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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第 28 章

作者:雪山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车“吱呀”转着向前,孟令窈摸索袖中令牌,指尖无意识勾勒出“序”字的笔画。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之后,她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果断松开了手。


    “小姐,到了。”


    外头传来菘蓝的声音,马车稳稳停在琳琅阁门口。


    踏进店门,屋内光线柔和,几案上燃着上好的沉水香,袅袅青烟在空气中缓缓浮动,为这方寸之地平添了几分出尘的雅致。


    琳琅阁在京城的名头响得很,连深宫里的贵人们也常差人来此定制头面。首饰样式不算繁多,却件件都是精品,用料考究,工艺精湛,动辄便是几十上百两金。寻常富贵人家尚且要咬咬牙,普通百姓更是只敢隔着那扇雕花的琉璃窗往里瞧上几眼,连进门的勇气都不曾有过。


    孟令窈自有记忆来,每年生辰都会来一趟。钟夫人疼她,总是亲自带她来此,任她挑选一件心仪的首饰以作生辰之礼。阁里处处精巧,多宝格上错落摆放的各色珠钗步摇,悬在梁上的流苏宫灯,还有墙角几盆开得正盛的兰花,无一不透着主人家的用心。


    魏掌柜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平日里待客温和有礼,却也不过分热络。此时见了她手中的令牌,神色骤然一变,连忙放下手中正在盘点的账册,恭恭敬敬地迎上前来。


    “小姐请随老朽来,楼上雅间已经备好了。”


    孟令窈微微点头,跟着魏掌柜沿着铺了厚厚波斯毯的楼梯拾级而上。


    裴序已在此地等候了约有半个时辰。


    并非刻意提前,只是他偶尔无事时,也会来此,或是翻些书,或只是静静待上小半日。


    炉上煮的茶快要沸腾,细小气泡接连不断上浮,裴序垂眸看着,耳畔响起细微脚步声,他眼睫轻轻颤了一下。


    下一瞬,木门推开。


    清淡的茶香扑面而来,厢房内,裴序正临窗而坐,手捧文书,衣袂翩跹,仿佛即刻就要随风而去。


    孟令窈原先觉得裴序与琳琅阁极不相衬,现下倒寻到了一点共通之处。都透出一股子让人难以把握的气度,一个怕是因世间没几个人能入他的眼,至于另一个,那就是因为囊中羞涩了。


    细细想来,还是后者更令人痛心疾首。孟令窈心中暗叹。


    裴序似有所觉,转头望来,四目相对,他眸中有微光闪过,又很快归于平静。


    “孟小姐。”他起身,声音如玉石相击。


    孟令窈刚要回礼,迎面撞上二月冷风,她肩头颤了颤,“裴大人。”


    裴序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抬手关上了窗。


    “请坐。”


    炉上茶水恰好煮沸,无数气泡前仆后继地翻涌。裴序拎起茶壶,水流倾泻,雾气氤氲。茶盏被推到对面,恰好七分满,茶香清冽。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地结束。


    跟在小姐身后的菘蓝捧着斗篷,一时茫然,竟找不到自己的用武之地了。


    她都才发现,小姐的座椅上还有个鹅羽软垫!


    看来裴家的侍从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她肃着脸,在心中默默记下了。


    “菘蓝,你先下去吧。”孟令窈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定,轻声吩咐。


    “是。”


    菘蓝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屋内愈发安静。


    孟令窈捧着茶盏,暖意从指尖蔓延。她垂眸看着茶汤里浮沉的叶片,轻声道:“我与周三小姐约了巳时一刻,她应当快到了。”


    裴序颔首,并未多言。


    孟令窈目光扫过屋内陈设,被墙角那只青瓷花瓶吸引了注意。瓶中斜插着几枝刚刚绽放的辛夷,花苞饱满,花瓣洁白如雪。此处比楼下店里布置得更为清雅,却又含着几分细腻柔软。


    她忽而扬了下眉,“说来惭愧,我一直以为琳琅阁的主事是位女子,不想竟是裴大人。”


    裴序执壶的手微顿。


    沉默片刻,他才开口,声音淡淡,“此处确是家母祖产。”


    这些年,从他那位许久不见的父亲到他,都不曾更改过任何陈设。


    孟令窈掌心蓦地收缩,手掌紧贴茶盏,似乎是太紧了,有些烫。


    她早听闻裴序生母去得早,却不知这琳琅阁竟是他母亲留下的。难怪此地处处透着雅致,连插花都这般讲究。


    自相识以来,总是裴序寡言少语的时候更多,今日倒是她先不知该说什么了。


    窗外隐约传来马蹄声,应是周三小姐到了。


    孟令窈悄悄舒了口气,得到救赎般站起身,“裴大人稍候,我去接她。”


    顷刻间,屋内又只剩下裴序一人。


    他执起茶盏,并未饮,只是任由那缕缕茶香在指间萦绕。


    大理寺自数年前便开始关注横跨南北的私贩盐铁之事。朝廷严令禁止私盐交易,然暴利驱使下,总有人铤而走险。


    先前大理寺一举破获晋城首富勾结当地氏族豪强私贩盐铁一案,朝野震动,皆称快事。


    裴序却始终心存疑虑——一切都太过顺遂。线索来得适逢其时,破案过程一帆风顺,仿佛早就在人的计划之中。


    于是他不曾放松警惕,命人继续暗中调查。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查到此事或与本朝最大的皇商周家有关。去年秋日,大理寺偶然得到一条线索,周家的货船时常借道秋娘渡,停驻时间不长,但货船离开后,吃水皆明显变浅。说明有大量的货物在秋娘渡卸下。


    而秋娘渡一直在吴郡陆氏的掌控之下,连当地官员也不明了其中货物往来。


    线索来源已不可考,提供消息的线人此后再也不曾现身。


    裴序深觉蹊跷,却苦无证据。直到那日——


    在大理寺地牢中审讯陆鹤鸣,他以此试探一番,陆鹤鸣瞬间的神色变化验证了消息属实,周家确与陆氏有所勾结。


    然而审理陆家时,分明可以戴罪立功,却无人跳出来认下这条线索。若非陆家泄露,那么消息的另一来源极有可能是周家内部。


    有人想要借他的手除掉陆家,或是……有人已经察觉到危险,想要抽身而退。


    裴序正自思量,木门再次被轻轻推开。孟令窈脚步轻盈,身后的人则要沉重许多。


    周希文面色沉静,脸上丝毫不见往日的笑意。


    见到裴序的一瞬间,她眉心狠狠跳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唇线抿得极紧,像在无声地咬住什么。


    无声吸了口气,周希文上前一步,以一种决绝的姿态,跪了下去,一字一句说道。


    “民女恳请裴大人,救我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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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一命。”


    孟令窈瞳孔颤了颤,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屋内另一个人。


    裴序面色不变,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很轻地点了下头。


    孟令窈说不清为什么,几乎是瞬间读懂了他的意思,快步扶起周希文,“希文,你这是做什么?裴大人身负官职,自然会为民做主。”


    裴序看了她一眼,淡声问道:“周小姐何意?”


    周希文扶着孟令窈的手站起身,“裴大人明察秋毫,不会不明白草民之意。”


    裴序看向她,一针见血道:“私贩盐铁是死罪。”


    此言一出,雅间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孟令窈早有心理准备,此时仍不免惊诧,她知晓慈安寺那几人口中的货物不简单,却也不曾料到竟是盐铁。


    周家早已富甲天下,还要去沾染。


    当真是…欲壑难平。


    周希文苦笑,半晌开口道:“大人所言极是。”


    这些年来,她费尽心力,终于得到了父亲认可,能够接触到家族更加核心的生意。原以为是天大的机遇,不想意外发现父亲和大哥他们竟然做着这等危险至极的买卖。


    她的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无力,“此举虽收益甚巨,然毫无疑问是在刀尖上舔血。一着不慎,整个周家都会万劫不复。可他们被利益蒙蔽了双眼,以为可以永远瞒天过海……”


    短短几句话,仿佛抽干了她浑身力气,周希文整个人倚在孟令窈身上。孟令窈扶着她,手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臂。


    周希文仰头看她,孟令窈回了个浅淡的笑,眼神柔软,又满含欣赏,好像她是什么不畏强权、不慕富贵的大英雄似的。


    可她贪生怕死,如今种种,不过是想谋个生路。


    裴序站起身,春日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他身上,他神色清冷如冰。


    “周小姐今日为检举父兄而来?”


    “是。”周希文低声道:“纸包不住火。陆家已然败露,以裴大人之能,迟早会查到周家头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投诚,或许还能为周家争取一线生机。”


    “裴大人,周家不是我父兄的周家,是先祖近百年经营才有的周家。我不能任由他们毁了这一切。


    周希文缓缓松开握住孟令窈的手,再度附身叩了下去。


    “还请裴大人看在我揭发有功,网开一面。”


    孟令窈并未拦她。


    裴序转过身,目光如刀,没有丝毫动容,“周三小姐,你可知道什么叫做法不容情?依本朝律令,贩卖私盐者斩,家产充公,家眷流放三千里。周家这些年来牟取的暴利,足够诛灭九族了。”


    一字一句皆如同冰锥,狠狠凿在周希文心上。她无法回答裴序的问题,脸色煞白,身子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额头紧贴地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九族……那意味着她引以为傲的家族,她的父亲、叔伯、兄弟、姐妹……所有血脉相连的人,都将因为她,不、是因为那几人的贪婪,坠入无底深渊。


    一时间,屋内一片死寂,仿佛置身冰窖。


    “裴大人。”孟令窈忽然出声,带着一种柔和的急切,似一阵暖风,轻轻拂过紧绷的气氛。


    “我有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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