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令窈微怔,随即想起出门前父亲的叮嘱。
难道孟少卿的功力大成?
也好,若是日后官场上混不下去了,在城门口也能谋一条生路。
她莞尔道:“这有何难?我今日出门前备了几把伞。正可借与裴大人一把。”
于是出声唤了菘蓝进来。菘蓝闻言,迅速拿出了多余的伞,快得好像生怕自家小姐后悔了一样。
裴序示意轻舟收下。
轻舟动了动嘴唇,似是想说些什么,偷偷瞄了眼自家公子,又生生咽了下去。他躬身,双手接过了菘蓝递来的伞。
菘蓝眉飞色舞,眼角挂着某种仿佛终于扳回一城的欢喜。
“多谢。”
裴序声音依旧清淡,眼神却比平时多了几分温度。
“大人客气。”
孟令窈扬了扬下巴,瞥见窗外依旧密集的雨幕,起身整理衣裙,“时候不走了,瞧这雨势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我该早些回去了。”
裴序颔首,“路上当心。”
孟令窈下楼,行至一楼铺面。店内已点起了灯,各色珠玉在柔和的光线下静静生辉。魏掌柜见她下来,立刻笑容满面迎上前来,手捧一个红漆雕花的紫檀木盒。
“孟小姐请留步。”魏掌柜恭敬地将盒子奉上,“我家主人说幸得小姐相助,特命小人奉上薄礼,聊表谢意,万望姑娘勿要推辞。”
孟令窈皱了下眉,脸上并没有多少喜色,“掌柜客气了,实在不必这般。”
“收着吧。”楼梯处传来裴序的声音。
孟令窈抬头,只见裴序不知何时下了二楼,站在几级台阶之上。因背着光看不清神情,只能瞧见颀长挺拔的身姿轮廓。
“裴大人这是何意?”孟令窈语气不善,“莫不是只想拿件首饰搪塞我,不应了先前的诺言?”
她在明,他在暗。
裴序瞧得很清楚,她正抿着唇瞪他,面颊因愠怒泛起一层薄红,发间的玉簪微微晃动,在灯下划出细碎的影子,像是不安分的蝶。
他无声叹息,“并非如此。只是谢今日小姐借伞之恩。”
孟令窈默了一瞬,眨了眨眼,“原是如此。”
随即扬起唇角,不见半点怒意,“裴大人如此厚意,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
楼梯上似是落下了一声很轻的笑,稍纵即逝,快得仿佛错觉。
孟令窈碰了下耳垂,疑心自己生了幻觉。
“孟小姐不必客气,请回吧。”
“告辞。”孟令窈对魏掌柜礼貌一笑,低头走近菘蓝撑开的伞,推门而出。
那是把素净的油纸伞,青竹骨架,伞面绘着几枝墨梅,姿态淡雅。
不过是上马车的几步路,孟令窈裙角就湿了一片。菘蓝寻了干净衣裳,帮她换上。
一切收拾妥当,这才得空打开盒子,一窥究竟。
掀开紫檀木盒,一只钗静静躺在其中,钗身是光泽极好的赤金,钗头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翎羽丝丝分明,两粒纯净的宝石嵌作凤目,光华流转。
饶是跟着小姐见过不少好东西的菘蓝,在见到的那一瞬,仍是发出了小小的惊呼。
“嘶……裴大人当真是,大手笔。”
孟令窈点了点头,不愧是坐拥一整个琳琅阁的人。难得的是,挑的簪子很是不错,华贵又不显得过分堆砌。
应是很配她新裁制的春裳。
只是不知是那位阅人无数的魏掌柜挑的,还是裴序?
孟令窈更倾向于前者,这样的小事,裴序吩咐一声也就得了,哪里用得着亲自动手。
她漫无边际地思量着,一旁的菘蓝也若有所思。
马车行了一段路,她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孟令窈低头把玩金钗,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模糊。
“那首饰店可是裴大人的产业啊!”菘蓝才回过味来,皱眉道:“楼上楼下那么多房间,库房里要什么没有?怎么可能连把伞都无,还要……”
她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是啊。”孟令窈勾了勾唇,“他要什么没有……”
-
不待雨停,裴序也欲离开了,他还有许多事情亟待布置下去。
出门前,轻舟自觉拿出了孟令窈所赠的雨伞。
价值千金的伞,自然不能闲置着。
裴序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轻舟撑开了伞。
霎时间,好似满园春色绽开。
朱漆竹骨撑起薄如蝉翼的粉色细绸,伞面用细细的金线勾出大片缠枝牡丹。伞缘垂着寸长的流苏,风过时簌簌轻响。
诚然,这是把好看的伞。甚至叫人一看便可想象出它的主人大抵是怎样的一位淑女。
“……”
“罢了。”裴序一声轻叹,接过伞柄,“走吧。”
慈安寺一事,即便大理寺已掌握了诸多线索,真正收网依旧是在近一旬后。智清等假僧悉数被拿下,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假和尚的嘴还挺硬,还好碰上的是爷……”岳蒙嘀咕着,走出地牢,抄起案上的茶就往嘴里倒。
“大人,这茶已冷了多时了!伤胃。”沈小山急急阻拦,要替他加热水。
“没那么娇贵。”岳蒙举高茶碗,硬是喝完了,而后长长舒了一口气,“舒服——就得喝些凉的提神。”
沈小山无奈,仍是往他的空碗里续了些热水。
他已换回了寻常服饰,头顶萌发了一层青茬,像地里刚长出来的庄稼,瞧着毛茸茸的。岳蒙一时手痒,飞快摸了两把。
沈小山想躲,无奈对方身手太好,愣没躲过。
岳蒙哈哈大笑,“小子,你这功夫还得练。”他摸了把下巴道:“不过你这回立了大功,大人应会为你筹谋一二。”
“我看哪,开门见山第一件事就是要寻个师傅练练身手。”
他说着,简肃正从外头进来。岳蒙手一指,扭头对沈小山道:“他就不错,别看他跟你一样是个小白脸,功夫好着呢,在咱们大理寺也是排得上号的。”
简肃不明所以,皱眉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岳蒙嘻嘻笑着说了自己的安排。
简肃扫了沈小山一眼,语气似有些轻慢,“他?”
沈小山脸色顿时涨得通红,局促地站在角落。
岳蒙不悦,“怎么了?我们小山孤身犯险潜去慈安寺不说,还打探出了寺里私藏盐铁的山洞。他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胆色,还不配当你的徒弟不成?”
简肃慢吞吞走过,经过沈小山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把他的头,只留下一句,“等他头皮不发凉了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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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蒙一愣,笑骂了句,“促狭!”
简肃眉目舒展,手指微不可察地搓动了两下。直至走入牢房,他右颊上的酒窝才彻底收束,又恢复了大理寺众人时常私底下调侃称呼的“玉面阎罗”模样。
审讯室内,智清趺坐在地,双手合十,宝相庄严,若不是腕间镣铐缠绕,倒好似在佛前诵经一般。
裴序神色淡漠,“智清大师,可知为何被拘至此?”
“阿弥陀佛,”智清低眉垂首,“贫僧一心向佛,不知何罪之有。想必是有奸人构陷,还请大人明察。”
“昨夜慈安寺后山查获私盐生铁数万斤,你身为住持的首徒又掌管寺中庶务,当真一无所知?"
“竟有此事?”几缕惊慌浮在他脸上,智清连连摇头,“后山荒僻,贫僧甚少前往。若真有此物,定是有人暗中藏匿,与寺中并无半点关系!”
“是吗?”裴序不疾不徐,“监院已然招供,每月初九都有运送盐铁的马车从慈安寺偏门进出——恰巧都是你亲自接待香客的日子。”
智清呼吸微滞,却仍镇定道:“香客来访,贫僧自是不能不闻不问,至于什么盐铁,贫僧一概不知。”
“那这些盖了周家私印的盐引,为何皆藏匿在大师禅房的暗格里?”
简肃冷笑,将一摞盐引放置在裴序面前。
“大人,我带人搜了许久,幸不辱命。”简肃压低声音道。
裴序点点头。
“还有此物。”他从袖中又摸出一物。
“久闻周家大少爷性好礼佛,常去慈安寺小住。如今一看,周大少深谙佛法,与智清大师亦是投缘。连此物都能赠与大师。”
简肃将手中之物举到智清眼前。一枚做工精致,内壁刻着一个“逸”字的玉扳指,清晰印刻在他深黑色的瞳孔里。
“难道是,定、情、信、物?”
智清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下意识伸手去夺。
简肃立刻收回手,冷声道:“果然是关系非同寻常。”
智清嘴唇颤抖,片刻后躬下脊背,双手掩面,“贫僧犯了色戒,实乃罪过,死后自当前去阿鼻地狱赎罪。”
裴序:“若是赎罪,不必等到死后。”
智清苦笑,“起初,贫僧以为只是存放寻常货物,后来……便是骑虎难下。”
“盐铁使王大人为何三番五次来寺中拜访你?”
智清猛地一僵,眼中闪过深深的恐惧。他死死咬住嘴唇,良久才道:“王大人素来虔诚,常到寺中上香礼佛,贫僧自当接待。”
“只是接待?那为何每次他来,你都要屏退旁人,独自与他密谈?”
“那...那是因为王大人身份尊贵,贫僧不敢怠慢……”智清声音发颤。
“你护得倒紧。”裴序缓缓坐回椅中,“智清,你可知,王大人连夜进宫,向圣上进言,称慈安寺僧人竟敢卷入私贩盐铁一案,当尽数诛杀,以儆效尤。”
智清沉默良久,闭上眼睛,长叹一声,“大人明鉴,贫僧已知无不言。至于其他,贫僧一粒草芥,如何敢妄议朝廷大员?”
裴序深深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不过隔了两日的工夫,智清暴毙狱中。临死前,他后背紧贴墙根,仍维持着打坐的摸样。
简肃闻知此事,只道:“他倒聪明,还知道给自己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