技术,虽然她不在乎那些皇家各种繁琐的礼仪,但她也不想当着所有人的面前翻船,出了大丑。
“小姐们,请放心,我划船技术是非常好的。“拜伦朝她们招手。
黛玉往河面上瞧了一眼,安慰奥斯汀,说:“这条河也不深,即使掉下去最多也只会沾湿我们的裙子。”于是黛玉便领着她一同上船。
人工河十分平缓,拜伦撑着船篙,一点一点带着游船前进。两岸绿草如茵,绿柳低垂,投下一片绿荫。
夏日的清风拂面而来,奥斯汀不像黛玉是住在宫殿里,她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打扮,坐着马车从郊区来到城堡,因此到了中午,她撑不住精神,于是摘下帽子遮在自己的脸上,依靠着船沿昏昏欲睡。
“我看到了你的希腊民族解放运动的手稿。”黛玉轻声告诉拜伦,“我觉得很有启发性。”
拜伦动作一顿,才缓缓说:“多谢小姐的赏识。”
黛玉望去已经进入午休梦乡的奥斯汀,才悄声道:“我倒是好奇这民族解放运动。先生是否可以多让我请教。”
她觉得她可以通过这个运动来推测南希她们到底想做什么。因为她从《爱国者日报》中也看见这解放运动一词。
至少她在返回巴黎时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局面。
拜伦见黛玉言语诚恳,也不再隐瞒什么,缓缓说:“你是知道,我从小在偌丁汉长大,亲眼目睹不少工人运动。”
“工人们日夜在工厂工作,却只能换来微薄的薪水。”拜伦摇头苦笑。“因此我在游历南欧时,拿出来一万英镑来帮助这些工人夺回自己应有的权利。”
“什么权利?”黛玉问道。
拜伦回答:“追求理想和自由的权利。”
他顿了一下,又说:“详细点,就是废除各种没完没了的夜班和借款利息各种事情,扩大选举权。”
黛玉似乎明白了一点,这听起来和启蒙运动的目的差不多,但她没有想到希腊已经开始努力实现这个目的。
“你看这条河,和外面的泰晤士河想比,如何?”拜伦低下身子,捧起清澈干净的水,随即泼出去。
黛玉回答:“自然是比外头的要好。”
“工业革命不仅带来了科技发展,还更加严重地加重了人们的压力。”拜伦引导她。
黛玉心下思忖,工业革命还没有完全在法兰西展开,或许她们法兰西王室面临的困境比大英帝国要好许多。
她隐约知道如何处理南希等人的问题了。
拜伦见黛玉思索,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举起船桨,插入河底的淤泥中,让船停下来。
黛玉轻轻推醒奥斯汀,是到上岸的时候了。在临走前,黛玉向拜伦要了联系住址。
“你是对拜伦先生有好感了吗?”奥斯汀脸上露出狡黠的表情,她对哥哥亨利的朋友并不感兴趣,让她念念不忘的还是那个爱尔兰律师。
黛玉笑道:“那倒不至于,只是交个朋友。”
宴会已经快进行到尾声,王储已经领着男人们狩猎归来,而戴维和各名流们不停敬酒,那些贵族们也知道戴维对自己的男爵之位势在必得,也纷纷提前祝贺恭喜。
虽然黛玉这一张偏东方的面庞在宴会上各位突出,但没有人敢上前和黛玉搭话。
一是他们亲眼目睹戴维和这位小姐之间有不少恩怨,比起一个不知名的女孩,他们可不愿意得罪戴维先生。二是在他们眼中,这女孩的身份和地位也越不过他们前头,没必要放在眼里。
乔治四世被众人拥护上台,众人尤其是戴维都在等王储谢幕前告知戴维封爵这一事情。
但直到乔治四世举起酒杯感谢众人到来时,也没有听到他要宣布封爵一事。
众人疑惑,戴维也不敢径直问王储原因,他可不想让乔治四世认为自己是不怀好意讨个男爵之位。
乔治四世下了台,戴维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如机器般轰鸣,他以为乔治四世会通过这宴会来向众人告知,因为就在前几天和乔治四世交谈时,乔治四世就向他暗示这几天会给他个男爵之位。
这才是他趾气高扬参加宴会的原因,但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脸啪啪响,似乎是他自作多情了。
而雪上加霜的是,他的助手这时又向他传达消息,说是在他离开皇家学会后,乔治四世带来的人到他的研究所细细搜寻了一番,还把他的学生法拉第带走。
戴维先生是个聪明人,大概也猜到了什么回事,虽然他在科学界的成果经得起考验,但也有部分成果是他从学生手上夺为自己所有的。
“是你……”戴维的目光终于在人群中找到黛玉,指向她,“你对我做了什么?”
黛玉无畏凝视他的眼神,收起扇子,上前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若这些盗窃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又何必动怒。”
黛玉伶牙俐齿,让戴维本就崩溃的心更加难以掩饰,戴维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险些倒下去,还是助手及时搀扶他。
不远处的乔治四世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本来对戴维的事情本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今看见戴维的表现,恐怕还不足以担任一位男爵应有的职责。
乔治四世虽然爱惜这样出色的科学家,但他不会接受这样的人掌管自己的皇家学会,因为如今戴维能敢在科学界一手遮天,把学生的科学成果占为已有,明天就能把他宫中的各种爵位占为已有,乔治四世不敢再想下去了。
“皇家学会会长是时候换个人了。”乔治四世心中想了想,他得找个一心只在科学的人,这样的人用起来才放心。
第84章
乔治四世虽然看起来是个慢吞吞的乌龟模样,但在处理皇家学会的事情上倒是雷厉风行。
先是戴维先生的会长之位被废除,退居到副会长之位,取而代之的正是戴维的学生法拉第。
乔治四世的行为给英国科学界带来一记重击,原本谄媚奉承的科学氛围一扫而空,戴维先生就是个极好的例子。
戴维不仅科学成就极高,且相貌堂堂,表面上风度翩翩,擅长左右逢源,周旋各种上层贵族社会,甚至凭借自己的巧言令色成功迎娶贵族淑女为妻,助自己从一乡村男子变为上流社会的贵族。
而正是他的行为,给原本需要冷静的科学氛围带来急躁的气息,人心浮动。人人都妄想复制戴维的成功路径,心思都没有放在科学研究上。
再加上戴维一直打压那些以法拉第为首的后起之秀,早已惹得众人不满,如今乔治四世的颁布一下,让法拉第等人大快人心。
在高兴之余,法拉第也冷静下来,乔治四世处理戴维定是有原因的,但他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件事情。
但法拉第也不是那么好糊弄,他立刻想到黛玉,首先黛玉的身份是法兰西王室成员,才有可能会接触到乔治四世这样的英国王储,二是黛玉在耶拿大学就已经和戴维结下梁子,只有她才会出手整治戴维,不惜得罪英国著名科学家。
只是法拉第不知道黛玉是怎么借乔治四世的手给戴维一个教训。
且说黛玉并没有打算在伦敦逗留太久,现在她的目标已经完成,一是知道拿破仑还在荒岛上,二是解决戴维先生对她造成的麻烦,三是成功和笔友奥斯汀见面,至于和拜伦认识,是算意外之喜。
原本奥斯汀想挽留黛玉再多呆伦敦几天,她想亲自领黛玉去参观自己的别墅和拜访家人。
但黛玉还是婉拒了她,本来因为乔治四世的宴会一事,黛玉就比原计划多留了一天,她不能再拖延下去,再多逗留一天,巴黎就多一份危险。
最终奥斯汀还是依依不舍地放开黛玉,约定好日后一定再来伦敦看她。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奥斯汀奇思妙想,她现在身为一名销量遥遥领先的作家,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供她出行到异国他乡。
黛玉不可能会让奥斯汀跟自己返回巴黎,这样她的王室身份就隐瞒不住,虽然现在的奥斯汀已经对黛玉的身份产生怀疑,但是黛玉觉得自己的身份能瞒一天算一天。
就在黛玉不知如何张口拒绝奥斯汀的要求时,她的哥哥享利立刻替黛玉拒绝了。
虽然奥斯汀算是个比较出名的作家,但她从来没有在众人面前露面,大家只知道《傲慢与偏见》的作者是女子,并不知道该作者的容貌和长相。
没有名人效应,奥斯汀的旅途安全不一定能得到保障。
再说奥斯汀一家都在为这个唯一富有的女儿物色男子,不可能放任她出国,若奥斯汀回国回来,带来一个异国男子这还得了。
因此奥斯汀去巴黎的计划就暂时搁浅。
在临别前,奥斯汀领黛玉去一家伦敦的诊所,因为她无意中知道黛玉的肺部并不好,担心得不得了,她身边就有不少因肺病而去世的例子。
“你必须跟我去看医生。”奥斯汀难得露出强势的一面,非要拉黛玉去伦敦一家有名的诊所。
黛玉摇头苦笑道:“我从小会吃饭时就会吃药,请来不少神医皆没有见效。”
“那可不一样,论医疗技术,伦敦比巴黎好许多。”奥斯汀客观地告诉她,因为伦敦糟糕的空气,产生不少肺部发病的人,而这些伦敦的医院,在见识到各种各样的肺病例子后,治疗肺病病人更加得心顺手。
奥斯汀说:“这家医院就是专门治疗肺病的,伦敦的肺部发病病人都是从这里治疗好的。”
黛玉想着或许也可以一试,便应从了奥斯汀的要求。
在就诊的过程十分顺利,黛玉发现伦敦的医生和她在东方见到的太医并不一样,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清一色的大白褂,就像在耶拿大学看到的化学系学生一样。
黛玉想着这治疗似乎和化学有点关系。
“小姐的病似乎有治疗过的迹象。”医生在诊治黛玉时,询问黛玉的病理情况。
因为久病成医,黛玉也知道如何向医生细致地描绘自己的病况,比如每逢春夏交际时节,她总是会犯咳疾,使用了多少药,总是不见效。
医生见黛玉虽然面色苍白,但并无低烧情况,便说:“应该不是肺结核,或许是小姐来得及时,肺部发病还没有到肺结核的地步。”
听见肺结核一词,奥斯汀如听虎色变,她可是知道这肺结核的厉害之处,忙对医生道:“你确定她真的不是肺结核?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医生似乎因为奥斯汀的质疑而惹恼,说:“我能确定,至少这位小姐无发热无咳血的情况,但久病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挑选几个药方,早早治好并没有问题。”
于是这位医生便开了个药方,小药瓶子里面是小手指指甲大小的白色药粒。
“就这些药能治疗好吗?”奥斯汀记得她在乡村诊所时,那些医生是通过放血治疗来治病救人的。
医生听奥斯汀的说法后,不屑道:“放血治疗是最便宜的方法,但也是最危险的方法。这位小姐并没有病重到如此地步,我不建议放血治疗。”
说着他扫了扫黛玉只有点血色的脸庞,怀疑若一放血,只会要了这小姐的性命。
黛玉在巴黎时就请来医生为她自己诊治过,但巴黎的医生能力有限,不敢轻易开药,也只是建议黛玉利用大自然疗养法。
现在黛玉瞧着这伦敦的医生,心里也就只信个三四分。但她还是买了药瓶,正如医生所说,她的药果然不便宜,幸而黛玉光是自己的稿费就足够支付得起。
辞过奥斯汀,黛玉终于返程回巴黎。
永竹园内,黛玉终于等到多日不见的宝玉,宝玉一上门就唉声叹息,黛玉见宝玉如此颓丧,也不好让雪雁赶他出去。
只见宝玉一进门,就把前几日发生的事情一股脑抖了出去。原来这些戏子们因老太妃去世,本是要从梨香院散出去的,但戏子们不肯,贾母便都送入大观园给各位姊妹当丫鬟使唤。
结果还没几天,园子就闹出戏子们与婆子们之间的大戏,惊动了王夫人。
而王夫人也就借这缘由,撵了大观园里许多人出去,其中就包括宝玉的大丫鬟晴雯。
说到晴雯,宝玉不由流下泪来,说什么晴雯娇生惯养,又正值病中,出去不正是要要了她的命。
黛玉在案边听着,心下想着她素日与晴雯交集并不多,至少没有和宝玉的另一个丫鬟袭人那样如此亲近。
但她想起宝玉送她日帕子的那一晚,传信的正是晴雯,而宝钗来探望宝玉的那一晚,害她闭门羹的也是晴雯。
但黛玉介意的不是晴雯关门,而是宝玉闭门与宝钗说笑。虽然现在她已经不在乎此事。
再且说平日里王夫人就暗中在背后说晴雯眉眼身段都与自己相似,虽然没有哪个人当面告诉黛玉,但黛玉心思细腻,下人嚼舌根此事时碰巧被她听到了去。
或许是物伤其类的意思,黛玉心中不由向宝玉多关心一下晴雯的情况。
宝玉发愁:“晴雯病了,若在园子里还好,出去了连个太医都寻不着。”
见宝玉手足无措的样子,黛玉忍不住道:“你可以多花点银子求太医去照看,或者寻个郎中开药方。”
“晴雯在被赶出去前就已经找人看过了,可是都没有效果。不过听麝月说,有个西洋膏药是有用,只是现在她在园子外,不好把药膏拿出去。”宝玉已经急着脑门冒汗。
因为这药膏原本是给王熙凤使用的,如果在怡红院给晴雯使用,没有人敢问这药膏的来源,问就是宝玉拿的。
但晴雯现在在外头就不一样了,如果被有心人看到晴雯使用王熙凤才有的膏药,只会被当成是小偷,所以宝玉才着急。
在黛玉知道晴雯是得了咳疾,且西洋药对晴雯有点效果后,便想起自己从伦敦带来的药瓶。
黛玉还没有贸然直接用药,她原本是打算给法兰西化学家拉瓦锡鉴定一下,但如今看这个光景,晴雯是等不到自己从伦敦回到巴黎。
于是黛玉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便从小皮箱拿出那药瓶,命雪雁分出一部分,包起来给宝玉。
“这是我在鸿胪寺得到的西洋药,也是治疗咳疾的,你可以先给晴雯试试。”黛玉缓缓道,“这药粒小,不会被旁人知晓了去。她可以放心使用。”
宝玉没想到黛玉这里果然有西洋药,他今日上门不光是为了看黛玉,更是为了要到西洋药,因为宝玉认为黛玉身处鸿胪寺,和不少异域商人交往,多多少少都会有他想要的西洋药。
“快去罢。”黛玉打发宝玉出去,独自回到床上,痴痴地坐着。
如果这西洋药真的可以治好晴雯的咳疾,那么黛玉对这药瓶的信任又多了几分,当然最后的定夺还是交给拉瓦锡。
这西洋药或许能缓解晴雯的病情。
黛玉不这么做,晴雯的病就没有好的可能,想到此处,黛玉心下安定了些,她希望这西洋药瓶能起到如伦敦医生所说的效果。
第85章
黛玉回到巴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药瓶送给拉瓦锡,拉瓦锡身为出色的化学家,对于药物成分的鉴定还是十分熟悉的。
国王已经派人在杜伊勒里宫门口等候,出门迎接的正是特蕾莎,见黛玉一路风波劳累,特蕾莎忙含笑挽着黛玉一同上楼。
“父亲已经知道你成功说服乔治四世,他非常高兴。”特蕾莎告诉黛玉。
黛玉也只是勉强笑道:“我只是把他建立反法联盟的时间推迟了,未来他肯定还是要坚持的。”
特蕾莎回答:“总比现在这内忧外患的局面好,只要在这段时间内,我们把内部管理好,还担心未来的反法联盟吗?”
黛玉心下思考,虽然乔治四世犹豫是否要建立反法联盟,但她带给乔治四世的理由都是有时效性的,等俄国的沙皇位置尘埃落定,以及普鲁士王储娶到一位公主,反法联盟的缺点就不复存在,那时候黛玉再怎么游说,也劝不住乔治四世。
所以她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想出法子,虽然这段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二人正说着,黛玉和特蕾莎来到正厅,只见路易十六正襟危坐在国王的宝座上,自从经历法国大革命和被拿破仑软禁在凡尔赛宫后,国王的性子比以前强硬了许多,至少他明面上是个威严的一国之君。
因为国王认识到自己以前就是性子太温和,才被那些大臣们登鼻子上脸,所以国王在从拿破仑手中拿回实权后,性子也渐渐变得难以琢磨,有他太爷爷路易十四的影子。
因此黛玉和特蕾莎即使身为国王的女儿,也不敢在礼数上怠慢。
“我的女儿,你做的很好。”国王让黛玉上前,亲手抚摸她的脸庞,黑眼珠黑头发,正是高贵的罗马人的象征。
只是国王觉得有些怪怪的,却瞧不处哪里有异常。黛玉一下子就敏锐地捕捉到国王的神情变化,但也只是视而不见。
“如果没有你,恐怕我们又要被送上断头台。”国王开始回忆,想起那个仍躲在柏林的夏尔,无奈摇头。
“大英帝国的伦敦是怎么样的。”国王已经许多年没有去过伦敦,不知道伦敦的工业革命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着。
但日不落帝国的名声已经从海上的港口传到巴黎,这让国王不得不提高警惕。
黛玉仰头答:“伦敦的工厂很多,工厂的蒸汽机日夜都在轰鸣。”
国王皱眉:“难道这就是英国建立反法联盟的底气?”
“是,也不是。”黛玉摇头,工业的发展也带来恶劣的环境,这些环境带来的问题迟早会爆发。
“巴黎的工厂并不多。”黛玉提醒国王,“但是英国也会因为污染环境而付出代价。”
她在和奥斯汀去伦敦诊所时,就见到不少因污染而疾病缠身的病人,让她感到触目惊心。
国王想起前几日不少大臣建议在巴黎城内大幅度增加建立不少工厂,比如纺织厂、钢铁厂、建筑现在的法兰西的工业化程度并没有达到像伦敦的地步。黛玉从伦敦回来,提议国王可以开设工厂,但不能把污染物大幅度排放到空气或者河流中。
国王笑说:“可这样也比不上大英帝国。”
黛玉思考片刻,回答:“总比什么都不做好。”她在普鲁士和俄国时,发现这几个国家的工业化和法兰西差不了多少,而是伦敦走到了前头。
在大英帝国发展工业化时,法兰西和俄国以及普鲁士还有奥地利仍在为各种领土问题没完没了的打战,没有意识到英国在某个角落偷偷发展工业化。
等这些国家回过神来后,才发现英国早已凭借领先的工业革命确确实实成为了日不落帝国。
原本国王还在犹豫是否批准这些大臣们的要求,如今听见从伦敦回来的黛玉如此说,他心中更加确定了七八分。
出使英国的王储和公主不光只有黛玉一个,但能深刻领会英国的工业化以及污染带来的危害,也就只有黛玉能看出其中的要害。
那些出使回来的人,要么不把伦敦的工业化当一回事,要么迈开大步学习伦敦,疯狂地建立工厂,排放比伦敦还要多上十几倍的污染,争取追上大英帝国的步伐。
但结果而知,没有赶上伦敦的工业化程度,反而搞毁了自己的环境根基。
如今黛玉身为公主,也不能在政治上过多插手国王的事务。
她一面思考,一面回到自己的富丽堂皇的房间,这时有侍卫来向她汇报,他们在枫丹白露镇抓到一个可疑人员,正是和巴士底监狱越狱事件相关的人物。
黛玉抬眼,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他好像叫什么莱利。”侍卫回答。
她想起来莱利就是那一晚和她对接的人,也算是南希身边的第一接触人。
但黛玉不能直接当面去问他,因为莱利是见过她的,若自己出面,便暴露了自己的公主身份。
“在我离开伦敦的时间,《爱国者日报》是否正常发行。”黛玉问道,她在日报上发表自己的诗歌后,就特意用歌德的住址订这家报纸,免得暴露自己的法兰西王室身份。
歌德在黛玉离开伦敦前也离开巴黎,说是要去柏林见一见他的老朋友席勒,因此他的住处是空着的。
虽然国王下令封杀这《爱国者日报》,但也拦不住南希等人偷偷发行,而黛玉身为报纸的发表人之一,自然有渠道可以获得报纸。
在黛玉的命令下,侍卫每天都把自己乔装打扮成普通人家的模样,每天蹲在歌德的公寓外等报纸。
起初侍卫提出可以去抓捕送报纸的人,通过送报人来抓南希等人。
但黛玉摇头拒绝,她从安娜的报社中认识到,这些报社成员能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他们只会把内容送到各地印刷厂,再从印刷厂送出到买卖人的地处,经过好几个地处和各种各样的人的手。
因此她是不可能从送报人的手中得知南希的相关消息,相反还会打草惊蛇。
“这报纸一直都在发行,销量似乎都很不错。”侍卫回答,“国王都气疯了,但也断绝不了。”
黛玉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微笑,她知道报纸的销量是在借安尼的名气的基础上提升的,而报纸上的其他内容后来居上,使《爱国者日报》的销量更加遥遥领先。
报纸正常发行,意味着南希仍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
“那个莱利有说出越狱的其他人吗?”黛玉问道。
侍卫摇头,说:“他一句话都不说。”
黛玉在第一次见到莱利时,就认为他是个稳妥谨慎的人,因此她不指望能从莱利身上知道什么。
“把他看好,好生侍候着,不许让他跑了或者自尽了。”黛玉命侍卫离开,心下思索如何处置这些人。
她记得明日就是她交稿的日期,自从黛玉帮助南希的报纸提升销量后,她们之间就约定好每周的一天到第一次见面的酒馆碰面交稿,这倒是跟踪南希的好机会。
黛玉可以从南希口中探一探虚实。
……
黛玉送出去的西洋药比她想象中的疗效要显著许多,听宝玉回来说,晴雯用药后的第一个晚上,就出了汗,第三天烧就退了,虽然现在晴雯的身子还是有点虚弱,但是咳疾等情况都比之前好许多。
“有效就好。”黛玉见宝玉一副喜怒形于色的样子,忍不住笑。
宝玉又忧愁起来,说:“即使睛雯病好了,但她现在也没有地处去。”
“她可以回到老太太身边。”黛玉提醒宝玉。
黛玉记得晴雯是贾母送给宝玉的,论理晴雯被赶出大观园,还是可以回到贾母这边的,凭借晴雯的样貌以及顶尖的针线活,她在贾母身边的日子也不会太差。
但宝玉摇摇头,说:“老太太是不会把这小事放在心上,撵出去就撵出去,岂有回来的理,只是晴雯还有什么立足之地。”说着又一副担心的样子。
宝玉没有把王夫人早已向贾母告晴雯的状说出去,王夫人说这晴雯依依妖妖不守规矩,是个狐媚子。
听到王夫人的评价,纵然贾母有要回晴雯的心思,如今听见王夫人这么一说,也打消了心思。
对于贾母和王夫人来说,这些丫鬟们不过是阿猫阿狗,一时高兴养在身边也就是了,不高兴或者无用就扔在一边,任其自生自灭。
此时黛玉心下暗伏,她对晴雯也算是知根知底,虽然永竹园已经买来数几个丫鬟,但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的,黛玉用起来也有顾虑。
但这晴雯在黛玉进入贾府前就已经是贾母的人,晴雯的性子黛玉也是清楚,爽利泼辣,她的永竹园正缺少像晴雯这种性子的人。
在潇湘馆时,那些丫鬟们还有贾府的嬷嬷们压着,再加上黛玉一直是奖罚分明,那些丫鬟们也不敢在大观园造事。
但现在的永竹园,虽然仍是一片平常,但黛玉觉得还是少了个能压住丫鬟们的人,她从林家带来的嬷嬷年事已高,不像在潇湘馆那样可以压得了人。
而雪雁性子比较温和,是镇不住那些丫鬟们,更不用说黛玉买来的小厮们,眼下晴雯的性子正好符合黛玉的需求。
“我去求老太太,拿了她的卖身契,让晴雯跟了我去。”黛玉告诉宝玉。
宝玉高兴地答应黛玉的要求,只要晴雯能平安,她跟了黛玉也不错。
……
回到巴黎,当拉瓦锡带着鉴定的结果来找黛玉时,黛玉正准备出去会见南希。
第86章
比起伦敦的糟糕天气,巴黎湛蓝的天空显得十分明媚,她已经从拉瓦锡那里知道伦敦带来的药瓶的成分是安全的。
拉瓦锡不仅作为亲近法兰西王室的财务管理官,而且还是出色的化学家,她相信拉瓦锡的鉴定没有问题。
于是黛玉对药瓶的疑虑也立刻打消偏见,开始按照医生的要求用药,药是否有效,等入秋的时候立刻分明了。
这次黛玉出门换了一身普通人家的打扮,她特意戴上帽子,压低帽沿,遮住自己一半的脸庞,她不想被认识的人认出来。
黛玉第一次睁开眼睛看巴黎的真正模样,作为法兰西王室成员,她一直出入各种高档场所,如某位伯爵的豪华别墅或者流传下来的城堡。
她从来没有留意到路边的各种各样的人。
道路两边有好几家香喷喷的面包店,胖乎乎的糕点师不停地招揽路过的客人,对面的花店老板欲想和糕点师讨价还价,想用一大束鲜花换取一小块奶油蛋糕。
隔壁的裁缝店正源源不断进货从纺织厂送来的衣料,裁缝一面出门迎接,一面摇头抱怨工厂的出货速度越来越慢。
巴黎烟火气使其工业化还没有像伦敦那么发达,但黛玉也注意到不远处已经建立工厂,蒸汽机的轰鸣声由远而近传来。
在国王批准在巴黎建造工厂后,这些金钱实力雄厚的老板立刻让工厂在巴黎拔地而起,黛玉仔细望了天边,从工厂排出的气体倒是比伦敦干净许多,至少只是白色烟气,而不是像伦敦源源不断喷涌出黑漆漆的气体和污水。
国王确实把黛玉的建议听取进去,他让老板们一直很克制地控制巴黎城内的工厂数量。
黛玉为了避免暴露身份,这一次她选择先乘车到歌德的住所门口,再走路前往将要见面的酒馆。
这一次黛玉只带上几个机灵的侍卫,打算在会见南希后,命侍卫们悄悄跟踪她。
这一次南希确实很小心,她披着斗篷,直到进入酒馆后才把斗篷上的帽子摘下来。
这一次南希替黛玉点了被白葡萄汁。
“我似乎还没有到可以喝白葡萄酒的年龄。”黛玉想起法兰西王后对她的告诫,如果回去王后闻到黛玉身上的酒味,肯定会狠狠罚她关禁闭。
南希这才察觉过来,笑说:“不好意思,我忘记你还只是个女孩子。”于是南希便换了一杯柠檬汁。
说着她端详黛玉的脸庞,现在的黛玉已经是个少女的模样,再过个一两年也是出嫁的时候了,到时候她就可以光明正大请这位安尼小姐喝葡萄酒。
“南希小姐,请问你为何穿的把自己如此遮得严严实实?”黛玉问道。
南希苦笑一声,说:“法兰西王室要通缉我呢,我只得把自己隐藏得好好的。”
黛玉没想到南希真的是通缉犯,她还以为是莱利吓唬她。原来在黛玉离开巴黎的期间,国王越发忌讳《爱国者日报》上的内容,便下令开始通缉南希。
“你被通缉,就更不应该露面。”黛玉替南希担忧。
“原本我是想派莱利来和你接头的,但是他已经被抓到监狱中,而除了我和他,没有人见过安尼小姐,所以只得由我亲自出面迎接你。”南希无奈地替自己倒上一杯白葡萄酒。
“但你也没必要搭上自己的人身安全。”黛玉淡淡回答。
“不,我不能食言,尤其是和安尼小姐承诺。”南希太明白如今报社的成功,离不开安尼的名气。
“国王为什么要通缉你?”黛玉一点一点深入话题。
南希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说:“我们这些发行报纸的,就肯定会面临这样的危险,不过是国王不喜欢我们报纸上的内容。”
黛玉笑道:“再怎么不喜欢,也不至于到通缉的程度。”
听见此言,南希的目光冷下来,口气也变得有些冷淡,说:“那么安尼小姐是担心会影响自己的名声吗?”
“如果是这样,安尼小姐可以另寻他处。我们也不会阻拦你。”南希仰头,将白葡萄酒一饮而尽。
黛玉摇头,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报纸上所说的公社的可行性。你是知道的,我拿到报纸后,也不可能只看自己发表的诗集。”
南希有些意外地放下酒杯,在她的印象中,黛玉并没必要去了解这些,因为以安尼现在所拥有的财富,不会主动去了解什么公社的理念。
但是南希可不会将自己轻易交代了出去,只是沉默地凝视黛玉许久,最后才一边给自己再次倒上葡萄酒,一边缓缓道:“你这样的出身,一定是巴黎城内的上流社会的贵族,自然是不会理解底层的苦处。”
黛玉并没有因为南希的话而恼怒,她只是继续听南希说下去,最后问她:“那你除了在报纸上发表各种观点,还有什么实际行动吗?”
南希欲要张口,脸上忽然浮现惊慌失措的神情,黛玉看见南希脸色变得煞白,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南希立刻起身疾步走向酒馆深处的一个小房间。
黛玉顺着南希的目光望去,才发现酒馆进来好几个侍卫,但不是她带来的侍卫。
“你们怎么敢?别把我的客人都吓跑了。”酒馆老板见好几个侍卫闯进来,忙上前阻拦,生怕侍卫们一时不高兴把酒馆砸了。
只见领头的侍卫站出来,神色严肃,问酒馆老板,说:“你们这里有没有女顾客?”
黛玉听到女顾客一词,心下猜测难道是国王发现黛玉去这些不伦不类的酒馆,要把她捉拿归杜伊勒里宫?
她忙有些心虚地低下头,伸手用帽子压住帽沿,不想被侍卫们认出来。
来酒馆的女人并不多,酒馆老板立刻指了黛玉那一桌,侍卫们看见那一桌座位上果然坐着一名女子。
领头的侍卫慢慢靠近,黛玉越听见他们靠近的脚步声,越把头埋得更地,她希望侍卫们没有认出她。
“是你?公……”领头的侍卫看见黛玉做出闭嘴的手势,他便识趣地闭上嘴巴,没有把话全部说出来。
“如果你的父母知道你在这里,你肯定会被他们关禁闭。”侍卫对黛玉道,“你得尽快离开这里。”
因为黛玉在指挥上打败拿破仑一事,在宫中的侍卫们中取得很高的威望,因此这些侍卫们虽然认出自己的公主在这种酒馆的地方,但也并没有为难她。
黛玉抬头,知道侍卫们已经认出自己,索性也直接问道:“我为什么要离开,我经常和我姐姐特蕾莎来这里偷偷买柠檬水。”
看来这些侍卫这些侍卫是另有所图,并不是冲着黛玉来的,她也略放下心来。
“根据知情人给的消息,有个通缉犯在这个酒馆,为了你的安全,你必须离开。”侍卫解释。
黛玉这才知道侍卫们是冲着南希来的。
“或者你应该有见过那个女通缉犯。”侍卫环顾四周,让剩下的人把酒馆为数不多的女性赶出来,聚集在一起。
这些女顾客和女服务员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慌失措叫起来。
“你们再叫喊,我都把你们抓进巴士底监狱。”侍卫亮出凌厉的长剑,威胁女士们不许出声。
原本还比较强势的酒馆老板也不敢张口说话,只是在一旁默默观望,希望这些侍卫的到来不要影响他的生意。
“够了。”黛玉的声音虽然纤细,但在此刻却无比有力量,“这里并没有什么通缉犯。”
那个领头的侍卫欲要分辩,黛玉忙怼回去:“你怎么能保证你得到的消息是真实的?”
“可是……侍卫似乎有些不服气,但他细想也认为黛玉说的没错,他们还没有确定消息的真假,就急匆匆赶来酒馆抓人,就是为了抢先一步邀功。
黛玉又道:“你们这样冒冒失失进来,只会惹人众怒,如果国王知道了,你们……”
侍卫擦拭脑门上的冷汗,表示是自己冲撞了酒馆里的顾客们,立刻散走剩下的侍卫,让他们把人放走。
黛玉虽然也有过把南希抓起来的心思,但若南希入狱,自己也就无法通过南希来了解更多的事情,另外一个途径也就是莱利已经折了进去。
她总觉得南希和法国大革命逃脱不了干系,毕竟上一次的法国大革命的煽动,就是拜《爱国者日报》所赐。
今日的交谈中,黛玉试图言语中打探南希的消息,但南希的嘴巴也很严,一直没有透露任何消息。
因此今日不论如何,她都要先保下南希,为的就是放长线,钓大鱼。至少她要保证未来的预言不会因南希而起。
侍卫们细细将所有的女士打量过一遍,然后登记她们的信息,打算回去后对照一下,如果莱利愿意的话。
最后对酒馆老板恶狠狠地说:“如果以后我发现那个通缉犯真的曾经在你的酒馆呆过,你这酒馆的生意也就别想开了。”
这时酒馆老板早已没有一开始的大胆,而是战战兢兢说:“我发誓,我向上帝发誓,我的酒馆可没有什么通缉犯。”
侍卫扫了扫所有的女性,再次对酒馆老板说:“你们酒馆所有的女性都在这里了吗?包括你的员工。”
酒馆老板的眼皮套拉着,最后把目光落到黛玉身上,恍惚道:“我记得这位小姐是和另个小姐一起喝酒的。”
领头的侍卫回头望向黛玉,脸上变得更加神秘莫测,阴晴不定。
“对,还有一个女性溜进那个房间。”酒馆老板拍了拍脑袋,指向南希躲藏的房间。
第87章
听见酒馆老板如此直接点出南希的去处,黛玉一瞬间感到有些惊慌,但面上仍然镇定,只是淡淡道:“我确实有和一个女顾客一起喝酒…”
“你怎么能喝酒!”那个领头的侍卫厉声打断黛玉的话,“你的父母知道了,肯定要狠狠罚你的。”
就在领头的侍卫说话时,黛玉看到不远处她自己亲自带来的几个侍卫想起身上前保护黛玉。
黛玉及时地给他们一个眼色,让他们先不要行动。
“我没有喝酒。”林黛玉见侍卫们已经开始靠近南希躲藏的房间,心中有些着急,她可不能让侍卫们打开门,让南希被抓入巴士底监狱。
“那个人是我的姐姐。”黛玉撒谎,“是她喝了酒,她躲起来是不想被你们看到。”
侍卫们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一个公主在酒馆里喝酒确实不是什么好的形象,尤其是法兰西王室的名声在慢慢变好的情况下。
领头侍卫脸上仍是半信半疑,说:“我在出门前刚看到她还在宫中,怎么又跑到这里来?”
黛玉在这几秒钟早已精心编织好谎言,缓缓道:“她就是故意在你们出去前露面给你看,好证明她没有去酒馆。没想到她还是被你们看到了。”
听黛玉此言,侍卫们便打消了打开房间的门的打算,作为侍卫,最重要的是维护王室的颜面,如果一个公主烂醉如泥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确实有损王室形象。
“我这次不会告诉你们的父母,但下一次就不一定了。”领头的侍卫摆手,离开前仍往南希的房门瞄了一眼。
“多谢先生。”黛玉目送他们离开,心中终于松口气。她不担心领头的侍卫是否会去向特蕾莎对证,因为特蕾莎来这个酒馆喝酒确实是事实,只不过今天没有去罢了。
特蕾莎本来就是偷偷溜出去喝酒的,侍卫问她,她肯定不会承认,但在侍卫眼中,特蕾莎越是否认,他就越确定此事和特蕾莎有关。
再说,侍卫们也不会因公主喝酒这事情去向国王告状,比起得罪公主,他们更愿意把这件事遮下来,算是讨好公主的一个手段。
旁边的酒馆老板从黛玉和侍卫们之间的谈话也察觉出黛玉的身份不一般,否则这些侍卫们怎么会对她恭恭敬敬,如此客气。
他猜测黛玉是巴黎上流社会的贵族淑女,想到自己这个破破烂烂的酒馆竟然会有上层社会的人踏足,他忙换了一副嘴脸,说要送黛玉几杯柠檬汁,来谢罪刚才自己的行为。
黛玉只是淡淡地拒绝酒馆老板的赠酒,让众人散开,自己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前轻轻敲了房门,叫南希出来。
“多谢你的帮助。”几分钟后,南希惊魂未定地坐在位置上,“如果他们真的要闯进来,我恐怕就要在那个房间里的下水道躲上一夜。”
想到那个污水水道,南希忍不住感到恶心颤抖。南希也给自己留了一手,没有傻乎乎地在房间等着被抓入巴士底监狱。
“我虽然在房间里头,但外面的动静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南希缓缓道,脸上变得有些陌生,她的口气没有像一开始那样和蔼可亲。
黛玉意识到南希已经开始怀疑她的身份,在巴黎非名流贵族,是指挥不动那些侍卫们的。
“你是因为这件事怀疑我了吗?”黛玉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质问南希。
南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已经是她倒的第三杯了,说:“虽然你出面帮助我躲过一劫,但是你和侍卫们之间的交谈,很难不让我起疑心。”
黛玉笑道:“你应该知道,路易十六的小女儿是安尼的忠诚读者,她是经常召见我入宫,探讨诗集相关的知识。”
南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法兰西最小的公主是安尼的忠实粉丝已经是公开的事情,她还听说这位公主为了更好地学习南希的作品,还专门从东方请大诗人来入宫教授。
“如果是这样,安尼小姐在我们出版的报纸上的诗集,也应该被那位公主瞧见了。”南希分析,心想如果公主也能从报纸上学习一些内容,或许对自己也有不少帮助。
“所以你会把我的行程告诉国王吗?”南希的嘴角抹上一丝冷笑,现在的她可是法国的通缉犯,今日她可是一身把自己遮着严严实实的,才敢到巴黎城来,到了酒馆后,为了避人耳目,她还特意挑选一个无人注意到的角落。
但是南希还是没想到自己的身份还是吸引了侍卫前来。
黛玉摇头,说:“我为什么要上报给国王,这报纸的销量提升,我在其中也没少出力,若国王较真起来,我也不能独善其身,我现在好好的,还是因为国王看在我是公主喜欢的诗人的面子上。”
南希垂眼,向黛玉道歉:“是我太紧张了,不应该怀疑到你头上,但我现在也不能久留。”说着南希拿上黛玉送来的稿子,重新戴上斗篷帽子,匆匆离开酒馆。
黛玉虽欲想阻拦,但也没有做出实际行动,她明白南希的谨慎小心,南希是不会轻易把报社的相关事情说出去。
从南希疲惫不堪的神色和被抓的莱利来看,他们正在为某件事情忙碌着,黛玉知道,巴士底监狱事件不过只是个开始。
黛玉带来的侍卫,一部分已经悄悄上前跟踪南希,剩下的部分在不远处暗中保护黛玉。
黛玉走出酒馆,瞧见不远处的贫民窟仍旧是平常,现在的她才知道,巴黎不仅有金碧辉煌的古堡、带着喷泉大花园的别墅,更多的是还有摇摇欲坠的房屋,各种肮脏的街道。
她看见几个女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从高档的面包房出来,迈入黑漆漆的贫民窟,而后面跟着的是个身穿华服的人,看起来像是她们的老板。
“你们在里面最多呆十分钟,十分钟后再不出来,今天你们的活全部白干!”那个老板尖刻的声音传来。
黛玉有些不满地蹙眉,但还没细想什么,侍卫们开来的马车已经停在她跟前。
“公主,可以上车了。”侍卫掀起帘子,黛玉只得叹了息,上马车前往杜伊勒里宫。
黛玉回到宫中,此刻薛宝琴已经开始收拾行李,虽然现在刚入初夏,但东方商人希望能在新春前回到东方,因此在打点好各种商品后,他们便辞过国王,准备离开巴黎,启航回家。
“这些日子多谢公主的照顾,如果没有公主,我也见不了这么多的世面。”宝琴热切地挽着黛玉的手,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她们的关系已经密切非常。
黛玉把自己从街上买来的一些二手书送给宝琴,让她带回东方,但宝琴摇头拒绝。
“我身为一女子,带这种书回去,只怕要被治罪的。”宝琴非常清楚这些书的利害关系,不敢轻易接受。
“你不会的。”但黛玉也不强求,便给了宝琴些巴黎的油画,画上画的是巴黎的城堡风貌,“你带回去,你姊妹们肯定会喜欢。”
薛宝琴这才接下了油画,最后二人含泪告别了依依不舍地离去。
她刚上楼,就瞧见阳台上特蕾莎正痴痴呆呆地望着远方,黛玉忙上前问姐姐有何事。
夕阳的光辉撒在特蕾莎的身上,黛玉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听见她沉闷地说:“还记得那个想二婚的奥地利表哥吗?”
黛玉回忆起来,想起就是在不久前和普鲁士王储在宫中打了一架的奥地利王储。
“怎么了。”黛玉看在特蕾莎忧心忡忡的样子,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结果,”难道,难道你嫁给了他?”
“哦,没有。”特蕾莎见黛玉脸上的神情,忙解释,“他娶了我们表妹为妻。”
“那也是件不错的事情。”黛玉一面客观地说,一面观察到特蕾莎脸上有些失落的神情,“难道你后悔没有答应表哥的求婚?”
她知道一开始王后是想撮合特蕾莎和费朗茨二世,但是特蕾莎听说他结过婚后,就对他没有任何兴趣了,后面他和普鲁士王储大打出手更是让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没有,我只是不知道未来我会何去何从,我会成为谁的妻子,又是谁的母亲。”特蕾莎情绪越来越失落。
特蕾莎确实有过掌权法兰西的野心,但先不说还有自己的弟弟夏尔压着,就说在国王出巴黎城去凡尔赛宫狩猎时,权力暂时地停留在她的手上时,但她却没有管理好巴黎的事情,相反导致巴士底监狱事件的爆发。
从那以后开始,特蕾莎意识到和打败拿破仑的妹妹相比,她差得实在是太多。
这一年来,特蕾莎一直亲眼目睹自己的妹妹正在飞速成长,慢慢地越到她这个姐姐的前头。
幸而特蕾莎也不是什么心胸狭窄的人,她不会妒忌妹妹的才能,如果这法兰西的权力落到黛玉的身上,而不是那个怂包夏尔的手上,她也是非常乐意看到的。
现在的特蕾莎已经到出嫁的年龄,除了法兰西王后,宫中的大臣们也开始谋划她的婚事,努力让法兰西的利益最大化。
“父亲在知道奥地利王储要结婚时,他也给我找了个人选。”特蕾莎苦笑,“不是什么高贵的王储,也不是什么名流贵族。”
门当户对,这是世界的共识。黛玉似乎意料到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在她姐姐的身上。
“父亲要我嫁给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远方亲戚。”特蕾莎险些哭出来,她现在确实有点后悔没有接受表哥的婚事。
第88章
从身边的女仆口中,黛玉这才知道特蕾莎口中的所谓的远方亲戚,并没有像如她说的那样身份卑微,原来路易十六是想把特蕾莎许给她的堂兄,安托万。
黛玉的记忆慢慢浮现,她隐约记得这个安托万是另一个她叔叔的儿子,但从法国大革命后,他们一家就成功逃离巴黎,至今仍然不敢返回巴黎。
这个安托万的身份和未来的一国之君费朗茨二世相比,安托万这个旁系家族就显得微不足道,因为这就几乎断绝了特蕾莎身为一国的王后的可能。
法兰西王后自然也不能接受国王的安排,但她的奥地利王室同龄男孩已经都有了婚约,不可能再把特蕾莎塞进去。
虽然面对母女俩的大吵大闹,路易十六仍然坚持自己的决定,作为一名国王,他在这几年的相处也明白特蕾莎的心思,但从特蕾莎的表现来看,她的能力配不上她自己的野心。
尽管特蕾莎口口声声说自己不会去嫁给什么堂兄,国王已经开始命人打点好金银首饰,过几天就把她送到堂兄的城堡,举行皇家婚礼。
在黛玉细细了解国王的继承顺序后,她这下理解特蕾莎和王后为何如此情绪激动。
按照继承顺序,她的弟弟夏尔是第一顺序的法兰西继承人,而第二顺序是路易十六的同胞弟弟老二,普罗旺斯伯爵,未来的路易十八。
因为普罗旺斯伯爵无儿无女,因此第三顺序继承人便是路易十八的弟弟老三阿图瓦伯爵,未来的查理十世。
而特蕾莎未来的丈夫,正是老三阿图瓦伯爵的儿子安托万。自从法国大革命发生后,他们就已经逃往德国的科布伦茨,至今仍未返回巴黎,他们害怕革命再度爆发,毕竟自己当时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黛玉忖度一番,心中隐约猜到国王的用意,如今的法兰西虽然表面仍是一片太平,但实际上因为多年资助美洲独立,早已国库空虚,再加上大旱导致粮食不足,更加惹得百姓人心浮动。
而路易十六也能预感到自己会下台,自从回到巴黎后,他渐渐感觉自己对政事力不从心。
法兰西早已不是他路易十六的天下,上一次因为运气好他才没有死在断头台,但这一次路易十六可不敢保证。
他若下台,他的儿子夏尔因为年纪小,也不可能幸免于难,因此如果事情果真发展到这地步,那些立宪派大概率会拥护另外一个国王上位,而下一个国王便从他的弟弟们选出,来继承法兰西的国王之位。
因此即使路易十六和他的儿子无权再掌握法兰西的权力,那么特蕾莎身为安托万的妻子,则就是他最后一丝的希望。
因为普罗旺斯伯爵没有儿子,那些大臣们大概率不会拥护他上位,于是这个国王之位就有可能落到安托万的父亲上,那时候特蕾莎又能名正言顺地返回巴黎,不过身份从法兰西的公主转变为法兰西的王储妃。
当然这些都是路易十六做好的最坏打算。黛玉也只能猜测到这地步,她心中感慨国王的好计谋,连这一步都算计到了,自从回到巴黎后,国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个性子温和的父亲早已荡然无存。
明面上有两大党派之间相互斗争,国王一直在其中周旋,借两个的党派的手铲除不少反对自己的大臣,血淋淋的断头台从来没有因为国王的上位而停用,相反送上去的人越来越多。
只是这两党派沉醉在赢得对方的斗争中,没有意识到国王正在慢慢剪断他们的羽翼。
虽然国王在巴黎有了一定的立足之地,但正是这样的立足之地,迟早会引起大臣的察觉和忌惮,那时候若国王稍有不慎,便会重蹈覆辙,再次送上断头台。
因此国王打算用特蕾莎的婚事来保留法兰西直系血亲的血脉,他不会都把鸡蛋都放在同一个篮子。
显然从特蕾莎和法兰西王后的表现来看,她们并没有想到这一层。黛玉也只是猜测国王的心思,并不敢把事情说出来告诉自己的姐姐特蕾莎。
虽然特蕾莎心中不满,但也违抗不了国王的命令,只得含泪收拾行李,准备坐上马车离开巴黎,这个让她伤心的地方。
黛玉也只得默默陪着自己的姐姐,嘱咐她要保持通信。
“过几日耶拿大学也要开学了,到时候我们之间联系会更加方便。”黛玉是这样安慰特蕾莎。
事已至此,王后也无可奈何,因为在这件事情上,她少有看到国王如此固执,国王虽然一直对法兰西王后言从计听。
只要这个王后一撒娇哭闹,路易十六就会听从她的要求,但这也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的王后不论怎么劝说,国王就是不改他的命令,最后这母女二人只得含泪告别,甚至没有出席女儿的皇家婚礼。
王后非常不理解国王的行为,特蕾莎可是她第一个女儿,而且这个女儿的出世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因为特蕾莎的出生,她才成功扫平了巴黎流传她不能生育的谣言,让她在巴黎的日子才过得好起来。
国王只是觉得路途遥远,没有必要亲自出面,尤其是现在这种局势,国王不可能再次离开巴黎。
上一回他就离开巴黎不到一天,刚到达城郊的凡尔赛宫,巴黎城就爆发了巴士底越狱事件,虽然事情对他来说不严重,但国王也不敢想象一旦他去德国参加女儿的婚礼,巴黎会乱成怎么样子,恐怕他参加婚礼回来,王位早已易主。
在王后的眼中,国王对女儿的淡漠让她感到寒心,她和路易十六的关系本来就淡淡的,如今因这事情,更加让他们之间的关系雪上加霜。
王后对特蕾莎的婚事显然十分不满意,现在她把希望寄托在夏尔和黛玉身上。
但对于夏尔的婚事,王后也觉得自己无法干涉太多,毕竟夏尔可是法兰西未来的国王,他的妻子最后肯定由路易十六来决定。
因此法兰西王后只能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黛玉身上,努力利用黛玉的婚事来帮助自己的奥地利王室。
特蕾莎的离开,也带走不少女仆和侍卫,毕竟山高路远,再加上好几辆马车的珠宝,侍卫比黛玉上回出使各国的数量要多得多,因此这杜伊勒里宫竟然比往常空了三分之一。
杜伊勒里宫没有洋溢着公主新婚的喜悦氛围,因此黛玉也不敢十分在国王和王后面前说太多话,生怕自己说多错多,也步入特蕾莎的后尘。
每用完晚餐,黛玉便早早上楼回房间,现在整个杜伊勒里宫几乎都是她自己的了。
这一晚,几日没有见到的侍卫敲了敲她的房门,前几天全杜伊勒里宫上下都在忙着特蕾莎的婚事,黛玉这个做妹妹的自然也要帮忙,因此她一直不得空闲时间来召见去跟踪南希的侍卫们,而那些侍卫也不敢用此事来打扰公主。
现在特蕾莎终于离开巴黎,侍卫才敢去告知黛玉的情况。
为了避免传出什么侍卫和公主的风流事,黛玉没有打开门,只是命侍卫在门外把自己知道消息的消息写到信上,通过门缝传给她。
“公主,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侍卫有些不理解黛玉的要求。
黛玉只得回答:“虽然杜伊勒里宫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但是还是有不少眼线和有心人,你就长话短说,把消息写上去,给我后马上离开。”
侍卫依照黛玉的话去做了。过了一会,黛玉从门缝抽出一张纸条,上面告知的是侍卫们跟踪南希,从巴黎城到枫丹白露镇,在那里,南希建立了一个类似社区的地方。
由于侍卫身份不明,他们无法踏足社区,因此侍卫们也不知道那个社区里面是什么。
于是侍卫们连续在附近呆了两日,也只是看见这社区出出入入的都是普通人,有男人、女人和小孩,并无任何异常现象。
黛玉一下子就猜测到南希正在努力建立报纸上所说的公社。她确实好奇南希是怎么做到的。
但她也立刻清醒下来,恐怕南希就是准备利用这些人手再次发动法国大革命,毕竟在去年的法国大革命,他们并没有成功,因此不排除革命再次爆发的可能性。
现在的问题是黛玉如何进入那个所谓的公社社区。
她想到了那个被关进巴士底监狱的莱利,侍卫在纸上的描述,看起来这社区的人的数量并不少,因此他们一定会有什么物品来表明身份或暗号。
于是黛玉命侍卫去巴士底监狱,试探从莱利的身上知道什么,或者搜寻到什么东西。
……
东方的永竹园仍然是井然有序的样子,自从睛雯被贾母送到这里后,晴雯就开始分担雪雁的职责,管好永竹园上下的丫鬟们和小厮们,而雪雁便可以在黛玉身边一心一意地侍候着。
看见晴雯在永竹园精神百倍地招呼着丫鬟们,黛玉便知道那个西洋药在晴雯身上确实有很好的效果。
再加上拉瓦锡已经明确告知伦敦带来的药是十分安全的,因此黛玉放下顾虑,开始依照医生的要求开始服用西洋药,努力让自己的身子好起来。
这一日宝玉又从贾府出来,自从晴雯被送到永竹园后,宝玉来得更加频繁,今日他又带来一个消息,说是薛宝琴已经启航回家,在年前可以回到贾府。
“她会回你的贾府吗?”黛玉纠正宝玉。
宝玉突然一副痴痴呆呆的样子,说:“为什么你们都渐渐地离开了我,先是林妹妹你,后来又是晴雯,现在连琴妹妹下西洋回来了,也渐渐不理我了。”
第89章
宝玉从小就被丫鬟们如花团锦簇拥护着,大观园就是他的温柔富贵乡,虽然现在年岁渐长,男女之多有避嫌,但是他仍然没有要离开大观园的意思,整日玩乐,和丫鬟们嬉笑。
直到大观园发生抄检后,撵出了不少人出去,不仅十二个戏子,还有宝玉身边的一些丫鬟如晴雯、五儿之流,这才让宝玉从梦中清醒,发现自己身边的如鲜花般的少女们并不能长长久久呆在一起。
宝玉这才后知后觉,先是黛玉从潇湘馆搬出去,离开贾府居住永竹园。
然后薛宝琴也跟着下了西洋,最后晴雯也因为病重离开怡红院,而宝琴下西洋要回来的消息并没有第一时间传入贾府,而是先从宝琴的丈夫家梅家传出来,梅家一扫先前宝琴入京的傲慢态度,主动准备为宝琴接风洗尘。
最后宝玉在今早出门时,也听宝钗的丫鬟莺儿说,她的主子薛宝钗也要离开蘅芜院,准备搬出大观园。
宝玉又想起史湘云也有了婚约,等史家回京复任,史湘云也要嫁出去,还有大房那边也已经准备迎春的婚事,说是已经许中孙绍祖。
薛宝琴回来后嫁入梅家,那么邢岫烟也会跟了出去,嫁入薛家,离开大观园。
这样一来,宝玉算出在过去这一年,大观园的姊妹们便少了六个,更让宝玉感到难过。
因此他才对黛玉发出这样的感慨。
黛玉只是摇扇子,分析道:“琴妹妹下西洋回来,自然得了皇上的青眼,梅家肯定不敢怠慢琴儿,宝琴肯定是要出去的。”
她不懂宝钗为何会搬出大观园,继续道:“我出去也是方便替老太太祈福,还有处理鸿胪寺的各种事情。”
黛玉说话期间,宝玉的眼神又往晴雯那边的方向望去,隔着潇湘竹帘,他依稀看到晴雯倩丽的身影,这时的晴雯正在屋子门口,靠着石头栏杆做针线活。
宝玉进入永竹园时,就发现晴雯对他淡淡的,全然没有在大观园对他一副伶牙俐齿的模样。
他想拉住晴雯的衣襟问她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漠,难道就忘了在怡红院的昔日情分了吗
但晴雯手疾眼快甩开宝玉的手,只对他扔下一句话,说:“二爷请自重!”便跑开了。
“我现在知道琴妹妹不理我的原因,但是我不明白晴雯为什么也不理我了。我也没有得罪她什么。”宝玉把目光从晴雯身上离开,落到黛玉身上。
这几日接晴雯回来,黛玉心中明白晴雯为何对宝玉如此淡漠,王夫人在抄检大观园时,宝玉尚且不能保下晴雯,若没有黛玉在贾母的同意下带走晴雯,只怕今日的晴雯还躺在病床上,无人问津。
但黛玉也不能直接将这缘由告诉宝玉,因为宝玉是不会理解的,她只觉得这件事跟宝玉说就如同对牛弹琴,就像在那会黛玉还在大观园时,就曾经和宝玉说过,她心中替贾府算过账,日后必然入不敷出。
但宝玉听到黛玉这话后,脸上的态度是完全不放在心上,说什么日后若有短缺,也短缺不到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从那以后,黛玉就知道在这些方面和宝玉就是鸡鸭同讲,对牛弹琴。
黛玉明白宝玉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意面对现实而已,她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所以对于晴雯的问题,黛玉也只是找个理由应付宝玉,说她身上的病刚好,心情不太爽快,让宝玉不要放在心上。
宝玉只是觉得在怡红院时大家都围着他转,如今晴雯这态度让他感到不习惯罢了。
“宝玉,如今晴雯是我的大丫鬟,自然是以照顾我为中心,她如今对你淡淡的,也是她的职责,毕竟她不再是是你的丫鬟了。”黛玉替晴雯说话,让宝玉因为冷漠的态度不要迁怒到她身上。
宝玉只得点头答应,最后才依依不舍离开永竹园。
……
黛玉派去的侍卫果然从莱利的身上搜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那是一张破烂的羊皮纸。
侍卫一边把羊皮纸递给黛玉,一边说:“他一直看着很紧,这是我趁莱利睡觉时,从他腰上的口袋偷出来的。”
黛玉接过羊皮纸,上面果然是写带有暗号的句子,她猜测莱利应该是接头时带来的。
“他没有知道吧“黛玉问侍卫。
侍卫回答:“他不会知道,这张羊皮纸是我抄下来的,真正的那张还在他身上。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这羊皮纸曾经暂时离开他的口袋两分钟。”
听见这个侍卫如此谨慎,黛玉心中也有了些底气,她看着纸条上碰头的时间和地点,就在今晚的酒馆。
“难道公主又要因为这个暗号去酒馆吗”侍卫见黛玉起身,想到上回酒馆发生的事情,就感到后怕。
黛玉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会再去酒馆一趟,这个暗号可是不能浪费了,或许我就有机会去枫丹白露镇的南希的社区。”
入夜时分,路易十六早早就睡下,自从他当了一位真正的国王后,就很容易疲劳,用过晚餐就立刻睡去。
而法兰西王后仍然在自己的宫中开办贵族淑女的宴会,和路易十六的姊妹们聊天说笑,虽然当年王后嫁入法国时,她和这些小姑子们的关系并不大好,当如今嫁出去的嫁出去,逃出巴黎的逃出巴黎,剩下的几个都是和王后交好的。
因此这宴会上一片载歌载舞,无人关心黛玉的去向,毕竟在她们眼中,黛玉还是个孩子,没资格出席听淑女们讲自己风流史和情郎。
这是小孩子不该知道的东西。
于是黛玉从房间悄悄离开杜伊勒里宫,也没有人察觉,之前她还得应付姐姐特蕾莎,但现在的特蕾莎已经在去德国的路上,更没有人可以拘束黛玉。
这是黛玉第三次夜间出现在巴黎城,她没有招摇显目,仍只是带上十来个信得过的侍卫,在前后左右的不远处暗中保护她,保证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也能保证黛玉的安全。
黛玉仍披着斗篷,戴上斗篷帽子,来到贫民窟不远处的酒馆门口,她发现已经有人在酒馆旁边的一堵墙下蹲着。
这是第一个行为暗号。黛玉慢慢靠近上前,点亮手中早已带来的煤灯,这是她的第一个暗号。
“客人,喝酒请到酒馆去,我身上可没有什么东西。”那个人也披着斗篷,站起身,发出一阵簌簌声响。
黛玉缓缓对答:“我不喝酒,请问你能帮我点亮这盏灯吗它要熄灭了。”
那个人仔细查看了灯火,说:“我可不会修灯,你得去找另一个地方。”
听见暗号对得上,那个人说着悄悄递给黛玉一小包东西,在夜色的掩护下,没有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对话。
因为夜晚的巴黎不仅有像法兰西王后开着盛大宴会舞会的人,更多的还有在面包房、纺织厂、钢厂的工人们。
黛玉没有敢当面打开那个小包裹,那个人见黛玉接过东西,身子一闪,隐没在黑暗中,往贫民窟的方向去了。
她望着那人消失的身影,终于松口气,幸而她没有被认出来,看来那个接头的人连对方的性别都不知道,否则黛玉一开口就露馅了。
黛玉疾步返回酒馆门口,这个酒馆虽然看起来很破烂,但是店门口仍高挂着法拉第发明的灯泡,现在的灯泡虽然没有像在东方那样传入千家万户,但每个商店还是有能力买下一个灯泡的。
夜间的巴黎比伦敦安静许多,至少她没有听见太多机器的轰鸣声,但下一秒一个女人的尖叫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你怎么敢!这片面包已经被烤焦了,怎么卖得出去”面包店传来一阵怒骂声。
接着一个身影被面包店老板赶了出去,只见那个挨骂的女人求饶,呜咽道:“对不起,我实在是太累太困了,不小心睡过去了一会。”
“你已经被解雇了!”那个老板一字一句道,“再不滚开,我就狠狠踹你一脚。”
“可是,可是我还有我的孩子要养……”女人似乎不愿意离开,甚至跪下来求饶。
黛玉远远地看着,对远处的侍卫做了个手势,侍卫会意,在那个男人的脚落在女人身上前阻止他。
她不知道侍卫对老板说了什么,那个老板哼了一声,关上门。
侍卫又和那个女人说了什么,女人只是低头,最后拖着自己的身子前往贫民窟。
黛玉心情复杂,刚才对暗号成功的喜悦之情立刻烟消云散,登上侍卫带来的马车。
“我知道公主心里善良,把公主给我的赏赐一部分分出来给了那个女人。”在路上,那个侍卫隔着马车的帘子告诉她。
原来这名女子的丈夫因为被拿破仑强制征兵,已经战死沙场,而她为了养自己的孩子,只得从乡下来到巴黎城,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她。
“可是在刚才,她被赶了出去。”黛玉忧心忡忡,“日后她怎么办”
侍卫也只能回答:“公主给她的金钱能支撑她一段时间,巴黎到处有的是机会,或许她可以去纺织厂,或许她会带着孩子回到乡下。”
黛玉心中祝福那名女子和她的孩子。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
回到宫中,黛玉打开小包裹,让她感到意外的竟然是一张出入枫丹白露镇的社区,正是南希的社区的纹章。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枫丹白露那边瞧一瞧,因为南希对巴黎的普通人家的见识比黛玉她自己要懂得多许多。
第90章
拿上从莱利身上刮搜到的东西,黛玉按照羊皮纸上的要求,在那一日从巴黎出发,到达枫丹白露镇。
黛玉依然是普通穿着的模样,为了不被南希认出来,她也是戴了顶宽沿帽子,方便遮住自己一半的脸庞。
她带上十几个侍卫,坐上马车,自从黛玉出使各国回来后,国王就知道她有足够的能力独自外出,也不干涉黛玉的行程。
虽然公主应该深居宫中,不宜外出,但现在的国王也需要黛玉亲自到外头去观察法兰西的各种情况,他并不放心立宪派和共和派的大臣。
原本这件事情应该是由王后来做的,但法兰西王后作为从小被宠坏的公主,嫁入法国后也只是把精力放在吃喝玩乐上,喜好奢华,即使有了先前的教训,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黛玉到达枫丹白露宫门前,发现这枫丹白露已经没有先前的落魄样子,原来是法兰西王后回巴黎后,又花了一笔巨资来重新枫丹白露宫,因为当时路易一家被赶到枫丹白露宫时,她对这个地方产生了感情。
既然有了深厚的感情基础,在王后眼中,重修枫丹白露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随后黛玉披上披风,徒步往枫丹白露宫出发,去年她和特蕾莎可没逃到枫丹白露镇上出去玩,因此黛玉对这条路也十分熟悉,也很明白枫丹白露镇的居民有多么恨法兰西的王室。
当时因为让娜,也就是那个可恶的女骗子的一句话,路易一家险些被镇民们再次送上断头台。
所以黛玉一路上都十分小心翼翼,生怕自己被居民们认出来。
在前头乔装打扮过的侍卫的带领下,黛玉很快就找到了他们口中说的所谓的南希的社区。
枫丹白露镇上的居民随意出入,那些看守在大门的侍卫也只是随意瞄一眼他们肩上的徽章,便放了他们进去。
黛玉镇定自若地把莱利的徽章别在自己的肩膀上,径直走向大门。
她的身段和举止一下子就吸引了看大门的侍卫们的注意。
“这位小姐请留步。”侍卫果然叫住黛玉,黛玉若无其事地停下脚步,聆听侍卫要说的话。
侍卫摸了摸满是胡茬的下巴,歪头打量着黛玉,让她把帽子摘下。黛玉深呼气,乖乖把帽子拿下来。
只见黛玉面容清冷,让侍卫不由神情恍惚,最后才回过神,说:“我好像没见过你这个人。”
黛玉笑道:“往来的人多了,你一时没记起来也是有的。”
侍卫偏过头看到黛玉肩上的徽章,心中的疑虑也打消了一些,但仍是半信半疑,不肯把黛玉放进去。
“你怎么能证明这徽章不是假冒的”侍卫问黛玉。
黛玉从容回答:“你们是否知道南希”
听见南希的名字,侍卫们脸上露出敬畏的表情,南希可是这里的头头之一,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想,南希小姐一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除了你们这些侍卫们,应该也很少有外人知道南希的模样。”黛玉努力回忆她和南希相处的时候,当时南希就曾说过,因为自己通缉犯的身份,她一直都在隐姓埋名,极少有人能将她的名字和相貌对得上号。
“莫非小姐想要南希小姐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侍卫伸出手指,朝身后指了指,“她虽然经常呆在里面,但是整日忙碌,恐怕是没有时间来证明你,小姐请换一个方式吧。”
“我见过南希,她一头棕色头发,脸颊两边有一些雀斑,个子小。”黛玉细细将南希的样貌告诉。侍卫。
听到南希脸上有雀斑,侍卫们对黛玉的疑虑立刻打消,因为除了这些侍卫们,很少有人能具体说出南希的容貌,尤其是雀斑这种小细节,只有和南希面对面坐过的人才会知道这细节,他们这些侍卫也是听从上面的要求才知道的。署呲
“我想小姐应该是南希小姐的密友。”侍卫们对黛玉的态度变得恭敬起来,忙放了黛玉进去。
社区里面同外面并无异,只是多了围墙将里面和外面分隔开来。
里面的街道上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黛玉现在也只能孤身一人踏入南希的社区,她带来的侍卫们因为没有徽章,只能在外头干等着。
路上的男女老少看起来和外面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在黛玉暗道奇怪这社区到底是何等地方时,她远远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认出来是南希,黛玉便在后头悄悄跟了上去。
只见南希走到一木屋里,黛玉在窗边正纠结自己是否要偷听时,就听见屋内的声音传来。
“我们的金钱远远不够用,虽然《爱国者日报》的销量给了我们不少收入,但现在已经被国王封杀,也只能撑这几天。”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样说。
南希回答:“我已经派莱利去找人帮忙,只是好几天了,我没有联系上莱利。”
“难道他卷走资金逃跑了吗”有人对莱利的下落产生怀疑。
“不,他不会的。”南希肯定地说,“他不会逃跑,如今这个情况,只有莱利被抓的这个理由才能解释。”
“他被抓了吗”那个男人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那个巴士底监狱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在那里差点撑不下去。”
“如果她真的被抓了,我必须得去把她救出来。”南希缓缓道。
“哦,小姐,你猜巴士底监狱发生越狱事件后,里面的逃犯还能像上回一样能逃出去吗小姐,恐怕国王派更多人去看着,就等着小姐上钩。”男人劝南希不要想着去救出莱利,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解决资金问题。
“里面的面包厂就没有一点办法。”南希问男人。
男人叹息,回答:“启动资金不足,我也无能为力。”
“行吧。我自有办法。”南希忧心忡忡,其实心中也没底。
听见对话结束,黛玉忙侧身转到一个小巷,她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知道现在的南希缺一大笔钱。
或许她可以利用这笔钱来当作自己的“投名状”。【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