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景明,阳光透过新绿的柳枝洒落一地碎金,街市上人流如织。
孟令窈站在锦绣坊的柜台前,指尖轻轻抚过一匹天水碧的软烟罗,料子细腻如水,衬得她指尖莹白似玉。
片刻后,她松开手,摇摇头。
还是不够般配。
掌柜在一旁候着,见她神情就知道,这位主儿还是不满意,悄悄抹了把汗,试探性地问:“孟小姐,您一向不是甚爱天水碧的么?这一批颜色染得不浓不淡,正是恰到好处!”
若是寻常,她的确是喜欢的,只是这趟出门就是为了做更配那支凤钗的衣裳,天水碧虽好,还是过于素淡了。原以为先前做好的那件茜色裙衫足以相配,可一上身,就不对了。
孟令窈想了想,“可有鲜亮些的布料?”
“有有有。”掌柜虽不知她何时改了喜好,还是忙不迭应道:“小人这就叫人去取。”
指腹点在一匹绯色织花锦的缎子上,孟令窈正要开口,另一只手从她身后探出,按住了布料。
“掌柜,这匹布我要了。”
孟令窈偏过头,对上赵如萱溜圆的双眼。她下意识挺了挺胸膛,下巴扬得更高。
孟令窈:“……”
怎的,这京城竟然这般小吗?
“赵小姐也来挑料子?”
赵如萱抬手挽起一缕鬓发,很是不经意地露出腕上一只绿光油润、水头极足的翡翠镯子。
“新得了件首饰,想着做件好衣裳配。”
孟令窈眼尾微微上扬,眸光流转,问道:“赵小姐这只镯子瞧着不凡,想来,定是三皇子殿下送的吧?”
赵如萱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给了她一个“眼光不错”的眼神。
“正是,说是南边进贡的珍品。如今好翡翠难得,这样好的水头,我也少见。”
孟令窈一本正经道:“既是难得,那赵小姐可要好生护着,若是不小心磕着碰着,岂非辜负了三皇子殿下一片心意?”
赵如萱顿时放下了手,用衣袖仔细盖住了镯子。待反应过来,又有些恼羞成怒,道:“真要伤了,殿下定会送我新的。我可不像孟小姐,前头殷勤备至的状元郎,私底下妾室成群,还肆意打杀,好在如今已经下了大狱,不日就要斩首。后来又是周家大公子……孟小姐怕是还不知道吧?周家出事了!”
孟令窈指尖微顿,“哦?”
“周家父子前几日突然失踪,京中的铺子也被官府查封了大半。”她故意拖长声调,眼里的幸灾乐祸藏都藏不住,“原来那周逸之打着礼佛的幌子,实则是与寺中的和尚……啧啧,不堪入耳。”
“孟小姐不是一向与他相熟吗?竟不知道?”
孟令窈神色不变,“不过是点头之交,何来相熟之说?”
赵如萱撇撇嘴,“先前周公子不是常给孟小姐送礼物吗?又是什么波斯来的名贵香露,又是什么珠宝首饰,我还以为你有意于他。”她说着,恍然大悟一般,“好生奇怪,先是陆状元,又是周公子,孟小姐身边的人,好似总不得善终。”
这话说得直白刺耳,偏生她一脸无辜,倒像是无心之言。
孟令窈抬眸看她,忽然轻笑,“赵小姐这般关心我的事,莫不是……”她顿了顿,“替家中兄长打听的?”
“那可要当心了,说不准下一个就是——”
她话未说尽,只笑盈盈地看着她。
赵如萱脸上笑容瞬间僵住,面皮涨红,像被人戳中了心事。捏着衣袖的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正欲发作。
“哗啦——”一声轻响,正对着她们所在方位的茶楼雅间临街那扇竹帘,被人从内小心翼翼地掀开了一道缝。一张面白无须、眼神谨慎的脸飞快探出来,瞧见铺子里的赵如萱,立刻带上笑容。
见到那人,赵如萱的一点怒气像雪见炭火,瞬间化了,眉眼舒展开,连绷紧的肩膀都放松下来,只余下矜持的得意。她故意朝着孟令窈的方向轻哼一声,带着丫鬟急急上前去。
果然,不多时,茶楼门前出现一道身影。
是三皇子齐景。一身便服也是价值不菲,玉带束腰,通身气度雍容。他正对着喧嚣街市,身姿笔挺地站在柳荫下。
赵如萱的心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脸颊染上薄红,步子不由自主地加快,又忙强自按捺,端出最得体的闺秀步态,袅袅婷婷地走过去,声音里压着欢喜,“殿下?您怎么在这儿?”尾音拖得绵软又小心,透着全然的仰慕。
她这样小女儿的作态,叫孟令窈看得愣神。
可见这位三殿下手段不凡。
这才多少日子,就让赵如萱死心塌地了。
那厢赵如萱低声与三皇子交谈了几句,眼神时不时往孟令窈这瞟。
一看便知,定是在说坏话。
三皇子唇畔始终噙着笑意,没有半点不耐烦,还不时点头,是极好的听者做派。
待孟令窈定下料子,这对刚定下亲事的未婚小夫妻相携走来。
见到三皇子,孟令窈先行了礼。
“眼下在外头,孟小姐不必多礼。”
齐景客气道:“如萱她性子天真率直,口无遮拦,今日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孟小姐多多见谅,莫要同她计较才好。”他态度温和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仿佛是代一个不懂事的妹妹道歉。
赵如萱脸上刚浮起的喜色又褪去了一点,不大高兴地瞄了三皇子一眼。见到三皇子温润带笑的脸,方才那些微的不快便瞬间压了下去。殿下此举,分明是在人前替她周全颜面,更是直白地昭告众人,他与自己才是一边的,所以才会替她开口说话,甚至代她道歉。
这份亲疏远近,不言自明。
想通此节,赵如萱的心气陡然就平顺了,涌上一股甜意。她睨了一眼几步之遥的孟令窈,下巴又不自觉地抬高了些,眼底的不屑更深了几分。再会惺惺作态又如何,还不是连个好夫君都寻不到。
她垂下眼睫,声音愈发温软,“殿下说哪里话,我不过是与孟小姐闲聊几句家常罢了。”
孟令窈微笑,“自然。”
齐景似是真信了,“如此便好。”
又对着孟令窈微一颔首,这才看向赵如萱,“孤在前面茶楼定了雅间,天尚早,去喝杯新到的雨前龙井如何?”
赵如萱欣喜更甚,应了一声,又好像才想起来,敷衍地对着孟令窈微一屈膝,“孟小姐慢逛,我失陪了。”转身之际,石榴红的裙摆飞扬,划出一道张扬的弧度。
齐景微微侧身,护引着她朝茶楼走去,姿态温存妥帖,俨然是一对璧人。
孟令窈总觉得方才的场景有些眼熟,见两人离开才想起来,从前林云舒同赵如萱玩在一起,也是如此做派。
现下林云舒不知何故疏远了赵如萱,就是不知,这位三皇子又能这般哄着赵如萱到几时?
应是要比林云舒更长些的。
只要武兴侯府不倒、崔氏不倒,他的爱意就能一如既往。
孟令窈收回视线,不疾不徐地转身,汇入熙攘人流,朝着东市更深处的方向走去。衣裳料子自有伙计会仔细送回府上。她心头还记挂着另一处。
孟家在那附近有几间铺子,既到了这一带,便顺势去看看。旁的倒是还好,唯独聚香楼叫她放心不下。
聚香楼坐落在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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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的一隅,飞檐翘角虽还算气派,门前却冷冷清清,连个茶客都没有。新上任的掌柜钱三福在门口探头探脑,瞧着隔壁已贴上了封条的“万通粮行”,上方牌匾一角刻着周家商行的标志。
孟令窈扫一眼就明白了究竟,大理寺不会平白封了周家的商铺,这家被查封,只有一个可能,同慈安寺一般,也是周家私贩盐铁的幌子。
钱三福看得太入神,竟没察觉东家的到来。孟令窈走到他身侧,并未言语。钱三福一个激灵回过神,慌忙转身,脸上立刻堆出恭敬的笑意,“东家小姐来了!”那笑容里到底夹杂着几分掩饰不住的虚浮和心焦。
楼里没什么客人,几个伙计见孟令窈到了,顿时打起精神,紧张行礼。孟令窈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外面光景不好,里面维持得倒还齐整。”她目光环视空荡荡的一楼大堂,桌椅板凳井然有序,地面也是一尘不染。
钱三福搓着手跟上,“小姐您放心,该做的规矩,伙计们一样都不敢落下。只是……唉。”他重重叹了口气。
孟令窈点点头,在临窗的椅子上坐下,“上次让你按我说的法子试试,如何了?”
聚香楼菜色不突出,一时也难以挖到好厨子,不如在旁的方面下些功夫。让每位客人宾至如归,也是条路。
钱三福一听这话,脸色愈发复杂,“小姐,您的那香露…确实有些门道。”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孟令窈一眼,“您让每桌客人入座后都送去浸了香露的热帕子净手,大家倒是都高兴,觉得咱们贴心。可咱们这菜啊,酒啊都没卖出去多少。唯独您送来的那些香露,兑了水竟然卖出去好些瓶!”
“卖出去了?”孟令窈眉头微挑。
“可不是!”钱三福苦笑着摇头,“起初我还纳闷,后来才明白。那些夫人小姐用了咱们的香露帕子,觉得味道清雅好闻,纷纷打听是什么东西。我说是自制的香露,她们就要买回去。前几日还有个贵妇人,一口气要了五瓶,说是要送人的。”
孟令窈若有所思。那香露是她前阵子偶然调制的,只用了几味寻常的花露和香料,胜在搭配得当,香气清新宜人。
没想到竟然意外有了销路。
她垂眸思索片刻,心中隐约升起一道念头。
想法还未完全成形,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孟令窈抬眼望去,只见几个骑马的差役匆匆掠过,朝着城外方向急驰而去。为首的那个身姿笔挺,面色白净,像是常跟在裴序身后的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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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外,官道蜿蜒,两旁是刚抽出新芽的杨柳。一行五六人正慌慌张张催马前行,为首的周家父子皆是粗布衣裳,头上戴着斗笠。周逸之脸庞此时满是风尘,眼中尽是惶惶不安。
“父亲,后面追兵快到了!”他回头望了一眼,声音发颤。
“再快些!只要过了前面那座山,就有人接应了!”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阵整齐的马蹄声。
“周家诸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简肃怒喝,“负罪潜逃,罪加一等!”
周逸之心口一紧,愈发用力抽打身下的白马。那匹来自西域的名马哀嚎一声,跑得更快。
大理寺的马虽是良驹,却也难以同西域名马相较。眼看距离越来越远,简肃拧紧了眉心。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道急促的马蹄声。
一匹枣红骏马如闪电般从远山奔来,马背上的年轻将军一身玄甲银盔,手持长枪。
他猛地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铁蹄在空中划出半轮残月。未等马蹄落地,长枪已如银蛇吐信,直指周逸之眉心。
“停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